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平日里的八公子府,除了壞脾氣的八公子大呼小叫聲外,是安靜祥和的,府里其少有訪客,除了前幾日,被關在柴房哭哭暗暗的葉薔薇外,今日迎來了受歡迎的貴客。
所有僕役婢女皆知貴客三公子淳半點都怠慢不得,他們將人請到攬翠亭,陸續送上鮮果與茶點,亭中燃著檀香,燻香迷人,善于撫琴的侍女坐在听不見亭中談話的草地上彈奏,所有人盡心盡力服侍,務求讓溫文儒雅的三公子賓至如歸。
公子爵因三哥來訪,神采飛揚,撩袍坐在他三哥對面。
葉芙蓉則蹲踞一旁,在小炭爐上親自為公子淳沏茶。
相貌俊朗的公子淳一派輕松愜意,笑看八弟和芙蓉穿同色衣袍,八弟袍上以銀線繡著麒麟,芙蓉的衣袍則是以銀線繡上芙蓉花,他們倆從小到大皆是如此,每天穿同樣布料裁制的同色衣袍,同進同出,在府外芙蓉是八弟的貼身小廝小草,在府里是俏生生的大姑娘,她早已和八弟相依相存。
嬗妃存的是啥心思,一推敲即可明白。在他看來,不論芙蓉能否替八弟擋災,她的存在,對八弟都是好的,因為八弟和她在一起很快樂。
沏好茶的葉芙蓉溫柔微笑地遞上香茗,「三公子請用茶。」
她每次遇到三公子,總是展現大家閨秀的一面,不會大笑,也不會大聲說話,文靜嫻雅,不希望讓三公子認為她不配待在公子爵身邊。
公子淳回以溫潤笑容,接過香茗輕啜一口,噙笑道︰「好茶。」贊賞過後,他轉向慵懶自在的公子爵,「听說你這幾日鬧了事。」
葉芙蓉立刻知曉三公子所指為何,她又好氣又好笑地倒一杯茶遞給公子爵。
公子爵接過茶,朝她丟了記納悶的眼神,不解地道︰「三哥指的是哪一樁?」
怪了,他最近頗為安分,並未在外和老七狹路相逢,互相叫囂不是嗎?公子淳指尖點了兩下桌面,「葉薔薇。」
「三哥指的是她呀。」恍然大悟的公子爵擺擺手,「我不過是將她關在柴房幾天,並未鞭打她,就把人給放了,哪算是鬧事。」
葉薔薇在他眼里根本無足輕重,莫怪他想不起鬧了啥事。
「是沒打,可你閑來無事,便會拿著馬鞭到柴房里,還對薔薇口出惡言。」葉芙蓉忍不住告狀。薔薇被關在柴房整整五日,這五日爹爹竟沒派人來探,許是以為薔薇在府瑞安頓下來。
這五日她一逮著機會便勸他放人,但他說不放就不放,比驢還固執,她也沒法背著他偷放人,好不容易他覺得薔薇受的懲罰夠了,這才肯放人。
「我不是口出惡言,是實話實說。」
「你說了什麼?听說葉薔薇回家後,立誓今生今世都不願再見你一面。」因為疼愛,是以公子淳對于他的頑劣,忍受度極窩。
公子爵不屑的嗤了聲,「我只是不停的提醒她,她長得奇丑無比,哈!」
「莫怪旁人說,葉薔薇一提到你就恨得咬牙切齒,八弟,你不能隨便說一個姑娘丑。」公子淳對直言的八弟諄諄教誨。
「丑丫頭比葉薔薇好看太多,我都可以說她是丑丫頭,為何不能說葉薔薇不堪入目。」他可是理直氣壯得很。
「那是因為芙蓉脾氣好。」
他直覺得她比薔薇漂亮?粉唇開心往上揚。
「葉薔薇不高興是她的事,她要求爺爺告女乃女乃全都隨她,我隨時恭候大駕。」
「她也只敢在家里哭鬧,哪敢告你這惡霸公子的狀。」公子淳頭失笑,提提狂妄任性的八弟,要他收斂些。
公子爵要是懂得收斂,他就不是公子爵。他囂張的雙手一攤,「那不就得了,倒是三哥你消息還真靈通,竟然會知道這點小事。」
「我不就是怕你會鬧出大事,才會時刻關心。」公子淳淡笑,飲了口茶。
葉芙蓉適時為兩人再斟上茶水。
「王城還有啥事是三哥不曉得的。」公子爵打趣道。
「就怕還有許多暗中進行,教我難以察覺的事。」公子淳不敢自夸掌握王城所有大小事,他常覺得他這些異母兄弟的心思是他最難以掌控的。
「是嗎?」公子爵懷疑的眉向上一挑,「不過三哥你今日難得來,不會就是想跟我說,那個丑陋的女人在哭天搶地吧?」
「當然不是,我是來關心你的傷,被刺客砍傷的背痊愈了嗎?」
「上了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公子淳一頓,葉芙蓉心知他們有要事商談,于是笑著找了個借口,「沒水了,我再去添些水。」
她拿起茶壺,曲膝退下。
公子爵痴望她離開的倩影,眸底不自覺漾滿暖意。
「芙蓉挺機靈的。」
公子爵不舍的收回視線,驕傲道︰「這是當然,她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豈能養呆。」
「既然如此,你就別常對她撒氣,當心她哪天惱著就不理你。」
「不會,她知我,懂我,不會惱我,不理我。」誠如他也懂他的丑丫頭,他對她可是信心滿滿。
公子淳這一瞬間竟羨慕起老是橫沖直撞的八弟,八弟沒有野心,瀟灑做所有想做的事,說想說的話,不高興就是不高興,絕不偽裝。八弟活得坦率自在,芙蓉陪伴在側,兩人成天吵吵鬧鬧,又歡歡喜喜,快樂之于他們是那麼容易,反觀他,無時不刻都要端著笑臉,一再盤算怎樣做才是最有效益,有時真的好累。
公子淳的心才剛感到柔軟,便又反復強推,「近來老五已開始動作,他竟欲向右相千金高珍珠求親。」
公子爵不以為然地嘖了聲,「他中意的不是左相千金俞思凡嗎?」
「俞思凡處事不夠八面玲攏,加上左相在朝中影響力不如右相,老五自然挑選于他更有利的右相千金,至于兒女情長那些風花雪月,與大位相較,壓根兒就不值一提。」看穿老五心思的公子淳揚唇冷笑,因為他們追求相同目標,是同一種人。
「不論三哥打算如何應對,只要三哥一句話,我都義無反顧支持三哥。」公子爵對總是冷臉睨人的老五沒好感,與跟在老五身邊的老七更是不對盤,若能狠狠打擊老五和老七,自是最好。
對于老八的無條件支持,公子淳滿心喜悅,「我知道你是我強大的後盾,有你在,我很放心。」
「三哥,咱們幾個兄弟里,你心思最為慎密,在民間的聲望也最高,老五壓根兒無法與你相提並論,我相信咱們兄弟倆同心,沒有辦不到的事。」
公子爵漾開最真誠的笑容,為打算登上大位的三哥感到驕傲。
公子淳目光冷絕,沒有平時的溫和,低沉的嗓音帶著決心,「老五打著同高珍珠求親的算盤,我自有方法反制。」
「三哥,你不會也想向高珍珠求親吧?難不成你也要和老五一樣舍棄夏弦月?」在公子爵心里,他三哥可是有情有義,不像老五為了坐上大位,狠心割舍置于心尖上的姑娘。
公子淳倏地沉默了。
「三哥,你在想什麼?」公子爵蹙眉,換成是他,才不會傻得拿心尖上的姑娘換取大位,他只想跟他的丑丫頭每天開開心心——
等等!他為何要把他的丑丫頭和三哥的夏弦月,老五的俞思凡相提並論?
「沒什麼,總之老五已經展開行動,目前我還查不出究竟是誰暗中使計,讓惡虎除掉老六,你凡事都要小心,切莫莽撞行事。」一想到春郊惡虎襲擊一事,公子淳心下便深感不安。
「二哥,你認為這事不是老大所為?」
「這計劃精細,不似老大的手法,我擔心幕後主使者另有其人。」老大沒那麼聰明,跟在身邊的人只會奉承,一伙人鎮日吃喝玩樂,壓根兒成不了大事。
「三哥莫不是懷疑老五?」
公子淳目露寒光,就事論事,「大理卿是老五的外祖父,若說他們一同聯手除掉老大和老六也不足為奇。」
公子爵聞言,不苟同的直頭,「老五果然是個瘋子,行事凶狠不顧一切。」
「他夠狠夠絕。」
「三哥,你不會是在稱贊那個瘋子吧?」公子爵心頭莫名發毛,三哥欣賞瘋狂的老五,可不是好事。
瞧出八弟的驚疑,公子淳立刻揚起無害的笑容,「你知道我與老五素來不和,豈會稱贊他。」
「沒錯,正是如此。」公子爵不住頷首,認為自己多心了,他的三哥可不是冷血無情的人,豈會和老五一樣做出寡情寡義之事。
「總之老五會使出怎樣的毒招,難以預料,切記小心提防。」
「三哥,要不我們先下手為強?」公子爵想了想,為免後患,先出手倒不失為好計策。
公子淳沉吟了好一會兒,緩緩道︰「目前時機尚未成熟,咱們先按兵不動。」
渴望殺得老五出奇不意的公子爵有些失望,可他一切都听從三哥,「三哥,老五視你為眼中釘,你需多加防範,不懷好意的老五可是會沖著你來。」
胸有成竹的公子淳笑了,「放心,他有他的計謀,我有我的對策,端看鹿死誰手。」
同心的兩兄弟相視一笑,對干未來,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