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家里,換了鞋子,把包包扔到沙發上之後,季瑤去廁所照鏡子。
除了早晚洗臉之外她很少照鏡子,從青春期開始,她就和絕大部分的女生不一樣,其他女孩子變著法子梳各種漂亮的發型、買亮麗繽紛的發飾,每次下課都要拿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而她萬年都綁著一成不變的馬尾,一下課就跟男同學到操場玩耍。
上學的時候學校不準化妝,到了大學,大家紛紛燙頭發化妝,季瑤仍是素面朝天,T恤牛仔褲,可經慕敬霆今天一說,她似乎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像個女人了。
不過沒等她往深處想,手機就響起來了,她走出廁所從包里找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熟悉的號碼,一瞬間失神,手上的動作停頓,任由鈴聲一直響著。
手機響了好久,最後對方終于放棄。
但很快,一則訊息傳來,季瑤打開,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們見一面吧。另外,東西我讓人發到妳信箱了。
見一面?
現在他倒是想見她了。
當初和慕清川分手後,過幾天她想起有些東西還在他那里,于是坐車到了他家,結果被告知他已經退租。
他電話不接,訊息不回,不知去向,整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前天她被主管交付采訪任務,她才知道他真正的身分。
明明是他對她避之不及,現在倒想見她了。
季瑤真想一個電話過去痛罵他一頓,可她不能沖動,她不想就這麼完了。
她放下手機,打開信箱,最新一封信是未知者寄來的,里面是一份采訪稿件,她本應該在今天采訪慕清川的內容。
慕清川就是這樣,給妳一巴掌之後,再送妳一個甜棗。
回想從前種種,她當初怎麼會認為他是一個純善又溫柔的男人?季瑤覺得自己瞎了眼。
第二天,季瑤早起上班,打開租屋處原有的巨大華麗衣櫥,里面盡是大同小異的上衣,她選了件淺藍色的格子上衣,配了一條七分褲,仔仔細細的將自己有些細碎的頭發都梳好後才出了門。
夏日炎炎,天氣熱得很,公交車上冷氣不冷又人多,熱氣蒸騰,而站在她身邊的一個女人一直往她這邊靠,最後甚至半個身子都貼在她身上。
季瑤往旁邊一看,身邊女人的右側尚有許多空間,可對方皺著眉頭咬著下唇,嬌俏的臉上盡是窘迫,那樣子倒像是在躲什麼似的。
她有些奇怪,這時正好到站,公交車放慢速度準備停下,這時大家身子都因為慣性有些向前傾倒,下一刻,季瑤就感覺自己大腿被模了一下,她倏然回過頭,發現身後幾個人都神色自然,不一會兒公交車又繼續行駛,身旁的女人眉頭皺得更深,也更往自己身上貼。
「你干麼呢!」季瑤抓住身後男人的一只手,那只手剛剛正在模她身旁女人的大腿,「司機停車!這人在車上佔女人便宜,我要報警!」
穿著西裝的男人大力把自己的手抽回去,聲音比季瑤還大聲的嚷道︰「說誰呢,誰佔便宜了!妳可別亂說話!」
「我親眼看見你模她了,還敢狡賴,司機停車!」
車上的人听到季瑤一喊,視線都集中到她和那個男人身上,季瑤掏出手機剛想打電話,身旁的女人卻攔住她——
「別、別打了。」
司機將車在路邊停下,越過人群走過來,先問男人,「到底怎麼回事?」
「抓色|狼,這男的佔她便宜!」季瑤指著男人道。
那男人扯著嗓子喊,「誰啊,會不會說話!我什麼都沒干,不信你們問她!」他指著季瑤身邊的女人,他看出這女人膽小怕事,故意將眾人的焦點都轉向她。
果然,大家的視線都移到那女人身上後,那女人就窘迫的紅了臉,話也不說,只是低著頭。
男人洋洋得意起來,「看吧,她都沒說什麼了,小姐妳管什麼閑事?」
眾人急著上班,見狀便你一言我一語的道——
「既然沒事,能不能開車了,上班都要遲到了啊!」
「這點小事報什麼警啊?」
「人家都沒說話了,小姐妳就別管閑事了。」
輿論越來越倒向男人,那男人看著季瑤和受害的女人哼了一聲笑起來,司機則嘆口氣,回到座位那里。
可那男人還不依不饒的叫道︰「我根本就沒模好嗎,以為自己長得多美,想男人想瘋了吧!」
季瑤聞言上前一步,旁邊的女人忙拉住她的胳膊,她疑惑的回頭看她。
這時公交車後門開了,司機走回來對男人道︰「先生,你坐別輛車吧。」
「憑什麼啊,你敢趕我下車!」
季瑤也明白身邊的女人不想把事情鬧大,于是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對那個無恥男人說︰「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你不下車,等你到站,我就跟著你到你公司,我找你的主管和同事一個個談,一個大男人在公交車上佔女人便宜,不承認還耍脾氣,到底是不是一個好員工?要是哪個女人倒霉做了你女朋友,那我就更要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了,然後我再跟你到你家外頭,把你做的這件事和你鄰居都說說。二,你現在就下車,」季瑤指著後門,抬高下巴,「現在輪到你選了。」
那男人狠狠地瞪著季瑤,呸了一聲,罵罵咧咧的下了車。
司機也回去繼續開車,季瑤轉過身扶著把手,身旁的女人則低低柔柔的對她說了句——
「謝謝妳。」
「沒事。」季瑤回道。
到了下一站,身旁的女人下了車,季瑤從窗戶看了她一眼,低低嘆口氣,每個人的選擇都不同,她也無從干涉,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做好自己。
半晌,終于到了公司,季瑤在最後三分鐘前打了卡。
今天公司開早會,她把打印好的采訪數據給了組長,組長看了下表示還算滿意,其實采訪這件事,本來就不應該由她來做,硬塞到她頭上之後,完成也沒有任何贊揚,而且中間還發生那麼多烏龍事件,想到那些事,季瑤不免心情不爽。
這種煩悶的心情持續到了中午,季瑤正在計算機前處理事情,肩膀被拍了下,一回頭就看到林依萌甜甜的笑臉。
林依萌是她高中的同學,兩人關系不錯,但大學不在同一個地方念,所以感情淡了些,前幾天兩人在公司電梯遇到才認出對方。他鄉遇故知為什麼會成為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原因季瑤終于知道了,于是當晚她拉著林依萌一起吃飯,將自己來永興市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林依萌當時就拍著胸脯說以後有麻煩盡管說。
中午吃飯的時候,季瑤把和人假扮情侶的事情和她說了。
林依萌嘆口氣,「我當初就和妳說妳找假男友這事不可靠,這下可好,還找個長期的,對了,那人叫什麼?」
「慕敬霆。」
林依萌的湯勺啪的一下掉湯里,她呆愣了幾秒後大聲問季瑤說︰「妳說誰?妳再說一次!」
季瑤被她的表情震到了,頓了頓才回答,「慕、慕敬霆啊,就是慕清川他哥。」
「不行!」林依萌抓住她的手,表情無比嚴肅,「瑤瑤,誰都可以,只有他不行,妳快給他打電話把這件事回絕了!」
「為什麼?」
林依萌沉著臉,語氣鄭重,「妳剛到永興市不了解,慕敬霆這個人妳招惹不得!」
慕敬霆,慕林集團總經理,天之驕子,出身高貴,相貌英俊,只要是永興市的人,都會對這個年少成名的男人有所耳聞。
之所以他這麼出名,除了他的身家與樣貌外,更引人注目的,便是他在十九歲就獨自成立工作室,工作室所研發的產品曾風靡一時,風頭無兩,但在同年,他母親逝世,隨後他遠赴重洋到國外進修,直到近幾年才回到永興市。
他進入慕林集團從基層做起,短短幾年間坐到總經理的位置,為集團所創造的利益難以估計,這樣一個精英人士,本是永興市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完美情人,結果在一年前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徹底顛覆了所有人對他從前的認知。
這世上無論是人或物都沒有完美的,一個人表現得太完美,總會給人虛幻之感,所以那蒙在慕敬霆身上的面紗揭開後,所有的人驚訝過後便很輕易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