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夫人,你看,那不是……」一身女敕黃的听雨往前一指,眼尖的瞧見酒樓前兩道熟悉的身影。
夜隱華雙眼微微一眯,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迸射出少見的凌厲。「他們怎麼會在這里?」
「過去瞧瞧,別讓他們受到欺負。」君無垢也認出人了。
本為相府的恩德公府他去過無數次,自是對住在宅子里的人十分熟余,只是好幾年沒見了,一時認不出人。
樹苗會長大,栽藕成荷田,歲月總是悄悄的走過,帶來成長。
一帝一後帶著隨從、丫鬟走近,就听見一個白淨清秀的少年正臉紅脖子粗的和人爭論……喔!說是吵架更恰當。
「……憑什麼我們不能進?開鋪子做生意還挑客人不成?同樣是銀子,你還分咬不咬手嗎?」哪有拒人于外的道理。
「我的小祖宗呀,不是不讓你進,而是本酒樓今兒個被人包了,許出不許進,你若對本酒樓菜色滿意,下回請早。」掌櫃的也不想趕客人呀,可是里面那位勢力龐大,他得罪不起。
「哼!根本是睜眼說瞎話,剛才我還看見有人進去了,是我們露臉了才讓人擋住,分明是有人想找我們麻煩。」想也知道是哪幾個,敢欺到他們頭上的人不多。
白衣少年漲紅了臉,氣得頭頂快冒煙了,他們也不是非進不可,只不過是氣不過,想討個說法。
「小祖宗,你也曉得小店的為難,別再強求退讓一步可好?我們也不好做人呀!」兩位小爺的家風清正,還能講講道理,里頭那位是半點情面也不講,說翻臉就翻臉。
「我們也不想刁難貴店,家父嘴饞,想吃貴店的醬燒肘子和鹵香鴨,要不你給我們包上兩份,今天就不進去了。」長得和氣怒少年一模一樣卻文質彬彬的少年拱手作揖,態度和善好說話。
「這……」掌櫃的往里一看,面有難色。
「怎麼,柿子挑軟的捏呀?是因為我們不會和你們紅臉拆樓嗎?」先前的少年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
「小祖宗……」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掌櫃的苦著一張臉,他不怕客人鬧場,就怕對方來頭不小,他無法應付。
「就挑軟的捏如何?我們爺兒有權有勢,銀子多到花不完,想拿來砸貓砸狗你管得著嗎?」穿得很花俏的中年男子小人得志的捻著八字胡,陰惻惻的笑道。
「範高,又是你。」惡奴。
名叫範離的男子頭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又是我犯法嗎?我們爺兒正在樓上喝酒、听小曲兒,掃興的人有多遠滾多遠,要是把我們爺兒惹毛了,可有你們受的。」
「哼!蕭天野敢對我們做什麼?護國大將軍是他爹又不是他,他充什麼了不起,有本事去北境殺敵呀!」孬種,貪生怕死,他也只能魚肉百姓而已。
肅王死得太不值了,他個性風趣,又能一派正經,還會買些東西討好他們,他是大英雄,是世上最不該死的人。
二樓的雅間內,傳出男人嘲諷的笑聲——
「夜隱月,你要不要試試爺兒敢不敢對你做什麼?」呵!穿成這樣他就認不出來嗎?
皮白肉女敕、女扮男裝的夜隱月小爪子一握拳,氣惱地往上揮舞。「你要敢動我,我爹和我姊姊絕不會饒過你。」
「夜太傅我還給他三分面子,他身為文官之首,爺兒還小有忌憚,可是你那鵪鶉似的姊姊,我還真沒看在眼里,我妹妹一根手指頭就能將她捏死。」蕭天野哼笑兩聲,說得猖狂。
「你……」他居然這麼說姊姊,他們合起來欺負姊姊,姊姊一個人待在走不出來的高牆內,一定很寂寞……
夜隱月氣紅了眼眶,想哭,但是忍著不落淚,姊姊說不在人前哭,會被人看輕,鼻子再酸也要忍住。
「月,別和他吵,他這種人不講道理的,橫行霸道,仗勢欺人,蕭貴妃正得聖寵又如何,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老天爺會收了她。」與夜隱月是雙生子的夜隱真拉住生性沖動的手足,免得她把事情鬧大。
「姊姊她……我舍不得嘛!一個貴妃竟然敢欺壓我們姊姊,我好想沖進宮里踹她兩腳,替姊姊出氣!」但是姊姊從不召他們入宮,只說宮中凶險,而他們被養得太單純了,應付不了一攤渾水中的爾虞我詐。
夜隱真也想踹人,可他是讀書人,讀的還是聖賢書,只與人講理,不興動手動腳。
「哈!你想踹誰呀?你腿一抬,爺兒就把你的細腿兒折了。」骨斷的脆聲想必很悅耳,蕭天野愉悅的想著。
「你敢!」這次氣憤大喊的是夜隱真,他將雙生姊姊往身後一拉,才十三歲紀的他已有男兒氣概。
「哈哈,你敢我就敢,你以為光靠文人就能治國了嗎?我手里的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你恩德公府。」
蕭正贊手上的兵權雖然交出去了,可他兒子里有五人在軍中,幾十萬的兵幾乎是棄中之物。
其中他的嫡子就掌控京幾營、武讓營和禁衛,里外控制京城防衛,而他的族中後輩與子弟兵也大多以他馬首是瞻,君氏江山有三分之二的兵權是據在蕭家人豐里。
若非忌憚能以一敵一的精悍北境軍,蕭正贊早趁皇上無能而奪位了,他很清楚他的兵若遇上北境軍,就算是勝也是慘勝,將耗掉一半的國力,得花上個十年時間才能再培養出能帶兵打仗的將領。
好兵易得,良將難尋。
他有所顧忌,如無萬全之策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肅王已死,北境軍群龍無首,他原本壓抑的心思又活絡起來,打算借皇上的手派自己的兒子去接收北境,一旦兵權入手,天下就是他一個人的,本就該死的天子也不能再高坐金鑾殿,皇帝換人做。
「範離,你還傻愣著干什麼?把人給爺趕出去,爺一見到他們就晦氣。」蕭天野朝地上虛吐了一口痰。
「是,小的馬上辦。」狐假虎威的範離見對方人單勢弱,心一橫就狂起來了。
「還不走,想讓人趕嗎?」
「大門朝外開,我站在門口礙你什麼事,膽子夠大來推我呀!」賭氣的夜隱月偏是不走,和對方扛上了。
「推就推,還怕你咬我嗎?」範離婬笑地看著她的平胸,長斑的手往前一推。
夜隱月見他真敢把手伸過來,羞惱地面一紅,身體本能地往後傾,怎料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要向後摔。
嚇得尖叫的她不敢睜開眼,以為會跌個四腳朝天,等著疼痛感傳來。
此時,一只柔皙的手托住她的後腰,輕輕一送,她便穩妥地站直了身子,而懷有色心的範離莫名倒著飛了出去,當場吐了口血,原來是她身後多出男人的一條長腿,一腳踹向範離的胸口。
夜隱月想感謝搭救之恩,回過頭,乍見對方的面容後,驚愕的小嘴一張。「皇……」
來者將手指往唇上一放,做了個噓的口形。
「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了恩德公府,這口氣可真大,我倒要秤秤一口唾沫有多重,重到你敢口出狂言!」
雅間的門是被踹開的,隨後走進一名面無表情的貌美女人,而夜隱月和夜隱真姊弟倆則是信心十足的跟在她身後一步,一左一右活似兩位護法,一副家里大人來了的模樣,兩人目光得意,下顯微抬,神氣地睨著雅間里的人。
「你好大的膽子,敢破門而入,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見到有人上門找碴,看也不看來者的蕭天野大怒拍桌。
「禁衛軍副統領,官居從三品。」女子的嗓音輕柔而明媚,像是春天的風拂過剛結苞的桃花女敕枝,但是,帶了一絲令人感到心寒的冷意。
「既然知曉我是何人還敢造次,不想活了嗎?」剛好拿她來祭刀,殺雞儆猴,嚇嚇恩德公府。
「你欺負兩個小的,我能不出面嗎?一個大男人也不羞愧,看人家大人不在身邊就行無恥行徑,蕭家有你這樣的子孫實在可恥,有辱祖宗顏面。」禁衛軍副統領……嗎,這個位置也該動一動了,滾木不動易生蠢蟲。
「你真是活膩了,敢辱罵我蕭家先祖,大爺我先教你一個乖,下輩子投胎管好你的嘴……」蕭天野惱羞成怒,憤而起身要一刀砍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女人。
他蕭家就是京城的天,誰敢大放厥詞便是與天作對,根本是找死,他大方地成全她,黃泉路上好走。
「放肆——」
忽地,四道影子憑空出現,護衛在女子身前。
如果蕭天野稍微冷靜些,不難看出這些人的身手與大內高手十分相近,是保護皇上的暗衛,身為禁衛軍副統領,有些人他還打過照面。
可是氣頭上的他紅了眼,不管不顧他們早何許人也,只知有人敢出手壞了他的好事,他一個也不放過。
「這天下有一半是我蕭家的,我還沒見過比我更張狂的人,你們要真敢造次,我滅你們全族!」一看對方實力不差,是有功夫底子的,面子掛不住的蕭大公子訕訕然收刀。
識時務者為俊杰。
「你問過君家人了嗎?皇上有說過要讓出一半江山嗎?」夜隱華淡淡地道。
蕭家的勢力果然大到一手遮天,敢夸口均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