第五章
繡坊無端遭劫,損壞了梅水菱與不婆辛苦繡出來的繡件,答應了的交期不能延誤,只能重繡,梅水菱與不婆這段日子幾乎是日夜趕工。
繡坊的事兒忙是一個原因,但梅水菱不想回家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俞睿淵不知道在生什麼氣,搬回了他自己的院落,根本就是刻意避開她,他們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面了。
被這兩件事兒給壓著,讓她身心疲。
就在她以為沒有什麼事能再打擊到她的時候,又讓她看見在繡坊的庫房前,俞睿淵與郭靜嵐正在私會。
這日梅水菱領了不婆要到庫房去,一進後院就看見俞睿淵與郭靜嵐抱在一起,郭靜嵐正踮著腳尖親吻俞睿淵。
盡管她曾告訴俞睿淵,就算他不喜歡她也無妨,但親眼看到他和其它女子如此親密,她不知為何竟會這般心痛。
她緊緊揪著前胸,立刻轉身跑開。
不婆急忙跟了上去,一出後院便攔住了她,把她拉到較隱密處,免得讓人發現她在哭。
「梅老板,你就這麼哭著跑進繡間里不好看,更何況你不是要到庫房里取物嗎?」
「我不回繡室,難不成我還得笑著走過去,要他們讓路讓我進庫房嗎?」
「當然不是,你是得走過去,但是是給那個不知羞恥的丫頭一巴掌。」看著梅水菱這楚楚可憐的模樣,不婆暗自嘆了口氣,男人啊,尤其是像俞老板這種家世的男人,三妻四妾總是有的,可光憑一眼就斷定俞老板做了什麼,有失公允。「至少我剛剛看見的,可不是俞老板主動。」
「可就算是靜嵐主動的,他也可以推開她,不是嗎?」
「那麼你何不上前去問?先不論俞老板是否接受了表小姐的主動,但對于表小姐你可沒有誤會她,他們兩個這樣的行為必須給你一個交代。」
「我怕他是因為跟我生氣,才會故意接受靜嵐……」
不婆先是一呆,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瞧她這麼沒自信的說些什麼話?
「梅老板,你睜著眼,卻看不清一些事情啊!」
「這……什麼意思?」
「若俞老板想要表小姐早就要了,但他娶了你,這可沒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梅老板,不要未戰先怯,你要上前去理論。」
梅水菱終于笑了,不婆能在街頭討生活那麼多年,性子自然比較不拘小節,過去若是有人故意招惹她,她一定會為自己出氣,曾經,她也是這樣的性子,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變得如此小心翼翼?
她想,是那一次次的重生經歷吧!讓她變得只要能不流落街頭,她就會忍,卻不知道有時她根本不需要忍。
見梅水菱收起了心傷,淚水也完全止住了,雖然還是紅著一雙眼,但已經不是方才可憐兮兮的模樣,不婆拍了拍她的背,要她振作。
「好了,你去要個交代吧!」
「不婆不陪我去?」
「不行,也得給俞老板留個面子,我在場不好,這事不管結果如何,總也是你們夫妻的事。」
「好,我明白了。」梅水菱被不婆這麼一打氣,真的挺起胸膛,打算去為自己要個交代了。
「那麼就祝梅老板大展雌威,給表小姐一個教訓,我得先回去,王掌櫃讓我去送那批錦紋繡的繡件,說是我們繡遲了,他沒法安排人手,讓我自己去送。」
「這個王掌櫃,我已經交代過他不許讓你去送件,他居然敢不听?!要不是掌櫃這個職位太重要,回頭我就辭了他立威!」
「王掌櫃的確是繡坊里的蛀蟲,但年前若沒找到好的接替人選,辭了他也只是讓繡坊大亂,先忍忍,梅老板還是先處理好那個會在你的牆角打洞,還偷你糧食的老鼠吧!」不婆意有所指的看了後院一眼。
「你等會兒到繡間去時,告訴王掌櫃,說我有事讓你去辦,然後你就先回家,千萬不許去送繡件,否則我先辭了你立威。」
「哎喲,梅老板你真是過河拆橋,也不想想前些日子可只有我這老太婆陪著你繡完那些錦紋繡。」
「不想當橋被拆了就回家去,听明白了嗎?」
「明白了,我正想著若送那些繡件過去,非折騰壞了我這把老骨頭不可,現在有了梅老板的命令,我自然是樂得偷懶了。」
不婆向梅水菱福了個身,轉身離開去傳達她的命令。
梅水菱則深吸了口氣,這才往後院走去。
在梅水菱與不婆談話的時候,與俞睿淵錯開了。
俞睿淵是听阿喜說了先前繡坊遭賊的事,才前來查問,卻沒想一到繡坊就被郭靜嵐給拉到後院庫房前,好不容易才擺月兌了她。
他方才來時來不及進繡間,如今進了繡間,卻沒在梅水菱的繡室里看見她,他雖有些失望,但想起如今他們還在冷戰,便轉而辦起了正事。
拿過被毀壞的繡件細看,俞睿淵發現上頭有些髒污,許是一人在破壞時沾上的,可他拿著繡件轉來轉去的看,總覺得很像是腳印,但若要說是腳印……
就算是女子的腳,這腳印也小得多,若不是這賊人帶個娃兒行竊,便是這賊人有著一雙比一躲女子還嬌小的腳。
在詳問了王掌櫃那日遭竊後的情況後,俞睿淵總算明白梅水菱這些天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家並不純粹只是躲著他,他意識到她真的處境,只是她倒也堅強,她果真如她所說的,因為感激他而十分認真管理繡坊,竟然連遇事了也沒想過要找他求助。
但她既然不找他求助他便也由著她,事事有他在後頭幫襯著,她永遠也成不了繡坊真正的主人,不過他偶爾也該給掌櫃提個醒,讓他明白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這麼大一間繡坊只找得到兩個人繡錦紋繡,我不知是該把這間繡坊關了,還是把這批繡娘全換了?」
俞睿淵是在帳房里說這話的,听見的當然只有王掌櫃,不過王掌櫃明白,不管俞睿淵是知道了他煽動其它繡娘整了梅水菱,還是單純怪他辦事不力,俞睿淵要斥責的都是他。
俞老爺是說了要他看好繡坊,別讓梅水菱從中動手腳,但也警告過他凡事不能做得太過,否則俞睿淵怪罪下來,他可沒有理由為他說情,所以王掌櫃只能垂首稱是,完全不敢反抗。
「是,小的明白,定當好好告誡那些繡娘一番,不能只挑好做的工作做。」
「我及梅老板聘雇了你當掌櫃,自是信任你,你別讓我失望。」
「是,小的絕不辜負俞老板的期望。」
「只有我的期望嗎?」
「是是是,自然還有梅老板的期望。」
「還有件事問你,這繡坊大門的鑰匙除了你我及梅老板以外,還有誰有?」
「還有一份備用在一個叫春姑的繡娘手上。」帳房的門沒有糊上窗紙,是方便王掌櫃可以在帳房里留意外頭的動靜,所以他隔著帳房的門,指了指外頭的春姑。
「就是穿著綠衣服的那個。」
「旁邊是空位的那一個?」
「是的。」
「那個空位是誰的位子?」
「是表小姐的。」
就不知道她們的位子離得近,是不是也走得近?「春姑和表小姐走得近嗎?」
王掌櫃呵呵幾聲,她可是表小姐,誰能跟她走得近?「表小姐的身分自然不同一般,但比起其它繡娘,春姑確實比較得表小姐的緣,可能是因為春姑機靈,表小姐差遣她的事她都能辦得好,所以她常跟在表小姐的身邊。」
在他的繡坊里,除了他與梅水菱這兩個老板,居然還有人能差遣人啊?
俞睿淵看著手中那些毀壞了的繡件,想起了郭靜嵐那比尋常女子嬌小的雙足……這回怕不是真的遭竊,是郭靜嵐與春姑所為吧!
「這事我知道了,不用讓梅老板知道我問過這些事。」
「是,小的明白。」
「再問清楚還有哪個繡娘會繡錦紋繡,別累著了梅老板。」
「這……其實那些繡件都已經繡好了,小的正打算讓不婆去送繡件。」
不婆這個名字特別,俞睿淵听一次便記了起來,他記得梅水菱好似特意交代了王掌櫃不能讓不婆去送繡件,看來這個王掌櫃不但敢明著找梅水菱的麻煩,暗地里也不服從她的命令。
「我好似記得梅老板交代過,維對不能讓不婆去送繡件,更何況這繡坊里雇工這麼多人,居然得讓一名老婦去送件嗎?你若真忙不過來,不如由我來送。」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忘了梅老板的交代,回頭小的立刻讓別人去送。」
俞睿淵正想開口再訓誡王掌櫃一番,就見阿喜急忙來到帳房外敲了門。
「少爺,奴才有事稟報。」
俞睿淵只消給王掌櫃一個眼色,說了聲走了,王掌櫃便不敢造次,躬身送走了俞睿淵。
俞睿淵領著阿喜離開繡坊後,不婆回到繡間傳達梅水菱的命令,本還以為會被刁難一番,沒想到王掌櫃不知道怎麼了,居然說了聲知道了,他會讓別人去送,就讓她離開。
既然如此,不婆也依梅水菱說的,提早回家休息了。
梅水菱來到庫房前,只有郭靜嵐還在那里,剛剛才和俞睿淵擁吻的她,如今臉上可看不出一絲幸福的感覺,反而像是受到了報大的傷害及挫折。
看見梅水菱進來時還紅著了雙眼,郭靜嵐猜想她必定因看見剛才的事哭了,不知道躲在哪里等情緒平靜才過來,只是……她看見了多少,又是怎麼看待的?
梅水菱沒心思留意郭靜嵐的心思,因為盈滿她思緒的,依然是方才郭靜嵐和俞睿淵擁吻的那一幕。
「睿淵呢?我方才還看見他在這兒。」
她果然看見了,只是她既然哭了,想必沒有看到最重要的一刻,郭靜嵐立刻打定了主意讓她誤會。
「還不是听到有腳步聲,不想我與他的事節外生枝,轉身就走了,我拉都拉不住,要是知道是你,我肯定死也要拉住他,讓你看見我們方才做了什麼,如此你才會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