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隔天等陳巧睡醒正好是午時,陽光正好,內院里的小廝與丫鬟全都回到最後方的奴僕住所里,剩下的都是軒轅家貼身的侍衛。
陳巧身邊也只剩金寶陪著幫她撐傘,整個李王府佔地十分遼闊,有四十六間以上的建物,更別說其他的亭台樓閣和練武場等等,東西二十丈、南北三十丈,就算陳巧把腿給走斷了都走不完,而她住在這里的這陣子,會遛達的地方只有軒轅奉住的飛雲院和連接前後兩院中間的園子,以及她住的院落,其他地方她沒去過。
照她所猜測,若是要藏東西,最有可能的有三個地方,前院書房所在的書雲院、飛雲院和府中最大的園林,她認為先從這三處著手。
軒轅奉帶著親衛宣鎮他們跟著陳巧先來到園林,這座園林里面少說有五座假山和連綿的花圃樹林,陳巧帶著他們繞繞繞,走到了最靠近東邊的一座假山舍。
軒轅奉他們幾人心里都猜測密室的入口或許就是這座假山,因為那一日在鎮北關前,陳巧把山體打開來的樣子讓人印象深刻。
才這麼想的時候,陳巧卻繞過了假山,又走到涼亭附近,但涼亭也不是主要目標,她徑直走到涼亭外的松樹旁,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她對軒轅奉招招手。
「就是這里?」軒轅奉四處看了一下,這里除了這株松樹之外,什麼都沒有,密室是要建在哪里?
「嗯,你仔細看,要記住喔。」她蹲子,朝著圍繞在松樹四周的幾塊石板推動幾下。
沒反應。
陳巧納悶地看了一下石板,沒錯啊,這是照著以前八卦天機圖所排的陣眼。她不死心地照著順序又推了一次。
還是沒反應。
空氣中有一股尷尬的氣息在蔓延,正當軒轅奉想安慰她的時候,土地卻是一陣震動,松樹與涼亭中間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還真的有?!侍奉軒轅家好幾代的侍衛齊齊呆住了;軒轅奉倒是有心理準備,上前仔細端詳,移動的是一塊非常厚實的石板,他揮手讓宣鎮幾人上前幫忙。
宣鎮他們全圍了過去,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石板給推開來,原來這石板的設計可以往前滑動。
推開厚重的石板之後,就能見到一個黑黝黝的地道入口,拿著火把一照,是一個螺旋往下的石梯。
在陳巧的提醒下,眾人並不急著下去地道,反而在一旁等了半個時辰,等地道中的氣味散掉以後才舉著火把一塊下去。
原本應該是陳巧打頭陣,只是她病還沒好,要是有個萬一,軒轅奉怕她反應不及會受傷,所以就換成他一手拿著火把,一手牽著她走在最前方。
走在幽暗的地道中,火把的照明並不是很清晰,眾人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只有陳巧一路走,一路看著地道兩旁的牆壁跟地板。
繞過了約莫一層樓的高度之後,他們才走到地道的盡頭,只是里面實在太暗了,就連火把都照不出前方的路。
「景略哥,你把火把放這里一下。」陳巧指著角落一個不明顯的凹槽。
軒轅奉將火把往凹槽一靠,火苗快速竄出,火焰順著地板上的凹槽一路往里面延伸,火光一照,兩旁漆黑的石壁就像鏡面一樣反射,一時之間整個地道亮如白晝。
「把火把滅了吧,我怕有火藥。」陳巧的確有嗅到淡淡的火藥味,應該是這地溝周遭混了火藥當助燃物。
等火把都滅了以後,一群人才又順著黑色的壁面往前走,通過一個長長的通道後,又來到一道石門前。
宣鎮跟宣鏡直覺要上前推門,陳巧趕緊喊住他們,「別亂動,這兒有機關呢。」
他們一驚,動作馬上一頓,先前陳巧跟兩個老匠師的前車之監他們仍記憶猶新。
石門上有著厚厚的灰塵,陳巧左右張望了一下,果然在兩邊石壁中看見了機關的射出口,她伸手一探,從壁上拉出一條幾近透明的薄絲,這手法實在太熟悉了。
將兩旁的機關線先用別的物品纏繞住,確認不會發動機關後,她才走到石門前,石門上有著厚厚的灰塵,她拿出放在袖中的帕子輕柔地擦拭了一會,就發現左右兩扇門是不同的花紋。
軒轅奉越看臉色越凝重,右邊的花紋他不認識,左邊的卻非常清楚——是以前大齊軍隊的徽章!
「右邊這是天機谷的標志。」陳巧從懷中掏出自己貼身的玉牌,輕輕一壓,玉牌往前推去,露出中間的花紋,果然跟門上的是一模一樣的。
眾人都是一頭霧水,不懂天機谷跟大齊的徽章怎麼會同時刻在一道門上?
「怪不得你不知道機關在哪里,天機谷是機關谷非常久遠以前的舊稱,這個機關少說超過兩、三百年了。」陳巧沒說的是,這機關手法根本就是傳承自天機一脈建造地宮的方式。
不過李王府座下為什麼會有一座地宮?開啟機關前,她原本以為只是一個密室而已,沒想到可不只如此。
軒轅奉想想也是,前齊太平之時尚好,到了末年,連年爭戰,軒轅家的人都為了保護北疆不被外族入侵,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後來是失蹤的其中一位僥幸逃了回來,嫡脈才得以繼續延續下去,因此斷了這些秘辛舊事的傳承也是正常的。
「可以推開了。」陳巧又卸了一次石板門上的另外兩個機關後,才對宣鎮他們說道。
這一次很順利地推開石門,又是一個短通道,走到盡頭,便是一座宛如小型宮殿的地方。
那些火焰從黑壁通道一路往里頭燃燒,此處也是光明大放,小宮殿里的事物看得是一請二楚。
其實空間沒有想象中大,約莫就是兩丈寬、兩丈長,里面全鋪上了黑色壁石,正中間有一個台階,上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最後面的石壁上則是刻著一個穿著盔甲的人,雙手持著一把劍俯首垂眸,好似在守護著什麼東西。
軒轅奉壓根沒想過李王府的地底下居然有這種地方,他見陳巧踩上台階後,連忙跟了上去。
陳巧順著石刻上那個人的目光左右移動腳步,等站到一個好似跟石人對視的地方後,才低頭細細打量著黑色台階。
「這是密室嗎?」軒轅奉問道。這麼空的密室是何用意?又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密室?
「你等等。」陳巧正專心地尋找地板上的機關,她趴在地上細看了許久,又自言自語好一會兒之後,右手的五根手指輕揚,像彈琴一樣,快速地在地上撥弄著,然後地上就出現了五個凹洞跟一個五角形的凹槽,她思考一番,才又把玉牌掏出來比對一下,她將玉牌放在手掌心正中央,對了一下距離,一反手就把玉牌給拍進洞里,同時五根手指也插進洞中。
黑色台階震動一下,陳巧前方大約一步的距離突然開了一個洞,一個高台從洞中升了起來。
「景略哥,你快點去看看有什麼東西,我不能走開。」陳巧試著抽回手的同時,就覺得五個洞中的機關好像又開始回推,所以她不敢動。
軒轅奉一步上前,並沒有急著踫觸高台上的東西,細細打量後說道︰「上面有一個盒子,似乎是金絲楠木所制,上面跟方才的石門一樣,同時刻著兩個徽章。」
「你仔細看看高台下有沒有什麼黑洞或細繩,木盒有鎖嗎?」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陳巧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軒轅奉這次看得更仔細,「沒有。」
「等一下我會數二三一,你要在我數完前快速打開木盒把東西取出來,宣鎮、宣鏡你們來抓住我的胳膊,我數到三的時候,你們要同時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是。」宣鎮跟宣鏡同時站到她背後,一人拽著她的一只手臂,屏息以待。
軒轅奉也提起萬分精神,神情顯得相當專注。
「一、二、三!」
她數一的時候軒轅奉就打開木盒,來不及細看是什麼東西就趕緊取出來,同時耳邊傳來機關啟動的聲音,不過陳巧同時被宣鎮、宣鏡拉起來,她手一縮,機關還來不及發動,就快速地縮回地板中。
四個人同時都松了一口氣。
陳巧才剛站穩身子,就看到軒轅奉的其他親衛居然好奇地去踫觸黑壁。
「趴下!」陳巧根本來不及警告他們不要亂踫,只好大喊一聲,「趴下!」
所有人都是練武的好手,反應極快地同時趴倒在地。
她話音方落,無數箭矢射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所有人都頭皮發麻,動都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周遭安靜了下來,有人正想抬頭,陳巧又喊道︰「別亂動,還沒結束!」
一群人趴在地上大概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又是一波箭矢射出,然而陳巧還是沒讓人起來,又過了半刻鐘,第三波的箭矢才射了出來。
這一次射完之後,陳巧才慢慢地抬起頭,「可以了,不要再踫到任何東西,照我們來時的路出去就好。」趴在地上太久,她冷得頻頻發抖。
親衛從地上爬起來以後,被四周密密麻麻的箭矢數量給嚇到了,非常听話的什麼都不敢亂踫,慢慢地從來時路退回去。
軒轅奉見陳巧臉色發白,上前把她給摟進懷中,不停搓揉著她的手臂跟後背,一會兒後才半抱著她快速離開了。
陳巧在地宮里凍了大半個時辰,等到一行人全出了地宮,她將機關恢復原狀後,就開始發起高熱。
軒轅奉一時間也沒有空理會從地宮中拿出的東西跟那一堆疑惑,快速地抱著她沖回她的院子,同時大喊著要人去喚來府醫。
陳巧是舊病未愈又添新病,一下子就燒得不醒人事,軒轅奉守在她身邊,哪里也不去。
她燒了大半天,直到半夜時分,高熱才真正退下去,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直到這個時候,軒轅奉才有空拿出塞在懷里許久的東西,他神色復雜地看著這本薄薄的冊子,不知道放在金絲楠木盒中多久了,冊子都染上金絲楠木的香味,封面用著小篆寫著四個字——天機密語。
這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線索,到底是怎麼回事?
軒轅奉終是被這些事給弄得頭痛了,忍不住輕嘆口氣,緩緩掀開冊子第一頁,果不其然,是他完全看不懂的字,這些老祖宗們到底是在玩什麼花樣?
一早天還未亮,一夜未眠的軒轅奉又轉回書房,臉色凝重的俞安仲與宣鏡、宣鎮兩名暗衛已經等在里頭了。
俞安仲穿著輕巧的鏈甲,整個人身上都帶著血色,就連宣家兩個暗衛也是滿身血腫。
一見到他們這副模樣,軒轅奉的臉色倏地一沉,「發生什麼事了?」
俞安仲難掩羞愧與悲色,「都是屬下失職……」
原來前些日子慰靈祭時,軒轅奉已經將北疆軍可能出現內奸一事私下告知了手下的幾名大將。
任禹本來就是知情人,並沒有什麼表情,另外幾個將軍都是一臉震驚。
由于外族侵入的村莊正好位于俞安仲駐守的軍營附近,原本他不知道內奸一事,只是暗怪自己不夠細心,現在知道有內奸,內心不由得一震。
再加上臨走前王爺特意派給他兩名親衛,他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不過領兵多年,他明白這種時候得要不動聲色,他本來想將這事交給兩名副手幫忙調查,但一抹靈光閃過,他決定自己私下進行。
這一查果然就查出了問題,而且還是出自他兩名副手之一的呂慎!他利用職責之便,知曉另一個副手郭正耿那一營的換防時間,聯合外族一起潛入大豐境內,不僅下手心狠手辣,還背棄了戰友,為了擺月兌嫌疑,他還特意在那段日子出發到關外巡防,若不是俞安仲發現不對勁,他會懷疑郭正耿才是內奸。
他還來不及通知王爺,呂慎所在的兵營也不知道是哪些士兵在挑事,整個軍營都亂烘烘的,怎麼壓也壓不下來,甚至還演變成兵變,最後只好由他親自領兵鎮壓。
他今天手上染的都是自己弟兄的血,甚至很多人都是無辜被牽連的。
最恨的是,在他疲于奔命壓下兵變的時候,呂慎居然向關外逃走,他這才發現呂慎一家早就已經消失無蹤,他追擊了兩百里,最後幾乎要踏入韃靼的範圍,怕引起戰爭,他只好退了。
無功而返,還損失這麼多弟兄,他實在無顏面對王爺……
「快點回去吧,先將呂慎營中的人都徹查一遍,一切等事情平定後再說。」事情發展至此,有一半是在軒轅奉的預料之中,可他沒想到的是,居然已經有這麼多外族人混入軍營中。
「是。」俞安仲也沒有多加辯解,行禮後便退出書房。
「你們兩個沒事吧?」軒轅奉轉頭看著宣鎮與宣鏡。
「屬下無事,王爺,需要派人追捕呂慎等人嗎?」讓那些逆賊跑了,宣鎮非常不甘心。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先緩緩再說,你跟宣鏡先去休息吧。」現在如果派人追擊呂慎,就是給韃靼一個出兵的最好理由,現在正值內憂外患,不宜冒險行事,而且壽王等人也還沒到達北疆。
照原本預訂的行程,壽王應該早在幾天前就到達鎮北關了,如今卻沒消沒息,只怕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