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桐樹一馬當先,推著輪椅向前去。
貪吃如他,這會兒卻不先忙著吃,他目不轉楮的逐一細看,看了許久這才吐出長長一口氣來,對自家姊姊豎起了大拇指。「姊,神龜廚祖太厲害了,竟連這樣特別的團圓餅都想得出來,你能在夢里跟他老人家學廚,真是幾百輩了修來的福氣吶!」
金桐蕊正在喝山楂茶,听到這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差點嗆到,掩飾地干笑了兩聲道︰「這還用說,既是廚祖,自然是厲害了。」
任容禎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能這般臉不紅氣不喘的掰扯,也是項才華了。
金桐蕊見他一臉戲謔,不甘示弱的朝他扮了個鬼臉。
說也奇怪,打從她把魂穿的秘密告訴他之後,她心里反而輕松了許多,他共享著她的秘密,她不需要再小心翼翼的提防著他,還神奇的衍生出了一種「天塌下來有他替她擋著。」的安心感。
「小樹哥,那神龜廚祖是誰啊?」孫蓉兒歪著頭,一臉疑惑。「我听你提過幾次了。」
金桐樹熱心地解釋道︰「神龜廚祖是天下第一名廚,他在《廚走天下》里可威風了,你要想知道,我把他的事跡細細跟你講,你要想認字,我也可以教你。」
金桐蕊听到這里也很想把弟弟的腦袋打開來看看究竟都裝了些什麼,他自己也說了神龜廚祖是天下第一名廚,既然這杜撰的人物還沒死,也不是神仙,她又怎麼能在夢里跟他學廚呢?
這小子平時機靈,卻在這里轉不過來,對她的說法深信不疑,也算奇葩了。
「老天啊,這是團圓餅嗎?」孫太公徑自激動不已。「我活了這麼久,可沒見過如此精巧的團圓餅。」
金桐蕊笑了笑。「您快嘗嘗,我這團圓餅可不只賣相佳,味道也是好得不得了,保管您吃過之後就不想再吃別人做的了。」
孫太公迫不及待拿了個團圓餅來吃,吃了幾口,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道︰「哎呀!蕊丫頭,我知道你為啥交代外皮的油要少了,如此烤出來才能酥脆噴香,擱久了也不會變軟。」
「正是這個理。」金桐蕊最高興有做廚方面的知已了,這會兒也是不藏私,樂于和孫太公分享秘決,「我見蓉兒在做餅皮時油放得不少,這才想著跟您交代一聲。」
任容禎也拿起一個團圓餅,指月復在餅面的花紋上輕輕游走,很快發現金桐蕊做的團圓餅外觀有兩種,一種是有吉祥之兆的雲紋,這樣的花紋多半用在玉飾和衣物上,另一種是宇,字又分為大字和小字,大的是單一字,有玫瑰圖案或桃子圖案圈起,比如有「福。」、「財。」、「富。」、「吉。」等等,小字的則是兩個字到四個字不等,比如「花好月圓。」、「月陽佳節。」、「團圓。」、「安康。」、「如意。」等等,皆是喻意極佳。
他如今已知金桐蕊是從別處而來,心中便也興起了想象,不知那處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由她的手藝看來,那里的人似乎比大齊更為講究吃食,連個餅子也能做得如此絕妙精巧,可謂飲食的先驅,教他由衷仰慕。
不過他有些納悶,先前她做的吃食,他多多少少在京城府里都嘗過,都是出自他大嫂的手藝,然而她今日做的這些口味的團圓餅,他大嫂卻未曾做過,他大嫂做的團圓餅和別人做的並無不同,就是大齊朝常見的那些干果內餡。
「姊,這些團圓餅太好吃了,只有咱們吃到太可惜了。」金桐樹滿嘴稱贊,一手一個,吃得停不下口。
金桐蕊將所有團圓餅一分為二,笑道︰「所以啦,咱們就留下一百個,這些足夠咱們吃啦,若真吃不夠,再做就是。」
她一開始就滿打滿算的預計要做兩百個團圓餅,現在則是把餅分成了兩份,一半自家人吃,另一半又分做了三份,大的兩份,一份有四十個,小份的二十個,大份的分別送去村長家和趙林趙老爺家里,另一份小的則是依約送去鐵鋪給吳秉生嘗鮮。
「開門!」
听到喊聲,孫蓉兒上前去應門,將客人迎了進來。
金桐蕊一看到是趙林,不免有些訝異。「趙老爺,您怎麼來了?」
她昨天雇了鎮上專幫人送貨的馬車將團圓餅送去給趙林,沒想到今天他就親自登門了,還帶了回禮,除了上好茶葉和陳年酒,還有幾只洗剝好的大鴨子,月陽節當日是要吃鴨子的,所以鴨子這也是月陽節的應景禮品。
趙林堆滿笑容道︰「蕊丫頭,吃了你送的團圓餅,我真真是坐不住啊!」
金桐蕊更驚訝了。「這是為何?」
金大秀在一旁不安地問道︰「趙老爺,難道是點點做的團圓餅不合您的胃口嗎?」
「正好相反,是太合胃口了。」趙林急切地道︰「我把每種餡料的團圓餅都嘗過了,不只餡料別出心裁,餅皮上印的花紋和字樣更是巧奪天工,每個都好看得讓人舍不得吃,味道邢是更不用說了,香而不膩,還有各種巧思,蕊丫頭的手藝旁人根本沒法比。」
金桐樹笑嘻嘻地打趣道︰「趙老爺,那您今日又來,敢情是吃不夠,饞得緊,要來問問我們這兒還有沒有剩下嗎?」
金大秀不安地打了下兒子的手臂。「小孩子家家胡說什麼,趙老爺家里吃食多著,豈會跟你一樣?」
「無妨無妨。」趙林哈哈笑道︰「若是有余下的團圓餅,我自然還想再品嘗品嘗,不過我今天來是另外有要事要與蕊丫頭商議。」
金桐蕊有些受寵若驚,「您要與我商議何事?」
「是這樣的。」趙林鄭重地說道︰「我想開一間專做團圓餅的作坊,由你教授那餡料和面皮花紋字樣的方法,我打算將團圓餅賣到全國各地,所以會開一間大型的餅作坊,估計要請上百個人干活。」
「餅作坊?」金桐蕊一听便來了興致。
她在做團圓餅時也想過要賣,可一來,她做醬料和豆腐就已分身乏術,加上麻辣臭豆腐的小鋪開驀在即,她縱使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再來,團圓餅是月陽節的應景糕點,一年只做一次生意,若為此添置模具烤爐等也太不劃算,因此她就只是動了點念頭,便沒深入去計劃了。趙林徑自續道︰「我打算依不同餡料和不同大小訂出不同價格,未來每賣出一個餅,我給你訂價的一成利澗。」
「一成?」金桐蕊瞪大了眼,月兌口道︰「太多了!」
她這是技術入股,說是教授,其實也用不著她親自教,只要提供餡料配方和模具做法,日後就有源源不絕的收入。
「哪有人嫌銀子多的?」趙林笑了笑。「若不是你做的團圓餅實在太教我驚艷了,我也不會動了開作坊的念想。」
金桐蕊忍不住說道︰「可趙老爺,您可想清楚了?月陽節一年只有一次,為了賣幾天的餅開間作坊,這……」
「這我已經想好了,你無須擔心。」趙林好整以暇的說道︰「這餅,我打算叫它「如意餅」,跟團圓餅有所區隔,並不局限在月陽節才賣,以平日各種節日送禮為主,價格會訂得高些,餅上的字樣也會隨著節日不同做變化,比方元宵節,那字樣就可做成元宵吉祥,我還打算賣到鄰國去,日後恐怕一間作坊不夠,要開上好幾間哩。」
金桐蕊恍然大悟,這是要當節日送禮禮盒的意思,而且定價高些的意思便是客群鎖定中上人家,不是在一般糕點鋪子可以用幾文錢買到的,這趙林確實很有生意頭腦。
「若是這樣的話,包裝就要出彩些。」
金桐蕊熱血沸騰,索性一股腦的把禮盒要如何做,可以做成一盒裝六個的、八個的、十個的,也可以設立門市,讓客人自由搭配,禮盒上再打上緞帶,肯定也要打上「趙氏餅鋪。」的字樣,也可以依照不同時節的鮮果,餡料再做些季節性的變化,那就屬于季節限定,當季沒有買,過了期間就吃不到了,自然了,那限定版的要賣的貴些,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兩人沒注意,旁邊听的人全都石化了。
待兩人終于口干了,停下來喝茶潤潤喉時,金桐樹早佩服得五體投地,忍不住說道︰「姊,想不到神龜廚祖不只教你廚藝,還教你如何做生意。」
孫蓉兒已听金桐樹給她餅了《廚走天下》的故事,心中艷羨不已,恨不得自個兒也能有此奇遇,能在夢里向神龜廚祖學廚藝,這會兒又听金桐蕊餅得久久是道,她更是崇拜神龜廚祖了。
趙林打從第一回到金家就從金桐樹口里听到「神龜廚祖。」這四個字,後來也常听他提起,這會兒只當小孩子在說玩笑話,並未放在心上。
這里頭,就只有任容禎喝著茶,以平常心听著,她說的這些,應該就是她生活那地界里尋常生意人的做法,這麼一想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
「蕊丫頭,單憑你提供的這些意見,給你兩成利潤都太少了。」趙林自是贊嘆連連。
「你的這些提議都甚好,我還能用在其它生意上頭,你說,我要如何感謝你?」
金桐蕊淺淺一笑。「別的就不用了,我有個小小要求,還望您成全。」
趙林十分爽快地道︰「你說,無論是什麼,我都答應。」
金桐蕊抿唇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餅作坊,可否讓村長吳伯伯入股?」
趙林對她的要求有些驚訝。「讓我妹婿入股?這是為何?」
「受人點滴、涌泉以報,當日吳伯伯在我們最困難時幫了我們一把,我這是想要報答他,自然了,也是因著餅作坊的生意有您出面操持,肯定是穩賺不賠的,我這才敢大膽的請吳伯伯入股。」她是真心感謝吳進,也想在古代貫徹她老爸教她的做人道理。
趙林點了點頭。「我這妹婿向來古道熱腸,既然你如此說,他又是我自家人,我哪有說不好的道理?」
「那就先謝謝您了。」金桐蕊露齒一笑,想了想又道︰「另外,我做的這團圓餅,雖然眼下沒有人想到可以如此做,可咱們的如意餅推出之後,難保不會有人跟著做。」
她這也是未雨綢繆,前世每每廠商推出什麼新產品,紅了,大賣,就立刻有其它廠商跟著做,一窩蜂的結果是削價競爭,血流成河,每家都做不下去。
「你傻啦,真是多慮。」不等趙林回答,任容禎便笑道︰「單憑趙家商行的名諱,就不會有人膽敢不長眼地仿做。」
趙林很滿意這回答,笑呵呵地道︰「任兄弟說的不錯,有我在,天下間沒人敢仿做咱們的如意餅。」
于是兩人約定好了細節,後續再由趙林派人來接洽。
趙林一走,金桐樹就推著輪椅滿廳轉,嘴里不斷吆喝著,「姊,你要掙大錢了,咱們家要發大財了!」
金桐蕊眨了眨眼,笑道︰「等姊掙了大錢,醫好了你的腿,給你娶媳婦兒。」
「說什麼呢!」
金桐樹瞧了孫蓉兒一眼,兩人皆紅了臉,一個推著輪椅閃開了,一個則是不知去哪兒忙活了。
果然有錢好辦事,如意餅作坊籌設得很快,負責餅作坊的安管事三天兩頭往金家跑,帶來的做餅師傅都是在趙家糕點鋪里待了十幾二十年的,忠誠度可見一斑,因為每個人都是做餅好手,金桐蕊手把手的教他們倒也不太累。
一時間,金桐蕊要和趙家合作餅作坊的事,一傳十、十傳百的都傳開了,然後就有個臉皮比城牆還厚上幾倍的不速之客上門了。
金大山下了重本,帶了一只肥大的鴨子做伴手禮只身上門,一副啥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拉著金大秀喜笑顏開地道︰「老四,娘說了,要把你們一家重新入族譜,特地讓我過來跟你說這天大的好消息,你歡喜不?肯定歡喜極了吧。」
金桐蕊雙臂抱胸瞪著金大山,鼻子都皺起來了。
這金大山真是個人物吶,之前鬧得那麼難看,都把他們一家逐出族譜了,竟然還能若無其事的上門來,傳神的演繹了什麼叫作打不死的蟑螂。
「待你們重新入了族譜,那如意餅作坊可也要讓我入股。」金大山搭著金大秀的肩,順理成章的說道︰「沒理由讓吳進那外人入股,肥水流入外人田是吧?我是你親大哥,哪里還有比親大哥更親的,我在那涼皮鋪子可把一半的家資都賠進去了,這回的餅作坊,有那趙家出面,肯定是穩穩當當的,你說什麼都要幫襯幫襯我。」
「還有啊,听說你收留了孫太公爺孫倆,你這就不對了,這麼大的宅子,讓外人住著說不過去,娘說了,要搬過來跟你一塊兒住,到時你這宅子可要過到娘名下,這樣才不會教外人騙了去,你都听明白了吧?」
金桐蕊怒極反笑,金大山真當她爹是呆子,欺壓他們的時候不手軟,來要好處也是不手軟,以為地球是繞著他一個人轉嗎?
「說什麼狗屁不通的鬼話!」金桐樹一听又炸毛了,擼起袖子,推著輪椅就要上前把命拼。
「慢著。」金桐蕊拉住了弟弟,堅定地道︰「我相信爹知道要怎麼做。」
像在印證她的話,金大秀面無表情的微微閃身,把大哥的手撥開,淡然地道︰「大哥,你請回吧,跟娘說,我們一家現在過得很好,一點兒也不想重入族譜,還有,讓娘別過來,若是娘過來,我就當成她是來偷學豆腐做法的,也會這麼跟街坊鄰居說。」
金大山雖是一愣,但還是不死心,涎著臉道︰「老四,你說什麼呢,咱們是一家人,是親兄弟……」
金桐樹中氣十足的打斷道︰「有人死皮賴臉不肯走哩,姊,我看你要再拿菜刀出來了。」
金桐蕊當下把眉毛一挑。「我這就去拿。」
听到菜刀兩字,金大山果然嚇得不敢再糾纏,但他走前倒沒忘了把他帶來的鴨子一並拿走。
金大秀看著狼狽離開的大司攥著拳頭,身子繃得死緊,喃喃地道︰「他競然還敢再來,真是把我當軟柿子拿,我可不會再任由你欺負我妻小了!」
他實在懊悔至極,過去的自己太軟弱了,才會讓兒子失了雙腿,害女兒差點被賣。
任容禎走過去。「大叔,咱們喝一杯吧。」
金大秀回過神來,神情這才放松了,垂了眼,慢慢的點了頭。「好。」
金桐蕊跳起來。「我去給你們做下酒菜。」
月陽節這日,除了要吃團圓餅,就是要吃鴨子,金桐蕊將趙林送的三只大肥鴨子做了八種吃法,滿滿當當的擺了一大桌。
第一道便是姜母鴨,前世一到冬天,姜母鴨的熱門直逼火鍋,酒香中透著鴨肉香,這樣的美食,在這臨冬之際自然要做給大家嘗鮮,且這道湯品她用了整只鴨子,還加入了寬冬粉和她做的豆腐,絕對夠吃。
第二道她用烤爐做了烤鴨,用的是傳統的掛爐方式,而既然做了烤鴨,就未能免俗要來個烤鴨三吃。
她在眾人面前表演了片鴨秀,在桌邊將薄薄的鴨肉和脆皮一片片的切下來,手法干淨利落,猛烈的香氣和四濺的鴨油惹得眾人驚呼連連。
金桐樹還一直問她不會燙嗎?她則是得意的笑。
嘿嘿,她可是練家子,手當然不怕燙了,烤鴨是金園的招牌菜之一,她光是片鴨就不知道給她老爸罵多少次了,自然功夫了得。
為了烤鴨三吃,她還烙了薄餅,調了甜面醬,加上蔥白段,夾上片鴨,便成了一道︰「片鴨卷餅」,這道是她前世尋常見到的吃法,剩下的鴨架骨加入花椒和蔥姜大火快炒,便是一道︰「蔥姜烤鴨架」,是一道十分下飯也下酒的菜,如此便用了第二只鴨子。
第三只鴨子,一半切塊和姜片用炸的,做了「咸穌鴨」,外表酥胞,內里不干不柴,有咬勁,越吃越涮嘴,這就考驗真功夫了,她敢說,整個大齊朝,唯有她做得出來,簡直是香飄十里啊!
第六吃,鴨肉切細塊,加上炸到酥脆的油條,用生菜包起來吃,菜名為「生菜鴨松」,第七吃是「鴨油炒蛋」,加了新鮮香菇,炒成有稠度的濃湯,沾上她自已做的饅頭吃是一絕,最後一道是「鴨粥」。
這一晚,人人甩著腮幫子胡吃海塞、舌忝嘴咂舌,金桐樹餓鬼投胎似的搶食,連年紀最大的孫太公都不顧自個兒有歲數了,也吃得撐腸拄月復。
大齊的月陽節雖然沒有賞月活動,但要祭月。
吃過了晚飯,雖然高掛在天際的月亮叫雲遮蔽了看不太清楚,奉蓮娘還是在院子里擺了香案,桌上擺滿鮮果和團圓餅做為祭禮,也擺上了芋頭,這是他們合州的習俗,祭月必定要拜芋頭。
一家人當空禱拜,銀燭高燃,香煙繚繞,金桐蕊拿著香對月娘誠心許願,她只有一個願望,願她老爸安然的活在這世上,無論是活在哪個時空里,只要活著就好,她就別無所求了。
沒一會兒,外頭就傳來熱熱鬧鬧的吆喝聲,原來是要燒塔了。
燒塔也是大齊月陽節的傳統活動,塔高一到三公尺不等,大多用碎瓦棚成,大些的塔是用磚塊砌的,頂端會預留一個塔口,投入木、竹、谷殼等燃料,點火燃燒,等到火旺時再撥松香粉,引焰助威,場面極為壯觀。
「姊!容禎哥!咱們去看燒塔!」金桐樹孩子心性重,一听外頭熱鬧就坐不住了。
金桐蕊沒「親眼。」看過燒塔,也有興趣。
奉蓮娘也連聲催促,「你們年輕人快去看吧,這香案,我跟你們爹和孫太公看著便成。」
小時候每逢月陽節,兒子都搶著要去看燒塔,腿斷了之後,即便是他爹要背他出去看,他也拒絕,如今他有了興致,她真是高興得緊。
金桐蕊、任容禎、金桐樹和孫蓉兒,四個人高高興興來到河堤邊,河堤邊已經聚集了幾百人,場面極為壯觀,就見高塔火苗竄得半天高,囿觀的人群不斷朝塔內拋撒木糠、禾桿、粗鹽,塔身很快變得通紅,火星四濺,塔頂的火焰如花般錠放,看得金桐蕊目不轉楮。
隨著火焰漸漸媳滅,燒塔的活動也將告個段落,金桐蕊有心給弟弟和孫蓉兒單獨相處的機會,便拉著任容禎沿著河堤散步,四處都有三三兩兩在散步的人們,孩子們你追我跑,看著爹娘陪孩子放河燈,金桐蕊卻是分外的感慨,小時候她沒這樣玩過,她老爸一個大男人,也不知道假日要帶她上哪玩,所以都是待在家里。
「團圓餅,在我們那兒叫作月餅,我老爸雖然是做月餅的好手,可他卻從來不做月餅,我會做的那些餡料,都是向別的師傅學的,有些是我自己吃到別人送的月餅,覺得好吃,學著做的。」她也不知怎麼搞的,就和任容禎絮絮叨叨了起來。
任容禎聞一知十,順著她的話問道︰「令尊既然手藝過人,為何從來不做月餅?」
她感傷地說道︰「月陽節在我們那里叫做中秋節,這個節日是我老爸的結婚紀念日,也就是他成親的那一日,後來我娘跟別的男人跑了,狠狠傷了他的心,傷了他男人的自尊,他便再也不過中秋節,不做月餅,還有些痛恨這個節日。」
他不由得嘆道︰「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未免可惜。」
金桐蕊拉著他的手,甩得高高的,步伐也邁得大大的,刻意輕快地道︰「你說說你娘是什麼樣的。」
其實她心里已有幾分相信他是京城來的,只是說他是那什麼親王府的小王爺,她還是不信。
「我娘嘛……」任容禎微微一笑。「是個吃貨。」
「啊?」金桐蕊一愣,哪有人這樣說自個兒娘親的?
「我祖母也是個吃貨。」他的笑意更深了。
她柳眉輕.「什麼啊?」
任容禎輕輕了捏她的小鼻子。「所以了,她們肯定會喜歡你的。」
金桐蕊不依了。「人家在問你正經的,你卻在開玩笑。」
「我也是跟你說正經的,不信,到時候你自個兒驗證,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好啊,不說是吧?」她嘿嘿笑道︰「我搔你癢,看你說不說實話!」
兩個人也在河堤邊你追我跑了起來,正玩得不亦樂乎,卻听到金大秀上氣不接下氣、由遠而近的呼喚聲——
「點點啊!快快……快回去……縣衙有人找你!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