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過去,不遠處出現了十余名黑衣男人成群來到全盛隆的倉庫前敲了門,不一會兒,里面有人應門,十數名黑衣人便走了進去。
倉庫里有那麼多男人,卻只有杜書淵一個女子,樓冬濤光是想到各種可能發生的事就腳底冒汗、頭頂發麻。
擔心她的安危,樓冬濤等不及張恭的援兵,率先沖了出去——
腦袋瓜子像是裂開了似的疼,杜書淵不自覺地揉揉太陽穴,慢慢地睜開眼楮。
看見眼前的一切,她陡地一驚,此刻,她身在一個像是倉庫的陌生地方,雙手往前被綁著,還有一條布摁住她的嘴,讓她無法說話。
她驚恐地看看四周,只見周邊堆滿了貨物跟箱子,正想試著移動身體,忽听見了腳步聲傳來,她趕緊假裝昏迷,動也不動。
「那邊不是說要來搬貨嗎?怎麼到現在還沒看見人?」
「誰曉得?貨都換過也重新貼好封條了……」
有人邊說話邊朝著她的方向而來,然後在她前面停下腳步。
「咦?還沒醒啊?我說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我只用了六分力。」
「沒事吧她?」
「不會有事的,興許待會兒就醒了。」
「咱家主子要拿她怎麼辦?」
「听說是要把她賣到南方去。」
「是嗎?真是可惜了,長得這麼嬌俏可人,怎不讓咱兄弟倆先過過癮?」
「去,踫不得,處子才有好價錢。」
「你又知道她是處子?」
「肯定是,兄弟我可是閱女無數,我敢打包票說她一定是處子。」
听著他們的對話,杜書淵得知他們背後還有主使者,而且打算將她賣到南方。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踫到惡劣的人牙了嗎?她又是如何落到他們手中的?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想起自己離開行館後,在去找夏朵的路上看見從沐春樓出來的樓冬濤,然後正傷心難過的時候遇見了夏朵。
夏朵熱情邀請她到城南的小宅子喝茶,她們進到一條小巷子後,她就……之後發生什麼事,她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如果她被人牙抓了,那夏朵呢?他們把夏朵怎麼了?他們是不是已經把夏朵給賣了?
想到這兒,她慌了。
誰會知道她被擄來此處呢?黑丸不知道,樓冬濤也不知道,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真的很後悔,她應該把樓冬濤的話听進去的,如果她乖乖待在行館就不會置自己于這樣的險境里。
他會發現她不見了吧?他……他會心急嗎?會擔心嗎?
想到他又去沐春樓找綠湖的一事,她不禁又難過起來。
他舍不下綠湖吧?縱使有婚約在身,他還是不想斷了跟綠湖的聯系吧?假如她從此失蹤或是發生更糟的事情,他會難過,還是竊喜?
婚約這玩意兒得兩個人都在才成立,如果其中一個人死了、不在了,婚約也不復在,他會不會因為重新得到自由,可以跟綠湖在一起而歡天喜地?
想著,她心頭一緊,忍不住掉下悲傷的眼淚。
她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難過,才短短的時間,他就已經攫奪了她的心……
「咦?她在流眼淚?」這時,一人發現她在掉淚。
「她不是昏迷了嗎?」
「對,可是……」
就在兩人發現昏迷中的書淵竟流下眼淚,正想趨前一探究竟時,外頭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听見砰砰砰的敲門聲,兩人一頓。
「他們來了,快去開門吧!」兩人說著,趕緊轉身前往倉庫的大門口。
他們一離開,杜書淵立刻睜開眼楮,費勁地站了起來。她扯掉口中的布條,小心翼翼地緊貼著堆放得像小山般的貨堆移動。
這些貨物堆放得比一個大男人還高,能讓她輕松地藏跡匿蹤。
她覓了個可以覷見倉庫大門口的地方蹲低,只見剛才那兩人打開倉庫大門,外面進來了十余名勁裝的黑衣人。
「怎麼現在才來?」
「難道大白天來嗎?」黑衣人之一問道︰「貨在哪里?」
「那些都是。」
「那丫頭呢?主子說要把她一起帶走。」
「她在後邊,還昏迷著。」
杜書淵根本沒見過這些人,更沒跟他們有過任何恩怨,可听他們的語氣及說話內容,她感覺到他們是有計畫的要綁走她。
他們的主子是誰?又為什麼要將她賣到南方?完了,她插翅難飛了。她受困在這倉庫里無處可逃,他們一定很快就會抓住她,然後……她被賣到南方去做什麼呢?為奴為婢?做牛做馬?還是……做「雞」?不不不!她不能主他們如願,她不能落入他們手中。
可眼前,她能逃去哪?
「樓冬濤……」倏地,樓冬濤的身影浮現在她腦海中。
在這危急時刻,她只想到他、只期待他、只渴盼著他,可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想著,她更加絕望沮喪了。
「行了行了,動作快一點!」黑衣人之中有人發號施令,「去把那女的拉來。」
听見他們說要拉她出去,杜書淵心頭一驚,不自覺的退後兩步,卻不慎踫倒了一件貨物,發出聲響。
听到貨物落地的聲音,有人大喊,「誰在那里?!」
與此同時,門口處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喊著,「杜書淵,你在嗎?」
听見那熟悉又帶著焦慮憂心的聲音,杜書淵先是一震,然後欣喜若狂地說︰「我在!」
樓冬濤?!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那確確實實是他的聲音,她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
他來找她,而且找到她了。
正當她迫不及待想沖出去時,又听見他喊著,「躲好,我就來找你!」
他要她躲好,應該是怕她曝露行蹤反而危險,而且也會令他分身乏術吧?于是,她趕緊找地方藏身。
樓冬濤一靠近門邊便听見他們在談論著搬移貨物,以及他們的主子說要把昏迷的丫頭一起帶走的事情,不消說,他們口中的丫頭定是被夏朵騙到此地的杜書淵。確定杜書淵就在里面,他立刻展開救援行動。
「杜書淵,你在嗎?!」他大喊。
「我在!」
听見她一句「我在」,他心中大石瞬間放下。
她還安在,好好地,一點事都沒有。
他目光凌厲的掃過那十余名驚疑看著他的人,說道︰「躲好,我就來找你!」
十余名黑衣人手持刀劍,警戒地看著他。「你是誰?」
他雖手無寸鐵,目光卻凌厲如刃,教人畏懼。「樓冬濤。」
眾人一听他的名號,陡然一驚。
「你們好大膽子,居然敢綁我樓冬濤的未婚妻?」
「什……」黑衣人顯然並不知道杜書淵的真實身分,都只是奉命行事,意識到事態嚴重,這一群亡命之徙也只能豁出去,來個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兄弟們,這只大鳥不能讓他飛出去,上!」為首的男子一聲令下,所有人一擁而上撲向樓冬濤。
樓冬濤雖是赤手空拳,但武藝高強的他也沒讓這伙人佔到上風,過了數十招,他們便知人多勢眾也佔不了便宜。
「老六!去把那丫頭找出來!」為首的黑衣人喝令其中一人前去擒拿杜書淵以箝制威脅樓冬濤。
樓冬濤一听,風馳電擎般地奔向準備去抓杜書淵的黑衣人。
躲在隱密處的杜書淵听到這伙人要抓她,不禁慌了。她不是害怕自己性命不保,而是擔心他們拿她威脅摟冬濤,于是她本能地開始移動以躲避黑衣人的搜索。
她想此時要是有台空拍機往下拍攝,她一定很像逃命的小精靈吧?小時候,她小舅舅常帶她去演藝中心玩小精靈的游戲機台,那也是她唯一玩過的電玩游戲。
不同的是,在電玩世界中被鬼吃了不會死,可要是被這些黑衣人擒住,不只她有生命危險,就連樓冬濤都會被她連累。
想著,她越覺恐懼驚慌,為了不被抓到,她拼了命的穿梭在或直或橫的通道中躲避搜索她的黑衣人。
「快把她找出來!」
「她在哪?!」
「快快!」
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杜書淵只覺一陣暈眩,頓時不知所措。就在她听見聲音從正前方而來,準備轉彎從另一邊逃走時,前面赫然出現一名黑衣人。
「她在這兒!」黑衣人大喊一聲。
她轉身欲逃,那名黑衣人已一個箭步追上來扯住她的頭發。
「啊!」她驚叫一聲。
如果她的手沒被綁著,至少能展開反擊,拿從前在警校學過的擒拿術、防身術、柔道跟跆拳道來對付他,只可惜此刻她只剩兩條腿能派上一點用場。
她一個轉身,朝黑衣人蹬了一腿,黑衣人往後一閃,一臉驚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臭丫頭,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黑衣人說著,伸手又要抓她。
這時,樓冬濤趕至,一把抓住黑衣人將他往旁邊一摔。
「啊!」黑衣人摔落地面,哀叫一記。
看見樓冬濤,杜書淵難掩激動。
樓冬濤正想解開她手上的繩子,又有數名黑衣人持刀劍圍了上來。為了對付他們,他不得不將她暫時擱下。
他雖武功高強,卻因為擔心他們傷害杜書淵而無法專心制敵。
這時,有一人沖向退無可退,背靠著貨堆的杜書淵欲刺殺她。見狀,樓冬濤奮不顧身的幾個箭步上前,擋在她身前。
杜書淵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一截劍尖穿透樓冬濤的肩膀,直直的刺向了她。樓冬濤濃眉一蹙,神情有點扭曲,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瞪大眼楮看著他,嚇傻了。
樓冬濤一把握住那截劍身,頓時,鮮血自他指縫間流下。
杜書淵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捏住了,疼得不能呼吸,看著鮮血自他的指縫間滴下,她身體里的血液像是凝滯了般,不再流動。「不……」她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就在此時,他用力徒手折斷了劍尖,然後抓起她的手,迅速劃斷綁著她雙手的繩子。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瞬間轉身應敵,將劍尖刺向那已然嚇傻的黑衣人咽喉中。
「呃!」黑衣人面露驚恐,應聲倒地不起。
見他受了傷仍然如此驍勇,其他黑衣人不禁卻步,未敢貿然上前。
這時,外面傳來援兵的聲音。聞聲,黑衣人見情勢不利,一聲吆喝,急忙逃走。
「將軍!將軍!」
「我在這兒。」
張恭看見樓冬濤寫的「援」字後,立刻帶齊人馬跟著黑丸趕至此地。援兵一到,黑衣人做鳥獸散,只留下了兩名看守倉庫的人。
張恭命人擒下他們,立刻循聲找到樓冬濤。
見樓冬濤左肩及右手鮮血直流,張恭一驚。「將軍,您沒事吧?」
「沒事。」樓冬濤神情泰然自若,淡淡地應了一句。
轉過身,他看著縮在角落里,彷佛受到極大驚嚇的杜書淵。
她從前是養在深閨里的官家千金,就算父親被拔官,家道中落,也應該見識不到如此驚險的場面,他想,她肯定嚇壞了。
「書淵,」他走到她面前,輕輕捧起她的臉檢視著,「你沒受傷吧?」
杜書淵兩只眼楮直勾勾的望著他,眼淚像是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掉落。她看見他肩膀的傷、看見他手上的傷、看見他為了救她是多麼的奮不顧身……
此時,他卻只在乎她是否受到任何傷害。
她還怪他去沐春樓找綠湖,還猜想他一定不在乎她,甚至認為他會因為她的失蹤而暗自竊喜……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可恥。
她自責又悔恨地說︰「對、對不起……對不起……」
看著她那余悸猶存,飽受驚嚇的可憐模樣,樓冬濤心頭一揪,心痛又心疼。這一瞬,他發現自己不是不懂得憐香惜玉,而是他從沒遇到讓他想憐惜、保護、在乎的女人。
而如今,這女人出現了,就在他面前。
他伸出雙臂將她輕輕攬進懷中,「沒事了。」
「對不起……」杜書淵不知道該說什麼表示此刻的心情,只能不斷向他道歉,「對不起,我、我……對不起……」
「行了。」他的聲線不自覺變得溫柔,「不礙事的。」
「我、我……」她抬起臉,淚流滿面的望著他,眼底有著無盡的懊悔。
他低下頭注視著她,唇角帶著一抹淡淡的、柔情的微笑。
「拜托你,別再這麼頑皮了。」他說︰「不是要你乖乖待在行館嗎?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听我的話?」
杜書淵眉心一皺,眼淚又滑落,像是犯錯的孩子真心悔過般,信誓旦旦地說︰「不會了,往後我、我會听話……對不起……」
樓冬濤深深一笑,「這是你說的,可別反悔。」
「不會的,」她搖搖頭,舉手發誓,「要是我往後再不听你的話,就……唔。」
她還來不及發誓,樓冬濤已用手指輕輕地壓住她的唇瓣。
「不用發什麼毒誓,我信便是了。」
一旁看著的張恭等人實在不想打擾他們,但見樓冬濤肩膀的傷口鮮血直流,必須立即止血,只好出聲打斷了他們。
「將軍,您得先止血。」張恭說︰「我剛才先拆了封條,取出血竭藥片,將軍先貼著吧!」
樓冬濤點頭,扯開衣襟拉下左半邊的上衣。在他左肩處,有一處嚴重的穿刺傷,觸目驚心。
看著那穿刺傷,杜書淵的心一揪,再多的對不起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悔恨及自責。幸好樓冬濤的傷並未傷及要害,否則她永遠都原諒不了自己。
張恭撕下布膜將血竭貼片貼在傷口上,再幫他將衣服拉上。
「張恭,」樓冬濤神情凝肅地說︰「這倉庫是全盛隆的,囤置了不少軍需,你立刻派兵封倉,徹此處有無任何不法。」
「屬下道辦。」張恭一揖,又問︰「我們抓到了兩個全盛隆的人,將軍要如何處置?」
「帶回行館暫時監禁。」他目光一凝,「總有人得向我交代今天發生的事情。」
「是。」張恭答應一聲,立刻吩咐手下執行樓冬濤的命令。
樓冬濤轉頭看著一旁的杜書淵,溫柔一笑,「惹禍精,咱們回去吧。」
杜書淵尷尬地回望著他,臉上雖還有淚,眼底卻已見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