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她掄起拳頭往他的臉揮去。
男人狹長的黑眸微微瞇了瞇,大掌截住她左右開弓的拳頭,將她的手壓制在頭頂。
「妳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男人的聲音依然冷淡,似乎沒有因為她剛才的舉動發怒。
他潔淨的氣息混合著嘴角破皮的血腥味,以及男人特有的陽剛氣味,滲入了寧靜的呼吸之間,讓她有點暈眩。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跟男人靠這麼近,心跳急遽加速,聲音卻異常的冷靜,「玩夠了,可以放開我了嗎?」
男人的眉尖微攏,眸底閃過一抹詫異,第一次仔細打量著身下女人的樣貌。
她有一張白淨清秀的臉龐,烏黑的短發直順柔軟,五官精致,顯得縴弱秀氣,可偏偏那雙眼除了平靜淡漠,還充滿韌性跟某種他無法分辨的情緒……死寂。
「我是N報記者寧靜,這就是警察對待奉公守法的小市民的方式嗎?」
「記者?」他俊挺的臉上浮現鄙夷,嘟囔著,「哪個混蛋把消息泄漏的?」
寧靜將他臉上的表情看在眼里,猜想他對記者很感冒?
「頭兒—咦,這是怎麼回事?」潘彥武遠遠就看到嚴鎧撲倒在地上,連忙走近,才發現他的身下還壓著一個……女人?!
嚴鎧的目光緊緊鎖住寧靜那張秀麗的面孔好半晌,才緩緩地移開身子,站了起來。
「頭兒,你的臉—哇塞,是誰這麼厲害,能在我們刑事之虎的臉上動武?」潘彥武看著嚴鎧臉上難得的掛彩,驚訝的嚷嚷著。
嚴鎧面色難看的瞪了他一眼。
潘彥武馬上用手掩住嘴,只敢用好奇的目光在嚴鎧以及剛剛站起身,正慢條斯理的戴上眼鏡,拍打著身上塵土的寧靜之間穿梭著。
嚴鎧的視線同樣沒有離開寧靜,「妳怎麼知道我是警察的?」這女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寧靜皺皺眉,「你是不是該先向我道歉?」這男人真是好傲慢。
嚴鎧冷冷的糾正,「嚴格說起來,是我救了妳。」
寧靜想了想,接受了這個說法,「那抵銷了。」
抵銷?掛彩的好像是他?嚴鎧嘲諷的勾了勾唇,不屑的聲音在唇齒間打轉,「記者……」就是這麼讓人不敢恭維。
寧靜看向他,正色道︰「記者跟警察一樣,無法滿足每個人的喜惡,如果你曾被記者傷害過,我覺得很遺憾,但不表示每個記者都該被你鄙夷,就像我覺得你的行為失當,但也不會因為你而覺得所有的警察都這麼惡劣。」
嚴鎧的臉色沉了沉,英俊的臉龐上神情更加冷峻了些。
哇,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當著頭兒的面指責他,而且還是個女人咧。潘彥武看了眼嚴鎧烏雲密布的臉龐,忍不住在心中為眼前這個女人默哀。
嚴鎧沒有回擊,將目光瞟向潘彥武,「我不是說案情保密,誰也不許通知記者嗎?」
潘彥武沒料到嚴鎧會話鋒一轉,將矛頭指向了他,要命唷,早知道他就不過來找頭兒了!「呃……我……我有照你的命令吩咐下去,讓其他人務必要守口如瓶,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錯……」
「不管哪個環節出錯,去給我查清楚,否則唯你是問。」嚴鎧的語氣稍微愉悅了些。
潘彥武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垮了雙肩,「要不要這麼狠啊,只不過是不小心看到你被女人揍而已……」
嚴鎧銳利得似要殺人般的視線又剮了他一眼。
潘彥武縮縮脖子,「知道了知道了,我查清楚就是了。」
嚴鎧這才收回視線,卻發現寧靜已離開,繞過了窟窿,朝著林間走去。
「咦,那個女記者要去哪?」潘彥武也看著寧靜的背影,好奇的問。
嚴鎧面無表情的用手背拭去唇角的血漬,舉步跟上。
潘彥武朝著他高大的背影喊著,「頭兒,你要去哪?那邊已經對尸體做出初步鑒定,正在找你耶。」
可嚴鎧卻置若罔聞,腳步未停的跟著寧靜。
「真是奇了,這記者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頭兒干麼又像跟屁蟲一樣跟著她?該不會不打不相識,對人家有意思了吧?
潘彥武為自己得到的結論感到莫名的興奮。
別看嚴鎧長得高大英俊,但在女人這方面真是不及格,每一任女友雖然都是對方倒追,可最後總會因為他的不體貼跟忽視而選擇離去,而他也不在乎,好似完全沒心思在男女交往上。
現在好像有好戲可看,潘彥武自然不會錯過,也跟著追上前。
嚴鎧跟著寧靜走了一小段路,見她停駐在一棵樹下,專注的盯著一顆大石旁邊看。
他緩步走上前,沉默的看著她的側臉,那張側臉秀氣柔和,跟那雙幽黑深沉的眸子顯得不是很搭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輕輕的嘆了口氣,神色也跟著凝重。
「那邊……」她伸出手指向石頭旁,側著臉看著站在身邊的嚴鎧,「挖挖看。」
嚴鎧嘲諷地微微挑起眉梢。
潘彥武怕嚴鎧又說出什麼「破壞」警察形象的話來,趕緊搭腔,「真不好意思,這不包括在為民服務的範疇之中。」
寧靜目光沉靜,卻又帶著一縷哀傷,「如果說,可能有尸體呢?」
嚴鎧神色冷冽的看著經過一番挖掘之後,逐漸外露的尸首,目光又不由自主的望向站在一旁,臉色略顯蒼白的寧靜身上。
她為什麼會知道這邊埋有尸體?
依照她先前的舉動判斷,她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朝著掩埋尸體的方向前進,彷佛早就知道在這樹下的大石旁埋著一具尸體。
當尸首慢慢地出土,一陣陣讓人作嘔的尸臭味瞬間彌漫在空氣中,讓每個人都難受地暫時屏住氣息,有幾個人甚至忍不住跑到一旁吐了起來。
那是一具女尸,因為開始腐爛的關系,看不出實際年紀,腐爛的尸身上有幾處白骨外露。
尸體很明顯曾遭受過凌辱,上半身的衣服被掀起,蓋住了她的臉,下半身的衣物則被褪去,雙手雙腳都被人用絲襪綁住,月復部由左到右被剖開了一半,髒器外露,而處更是血肉模糊,景象慘不忍睹……
嚴鎧銳利的眸子始終注視著靜默佇立的寧靜,那張臉上一直維持著平靜的神態,完全沒有驚訝跟害怕,她就像早知道這一切會發生似的。
嚴鎧走到寧靜的身邊站著,俯視著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身高一百八十三公分的他旁邊,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的她顯得更加嬌小縴細,這樣一個女人,有可能跟凶案產生關聯嗎?
寧靜苦笑,「我沒辦法。」
「任何事情都有緣由,我不接受這個說法。」
「我不需要你接受。」
這女人!嚴鎧發現她總能很輕易的惹惱自己。
「或許我能否接受對妳來說不重要,但妳需要有個能讓警方接受的說辭。」嚴鎧黑著臉,一口扣住了寧靜的手腕,「寧小姐,我現在懷疑妳跟這樁凶殺案有關,請妳跟我回去接受調查。」
寧靜皺皺眉,看著他攫住自己手腕的大掌,「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跟這個案子有關?」
「這正是我要查清楚的。」嚴鎧好整以暇的勾起唇。
「嚴隊長,不好意思,這是我們報社的新進記者,若是有哪里得罪您,還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計較。」陳明偉見寧靜久久不歸,尋過來後發現這邊劍拔弩張的情況,趕緊上前調解。
不是他想管閑事,而是這攸關了報社的面子,還有以後他們跟警局之間是否可以維持緊密合作的良好互動。
嚴鎧根本無視陳明偉,犀利的目光在寧靜的臉龐上梭巡。
他自然知道自己沒權利扣留她,這麼做也只是嚇唬她,「如果妳跟案子無關,怎麼會知道這里埋著一具尸體?」這件事本就是疑點重重。
寧靜直直的看著他,隱藏在眼鏡後的瞳眸漆黑幽深,「如果我說了,你會相信嗎?」
她的眼神讓嚴鎧的心莫名地微微一揪,「妳說說看?」
寧靜靜默著,久到他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她緩緩出聲,「你剛剛不是問我怎麼知道你是警察?」
「是因為這邊剛好發生命案,有很多警察在現場吧。」這是他後來的推斷。
寧靜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是因為你的味道。」
味道?嚴鎧雖然沒吭聲,但表情已經把他的困惑與質疑百分之百地表達了出來。
「你的身上有煙硝味,表示你今天曾用過槍,但如果是槍擊犯,應該不會傻到在警察周遭游蕩還不快閃,加上你說教意味濃重的『警告』,你的身分不言而喻,而且,你應該屬于上位者,常常在教訓跟教授其他警察,所以才會連我都教訓了一頓。」
嚴鎧愣了愣,他今天早上的確曾去靶場教授射擊,但這麼久了,怎麼還聞得出煙硝味?
他忍不住聞了聞自己的身上,哪有什麼鬼煙硝味?只有煙草味。
「所以妳是要說,妳知道尸體的位置是因為—」
寧靜氣定神閑的打斷他,「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