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尖微微泛著疼,似乎有什麼正在啃咬著一樣,臉上有股熱氣久久不散,林琳慢慢地睜開眼,刺眼的光芒讓她忍不住又閉上眼,好一會兒之後才又睜開,她恍恍惚惚地看著四周,神智一時間還沒有恢復。
好一會兒之後,她無神的雙眼才漸漸清醒,突然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她跟岳翡一起被漩渦給卷走了!
岳翡……岳翡呢?
林琳慌亂地從小石遍布的河邊爬起來,四處張望,發現岳翡僅距離她幾步遠而已,她跌跌撞撞地來到他身邊。
「長齡、長齡!醒醒,長齡!」
她使勁地搖了他的身子幾下,他都沒有反應,她伸手往他額頭一探,果然是一片火燙。
林琳有些慌亂,她看了看四周,這里似乎杳無人跡,她也認不出是哪里,而且也不能讓他這樣泡在水里,于是她咬緊牙,用力把他從水里拖出來。
感謝她不是什麼嬌姑娘,手上還是有一點勁兒,等她氣喘吁吁地把他拖上岸後,才看清他身上的傷,他左手兩道刀傷都很深,皮肉都翻開來了,大腿上也有一道不算淺的傷口,怪不得他會發高燒昏迷不醒。
男人沒辦法靠的時候,只好靠自己了!
她先把岳翡拖到樹下,到附近撿了不少木材回來,她也顧不得害羞什麼的,很快地把他身上的濕衣服給月兌下來,披在大石頭上曬干,再用枯草跟干柴起火,在她把手搓爛之前,終于完成鑽木取火這件大事,她小心翼翼地把火苗移到他身邊,這才想到自己身上還黏著薄披風跟濕衣服,想了想,反正四周沒人,一咬牙,她把自己身上的外衣也月兌下來,正想披在石頭上晾干,衣袖里卻掉出一個小荷包。
看到小荷包,林琳狼狽的臉上露出笑意,她急忙撿起來打開,里面有三個小瓷瓶,這個小荷包是出發前娘給她的,以防萬一,瓷瓶里頭分別裝著退熱的藥、外傷的藥,還有治瀉肚子的藥,現在正好用得上。
把衣服隨便弄了一下,她趕忙回到岳翡身邊,他身上只剩一件底褲,手上跟腿上的傷都被水泡得發白。
「長齡、長齡,你醒醒。」她試著叫醒他,瓷瓶中的都是藥丸,沒叫醒他是要怎麼讓他吞下去?
後來林琳實在沒辦法,她到河邊先含了一口水,把藥丸放到嘴里,淡淡的苦味開始蔓延開來,她再趕緊回到岳翡身邊,慢慢地把苦澀的藥水喂進他嘴里,一邊撫著他的喉嚨,直到他咽下藥水之後才松口氣。
接著她又去森林里撿拾柴火,再到河邊用水沾濕帕子放到他頭上,坐在他身邊不停地用帕子幫他擦拭高熱的身體,等披風干了以後,她使勁地撕成一條一條的布巾,再幫他的傷口擦上外傷藥,然後纏起來。
做完這些,林琳早就已經手軟腳軟了,她又模了模岳翡的額頭,溫度還是沒有降下來,她只好重復撿柴、河邊取水、擦拭降溫這些動作。
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老天幫不幫忙了。
到了傍晚,岳翡身上的高溫終于退了,衣服早都干了,怕夜晚溫差太大,他又染上風寒,她趕緊再幫他把衣服一件件穿上。
眼見岳翡情況穩定了,林琳才有心思到森林里去找看看有沒有食物,她可以不吃,可是他傷得這麼重,更需要體力,一定得吃點東西的,不過她不敢走得太深,怕找不到回來的路。
幸運的是,真讓她找到幾棵果樹,這種果樹結的果子,是她在益州鄉下時那些孩子常拿來吃的,接著她又好運地找到幾棵栗子樹,掉了滿地的栗子,這些都能夠充饑填飽肚子,她又晃了晃,撿到一顆中間有凹陷的半圓形石頭,雖然很重,但可以拿來當盛水的器具。
林琳分了幾趟把東西拿回去,到了河邊隨便找了一個還算平滑的石板,洗干淨以後,用小石頭把石板架在火上,就變成一個簡易的烤板。
她用腳踩著毛栗,把栗子取出來之後,放到石板上烘烤,又裝了一碗水在旁邊煮沸,她還將從森林里找到的防蟲藥草揉搓出汁液,灑在兩人四周。
等栗子熟了,她吃了幾顆,就累極地躺在岳韻身邊睡著了。
官道的路邊搭起了一座小茶棚,里面三三兩兩的客人,大家都被這炎熱的天氣給逼進茶棚中,要了幾杯涼茶喝。
「你們听說了嗎?最近官兵發了瘋似地在咱們城附近查,好像在找什麼人。」
茶棚里幾個漢子湊在一起,吃餅順道聊天。
兩人在山林里又休息了兩天,等岳翡比較有力氣後才離開。
林琳一直以為他們被漩渦帶到什麼深山的水道里,沒想到她跟岳翡走了大概兩個時辰之後,就開始看到人煙了。
因為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如何,他們打算喬裝上路,在附近的農家里偷了兩件衣服,留下金豆子後,他們才往縣城的方向而去。
他們已經坐在茶棚好I段時間了,要不是因為他們買的餅多,茶棚老板就趕人了,不過也听了不少消息。
可以確定他們是在離城附近的一個小村莊,岳翡猜測那個漩渦應該是將他們帶到離江的某個地下水道,順著地下水道被卷到了離江分支的水道之一,也幸好如此,他們才沒有溺死。
岳翡在山里采了一些簡易的易容草藥,將兩個人的膚色改變後,換掉衣服,再加上林琳涂抹一下改變眉眼的化妝技巧,細紋粗眉黃牙齒,換個普通的發型,抹上點灰塵,一對鄉下夫妻就出現了。
剛化好妝的時候岳翡還嚇了一跳,沒想到她居然會有這門手藝。
要林琳說,這根本不算什麼,電視跟小說都看多少了,要是在現代,想變天仙變丑女甚至是怪獸都沒問題,現在只不過是多幾條皺紋,小意思。
兩個人背著東西走在官道上,一路上總有三三兩兩的路人經過他們身邊,走離茶棚好一段路之後,岳翡才拉著林琳到樹下躲太陽休息。
「腳疼不疼?」坐在樹蔭下,他心疼地問。
林琳搖頭,「長齡,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他們落水時,身上所有的物品幾乎都被漩渦給卷走了,就剩下她荷包里的那三瓶藥和幾顆金豆子,還有一把彩雲塞給她的匕首,還好還有金豆子在身上,要不他們兩個吃喝都成問題。
「方才你在茶棚也听見了,找我們的人總共有三批,我們現在無法分辨是不是都是我們的人。」
「有沒有什麼可以跟你的人聯絡上的辦法?」難不成他們要用走的去北疆?
「有,我會通知火鳳軍我們已安全了,至于我們,一樣就一路易容到扶于城,與李王會合,人越少,我們越安全。」之前在船上他就已經想過了,現下這情況,越少人知道他們的行蹤越好。
「嗯……喬裝打扮是沒問題,可是我們要用走的去嗎?」林琳低頭看看自己的鞋子,為求逼真,她還買了兩雙粗布鞋,這樣的鞋要走到北疆去?好像不太可能吧,而且她有種預感,她人都還沒走到,雙腳就會先廢了。
岳翡被她不敢置信的眼神給逗笑了,「傻瓜,怎麼可能,到了下一個縣城,我們去買輛驢車便是。」她要走,他還舍不得她受苦,這種硬鞋,她現下腳底應該都起水泡了吧?
「那我們快走吧。」早走晚走都要走,快點走到還能有車坐。
「好。」等到半路她走不動了,他再背她就好。
岳翡走在路上時,心底仍不斷思索著,三批人馬,官兵一批、火鳳軍一批,那還有一批呢?
听從岳翡的,林琳一路死撐到下一個鎮子,運氣好也不好,不好的是他們兩個耗費太久的時間,到鎮上天都黑了,好的是,明天便有集市,能夠很順利地買車。
天黑了,兩人找了間客棧休息,這鎮上也就這唯一一間了,怕曝露身分,他們住的只是下房,就算是下房也很冒險了,像他們這樣的農民,一般都是住大通鋪的。
林琳走了一天,勉強撐到吃完飯,兩人都不敢洗漱,隨便擦擦手心腳底就躺上床,她沒多久就昏睡過去了。
岳翡听到她睡到打呼嚕,才從床上爬起來,想看看她腳底的情況,襪子一扯,還沒扯掉,黃黃紅紅的東西都黏在襪子底,看得他心疼死了。
取了水盆,他用水一點一點的幫她把襪子沾濕月兌下來,這期間,只有扯疼了她的傷口她才會哼哼兩聲,不然她動也不動,睡得死沉。
兩只腳上的襪子都取下來後,果然她腳底的水泡都給磨破了,傷口有大有小,岳翡拿出在藥鋪子買的金瘡藥,細心地幫她上好藥後,再穿上襪子。
「辛苦你了。」模模她的臉,確定她沒發熱後,在她發上輕輕一吻,兩個人都是一身臭汗味,他也沒嫌,就是舍不得而已。
睡夢中的她呼呼兩聲,翻個身又繼續睡,岳翡幫她拉好被子,正想吹滅蠟燭睡覺的時候,卻傳來敲門聲。
「開門、開門!」敲門聲搭配著喊聲,又急又響,好似很不耐煩一樣。
怕吵醒她,岳翡快速地穿上鞋走到門邊,肩膀一聳,彎起腰,聲音變得沙啞許多,「來了,是誰啊?俺們都睡了。」
「少廢話!官差辦事!快開門!」
岳翡眼色一沉,慢吞吞地把門給打開來,還開不到一半就被外面穿著紅袍的官差給粗魯推開了。
「慢吞吞地干什麼?」三個官差粗魯地直接推門進來。
「官爺,俺婆子睡了,這大半夜的,不管誰敲門都怕啊。」岳翠駝著背,一副害怕驚懼的模樣,說話也小聲發顫。
領頭的官差看一眼,果然瞧見躺在床上已經入眠的林琳,又瞧一眼這看起來四十多歲、身體很不好的男人一眼,「我瞧你眼生得很,從哪兒來的?到哪兒去?」
「俺跟婆子從大、大青山下來的,很少……很少出門的,俺們想去中越城,俺的兒子在那做事。」岳翡假裝緊張,故意把話說得結結巴巴的。
那官差听得很沒耐心,眉頭皺得死緊。
岳翡說的大青山就是他跟林琳被卷去的地方,里面的確也有一個村莊,由于在山底,所以大青山上的確很少人下來,若非必要是不會進城的。
那官差怎麼打量他們也不像圖畫上的人,想了想,讓另一個手下把圖拿過來,「你仔細給爺瞧瞧,有沒有瞧過圖上兩個貴人?」
另外兩個官差在房里巡看了一圈,還打開了林琳放在桌上的小包袱,瞧見里面就兩套衣服沒別的東西,對領頭的官差點點頭。
岳翡抬眸看了一下圖上畫的人,瞳孔縮了一下,搖頭擺手,「俺沒見過。」
官差不耐煩地抖抖圖,「你仔細瞧瞧!這兩個貴人要找到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岳翡還是搖頭,「官爺,俺真的沒見過。」
官差瞧他們也沒啥可疑的,啐了一聲,「真是沒福氣。」接著轉頭向另外兩人撇個嘴,三人就離開了。
岳翡快步上前把門關起來,關起門時,听到隔壁房門被敲響的聲音,心底一緊,吹滅蠟燭爬上床。
他一上床,林琳就縮進他的懷里,一手抓著他的衣領,手心輕輕顫著,「是我們嗎?」那些官差的聲音大得可以吵死人了,她方才就醒了,可是動也不敢動。
感覺到她的身子輕顫個不停,岳翡把她抱進懷里,「嗯。」方才那圖上的確畫著他跟林琳的畫像,畫得栩栩如生。
果然被他猜中了,不光是火鳳軍在找他們,嚴家的逆賊應該也在找他們,葉浚不是如此沒有章法的人,現下幫忙藏匿他們的蹤跡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大肆告訴別人他們失蹤一事,只怕是有人混在其中生事,離京城越遠,那些妖魔鬼怪也全跑出來橫行了。
「長……」林琳想說話,但隔壁官差罵咧咧的聲音那麼清晰的傳來,她怕自己的聲音也被听到,又趕緊閉上了嘴,緊緊地窩入他懷里。
這一晚,岳翡跟林琳幾乎沒什麼睡。
隔天清晨,岳翡讓林琳在客棧等他,他去集市買驢車。
不到一個時辰,岳翡就回來了,攙著林琳上了一台破破舊舊的驢車,兩人駕著車離開了。
臨出小鎮時,他們還看到街上不時有官差經過,時不時地找鎮上的生面孔說話,出鎮也是如此,官道上還有不少的士兵在巡視。
兩個人一路上都很沉默,林琳的容貌比較顯眼,所以她躲在驢車里不敢出來,直到出了小鎮很遠了以後,她才掀開驢車前面的擋布跟岳翡說話。
「長齡,我們現在到哪兒了?」她知道落水的地方是離城附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會到扶于城。
「我們剛離開的是離城跟中越兩城之間的小鎮,再經過兩個子縣後就能到中越,再下一座就是扶于了,最多再過十天就到了。」岳翡的臉色很凝重,他若是嚴家逆賊,就會將人全部集中到扶于城的前一個鎮子,那是最後一個狙擊他們的機會,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漢來鎮,不知道李王的兵馬到扶于了嗎?
「十天?」
「你快睡吧,昨晚不是都沒睡嗎?」真是拖累了她。
「嗯。」林琳知道現在除了照顧好自己之外,她什麼也不能做,養精蓄銳來準備面對接下來的事情還比較實際。
岳翡一路上駕著驢車慢行。他方才去買驢車時,已經順道給火鳳軍留了暗號,讓他們全部提前到漢來鎮上埋伏,回過頭,看著趴在車上休息的林琳一眼,不管怎樣,他一定會護著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