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魏琛把吳亞潔送回公司已經是下午的時候了,車子停在她的公司門口,魏琛將手搭在方向盤上,看上去那麼自然,好像他已經習慣了每天送她上下班。
意識到自己的意識又飛去了奇怪的地方,吳亞潔連忙回神,省得他以為她賴在車里是舍不得離開他似的。
「那我走了。」吳亞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他報備,心中隱隱在期待著他的回應。魏琛還是那個賴散的樣子,倒是透過窗戶仰望了下她公司的大樓,然後听不出口氣地感嘆了句,「真是間大公司啊。」
只有這樣?只是這樣而已嗎?但是再等,真的沒有下文了。吳亞潔眉頭一皺,對于略感失望的自己非常氣憤,「是啊,我現在可是社會精英呢。」她甩了句生硬的話,推開車門離開了。
她人還沒進公司大門,就听到身後車子啟動離開的聲音。那輛車是不是該維修了,聲音會不會太大了點?听得人心煩!
她才不要回頭呢,她一點也不留戀,再遇到這個她人生中最大的黑歷史是她的不幸,能就這樣分道揚鑣是最好。吳亞潔散發著迫人的氣場,大步邁進了公司大樓。今天還有新作品的討論會議要開,卻因為一早的事情害她請了半天假,必須加倍追回這半天的損失才行,哪里還有空想什麼流氓警察。
為了在這間自己夢寐以求的公司站穩腳跟,這三年來她花了多少心血?以身無分文的狀態下進入公司,然後一步一步地擠走了那個偷了她作品的昔日好友,對方罵過她,也向她低頭認錯痛哭過,也以不光明的方式陷害過她,但她都不為所動,最後的結果是她贏了,對方走得充滿悔恨又無聲無息,是她所希望的結果。
而後她用數次優秀的成績讓大家認可她的能力,堵住那些小看她的人的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穩固地位,也開始得到家人的理解,怎麼可能因為一點小事分神懈怠?
進了電梯,吳亞潔剛要按下關門鍵,外面一個人擠在最後時間沖了進來,門隨之關上開始上升。
「你的事情大家都听說了,沒人認為你是無故蹺班,何必擺出那麼可怕的表情呢?」
帶著笑意的溫柔聲音,吳亞潔這才意識到,和自己在同一電梯的正是自己的直屬上司,也是公司持有人的獨子方余帆。天啊,自己竟然走神到這麼一尊大佛就在身邊,而連招呼都沒打。
「這麼快就走漏風聲了,方先生你的嘴不太嚴哦。」吳亞潔笑了下。她請假是通過這個上司批示才行,所以如果她部門的人會知道,那只可能是面前這個人告訴大家的。她之所以敢用這種開玩笑的語氣,是她知道方余帆對她有意思,這件事半個公司的人也全都知道,因此為她招來了很多不必要的嫉妒。
「我不想大家誤會你啊,大家全都跟我一樣驚奇,沒想到平時文文弱弱的你是個巾幗英雄。不過嘛……」言余帆成心逗她的一頓,「想到你對于黑幫成人題材的作品那樣駕輕就熟,好像真的持刀傷人之類也就不出奇了。」
「我才沒有持刀傷人呢,別取笑我了。」吳亞潔迎合對方地笑著。不是啊,持刀傷人這種事,她真的做過的,但就算告訴這個人,他也不會信的吧。
她不討厭方余帆,他身家富貴,但為人謙和有禮,尊重別人也適度幽默,是個能讓女人十分驕傲的交住對象。如果是他這樣的人,即使招來其他人的嫉妒,給自己帶來些麻煩,也是劃算的買賣。
她不會明確拒絕方余帆的追求,而他也不會表現得太過露骨,這樣曖昧的氣氛她很享受,不用去考慮太多。不像某些人,要嘛沒大腦,要嘛就咄咄逼人,從來不懂得什麼是適度,教人心煩意亂。
吳亞潔的笑容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又陷入了失神狀態。
中途電梯停了幾次,上上下下一些人,有些和她打招呼,但吳亞潔沒有注意到。直到她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才恍神,拿起電話一看,臉色立即就變了。
「為什麼你會打電話給我啊!」吳亞潔接起的一瞬間,葬話差點月兌口而出,這激動的情緒顯然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但她本人仍未察覺就是了。來電人顯示的是魏琛的名字,而她認識叫這名字的人只有一個。
電話那邊不同于她的激動,倒是在沉默了幾秒後,男人才用帶著慵懶的語調開口道︰「原來你沒刪掉我的號碼啊。」
啊,吳亞潔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疏忽了什麼。這樣拿起電話來就對對方吼,不是擺明了知道對方是誰嗎?而他們已經三年沒聯絡了,她當時走得又那麼決絕,按理說號碼早應該刪掉才是。她的臉皮頓時有點發燙,並且有越來越燙的趨勢。
「正巧我也沒刪掉。」魏琛自顧自地接話道︰「既然都留著聯系方式,不如就開始重新聯系吧,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你的腦袋壞掉了?」吳亞潔的心跳漏了半拍,強讓自己提了口氣,「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我們又不熟。」
「就是說這件事啊,既然說完了,自然就沒事了。你忙吧,社會精英。」說完,那邊安靜了。
吳亞潔看著自己的手機,有一種把它丟地上踩兩腳的沖動,「神、神經啊!」她對著無辜的手機大罵。
電梯里因為吳亞潔的發飆陷入了沉默狀態。
而另一邊停在路邊的車子里,車窗開著,魏琛同樣是看著手里的手機,一手夾著淤,但沒有放進嘴里,淤氣渺渺地飄出窗外,他的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如今這個年代,靠著資訊的透明和他的職業之便,想要找到一個人可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更何況他一直有她的號碼。也許她會換號碼,實際上換號碼的可能性更高,但他沒確認過,這個號碼三年來他從來都沒踫過、沒查過。
如果對方有意要逃開你,硬要去追求一個原因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自取其辱。他不是那種熱衷糾纏的人,恐怕也是賭著一口氣,他勒令自己不要去做那個糾纏的人,樣子太難看,如同棄婦。
但這次是她自己送上門的。用她的話說,是神明的旨意,那就沒辦法了。所以他剛才的表現還算自然吧?沒有顯得很急不可耐吧?
魏琛的電話再次打來,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那天吳亞潔和平常一樣在普通地忙碌著,電話來了,她接起。
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味地表現得那麼慌張,倒顯得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這些天以來,吳亞潔時時都在如此給自己精神洗腦,她知道魏琛言出必行。早晚要面對,她可不想真讓他覺得她欠他什麼,低他一頭。
「你最近最好小心點。」魏琛還是那樣,沒有開場白,直奔重點。
只不過,這流氓的口吻和用詞是怎麼回事?已經作好的思想準備看來還是不太充足,吳亞潔登時不爽到了極點,「我又做了什麼惹您不快的事嗎,警察大人。」
「那個被你弄進醫院的男人已經沒事了,他不準備對你提出告訴。」魏琛說。
「哼,那是他心里有鬼。」
「你沒听過有句話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嗎?那種人一般都胸襟窄小,很記仇,他這麼輕易妥協,倒讓人覺得心里有鬼。我們之前也接過不少這樣的案子,之後伺機報復事主,最常見的比如監禁和。」
「我說這難道不是你們該想辦法的事嗎?關他一輩子啊,還由著這種潛在罪犯出來害人。」吳亞潔不知道他說的話有幾分真,但他的用詞可真是讓人頭皮發麻,這下她想鎮定都不太容易。
「很可惜法律對痴漢的定義,不足以關一輩子。」
「那就修改法律啊,在這嚇唬我有什麼用?」吳亞潔氣得掛斷電話,然後盯著那電話,又有點後悔自己的沖動。等了一會,他還真的沒再打來……
什麼人啊,專門打來引起她不安的嗎?吳亞潔也說不清自己是害怕那個痴漢的報復,還是在氣魏琛這種半吊子的忠告,但她的反常已經引起了整個辦公室的人的關注。
他們的這位組長,雖然個子小小的,長得軟軟的,看上去很好欺負的樣子。但工作起來那可真是條理清晰、雷厲風行,干練、可靠到可怕的程度,所以大家才會在很短時間內對她心服口服。所以說,從來沒見過組長這樣動氣、慌張過,一定是大事件啊。
「組長,那個捷運上的家伙怎麼了嗎?」平時跟吳亞潔關系不錯的小妹代表眾人發問。
吳亞潔瞧著這一屋子人都沒在工作了,顯然是自己影響了他們,頓時覺得自己真是有夠糟糕。瞞著他們也沒什麼意義,反倒會更讓他們分心猜測,所以她也就沒保留地把事情告訴了大家。
結果不知道哪個大嘴巴,以飛速將這件事轉達給了方余帆,顯然他們模準了討好方公子的竅門,毫不猶豫地拿她獻祭。
于是下班後,就有了方余帆強行要送吳亞潔回家的橋段。
眼看就到自己家了,吳亞潔客氣地說︰「其實你不用這麼費心,只是說有那種可能性而已,但畢竟是少數。那個人我認得,加緊小心就是了。」
「是少數,就代表真實地發生過不是嗎?讓我袖手旁觀也太殘忍了。其實你沒第一時間告訴我,讓我知道,我還有點失落呢。」方余帆無奈地笑了下,「我還以為我在你心中,是有那麼點特殊的。」
「我嘴哪有那群小子快,況且為這種沒有證據的事麻煩別人,不是撒嬌嗎?你也很忙的吧。」吳亞潔尷尬地搪塞道。
「可以啊,如果是撒嬌的話就更好了,我希望你能對我撒嬌,再多依靠我一點。別的不說,但送你上下班這種小事還是能做到的。就當是配合我的自我滿足,好嗎?」
如此的低姿態,教她怎麼好意思拒絕?說真的,吳亞潔的心真的被暖了下,和方余帆這種人在一起真的很舒服,好像永遠不用考慮自己的付出,安心地等待別人來愛就好。
該考慮接受他嗎?會這麼想的自己才真是有問題,難道她有什麼不接受的理由嗎?竟然還需要猶豫。可她就是僵在那里,啞了一樣。好在她家到了,不用再忍受這種內心的煎熬。
方余帆很體貼地為她打開車門,送她下車,然後拉住了她的手,「害怕的話,陪你上去也是可以的。」他說。
「呢,其實我真的還好啦,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真的。」吳亞潔很猶豫,這只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該怎麼辦,抽出來嗎?不好吧……
「但你最近都沒什麼精神,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就當是普通朋友,如果有心事,可以找我商量的。」
「好啊,有機會吧。」吳亞潔心里恨自己,這種不情不願的態度不是很傷人嗎,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再表現得積極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