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深深的夜,屋內一片寂靜,剛才的熱情像是假的一樣,沉澱過後只有沉沉的疲倦。
陸佐側躺在沙發中,手臂彎起,支撐著腦袋,看著身邊睡得死死的白釆妮。這個家伙竟然做到最後,順勢就這樣昏睡了過去。
她睡著,側身向著他的方向,睫毛掛著層霎氣,兩手攥成拳頭抓著他的上衣布料,像是什麼能護身的寶貝。
沙發算是比較寬的那種,但也禁不住兩個成年人的體積,他稍微一個側身,白釆妮就會掉下去。
該怎麼辦呢?如果他動的話,很可能驚醒她。陸佐著她那張無辜的睡臉,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很久。
他低頭,瞥了眼他的,真是欲哭無淚,「既然你已經利用過我了,讓我在這活地獄里動彈不得,那麼我也稍微利用下你,不過分吧?」
他的手背蹭過她的臉頰,她的睫毛動了動,像是同意了他的話。
隔天,白采妮在自己的床上醒來時,陸佐已經不見了。要不是體內不適的別扭感提醒著她咋天的一切都不是夢,她恐怕會認為陸佐是她壓力太大下臆想出的人。
白采妮沒有過多地去回憶昨晚的細節,不會再見面的人,回憶只是一種負擔。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就如她起初判定的那樣,她的生活不會因這個人短暫的出現而改變分毫。
陸佐的出現無足輕重到只要她自己忘記了,就好像這個人從不存在一般。白釆妮依舊和平時一樣準時出了家門,只是這次她沒有去檢查錢包里的錢是不是少了。
打卡上班的時間也和平時一樣,同事們看到她時的眼神也很平常,她人生中的波瀾就這樣以微不足道的方式化為平靜。
早上的會議一切正常,臨近尾聲時,會議室的門開了,高層主管進來說要向大家介紹一位新同事。
白采妮是從身旁同事們騷動的反應中回過神來的,她竟然會在開會中走神,這可真是不能原諒的失誤。
她強迫自己恢復狀態,努力將這位新同事的資訊從大腦的角落里調出來。是那個前些日子就透出風聲,要接管產品調度部門的主任吧。
那時她就听別人討論,這個人是董事長的二兒子,但不是親生的,因為姓氏不一樣。
剩下的那些資訊她就真的回憶不出半分了,一般話題扯到八卦的方向,都會被她的大腦自動過濾掉。
產品調度部門那個位置空缺很久了,她一直覺得那個位置本身也是可有可無的,既然讓他任職那種有名無實、吃空餉的位置,顯然這位新主管也不是什麼有真實力的人,無非是做個樣子,以後好順理成章地調回總公司任職。
看來是個空殼子而已。白采妮暗暗地給對方下了定義,是不用浪費時間交際的人。
這時坐在她旁邊的同事發出一聲「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的小聲低呼,但因為發出這種感嘆的人太多了,小小的會議室顯得十分雜亂。
白采妮意識到是主角到了,她也跟著別人一起將視線轉向門口,然後……
第一天來公司報到,而且還算是任主管職務的人,竟然只穿著件運動衫、運動褲,還有一雙髒兮兮的運動鞋。這樣的穿著如果不是經由高層主管帶進來,恐怕連保全那關都過不了,而他身邊的主管也是一臉尷尬,很無奈的樣子。
真的太不像樣了,而那個超級不像樣的董事長二少爺,在視線與她對上後,沒心沒肺地展開了一個夸張的笑容。
真的,一點主管的樣子都沒有。白釆妮沉著臉,表面平靜地與他對視。
她這種反應讓人很失望。陸佐撇了撇嘴,對著在場所有會議成員作起了自我介紹。
白采妮被動地接收著他的資訊,知道了他是正經的知名大學畢業,知道他雖然學歷風光,但一直沒有正式工作過,在世界各地流浪多年。她從來沒听過這樣的自我介紹,像是在告訴大家「我就是來混日子的,混得差不多就走了,所以不用跟我搞關系」一樣。
他說了那麼多,好像她從來都不認識這個叫陸佐的人。嗯,她的確是不認識。
介紹完這位新同事,會議也同時宣告結束,很多人都圍上去跟陸佐打招呼,而白釆妮仍坐在位置上,以不變應萬變。她在想,他瞞了她一夜到底出于什麼目的,直到她被他直接點了名字。
陸佐道︰「白課長,今天回家要不要吃火鍋?」
他莫名其妙的開場白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里正在搖晃的,不正是她的家門鑰匙嗎?
白釆妮就是再處變不驚,這會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家的門是關上後自動上鎖的,早上出門她根本沒檢查過鑰匙帶了沒有。
場面突然安靜,每個人的眼里都寫著「現在是什麼情況」的疑問,而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打轉。
白采妮道︰「陸主任真幽默,沒想到我的鑰匙竟然會被你檢到。」
「對啊,真巧,幸虧你的鑰匙圈有人認得,不然真的丟了會很麻煩吧?要是被什麼奇怪的人撿到了,偷偷進了你家就更不好了。」
陸佐朝她挑了挑眉毛,「我才來第一天,就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說明我們很有緣分,以後一定要好好相處哦。」
真是奇怪,明明是一樣的穿著,這個人白天的樣子還真是跟晚上差很大。現在一點都不像條落水狗了,變成了個自以為精明的無賴。
已經有人听出陸佐不過是在開玩笑,露出了「居然被騙了」的表情,勸他別說那麼可怕的話。
而只有白采妮弄清楚,反而覺得這個拿著她家鑰匙,笑得很陰險的人,恐怕要帶給她麻煩了。
沒意思,那種反應也太無趣了,雖然很有她的風格啦。陸佐一邊轉著手里的筆,調度相關部門的人員排著隊跟他講解一些工作細節。
當然他是沒在仔細听,他在想的,只有早上與白釆妮的會面。
事先是想到白采妮會強裝鎮定,所以當時他有點壞心地拿了她的鑰匙,一般來說都會大驚失色的吧,大叫「怎麼會是你?我跟他才沒關系」這樣的話才像樣啊,不然她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讓他的戲怎麼往下演?
不過還好,人在必要的時候還是要勤奮些的。陸佐慢吞吞地拿出把鑰匙仔細打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幸虧他抓緊時間打好了備用鑰匙。
「你們那個營業部的白課長很年輕啊,這麼年輕就當課長有點不合理吧?」陸佐把玩著那把鑰匙,不管別人在說什麼,擅自打斷道︰「不會是公司什麼高層的『那個』吧?」
陸佐所說的「那個」指的是什麼,自然不用明說,瞬間正在做報告的人都閉了嘴,大家看著他,
都是面色死沉的。難道真讓他說中了?陸佐的腦袋快地轉著,高層里??誰最近要結婚的?
「主管,這種話真的不要再說了,尤其是在分公司這邊……」其中一人扭捏著小聲地提醒。
「什麼啊,她後台有那麼硬嗎?能有我的硬?」陸佐不以為然。
「你的上一任主管也是這麼說的,後來他就住院了。」說完,那人見陸佐臉色一變,恐怕是又誤會了什麼,那人忙解釋道︰「分公司這邊目前最大的兩筆合作都是白課長還沒升課長時談下來的,上一任主管不相信白課長的能力,覺得她肯定是走了什麼後門,所以總是處處和她對著干,總去騷擾白課長。後來……」
陸佐接口道︰「她就讓黑社會的人把那個主管打進醫院了?」
那人愣了一下,解釋道︰「後來因為白課長總是無視那位主管,主管惱羞成怒,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于是工作中出現重大紕漏被開除了,然後他老婆知道後跑來公司鬧,把那位主管追到大馬路上,就被車子撞了。」
陸佐沉默了兩秒,「听上去還挺活該的。」
大家一致點頭。
那人繼續說︰「白課長是真的很厲害的人,也不會被這些花邊謠言影響,現在已經完全不會有人拿她的年齡說事了。如果主管你也因誤解而去惹她,是會吃虧的。除了工作上的事,最好不要和那位課長有交集。」
陸佐道︰「所以說,她是工作狂?」
大家一致瘋狂地點頭。
好吧,好像還滿明顯的。可讓他不要去招惹她,這種八卦絕緣體不正是最合適的招惹對象嗎?
晚上,當白采妮回家打開房門後,房間里強烈的光線和光線中站著的半|果男人讓她一陣眩暈。
與她面對面站在玄關處,那個赤|果著上身,脖子上掛著可疑鎖鏈的男人怎麼這麼眼熟?
「歡迎回來,你回家的時間也太晚了吧?主人。」陸佐展顏一笑,一只手攥成大拳頭在耳邊晃了晃,像招財貓那樣。
一般的人見到這個景象恐怕就要吐了,但白采妮不是一般人,她是見過大場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