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暄嵐跑了好一陣子才停下,抬眼發現她已經回到客棧前方了。
她不想回客棧,因為他人就住在隔壁,萬一不小心遇見了,誰知他又會說出什麼難听話來刺激她、傷害她、侮辱她。
可是冬夜這麼冷,她若是露宿野外,肯定會凍死的。
這村莊客棧不多,才兩間,另一間已經客滿了,她根本無處可去。
天空突然飄起了綿綿細雨,一旁沒帶雨具的路人驚呼著躲進廊檐下避雨,已經無退路的徐暄嵐輕嘆了口氣,走進了客棧。
上了位于二樓的房,她驚愕地發現門板上的門閂竟然被破壞了。
小偷?
現在的小偷也太囂張了,都尚未入夜呢,就光明正大地破壞門閂行竊,這村里頭是沒王法了嗎?
不過再想想她剛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到搶劫,那麼房間里遭小偷好像也不是多意外的事了。
她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扇走進房間,就怕那賊還在房間里。
她的行囊現在就抱在懷中,金錢是隨身攜帶的,小偷偷不著啥東西,但就怕東西沒偷著起了更凶狠的歹意,強取錢財,到時就更麻煩了,一個不好,受傷都有可能一她是指小偷會受傷。
臨西的窗曬進晚霞一片,瑰麗的雲彩在遠方天空飄浮,窗扉往外大敞,她飛奔了過去,四處張望,沒瞧見什麼可疑的身影,猜測賊可能已經跑走了。
「呼!」她大松了口氣,正要拉椅子坐下,身後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響,嚇得她全身一凜,速速轉過身來。
是左騰允。
看見他,心底無法克制地升起異樣的感覺,那是一種帶著胸口的酸、淚水的咸、舌上的苦的五味雜陳。
獨獨沒有甜味。
一路跟著她回來的左騰允,雖然已經追上她了,卻沒有喚她,是因為她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他止了動作。
他好像太凶了……
只是……找不到她的時候,心頭的著急,只有他自己確切清楚,當找著人時,緊繃的情緒放松了,怒氣就翻涌上來了,尤其在知道她竟然跑去搶匪家里的時候。
他應該找條繩子把她綁著,然後拴在腰間,才不會讓她有機會亂來!
「門被小偷破壞了,我去請店小二叫人來修理。」她低垂螓首,快步走向門口,擦肩而過的剎那,他抓住了她的上臂。
「門閂是我破壞的。」
「為什麼?」
他沉默未語,若是解釋就得招出他的異能。
說了其實也沒什麼,她應該是可以欣然接受的,但依她好奇心重的個性,可能每看到一條狗就會朝他問東問西,他並不想太早面對那樣的情況。
尤其他知道他不會拒絕她的提問。
不講話就是不解釋,不解釋是因為覺得沒必要?
徐暄嵐抬頭覷眼可恨又可惡的男人。
他什麼都不說,她就像個呆子一樣在他身邊團團轉……或許在他眼中是惹人厭的小蟲子吧。
「我請店小二幫我換房間,這個修理的費用你要出。」畢竟門閂是他破壞的。
「沒空房了。」左騰允隨口道。
「那……那……」那她還能去哪?
她腦中一片空白。
難不成真要流落街頭?
「來我房間吧。」
咦?
左騰允反手抓起滿臉詫異的徐暄嵐小手,走向隔壁。
雖然只是普通的客棧房間,而且還有些簡陋,只放置了一些簡單的家具,但徐暄嵐卻覺得這里彷佛是他住了多年的地方,一進房就可以感受到男人的陽剛氣息迎面撲來。
「你先坐下。」左騰允指著靠牆的那把圈椅。
「噢。」徐暄嵐猜想這應該就是她今晚的「床鋪」了。
椅子不大,但是她個子嬌小,身子骨軟,應該勉強可以擠進去吧。
徐暄嵐在一旁的茶幾上放下行囊,月兌了鞋爬上椅子,頭擱上扶手,勉勉強強像只蝸牛一樣縮在椅面上。
「你在干啥?」她在表演雜技嗎?
「我想這樣好睡點。」
「啥?」她到底在干啥?「我叫你坐著不是叫你睡!」
徐暄嵐坐直身,卻是嘆了口氣,「連躺著睡覺都不行?」
左騰允大步走來,雙手抓著扶手,彎腰低頭,將徐暄嵐圈錮了起來。
「你在跟我嘔氣?」
「我怎麼敢?」她撇過頭去,微嘟的嘴角寫著委屈。
「你出門在外完全沒有警覺心,難道就沒想過……」
「沒想過什麼?」
「沒想過我會擔心?」
她驚愕的張大了嘴,模樣呆傻,「你……擔心我?」
「廢話!」
不,徐暄嵐,別高興得太早,他的「擔心」肯定沒其它意思的,就像今天那個搶劫她的小孩子,家境窮困、父親生病,她也是很替他擔心,擔心這種事兒,就算是個陌生人也是會有這種感情的。
「謝謝。」她朝他點了下頭。
「謝謝?」
「嗯,謝謝。」不然呢,難道要說以身相許嗎?
她也沒「身」可以相許了啊……
「你根本不懂我在氣什麼。」他惱道。
「你又沒說我怎麼會懂?」莫名其妙嘛。「我們現在每天不是吃喝玩樂,就是看廟會大戲,馬宗辛呢?他到底人在哪?你打算怎麼追捕他?我們這樣一路往南真的走對了嗎?你都不告訴我!」
「我自有方法。」
「對,你有你的方法,我對你來說只是礙手礙腳的人吧,什麼都不告訴我,莫名其妙的罵我,這麼討厭我為什麼不直接說,非要用這麼迂回的方式告訴我!」
「你就這麼想知道?」
「對,我想知道。」
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等著他說出「討厭」二字了。
只要親口听到,她就可以毅然決然地離開,不會再猶豫不決,不會再留戀不舍!
「我可以跟狗交談。」再不坦白,她不知道要誤會到哪邊去了。
「聰……啊?」他剛說什麼?
「我的父親是狼妖,所以我可以跟狗交談。馬宗辛已經在我的嚴密注意之下,他身邊隨時都有我派出去的狗在監視,他的行蹤我完全掌握,但我不急著馬上捉他,是因為我要找出他的巢穴,抓獲其它的同黨。」還有可能被綁走的失蹤姑娘。
他要說的……是這個?徐暄嵐傻愣的小口微張。
他說他可以跟狗交談?
所以他身邊常有狗出現,不是因為他特別喜歡狗,而是讓狗出任務?
「你的房間門閂為什麼會被破壞,是因為我需要你的物品才能叫狗兒去找你,這是不得已出的下策。」
「為什麼要叫狗兒找我?」
「你知道你失蹤多久嗎?」左騰允怒道,「我將廟會周遭都找過一遍,都沒有你的蹤影,你有沒有想過我心里有多焦急?我罵你你不開心,我找你時我更不開心,就怕你出了什麼事求救無門!
結果你還跑去陌生人家里,都不怕出意外?我要是你娘絕不敢放你一個人出門,也不想想咱們認識之後你出多少狀況!」
「我是……是……」她結結巴巴無法反駁。
「是什麼是?」
「還是……還是說我回大黃山去好了,這樣你就不用分神擔心我,可以專注追馬宗辛。」
「你知道我們現在離大黃山多遠嗎?你現在沒在我眼皮底下活動,我最好能安心!」
「呃……」
「而且一個出嫁的姑娘可以老提回娘家嗎?」
「我們的比賽又還沒結束……而且是我贏了你才會娶我的……」
不是這樣的嗎?
「你身子都給了我了,還能嫁給誰?」
「可以先暫停一下嗎?」徐暄嵐覺得腦子好混亂,有好多問題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他可以跟狗交談?
這是什麼異能?
莫非是因為他是妖子的關系?
還有他是真心要娶她嗎?
還是不得不的選擇?
但她最想問的一個是——
「你討厭我嗎?」這才是她真正關心的。
「我討厭你嗎?」
「你可以直說無妨。」她覺得應該已經把她的心準備得夠堅強,可以迎接殘酷的答案了。
左騰允望著一臉堅決的她,只有微微顫抖的下顎泄漏了她的心思。
「我討厭你。」
眼淚毫無預警地落下。
原來她準備得還不夠,她還是不夠堅強……
「為什麼討厭我?」
「我討厭你沒事就讓我操心、做錯事還不懂反省,又天真又傻,讓人根本放心不下。」他何時這麼看重一個女子,就只有她有這樣的能耐。
徐暄嵐張著微訝的小口。
這樣的討厭怎麼听起來一點都不討厭?
「這答案你滿意嗎?」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樣反問她?
「你換個問法,我也會如實回答你。」
「什麼問法?」
「跟討厭相反的意思。」
自從問了問題之後,一直不敢看他的徐暄嵐這才抬起頭來,自他深邃的黑眸中看見哭泣的自己,卻也看到他的嘴角彎著若有似無的微笑,而那笑意在他眸中並無任何遮掩。
「你……」細微的嗓音因為興奮在發顫,「喜歡我嗎?」
「喜歡。」
左騰允偏頭,準確無誤的吻上淚濕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