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爵看著古大夫一針又一針地縫合丑丫頭的傷,心痛持續蔓延,他快瘋了!偏偏又無法移開眼,倘若她突然醒來,想找他怎辦?他希望她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他,而不是老酸儒。
「公子爺,心平,氣就和。」古大夫針起針落,縫得又快又漂亮。
他怒張雙臂,激動揮舞,「心平?氣和?本公子恨不得砍掉所有人腦袋,哪來的心平氣和?!」
小南听見他的叫嚷,又陷入恐慌,認定今天他無法安然走出八公子府,盡管他什麼都沒做,可天曉得瘋狂的八公子是否會遷怒到他身上。
古大夫無懼公子爵的壞脾氣,好聲好氣道︰「公子爺太大聲,恐怕會吵醒小姐。」
縫合好葉芙蓉的傷口後,古大夫迅速打上結,小南機靈剪線,暗暗佩服師傅不畏強權。
公子爵馬上壓低音量,關切的詢問︰「她的情況如何?」
「這幾日得小心留意照料小姐的傷,她很可能會發燒。」
「若是發燒,該如何是好?不成,你得和我一道守著她才行。」公子爵有自知之明,他既不懂醫,又不會照顧人,唯有古大夫和他一起守護,他方能放心。
本就有留宿打算的古大夫頷首,清理完葉芙蓉傷口周圍的血漬,確認無誤後,才以眼神示意小南與他一塊兒退開,他很清楚從小看到大的公子爺不愛別的男人太接近小姐,即使他的年紀都可以當小姐的爹,公子爺還是不喜歡。
小南迅速收拾沾血布巾、針線與藥罐,收拾完後安靜地站在師傅身旁。
古大夫手一指,要他坐下,「公子爺,現下輪到你了。」
公子爵有些茫然,「輪到我?」
「你也受傷了,下官得瞧瞧才成。」古大夫見他遲遲不動,干脆拉他到一旁坐下,就著滿室的燭光,開始檢查他的傷勢。
「我沒事。」公子爵不耐煩撥開古大夫在他身上模來模去的手。
古大夫不容拒絕,找著他臂上的血口子,拭淨後,右手平抬,對小南道︰「藥。」
小南馬上知曉師傅要的是能讓公子爺止疼的藥粉,迅速自藥箱找出,恭敬遞上。
古大關專心在葉芙蓉的傷口撒上藥粉,頭喃喃,「這些人好好日子不過,非得成天打打殺殺,弄個身首異處,有什麼好?」
公子爵單手靠在桌案上支著頭,深邃雙眼直勾勾盯著他的丑丫頭,「就是有人見不慣本公子成天好吃好睡,非得尋釁不可。」
小南心知師德的下一步,便取出以火烤過干淨的針,穿線,再恭敬交到師傅手中。
古大夫眼也不抬的接過,警告道︰「下官要縫了。」
當針刺進皮膚的那一剎那,公子爵眉心輕蹙,旋即放松,不在乎古大夫縫幾針,他的丑丫頭被針線縫補,他也一樣,和她痛著,挨著。
「往後將會有更多受傷的人……」古大夫心下發愁,連他都感受到近來王城一觸即發的局勢,既然他無力阻止,唯有訓練更多學徒,采集研磨各種可能會用到的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想出城嗎?」
「不,公子爺需要下官。」古大夫斷然拒絕。
公子爵沒想到古大夫肯為他留下,心頭漾著暖意,雖然他覺得古大夫很無趣,成天只會鑽研醫術,但他並不討厭一柄一眼的古大夫,古大夫給了他父王吝于給予的關懷與溫暖。
他眉眼低斂,不教古大夫瞧出他的動容,「我確實很需要你,你留在我身邊再好不過。」
古大夫細心處理完他身上各處的傷,「公子爺,小姐這兒有下官守著,你先去沐浴淨身,否則待小姐醒來,會被你這一身血嚇壞。」
公子爵這才意識到他的衣袍沾染不少已經干涸的血,點頭同意將他的丫頭暫時交由古大夫守護。
「我很快就回來。」公子爵匆匆丟下話,快步去沐浴更衣,好以最快速度回到她身邊。
待公子爵走遠後,小南太大吐了口氣,小聲道︰「師傅,這公子爺的脾氣……」
古大夫雙手負在身後,板起臉來訓斥,「只要你乖乖做事,不亂嚼舌根,便無所畏慎,明白嗎?」
「是,師傅。」小南乖乖受教。
夜深人靜,八公子府護衛巡夜的比平時更加嚴密,尤其是公子爵的寢房四周,更是站了大批護衛,他們眼觀四路,耳听八面,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滿室點亮燭火,猶如白晝。
神情陰郁的公子爵了無睡意的與沉睡中的葉芙蓉並躺在他的大床上,每一刻他都想牢牢守著她。
他心疼地撫著她的發,手指畫過她的眉,點上她的眼,沙啞低喃,「你是如此……教我怦然心動。」
他不愛她蒼白了無生氣的躺著,太過脆弱,在他身邊的女人,不能不堪一擊,讓敵人有機可乘。
縱然他對權勢無所求,可他身陷宮廷的權力風暴中,有人想借機除掉他在所難免,糟的是他身邊的人會跟著陷入危險,若是不夠強扞,斷然無法撐過一次又一次的陰謀詭計。
他舍不得她無辜遭到波及,偏又不願松開雙手,他的心憂慮燒灼,恨不得化身為銅牆鐵壁,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
公子爵長嘆了口氣,因擔心會弄疼她,不敢將她擁入懷中,「不要再受傷了,可知這樣的你,會教我肝腸寸斷。」
他的指尖來到她的鼻,落在她豐潤誘人,卻不再粉紅的唇瓣,他不滿蹙眉,唇向前湊近,于要吻上她的那一刻退開,不願吵醒她。
他又嘆了口氣,手放在她的額上確認,「幸好沒發燒。」
他很不開心,他很焦慮,雖已派人追查刺客受何人指使,可遲遲未得到回報,教他心浮氣躁,接下來還會出什麼事?
他望著她,想到一堆讓他頭痛欲裂的渾事,心中百轉千折。
時間過得極為緩慢,宛如等了一輩子,她仍未清醒。這回她傷得極重,醒來也只會疼痛難耐,是以古大夫特意用藥讓她沉睡,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難以接受。
他好想好想看到她沒有任何疼痛的清醒過來。
「你又一次代我受過,明明你不是能替我消災解厄的正主兒,為何遭受劫難的都是你?我應該把葉薔薇抓回來,讓她好好承受這些災禍才對。」公子爵認真考慮,葉家想要什麼顯而易見,只要他開口,不怕他們不交出葉薔薇。
就她這個傻瓜,不忮不求地陪著他,有災由她擋,她還會笑得一臉滿足,這樣的她,要他如何不時時揣在心口疼著,寵著。
「我的芙蓉,就算我沒說,你也明白對我而言,你不是替我消災解厄的法寶,我對你是情真意切的,是不?」他字字充滿感情,出自肺腑。
「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對我微笑,听我大呼小叫,像個妻子待在我身邊。」
她不曉得他的生命早就少不了她,沒有她的他,並不完整。「我的芙蓉……奪去我心魂……」
長夜將盡,心碎的男人徹夜難眠。
經過五個日夜,纏綿病榻的葉芙蓉傷勢總算逐漸好轉,古大夫下的藥沒之前重,讓她不再鎮日昏睡,她清醒時,總是對他微笑,听他蠻橫命令她快些好轉,才又昏昏睡下。
見她一日好過一日,總是守在她身畔,雙眼滿布血絲的公子爵終于不再磨刀霍霍要砍人腦袋。
陪她喝完藥,讓她睡下後,公子爵接獲下人通知三哥來訪,他來不及整裝,便匆匆趕到大廳。
孰料到了大廳,竟發現公子淳沒比他好到哪兒去,同樣滿臉疲累,少了平日的溫文沉著。
「三哥,出了什麼事?」
神情郁悶的公子淳,苦笑拍拍他的肩頭,「我已听說你府里發生的事,芙蓉還好嗎?」
「謝三哥關心。她的傷已逐漸好轉,不再成天昏睡不醒。」
「那就好。」公子淳頷首。
公子爵見他三哥神情仍是怏怏不快,心知定有事發生,「三哥是否發生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
即使芙蓉傷勢未愈,他難以舒心展顏,但他仍想為三哥分憂解勞。
「弦月不見了。」
「三哥到大牢找過嗎?」身為大司田之女的夏弦月愛打抱不平,在王城得罪不少王公貴族,若非有三哥護著,她早掉了腦袋,不久前她才因得罪老七而進大牢,她若再生事也不無可能。
「找過了,她不在里頭。」憂心忡忡的公子淳頭,她若被關進大牢,事情還好辦,他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一愁莫展。
「不在大牢會在哪?」
「听說她去見俞思凡後,人就不見了。」
「那就到左相那要人。」
「找過了,人確實已離開左相府。」
「所以?」
「我懷疑是老五將人給帶走了。」人一旦落入老五手中,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老五為何要這麼做?」
「因為我擋了他的道,听說五日前,老二的書樓被一把火給燒了,弦月也是在五日前突然杳無音訊。」縱然心急如焚,公子淳依舊能冷靜的思考。
「芙蓉也是在五日前差點死于非命,我們所有人都遇上事情,我敢說老七肯定高枕無憂,啥事都沒有。老五這個瘋子是打算和咱們蠻干是嗎?很好,我可沒怕過他,我非殺了他不可!」公子爵氣急敗壞的往外沖,要召集人馬殺入五公子府。
公子淳急忙出手阻攔,「八弟,別沖動。」
額際青筋浮動的公子爵大聲嚷嚷,「三哥,你別攔我,我非要讓老五知道,他敢動我的丑丫頭,我就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弦月還在他手中。」正因為無法得知夏弦月是死是活,公子淳才遲遲不敢和公子封正面沖突。
暴跳如雷的公子爵不得不按捺滿腔怒焰,假如是別人的女人在老五手中,他根本不管,可三哥不一樣,他敬重三哥,不想三哥傷心難過,只好狂怒咒,罵該死的老五。
「三哥,不如咱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他的女人也抓來。」公子爵要老五跟他們一樣苦嘗椎心之痛。
「八弟莫惱,三哥自有法子整治老五,我不會老是處于挨打狀態。」公子淳眸底閃著冰冷決心,會耍狠的人不是只有老五,老五小看他,只會落得死無葬身之地。
公子爵氣惱地對空氣揮拳,「咱們老是一再忍讓,真被老五當成病貓。」
總是處于劣勢,讓他有氣無處發,窩囊得很。
「放心,為兄不會再忍氣吞聲,我會讓老五知道什麼叫無力回天!」
公子爵望著他三哥篤定的笑容,心中的憤恨不平漸漸平復下來。三哥智謀過人,定能殺得老五措手不及。他的唇角噙著野蠻笑容,迫不及待看老五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