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月後——
「少主,少主!」負責照顧單墨書的小廝青竹興奮的走進書房。
「青竹,你不在墨書身邊照顧他,急匆匆跑來有何要事?」單墨尋從帳冊中抬頭皺眉看著他。
「少主,好消息、好消息,二少爺他的手能動了!」
「你說什麼,墨書的手能動了?」他倏地站起激動問道。
「是的少主,二少爺手能動了,也能發出一點聲音。」青竹激動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伊姑娘所教的復健動作真的有效,這才幫二少爺復健一個月左右而已,便有如此成效……少主,只要繼續下去,二少爺一定能夠完全好轉。」
單墨尋無法再保持冷靜了,帳冊一扔就往听泉院方向疾步而去。
來到听泉院中,他看到被下人用輪椅推著出來曬太陽的單墨書,他正吃力的舉著手指著前方的亭子。
「墨書!」他迫不及待走過去,握住單墨尋的手。
原本眼神十分呆滯無神的單墨書一看到他,雙眸便綻放出一抹光芒,吃力的自嘴里發出「喀喀」的聲音。
單墨尋知道他在喊他哥,激動的握緊他那只動作僵硬的手,「墨書,這兩年來你受苦了,哥一定會請伊姑娘治好你,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夠再度站起來。」
听完,一滴清淚自單墨書的眼角流下,使盡全身所有力氣激動的握緊單墨尋的手,想將自己的急切完全表達給他知道。
單墨尋明白他的意思,安撫道︰「你別激動,哥馬上讓人準備,帶你到濟德堂找伊姑娘,請她為你治療,你先別著急。」
弟弟的情況跟伊姑娘說的完全相同,他不得不相信墨書是中毒,既然伊姑娘的醫術如此高明,那無論如何他都要請伊姑娘把弟弟治好!
同一時間,濟德堂里里外外圍滿了好事看熱鬧的人。
濟德堂外擺了具用草席蓋著的尸體,還有披麻帶孝的男女跪在一旁,醫館里,用蓋著濟德堂印記的紙張包著的幾包藥材被丟到櫃台上,一名身披麻布服的中年男子對著孫掌櫃咆哮。
「你們濟德堂的藥吃死人,害死了我爹,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要你們償命!」
男子此話一出,濟德堂里外頓時一片嘩然。
「什麼?濟德堂的藥吃死人了?」
「太可怕了,是吃了什麼藥,怎麼就把人給吃死了?」
「不會吧,濟德堂都開了這麼多年,怎麼會有這種事?」
「這怎麼可能?!」孫掌櫃驚駭得都快魂飛魄散了。「馬大爺,事情還不能這樣下定論,總得先查個清楚,我們濟德堂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百年來我們濟德堂從未發生過藥吃死人的事情。」
這位怒氣沖天的馬姓客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個孝子,他的父親有什麼病痛都是來濟德堂看診的,他也總是陪著父親來,三天前,他帶著他父親前來看病,他父親是得了風寒,拿了五天份的藥回家。
按理說那帖藥只要按時吃完三天份,就可藥到病除,他因為孝順所以又多抓了兩天份的藥,可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因為多吃兩天藥就吃出人命。
「怎麼不可能!我爹的尸體我抬來了,就在濟德堂外,你們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到衙門告你們濟德堂謀殺!」馬元標再也壓抑不住憤恨地怒拍櫃台。
「馬大爺,令尊是得了風寒,這用藥都沒問題也正確,絕對不可能是我們害的!」孫掌櫃連忙將那天的看診紀錄還有所開的藥單找出來,「這上頭所列的藥材沒有一樣是會致命的!」
「我爹喝完你們濟德堂開的藥後,不到半個時辰就吐血而亡,你還敢說你們開的藥沒有問題!根本是狡辯!」
馬元標氣得一把拽住孫掌櫃的衣襟,暴著青筋的拳頭就要往他臉上招呼,但就在此時,一記低沉的怒喝聲自外頭傳來——
「住手!」
馬元標側過臉瞥了眼伊志深,「伊老頭,你來得正好,我爹當時是由你看診,藥方也是你開的,你害死了我爹,我要押你上衙門!」
「馬大爺,我確信我開的方子沒有問題,你冷靜一些,告訴老夫究竟怎麼回事。」听到伙計來報信,伊志深才匆匆趕來,而他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不相信一個風寒藥方會置人于死地。
「有什麼好說的!」馬元標喊得聲嘶力竭,長臂直指著外頭的草席.「人都抬來了,你休想否認!」
伊志深一下馬車就看到孫掌櫃要挨揍,急匆匆的進了鋪子,並未注意到那蓋著草席的尸首,此刻才順著馬元標手指的方向望去,眉頭一皺走至死者身邊,他掀開草席,兩指探向死者的鼻間,沒有探到呼吸,且臉上也已出現尸斑,確實是已氣絕多時。
隨後趕到的何若薇也蹲到死者身旁,發現這死者嘴唇周圍顯現輕微的青紫色,還有指甲也泛著青黑色。
「若薇,你有察覺到什麼嗎?」伊秋語緊張的問道,「我看這位老人家的臉色還有指甲,顯然是中了毒,但爺爺開的藥不可能有問題啊。」
「我也覺得是中毒。」她在心中對伊秋語說出自己的猜測。「看他嘴邊的色澤,如果馬老爺沒有服用其他的東西,這毒有可能是跟著藥材一起熬,讓他喝下去的。」
「怎麼,伊老頭,你都看到我爹的模樣了,還要跟我說不可能嗎?你濟德堂的藥吃死人,你打算怎麼處理?」馬元標對著伊志深咆哮。
這藥方是他開的,藥材也是在濟德堂里抓的,這責任他推卸不了……伊志深暗吸口長氣,「老夫會你一個交代的,馬大爺,不如我們里面談吧。」
馬元標怒甩衣袖,「你濟德堂今天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眼看沒什麼戲了,好事圍觀的人們紛紛散去,何若薇正打算跟著爺爺一起入內討論賠償問題,卻在轉身的同時瞥見了伊華林跟伊崇林兩人,用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這里,臉上還帶著一抹像是奸計得逞的得意。
何若薇當下第一個反應是——這事難道跟他們有關系?
不過隨即又被自己推翻,這位枉死的馬老爺是濟德堂的老病人,無論什麼病痛,他都只讓爺爺看診,絕不找其他大夫,因此他們兩人是不可能踫得到這馬老爺,在他藥方上動手腳,他們應該只是幸災樂禍吧……
伊華林也不在意何若薇審視的目光,看著伊志深像是在迎接祖宗一樣將馬元標請進濟德堂,自鼻腔輕蔑的嗤了聲。
「老三,就這麼放過他們?」
伊崇林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笑容,「等著看,好戲還在後頭!」
伊華林一听,也露出笑容。
而另一邊何若薇尾隨著爺爺踏進醫館,便看到學徒林清正要將那幾包被丟在櫃台上的藥收走,馬上出聲制止,「住手!」
「大小姐,有什麼事情?」
「那幾包藥是誰的?」她拿過林清手中那幾包藥問道,但心中其實已有猜測。
林清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心虛地看向馬元標,「是馬大爺他爹的……」
「這幾包藥交給我,你去忙你的。」
她這麼一說,林清整個人怔愣住,額頭甚至冒出冷汗。
「怎麼,這幾包藥交給我,有什麼問題?」她眯眸審視對方,覺得他好像很緊張。林清馬上搖頭,「沒、沒有問題。」
「那你去忙吧。」
她才要將這幾包藥交給孫掌櫃保管,等解決了賠償問題後,再來研究這幾包藥的藥材是否出了問題時,十名腰配大刀的捕快沖進醫館,為首的捕快惡狠狠大聲質問︰「誰是濟德堂的主事者?」
「這位官爺,老夫就是濟德堂的主事,敢問……」
伊志深向前抱拳作揖,可還來不及問有什麼事,捕頭就喝道︰「來人啊,將人押下!」
他一揮手,就有兩個捕快上前將伊志深兩手反剪于身後。
「這位官爺,請問我爺爺犯了什麼事情,你們怎麼可以沖進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押人?」何若薇沖過去質問。
「有人到衙門舉報濟德堂的大夫醫死人,大人命我等前來將濟德堂主事者押回衙門問案。」捕快拿出拘捕文書。
「我爺爺沒有醫死人!我爺爺開的藥方你們大可拿去給別的大夫檢驗,絕不會有問題!」她一臉嚴肅的說。「我濟堂開堂百年,醫術是有目共睹,濟堂這塊招牌有先人百年來的心血,又怎麼可能會自毀招牌?」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何若薇真心敬愛伊志深,對濟德堂同樣有了認同感,眼見伊志深有難,根本不能坐視不管,而且伊秋語發現情況不對,也慌亂不堪,她也不能看伊秋語難過。
「你不用跟我在這里理論拖延時間,有話你留著到公堂上去說,我要是你,會趕緊找個厲害的訟師!」捕頭不耐的說,「來啊,將主事者押回衙門!」
「住手,你們不可以這樣,別這樣押我爺爺,他年紀大受不了你們這樣的對待!」何若薇跑過去拉扯著抓著伊志深的捕快。
「你們別抓我爺爺!」伊秋語也哭叫著,可惜除了何若薇,沒有人听得到她的聲音。
「他是犯人,你還想要怎麼樣的好待遇,閃一邊去,你繼續妨礙我們辦差,我們就連你一起抓!」捕頭一把推開她,揮手命令。「把人帶走,地上的尸體也一起抬走,這尸體可是重要證物,死者家屬一起走,大人要問話!」
瞬間,整個濟德堂里里外外亂成一團。
「放開我爺爺!你們這些壞人——」伊秋語生氣地喊著。
「住手,你們不可以這樣!」
何若薇試圖制止捕快將人帶走卻是徒勞無功,反而被官差一把揮開,她整個人往旁邊摔去,幸虧一個銀白色身影出現扶住她。
「小心。」
她站穩身子看清來人,不禁意外,「單大少爺!」
「你沒事吧?腳還好嗎?」單墨尋關心問道。
她胡亂搖頭,掙開他的手,取出荷包,追出了醫館,想追上官差,塞給他們一點銀兩,讓他們善待伊志深,但單墨尋攔住了她。
「別追了,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不會收你銀子的。」
「那怎麼辦?」何若薇心急如焚。
這時,走在最後面的捕快,來到她身邊小聲的同她說︰「伊姑娘,大人讓我們抓誰我們就抓誰,其他的事情我們管不著,听我一句勸,有這力氣跟我們官差爭執,不如趕緊去找有權勢的人幫忙,伊大夫這一把年紀,在大牢內可受不住啊。」說完這名官差便趕緊向前跑步跟上隊伍。
有權勢的人,誰?有誰可以幫她……何若薇拼命思索,突然看向了單墨尋。
她回到伊府之後听老爺子說過,單家商隊在驪國的地位,雖然單墨尋只是一介商人,卻也跟不少官員有交情。
單墨尋對上她焦急的目光,安撫道︰「你放心,伊老爺子不會有事的,我已經要手下跟京兆尹打聲招呼,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們不會對伊老爺子動刑,不過在這案子的真相還沒水落石出之前,可能還是要委屈他在里頭待上幾天。」
他到達醫館的時候,伊家祖孫跟病人的爭執已經接近尾聲,緊接著看見官差到來,他覺得事情不對,就做了安排。
「謝謝……」她沒料到單墨尋已經先想到了,對他只有深深的感激。
「伊姑娘,你們最近曾得罪人嗎?或者有什麼生意上的糾紛?」他伸手做出請的動作示意她先回濟德堂,邊走邊小聲問道。
她搖頭,「我們做大夫的就是救死扶傷,哪會得罪什麼人?」
「這事情才剛發生,京兆尹竟然就命捕快到場抓人,分明是有人設計,目的應該是要毀掉濟德堂跟你爺爺的名聲。」單墨尋看著捕快們離去的方向,平靜的分析道。
「這……」她突然想到二房三房的人,但又有些遲疑。
他們會這麼做嗎?畢竟老爺子可是他們的父親。
「你有什麼線索嗎?想到什麼都說出來,任何一個小細節都有可能是救伊老爺子的關鍵。」
「濟德堂沒有跟人發生糾紛過,不過一個月前,我和爺爺因為分家而和二叔和三叔鬧得不愉快,幾乎已經撕破臉,爺爺也沒有再跟他們兩家往來。」何若薇的陣光落在還站在勝德堂外看熱鬧的兩個叔叔身上。
單墨尋淡漠的眸光順著她的視線掃過去,「這事交給我,我會讓伊老爺子平安無事的。」
「這……怎麼好麻煩你,救爺爺是我這孫女該做的事情。」
「你該做的事情是救治病人,伊老爺子的事就交給我。」他神色嚴肅的說,「我今日是為了墨尋來找你的。」
何若薇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做出了承諾,「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治好二少爺。」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們分頭行事,伊老爺子的事情一切有我,你別擔心。」
「麻煩你了。」
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沉入那無邊無際的濃重夜色,伊家一間廂房的窗縫流泄出幽幽冷光,為了治療單墨書,何若薇讓人安排了一個院落,供單墨書等人居住,又將其中一間廂房布置成診間。
何若薇將最後一根銀針,自單墨書頭部的穴道抽出,充滿自信的的眼神看向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擔憂的單墨尋,鎮定的點了下頭。
「一切順利。」
得到肯定的答案,單墨尋一直高懸的心這才安然放下。
前兩日,他將弟弟托付給伊秋語,並讓青竹和另一名小廝留下伺候,自己則回府安排各項事務,今日,他外出處理伊志深官司問題,同時召來手下詢問調查結果,再度來到伊家時,青竹便匆匆告知他,伊秋語已經開始替墨尋治療。
在進行治療之前,伊秋語已經告知過他在解毒療程中會有的風險,他心底雖然早已有準備,卻還是忍不住擔心,二話不說地前往診間在一旁觀看。
這一看,便是一下午。
「辛苦你了,伊姑娘,謝謝你。」這簡單幾個字代表著他最誠摯的感激。
「不用客氣,也多虧你把我需要的東西都找齊,否則治療不能夠這麼順利。」何若薇將所有的銀針放進自己所調配的消毒藥水中浸泡。
除了伊秋語說到的解毒所需的藥物工具,她也要求診間里最好能夠有一兩顆夜明珠,代替燭火,單墨尋竟然就讓人運來了一箱的夜明珠,擺放在四周,讓診間跟現代的手術室一樣明亮,這讓她下針時根本不用擔心因為光線晃動而有所偏差。
「青竹,你現在可以幫你主子套上衣物了。」她一邊走到面盆架子前,拿胰子仔細清洗雙手,一邊指了下備在一旁的干淨衣物。
「是。」青竹領著另外一名小廝,小心翼翼地替單墨書套上衣物。
單墨尋站在床榻邊仔細的觀察弟弟,發現他雖然臉色慘白,可看著他的眼楮很明亮有神,顯然身體狀況是有好轉的,心中感到喜悅。
見何若薇擦干淨雙手便走出內室,單墨尋連忙跟著她出去到外間。
「伊姑娘,墨書身上的毒是否已經全部清除干淨?」他問道。
「才施針一次怎麼可能將所有累積的毒素一次排干淨?即使我有辦法一次就解了他身上的毒,病人的體力也負擔不了,強行排毒只會為病人帶來生命危險,因此只能循序漸進,不過你放心,他體內殘留的毒素,已經不會再對他造成生命危險。」
「那我就放心了。」
「之後,每三天施一次針,最後幾次的療程搭配上特殊藥材,他身上的余毒便會全部排除,如果我估計的沒有錯,大約半個月後,二少爺就能站起來,不過要走路還有些困難。」何若薇告知他自己所預估的情況。
「這期間有什麼事需要特別注意的嗎?」他並不擔心她口中的特殊藥材無處取得,以單家的財力不用擔心買不到藥材,即使市面上沒有,皇宮里總有,屆時請寶慶親王幫忙總取得到。
「在治療期間,他的身體會特別虛弱,要千萬小心不能染上風寒,所以最好都待在屋子里……」何若薇一邊思索一邊交代了不少事項。
「我明白了,也會叮囑下人們。」他頷首,將她所吩咐的事情一一記在心里。
一直以來他最為擔心的事情算是解決了,但他還有一個疑問,那個問題已經困擾他許久,沒有得到答案,心窩就像有螞蟻在啃食般難受。
沉吟片刻,他決定將那困擾自己許久的疑惑提出,「伊姑娘,我想請教你,墨書中的是何種陰狠之毒?」
她看了他一眼,思慮片刻,才決定告知他,「異域的奇毒‘萎靡’。」
單墨尋蹙眉,這個名稱他從未听過。
「顧名思義,只要中了這種毒的人或動物,就會像枯萎的植物一樣慢慢失去行動能力,逐漸萎靡,這是一種來自異域的陰狠毒藥,若不是我曾經在書本上見過,我也不知道。」
單墨尋眼神一冷,「說是異域,伊姑娘可知此毒是來自哪個國家或部族?」
「一個叫奇蘭的部落,好像只有他們的巫醫才會制作道種毒。」
其實這毒和解毒法子是伊秋語告知她的,伊秋語靈魂出窮那段日子,不知怎麼的竟然跑到奇蘭部落去,還跟在一個女巫醫身邊看著她如何制毒,用人或動物做實驗,然後又如何幫那些被她抓來做實驗的人解毒,也因此她才知道解毒的法子。
听到這名稱,單墨尋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怎麼了?有問題?」何若薇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
他搖頭,「沒事,只是有些疑惑,我曾听說奇蘭部落,那是一個非常隱密且神秘的部落,不跟外族有所來往,他們的毒怎麼會傳出來?」
「這點我就不清楚了。」何若薇聳了聳肩。「我只能跟你說二少爺所中的毒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他沒再追問,低垂的眼眸中燃燒一團熊熊怒火。
奇蘭部落……肯定是那女人!
那女人剛從異域回到京城不久,墨書便墜馬,躺在床上整整兩年,墨書中毒之事定跟她月兌離不了關系!這事看來得好好的調查。
「對了,單大少爺,我爺爺的案子現在如何了?」爺爺被收押後,京兆尹下令禁止任何人探監,連醫館都暫時查封不準開門營業,這讓她只能在家干著急,一籌莫展。
「馬老爺身亡的原因已經查出,確實是中毒,仵作從送交上去的那幾包藥里檢驗出里頭摻有泡過毒的藥材,一經熬煮,毒性就會溶入湯藥里。」
「你的意思是……濟德堂出了內鬼,有人陷害濟德堂?」
他點頭,「是的,你應該知道當初這帖藥是誰抓的。」
「是林清!」一直專心傾听兩人說話的伊秋語驚呼。
同一時間,何若薇也低喊道︰「你的意思是,下毒的是林清?」
「我確定是他。」
「我實在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林清在她的印象里是一個很靦腆又老實的孩子,對爺爺極為尊敬,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我讓手下探查過醫館里的所有人,得知林清的母親生了重病,急需銀子看病,林清先前已經向醫館預支了半年的月俸,按照你們醫館的規矩,不能再預支給他,所以有人藉機利用他。」
「這糊涂家伙,他母親生病難道不會帶到醫館來,請爺爺幫他母親看診嗎?竟然……」
「據說林清曾經請求伊華林幫他母親看診,不過伊華林告訴他,雖然他在醫館當學徒,不過醫藥費是一文錢也不能少,他大概是因此不敢開口,而且他還被抓到另一個把柄。
「他母親以前生病所需的藥材價錢較高,依他的月俸根本不夠抓上五帖藥,于是他趁抓藥同時,偷藏一些他母親所需的藥材,當時他偷竊的行為被伊華林抓到,伊崇林也在場,看在他算是個孝子的分上才饒了他,並警告他再有下次就直接送官……」
「看來陷害濟德堂陷害爺爺這事,是二叔跟三叔做的,他們利用林清的把柄,威脅他將已經泡過毒的藥材,放進病患的藥包里。」何若薇十分憤怒,難怪事發當日林清臉色慘白、直冒冷汗,急著想將剩下的那幾包藥給丟了,原來他是幫凶。
伊秋語憤憤不平,又是罵伊華林兄弟,又是對林清生氣。
「差不多是這樣,林清擔心他母親沒錢治病,他被送官母親又沒人照顧,只好答應替他們辦事,不過林清可能沒有料到,那些泡過毒的藥材竟然吃死人了。」單墨尋有些無奈的說。
「太可惡了,伊華林兄弟根本不配為醫者!」何若薇怒斥了聲,猛然想起一事。「單大少爺,那是不是只要找到林清,就可以證明我爺爺的清白。」
他臉上閃過一絲歉疚,「我的人慢了一步,找到林清的家時,他已經帶著他母親離京。」
何若薇瞪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據我手下打探到的消息,說林清帶著他母親離開的前一晚,有個男子到過他家,還送來一輛驢車,听鄰居的形容跟你二叔很像。」
「可就算知道伊華林去找過他,只要沒有林清這個證人,就沒有用啊……」何若薇憂心的說。
「林清的母親生了重病需要吃藥,不可能趕路,也不可能離開京城太遠的地方,只需要一點時間便能找到,你放心,我定會在京兆尹開堂審案之前將人找到。」
看著他堅定的神情,何若薇心中生起希望,「一切都要麻煩你了,單大少爺!」
「你我之間無須客氣。」
「二哥,那林清是不是你送走的?」
伊崇林一來到二房住的宅子,便直接往伊華林的屋里走去,不等人通報便直接推開他房門,怒氣沖天地質問。
正歪躺在矮榻上,享受小妾溫柔服侍的伊華林,皺著眉頭看著一點都不懂禮數的弟弟,「你這是什麼態度?」
伊崇林不理他的質問,瞪了他的小妾一眼,命令道︰「你出去!」
小妾委屈的看了伊華林一眼後,乖順的朝外頭走去。
伊華林滿腔不爽的橫了胞弟一眼,「你心急火燎跑來,只為了問我昨天是不是有去找過林清?」
「二哥你別唆,快說!」
伊華林漫不經心地點頭,拿過一旁的茶盞啜了口,「沒錯,我給了他一筆錢,跟一輛驢車,要他帶著他老娘離開京城,不要再回來。」
一听,伊崇林暴怒吼道︰「二哥,你知不知道你壞了大事!」
「能壞了什麼事,林清走了對你我都好!」
「你知不知道那個死丫頭現在有人在幫她查案子,那人已經查到是我們收買林清,在藥包里混入將泡毒的藥材這件事了!」伊崇林手指著伊家老宅方向。
「那又如何,只要他找到林清,你不是死無對證。」伊華林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二哥,只要人活著就不叫死無對證!」伊崇林咬牙低聲提醒他。
伊華林神色一變,「崇林,你胡扯什麼,難道你打算……」
「二哥,只要林清被他們找到,到時身敗名裂蹲大牢的就是我們!」伊崇林指了指兄長又指了指自己,咬牙切齒地道。
「我早讓林清遠離京城,他們不可能找到的!」
「你別天真了,快告訴我,你讓林清往哪里走了?」伊崇林見他猶豫不決,開口威脅,「二哥,你可別忘了我們現在在同一條船上,你當真想要下大牢?你難道不想要伊家那些錢了?伊秋語那一份老頭子還沒有過戶給她,地契什麼的都還在老頭子手里,我們還是有機會拿到。」
一想到伊家那龐大的家產,伊華林整個臉瞬間冷了下來。「那你想怎麼做?」
「你只要告訴我林清往哪個方向去,其他的你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