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妳怎麼會在這兒?」他在平倉鎮找了她那麼多日,萬萬想不到那遍尋不著的人竟會出現在自個兒的府邸里。
「是祈公子帶我來的。」提起祈庭月,顏展眉柔美的臉龐不禁泛起兩抹紅暈。
「哪個祈公子?」他不記得這府里除了他,還有其他姓祈的男子。
「就是你弟弟,庭月公子。」她輕吐出這句話,雙眼溫柔如水。
「庭月?她是……」
祈澄磊話未說完,就見到一名俊俏的少年快步朝他走來,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喊道︰「四哥,你回來啦,我可等了你好幾天呢。」
祈澄磊瞅了眼那束起長發、身穿天藍色長袍的祈庭月,看來還真是玉樹臨風,眉目間英姿勃發。
他抬眼,覷見在看見祈庭月後,顏展眉那含羞帶怯的眉眼,分明就是女兒家乍見情郎時又羞又喜的表情,祈澄磊臉色一黑,張口就想揭穿妹妹女扮男裝的事。
但祈庭月不給他拆穿自己的機會,立刻對顏展眉說︰「顏姑娘,妳先回房去歇著,我與四哥許久不見,有些話想說。」
「好。」顏展眉柔順的輕點螓首,轉身離開。
自打平倉鎮淹水後,祈庭月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在她病倒時寸步不離的照顧她,一路帶著她前往都城臨倉求醫,而後為了讓她能安心養病,又帶著她來到樂雲城。
進了城後,她這才知曉祈庭月竟是祈澄磊的弟弟。
他允諾她,等他四哥回來,便讓他四哥派人回平倉鎮替她打探她爹的消息。
先前在危難之中,祈庭月對她不離不棄又如此盡心的幫她,令她一顆芳心忍不住悄然暗許。
思及此,顏展眉倏地感到臉上一陣熱潮,不禁加快了腳步離去。
顏展眉一走,祈澄磊隨即甩開妹妹的手,沒好氣的質問她,「妳給我把話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妳怎麼會遇上顏展眉,還把人給帶了回來?」
祈庭月笑咪咪的瞅著他,意有所指的回道︰「怎麼,四哥不想見到她嗎?我還以為你見到她會很高興,所以才千方百計把顏姑娘連哄帶騙的拐了回來呢。你若不想見她,要不我明天帶她回大哥那兒,求大哥派人替顏姑娘找她爹。」
「用不著妳多事,她爹是我恩師,我自會代替顏山長照看她。」祈澄磊接著喝斥道︰「倒是妳,好好一個姑娘家打扮成男子模樣,欺騙她很好玩嗎?」
「我可不是為了欺騙她才女扮男裝的。當初為了行走方便,我喬裝成男子模樣,沒想到都這麼多日了,她竟還沒認出我是女兒身,她自己遲鈍,哪能怪我。」祈庭月接著不懷好意的彎唇而笑,「四哥,你可別告訴她這事,我想瞧瞧她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看出我同她一樣是個姑娘家。」
那日帶著顏展眉來到樂雲城府邸,她當即就暗中吩咐府里的總管,讓他警告下人們要稱呼她為少爺,不準喚她小姐,哪個說漏嘴的就罰俸一個月,重罰之下,至今還沒人叫錯呢。
祈庭月興匆匆地續道︰「這顏姑娘還真是愛花木成痴,這一路上若讓她瞧見快枯死的花木,她總要想辦法給它們澆澆水、松松土不可。記得有個大嬸也不知是不是同她丈夫吵架了,在門口拿一盆栽撒氣,剛巧我們經過,顏姑娘立刻下了馬車,張口就把那大嬸給罵了一頓,還把那盆被摧殘得只剩禿枝殘葉的朱槿給搬上馬車帶了回來。我當時在一旁看得呆了,這才相信四哥你說她會打人一事。」
提起這一路上發生的事,祈庭月絮絮叨叨,「還有一回更神奇了,途中我們在一處林子旁休息,也不知怎地,她竟突然指向後頭的林子,說林子里面有人被蛇咬傷了,昏迷不醒。我半信半疑的和馬夫過去瞧,沒想到竟真的發現有人倒在地上,待馬夫過去查看後,果然在對方的腳踝處見到被蛇咬傷的傷口,我們連忙送他到醫館去,這才救回他一命。」
「她怎會得知林子里有人遭蛇咬傷?」祈澄磊听妹妹滔滔不絕地說著,不解的問。
「我事後也很好奇的問她怎麼知道這事,她本不肯說,也不知是不是被我逼急了,竟說是有路過的神仙傳音告訴她的。」
「她說是神仙告訴她的?」
「沒錯。」祈庭月頷首道。
「這世上哪來的神仙,簡直胡說八道。」祈澄磊這生從未見過鬼神,所以也從不信這世上有什麼鬼神。
「若不是神仙告訴她的,那她如何能知道?」祈庭月反問。
「說不定她在妳和那馬夫沒留意時先進了林子,才發現這事。」
祈庭月搖頭,「打下馬車後,顏姑娘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曾進過那片林子。」
「妳確定她一步不曾離開過妳身邊?」
「她確實不曾離開過我身邊。」正是因為如此,她對顏展眉的話才會信了幾分。
祈澄磊仍是不相信什麼神仙之說,忖道︰「會不會是有什麼高人發現林子里的人,以內力傳音告訴了她?」
他曾听出生武林世家的大嫂提過,這世上有高人能以內力化出劍氣,殺人于無形,亦能以內力傳音給特定的人听,祈澄磊心忖,興許那日他們遇到的就是這樣的高手。
听四哥這麼一提,祈庭月也覺得這比起那飄渺的神仙之說來得有理些。
「說得也是,興許是有什麼不願現身的高人暗中傳音給她,卻讓顏姑娘誤以為是神仙傳音。」想通此中曲折,她哈哈笑道︰「我這就去告訴她這事,省得她還以為自個兒听見了神仙的傳音。」說著她轉身就要走。
祈澄磊卻一把拽住她,「妳給我換回女裝再去見她。」
祈庭月一口拒絕,「在她沒識破我女扮男裝的事之前,我才不換回女裝。穿著這身男裝行走可方便多了,而且啊,瞧見我這般俊俏的模樣,她總會羞答答的回我話,可有趣極了。」
祈澄磊沒好氣的曲指朝她腦門敲了下,「妳這分明是在戲弄她,若是哪日真讓人家識破妳同她一樣是個姑娘,妳就不怕她生氣嗎?」
揉著被敲疼的腦門,祈庭月瞪了他一眼。嘶……四哥下手可真狠。
「不怕,顏姑娘平時性子溫順,除非有人傷害花木,否則她是不會輕易動怒的。」說著,她突然心生一計,看向自家四哥提議道︰「四哥,要不咱們來打個賭,你別告訴她我是個姑娘家,看她要幾天才能看出來?」
這話令祈澄磊挑起眉,嘴角一勾,應了,「好,妳若輸了,就得回大哥那兒,听大哥的安排乖乖嫁人。」
雖然自小與四哥一塊兒長大,但每次瞧見四哥那邪佞的神情,還是免不了讓祈庭月的小心肝一顫。「那要是我贏了,我就要留在你這兒,你得護著我,不讓大哥逼著我嫁人。」
「成。」對她的要求,祈澄磊一口答應,巴不得把這礙事的家伙即刻打包送回大哥那兒。
唯恐四哥使詐,祈庭月事先約法三章,「但四哥你不能讓任何人向顏姑娘透露我是女兒身的事,你自個兒也不能泄漏,否則這賭局就取消。」
「沒問題。」這丫頭想同他斗,還差得遠。
得了兄長的允諾,祈庭月興致勃勃地問道︰「那四哥猜她要幾天才能瞧出來?」
「不超過五日。」
「那我就猜她要五日以後才能發現。」祈庭月一臉穩操勝券的表情。
這一路上除了夜里睡覺之外,她與顏展眉幾乎可說是形影不離,對方至今都沒發覺她是女兒身,要在五天內自個兒發現,呵呵,可難!
「先前一得知太倉河決堤的消息,我四哥已親自去了趟平倉鎮尋找你們父女倆,可惜與咱們錯過了,也沒找到妳爹。不過回來時,他留了一半的人手在那里繼續打探,如今見顏姑娘平安被我帶回來,四哥已傳令讓他們全力搜尋妳爹的下落,一旦找到人,就會接他前來與妳相會,顏姑娘就安心留在樂雲城等候好消息吧。」
听完祈庭月所說的話,顏展眉柔聲向祈庭月表達謝意。「多謝祈公子,這一路多虧有祈公子相護,等找到我爹,我定與爹重重答謝祈公子的救命之恩。」
祈澄磊剛練完劍,行經游廊,便瞥見兩人在花園里說話,他沒漏看顏展眉眼里對自家妹妹那掩不住的傾慕之情,覺得很心塞。
他暗自狠瞪了妹妹一眼,恨不得當即揭穿她那假男人的身分。
不過是束起頭發,換了一襲男裝,顏展眉這丫頭就認不出庭月是個姑娘家,真是眼拙得教人生氣。他手癢得想將那蠢丫頭抓來,把她那雙眼楮給洗一洗,好讓她能瞧清楚眼前人的真面目。
瞅見站在游廊上望著她們的四哥,祈庭月揚聲喚道︰「四哥,你練完劍啦。」
顏展眉也望了過去,覷見祈澄磊,她柔聲向他道謝,「多謝你派人去尋找我爹。」
這會兒不知有多少人在尋找顏不忘的下落,幾個諸侯都暗自派了人前去平倉鎮,巴不得藉此機會將這位大儒給請回自個兒的地頭上,想借他的名望號召天下的士子們前來歸附,就連他大哥也加派不少人手暗中在尋找他,不過這其中緣由,祈澄磊沒打算告訴她。
他斂了斂思緒,一臉凜然的表示道︰「我在顏山長門下受教兩年,如今恩師下落不明,自當竭力找尋,顏姑娘無須客氣。妳且安心住下,有什麼要求盡管告訴我。」
顏展眉欠身向他道謝,「多謝城主收留之恩。」
「顏山長只有妳一個女兒,替恩師照顧好妳也是我該做的,顏姑娘只管將這兒當自個兒家就是。」說完這句話,祈澄磊沒再多留,提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