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出豻郎 第十八章 作者 ︰ 蔡小雀

第八章

三個人一起合力嗑掉了一大鑊的鮮魚湯餅,最後肚子撐得圓滾滾的小丘子已經昏昏欲睡,險些一頭栽倒在湯碗里。

常峨嵋還來不及扶住他,一雙長臂已經越過她一把撈抱起了這小豆苗。

「主……宗師?」

「他睡哪兒?」他眸光溫和地看著她。

她一顆心怦怦狂跳起來,被他瞅得雙頰發燙,強自鎮定地起身領著他。

「這邊。」

小丘子被輕輕放在枕席上,咕噥了一兩聲,終究沉沉睡去。

「謝謝宗師。」她凝視著他輕柔的動作,心不禁溫軟得一塌胡涂。

他往後一定會是個好阿父的。

可下一瞬,她心頭酸楚了起來,悵然苦笑地搖了搖頭。

以後這幸運的孩兒,只會是他與鐘家嬌嬌的呀!

「為什麼苦笑?」他聲音低沉的問。

她一震,忙狼狽地掩飾道︰「才、才沒有呢,我這是吃得太飽,正打呵欠呢!」

他蹙起濃眉盯著她,常峨嵋被他盯得心慌,手腳都不該往哪兒擺。

突然間,一個溫暖結實有力的大掌忽然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

她傻住了,愣愣地看著包握著自己手的修長好看手掌,是……宗師的手啊!

他的掌心很暖,還有著粗糙的厚繭,可是充滿力量,卻又溫柔得好似怕捏壞了她。

常峨嵋心髒跳得太急太狂,恍恍惚惚間,渾然不知他何時牽著自己出了雲堂,來到了月色溶溶的靜謐後山一角亭子內。

四周幽然蕩漾著許許多多不知名的花香,蟲鳴唧唧,晚風習習,她卻渾然不覺,只感覺到他的體溫、他醇厚陽剛的男子氣息,還有她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你放心。」豻忽然低聲開口。

「嗯?」她莫名有些暈,有些醉,茫然地仰頭望著他好看得不似凡人的英毅迷人臉龐。

「誰同你過不去,就是與我豻為敵。」他眸底殺氣畢露,笑得冷戾邪魅又天殺的迷人。「往後,只有你押著他們打的份兒,誰敢反抗,老子親手滅了他!」

哼哼,當他手頭上那萬千暗衛兒郎都是吃干飯的不成?

她小嘴震驚地張成了大大的圓形,心髒怦通怦通怦通……都快蹦出來了,腦子嗡嗡嗡成了一團漿糊,狂喜和迷惑交錯,完全懵了。

他這是……喜歡她?還是……純粹護短?又或者……純粹是身為老大就是會氣場全開的罩著自己底下的暗衛?是大家都有的福利嗎?還是只有她有?是每個女暗衛都能得到被他霸氣側漏的牽手……還是男女都有?

腦袋瓜里的一堆點點點再加上問號問號問號,把常峨嵋繞得兩眼發昏,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宗師您……您這是……幾個意思啊?」最後,她小心翼翼,吭吭哧哧地問。

可常峨嵋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問,面前高大偉岸氣勢雄渾的大男人突然臉紅了,而且越來越紅,連耳朵都紅透了。

「咳。」他眼神虛虛地亂飄,不敢直視她求知若渴的嬌憨眼兒。

「宗師?」她大眼楮眨巴眨巴。

「你說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吧!」豻目光望著天空,耳朵可疑地泛紅。

她懷疑如果不是月色太朦朧,她會親眼看見一只大宗師紅統統熟透的模樣。

常峨嵋也莫名其妙害羞了起來,可是……可是不行!上次就是像這樣莫名其妙曖昧心跳的午後之後,他就突然消聲匿跡不見人影了大半個月,那種被拱上甜蜜蜜如世上最美好的夢境,卻又活生生被打醒的滋味,她已經不想再嘗第二次了。

她受不了自作多情後,再被現實冷冰冰掌摑的清明痛苦感。

「宗師。」她輕輕地,卻堅決地掙月兌開他暖和如盤石大山般帶給她安心與依靠的大手,後退了一步,再一步。「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往後您交代的,我必誓死達成,可若您沒有直言下令的,我絕不會自作主張,再一相……」

她後頭那「情願」二字雖沒有說出口,但豻還是听懂了她的意思,英俊臉龐霎時由紅褪成了蒼白,張口欲解釋,卻發現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他如何能解釋自己這十數天來的迷惑、忐忑、心亂……忽悲忽喜……

他甚至一瞬間想親手殺了她!

豻心口絞痛悶疼得厲害,自責、後悔、惶然和酸澀滿滿充斥胸臆,只覺自己真不是個東西,何談是個男子漢大丈夫?

他甚至連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思都不懂也不敢,兜兜轉轉了一圈,把個小嬌嬌都遺棄拋卻了在半途,現在他又哪來的資格要求她信任、依賴自己?

月光寂寂,晚風泠泠,他倆沉默不語,相顧無言。

「宗師,」最終,常峨嵋還是心軟了,輕輕地道︰「您一直待阿嵋很好很好,可這樣的好,阿嵋是不值得拿的……雖然您不知道,您前世有多麼心悅戀慕鐘家嬌嬌,但必然是她千般好萬般好,這才值當您傾注一生情意……讓您能為了她,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豻凝視著她,臉色古怪了起來。

「我雖舍不得見您這樣吃苦,但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喜歡便是喜歡了。」她沒敢抬頭對著他說,因為怕自己一見他深邃的眸光就想掉淚,只好盯著自己微微露出在裙擺間的繡花鞋腳尖,努力吸鼻子憋著聲音莫哽咽。

「這一世,我無論如何都想幫您圓了前世的姻緣和念想,您現在……只是一時英雄情結好心作祟,這才覺得我好像很可憐,很需要您的拯救與照顧……但,我真的不是您命定的那個人,我——」

下一瞬,常峨嵋未說完的話已經被他突如其來的吻牢牢封住了!

唇齒纏綿,輾轉吸吮……他熾熱的唇瓣狂野又霸氣地掃蕩佔據著她嬌潤如花瓣的小嘴,靈活的舌尖頂開了她柔軟濡濕芬芳的唇腔,挾帶著席卷一切的狂猛勾惹交纏著她的小舌……

「宗、宗師……」她慌亂無力地攀附在他身上,想推開逃走,卻又情難自已地軟偎在他懷里,任憑他撫弄深吻索求。

撩亂迷離,氣息交纏間,彼此的手在對方上下挑逗得燃起了熊熊燎原烈火……

豻用盡所有自制力,才勉強止于最後一步,鐵臂緊緊擁攬著懷里嬌喘哆嗦的軟軟小身子,呼息粗重地喃喃——

「不準,再把那個勞什子的鐘家嬌嬌配給我。」

「呃?」她迷茫地仰頭望著他,渾沌暈陶陶的腦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都這樣了,你還想不負責嗎?」

「欸?」她眨了眨眼,一回過神來,臉蛋瞬間漲紅了。「我我我……您您您……」

「我不管我前世心悅誰,今生我就是認定你了。」他深邃幽微的鷹眸緊緊鎖著她,低沉道︰「而且本宗師心眼很小,裝了一個就再裝不下旁的,什麼鐘家王家趙錢孫李的,干我底事?」

她呆呆地望著他。「可是……」

「怎麼,你吃了就不想認帳嗎?」他鷹眸危險地眯起。「嗯?」

他渾厚低哼的一聲「嗯」,惹得她小心肝兒都抖了起來,這這這嗓音實在太引人犯罪了啊啊啊啊啊!

「我……」她口干舌燥地舌忝了舌忝唇瓣。

豻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動作,眸底又掠過狼一般的綠油油光芒。

她被他恨不得一口把自己吞下月復去的貪婪狂野眼神,瞅得背脊不由自主陣陣酥麻了起來,小手趕緊抵住他的胸膛,低下頭吞吞吐吐的開口︰「那個,我、我也沒說不認……帳啊……我只是覺得……」

為何前世的他和如今的他差別那麼大?他這樣……她都快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力了,上輩子的豻宗師,和這輩子的豻宗師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如果他心悅的是她,那鐘家嬌嬌呢?

她茫然了起來。

「怎麼?」他察覺到她的異狀。

常峨嵋抬眼,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自己此刻的迷茫忐忑和……不安。

雖然今生已經和前世大不相同,她逃月兌了在綏南公府後院中拘禁餓死的結局,綏南公府也較前生更快覆滅,可復仇是一回事,她能改變的是事件本身,可人心呢?還有人的感情呢?

月老的紅線……是可以選擇想怎麼換人綁就換人綁的嗎?

如果命運自有軌跡,姻緣由天注定,那麼會不會兜兜轉轉一圈回來,宗師還是會選擇被鐘家嬌嬌吸引?

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真的會令人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顆心捧到對方面前,猶恐他不喜,生怕他摔了……往後,再也不由自己掌管。

「我只是……」她深吸了一口氣,額頭靠在他胸口,輕輕嘆氣。「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他的眼神掠過寵溺和一絲心疼,大手撫著她的腦袋瓜,低聲道︰「莫怕,一切有我,我就在這兒,你模模,是不是再真不過了?」

許是今晚月色太美,他的眸光也太溫柔,常峨嵋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一場前所未有的美麗夢境一般,彷佛這一刻,所有前世的仇,今生的恨,離得她恍若天邊外,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她,毀去她內心深處那份最幽微隱密渴盼的……奢望。

豻宗師,阿嵋願做您隨身的那只玉佩,一生一世相伴永不離。

這是她前生無法說,今生不敢言的兩世宿願……

她痴痴地凝望著他,千言萬語百轉千回,最終,還是只能緊緊回抱著他,將臉深深埋進他強壯得令人無比安心的胸膛里。

小丘子一覺醒來,忽然發現好像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你們……」稚女敕小臉看了看這個,再看了看那個。

常峨嵋夾了一塊紅燒豆腐干放進他碗里,笑咪咪的開口,「吃!」

豻則是高深莫測地喝著熬得香噴噴軟糯的米糜,拋給了他一個「小孩子不懂不要多問」的眼神。

小丘子只得低頭吃了口豆腐干,又扒了口米糜,後來想想還是抬起頭,黑圓眼楮亮晶晶地望向面前高大剽悍英偉的男人。「宗師,您……可以收小道為徒嗎?」

豻手中的箸一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既已投身入道門,又如何能入我麾下?」

咄!當本宗師是收童生開私塾的嗎?

「小道……我、我想習武,以後二娘子姊姊就不用怕那些壞人了。」

豻眉角微微一抽,「用、不、著,你二娘子姊姊有我便足夠了。」

「可是——」小丘子情急,可下一瞬嘴里突然被塞滿燒竹筍,差點噎得他翻白眼。

常峨嵋在一旁看得想笑又不忍心,輕輕地拉了拉豻的大袖,嬌憨甜甜地道︰「吃朝食吧,我親手做的呢!」

「好。」他目光柔和似水,吟吟笑地端起陶碗大大喝一口。「嗯,這糜可真美味。」

她雙頰酡紅害臊地笑了。

小丘子則是沒好氣地暗暗月復誹咕噥了一句——裝可愛,羞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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