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藥材行的幾個掌櫃找來,為的純粹是想嫁禍三弟,要是有用就將計就計,要是沒用,至少是開戰前的鼓聲,讓他們知道我不再容忍。」尹安羲愈說愈簡略,因為他的眼正忙著欣賞他家娘子如跳舞般地做糕點。
「反正,既然要鬧,那就鬧大一點,最好是鬧到滿城皆知。」
瞧,縴白長指在面團上來回揉疊,猶如白蝶輕點,那動作說有多細致就有多細致。
「那薛家長兄呢?」她頭也沒抬地問,將面團揉成條狀後,快速地捏作一小塊一小塊,再拿出 面棍,將小塊的面團 成圓形,再將早已備妥的棗泥內餡包入,巧手一捏就成了一小球,收口前再塞入一顆栗子。
「嗯,也沒什麼,就只是想讓薛平了解老夫人是怎麼對付他妹子的,如此一來,可以免費賺得薛家的信任和支持。」尹安羲說著,忍不住問︰「怎麼還拿刀子在上頭劃了幾刀?」
「一會下鍋,你就知道了。」柳芫動作飛快地包入內餡。「對了,我九姊夸你了呢。」
「我要她夸做什麼?得要娘子夸才有用。」娘子夸,他才能討賞。
柳芫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問︰「你要吃幾個?」
「這個份量……」尹安羲略略據算了下。「三十個。」
「你是餓死鬼投胎的嗎?」三十個?也不想想她的小廚房被人家翻箱倒櫃,她能將干淨的收抬好做糕點,他就要偷笑了,還奢望她做到三十個。
笑罵後卻見他稍頓了下,哪怕只是一閃而逝,她還是看穿了他一瞬間的不自在,趕在他開口前,道︰「我湊湊吧,這些內餡是我正午時就準備好,幸好沒被打翻的,也不知道夠不夠做到三十個。」
她將注意力放在糕點上,撥了點心神偷覷他,瞧他如以往般地露出抹笑意,但她就是知道他心里不舒坦。
他應該察覺自己並非人,應該也被嚇著了吧,那麼,她是否該將書生告知的事轉告他?可他都不記得了,轉告又有什麼用?
「做不足三十個,二十個也是成的,最重要的是娘子親手做的。」
柳芫手上頓了下,隨即又加快度。「你少灌迷湯,把我灌暈了,也就只有那麼多,橫豎有多少餡料我就做幾個。」
「等著呢。」
待柳芫將所有內餡都用完時,沒想到還超過了三十個,眼見油鍋已熱,她拿起大湯勺,將做好的糕點開口朝上的放好,準備下鍋。
「娘子,這是什麼糕點?」
「蓮花酥。」
「……你沒加蓮花吧?」甚至就連蓮子也沒瞧見啊。
「不一定,得要加蓮花才能叫作蓮花酥吧。」她將湯勺放下鍋,那糕點一遇熱油,從開口處劃的三刀綻開來,開出了六瓣蓮花。
「哇,還真是一朵花。」尹安羲嘖嘖稱奇。「最後塞入的栗仁簡直就像是花蕊一樣,這顏色搭得真是漂亮。」
柳芫熟練地炸著蓮花酥。「這糕點就跟人一樣,不是非得要有魂魄才叫人。」
尹安羲黑眸微轉,對上她熠亮的杏眼。
「蓮花酥有其形,是以其形起名,里頭沒有蓮花,但誰說它不能叫作蓮花酥呢。」她笑嘻嘻地道。「對吧?」
尹安羲注視著她,突地勾唇一笑。「只要是我娘子說的都對。」
她察覺了嗎?不,她不可能察覺的,她應該只是有感而發才說的,但也就是這樣的心性才會吸引他。
何其有幸,此生有她相伴。
也許哪天當他把事實告訴她時,她也會笑笑地道,那又如何呢。
「別站在這兒,去那邊等著。」她指著桌邊,又忙著炸蓮花畫系。
然而,尹安羲卻幾乎是貼在她背後,曖眛地在她耳邊吐著氣息。「可是,娘子,我想跟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
她抬頭問,回應她的是他熱切的吻,他的舌鑽進她的唇腔里,那般恣意地挑誘著她,教她心跳如擂鼓。
他這是怎麼了?這是小廚房呢,外頭有人哪。
尤其當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衫底下,嚇得她險些重大湯勺打人。
「二爺……」她握住他不安分的手。
「討厭嗎?」他啞聲問,不住地吮著她的唇。
「不是……這兒危險。」外頭有人,旁邊有油鍋,她手上還有大湯勺,她的指上還沾著面粉……他怎麼突然春情蕩漾了起來?
他們成親已經一段時日了,也不是沒有同床共寢,可是他從來沒這般熱切過,教她不知所措。
「那咱們就去不危險的地方。」說著,他已經將她打橫抱起。
柳芫驚呼了聲,趕緊將大湯勺丟到桌面,隨即當著小廚房外眾人的面被抱走,羞得她不知道該把臉擱到哪去。
一進房,見他自動自發地月兌著衣衫,她羞澀地道︰「你到底是怎麼了?」
「不喜歡嗎?」
「不是,我只是……」話還未說盡,她已經被抱高,嚇得她雙腳趕緊纏在他腰上,想要他將她放下,他卻只是朝她笑得極度溫柔,教她臉皮子都發燙了。「二爺,太高了,放我下來。」
「親我,就放你下來。」
「二爺……」
「快呀。」他催促著。
瞪著他笑得壞心眼的俊顏,她咬了咬牙,俯身往他嘴上輕啄了下,豈料他隨即纏上她,唇舌吻得又濃又重,幾乎教她發疼。
她想避開,他卻不住地纏了上來,教她呼吸紊亂,快要喘不過氣時,他才總算放過了她,將她安置在床上。
她喘著氣息,瞧他褪去了中衣,露出壯而不碩的體魄,想起他那件破損的長衫,看著無一絲傷痕的胸膛,不禁伸手輕觸著……冰涼的,就算此刻,他的身軀還是比常人要來得冰涼。
「娘子這是在挑逗我嗎?」他啞聲問,握著她的手貼著他的胸膛。
柳芫回過神來,滿臉通紅,想抽回手卻被他按得死緊。「不是,我只是……」
「可我喜歡你這麼做。」他俯近她親吻著,大手滑進她的衣衫底下,在肚兜底下磨挲著,她瞪大了眼,渾身不住地顫著,不是厭惡或恐懼,只是從未與人這般貼近過,教她羞澀,卻又期盼要得更多。
有了夫妻之名,再佐以夫妻之實,那麼……他是不是可以永遠留在她身邊?
她不在乎他到底是什麼,她在乎的是個能相守一輩子的知己。
她發熱的柔女敕身軀熨貼著他,仿似讓他身上也有同樣的熱度,教他越發情動,以唇舌與雙手來回含吮愛|撫著她滑膩的肌膚,直到再也無法忍受,他驀地進入了她。
柳芫緊抱住他,不斷地呼著氣想消抵被撕裂般的痛楚,卻又清楚地感覺到他烙印在她的體內,那般凶猛地顫栗著。
他隱忍不動,直到她的身子逐漸放松,他才緩慢地律動著,顧及著她取悅著她,看著她在身下展現誘人的風情,在她身上烙下屬于他的痕跡,一回又一回。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細微的聲響教柳芫驀地張眼,就見尹安羲狀似剛進屋般,手上還端著……
「你跑去小廚房?」她疲累地問,想坐起身,卻是全身酸疼得難過。
「嗯,涼了吃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尹安羲干脆整盤端到床邊花架,替她將發收攏在耳後,間「要不要嘗點?」
「嗯。」她看了眼,顏色炸得不勻,不禁嘆了口氣。「大概是棗兒和春喜接手炸好的,可惜火候不夠,這樣外皮就不會酥脆了。」
「也肯定好吃。」尹安羲將她輕摟坐起。
柳芫緊抓著被子,問道︰「我的衣裳呢?」
「反正待會就要睡了,不穿也無妨。」
「不行!」誰會不穿衣裳吃東西。
尹安羲沒轍,從櫃子里幫她取了一套衣裳,被迫背對著她,好讓她穿上衣裳。嗯……他不太懂,該看的方才都看過了,現在有什麼好遮掩的?
忖著,他先抓了塊蓮花酥嘗,邊評論著。「娘子,這外皮正酥脆,而這內餡……嗯,栗仁炸得熟透綿密細致……娘子,里頭的內餡是什麼?」
「怎麼,你嘗不出來?」剛穿好衣裳的柳芫不禁發噱。
「不是,我沒吃過會苦的內餡,你是添了什麼藥材嗎?」他回頭問。
「哪是,那是棗泥內餡,哪添了藥材。」
尹安羲邊嚼邊眯起眼。「是有甘味,但這里頭還有股淡淡的苦味。」
「苦?」柳芫不信,拉過他的手,咬了口他手上的蓮花酥,用舌尖不斷地輕點著內餡,眉頭微微皺起。「真的耶,有點苦味……怎會這樣?」
「不只是苦,還有一丁點的辛味。」
她不信邪地再嘗一口,確實帶著一股難以察覺的辛味。「雖然我沒試吃,但我用的是黑棗做的棗泥,黑棗可是比紅棗還要甘甜的,怎可能有苦或辛?」
就在她輕喃時,突地暈眩了下,尹安羲趕緊托住她。「怎麼了?」
「沒,只是頭有點暈……」正說著,一陣麻感襲來,她緊抓住他,開始不斷地嘔吐。
「娘子。」尹安羲緊摟住她。「到底是怎麼了?」
柳芫虛弱地按著自己的脈,驚覺自己競是中了毒,而他……
她猛地抬眼,瞧他沒有半點中毒反應,她安心地微勾唇,欲開口時,口舌已經麻痹不能語。
「娘子……」見她無法開口,昏厥在他懷里,他吸了口氣,吼道︰「洪臨,趕緊前往威鎮侯府將侯爺夫人請過府,快!」
守在房門外的洪臨頓了下,隨即領命而去,而同樣守在房門外的春喜和棗兒微推開門探了下,驚見柳芫倒在他懷里,趕緊跑進房內。
「二爺,夫人怎麼了?」
「快煮解毒湯,快!」
棗兒聞言,立刻沖回小廚房,小廚房的櫃子里有夫人隨時擱放的綠豆、甘草和金銀花,夫人總說這是萬用解毒湯,不管是什麼毒,都能先擋一陣子。
尹安羲緊摟著柳芫,余光瞥見有黑影竄出,他橫眼一瞪,那黑影隨即又隱入黑暗之中。別想,誰都別想從他手中搶走他的娘子!
「解毒湯喝下了嗎?」柳九幾乎是一路沖進主屋寢房里,一進門就問。
「喝了,給她灌下兩大碗。」尹安羲在床邊應著,一見她來,隨即退到一步外。
柳九連藥箱都沒取下,直接坐在床邊給柳芫診脈,隨即又問︰「可知道是什麼毒?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送走你和侯爺後,娘子替我做了糕點,她一嘗之後就暈了下,後來好像不舒服的吐了起來,最終連話都不能說,這毒發得很快,我便讓洪臨上威鎮侯府,差了棗兒煮解毒湯。」
「十三做的糕點怎可能有事?」她問後像是想什麼,又道︰「今兒個不是說府里的嬤嬤進了小廚房搜嗎,是不是趁機攙進了什麼?」
「不可能,幾個人盯著,不可能摻進什麼。」他也想過這可能性,早就將人問過一遍。
「那麼……小廚房可有人留守?」
尹安羲突地頓住,心想光是在主廳上問審時,她身邊的丫鬟嬤嬤都在廳里廳外,還有誰能留在小廚房,莫不是趁那當頭,有人溜進小廚房里下毒?
見尹安羲眸色狠戾了起來,柳九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十三真是太不小心了,我跟她說過幾回得要留心,她偏是……」柳九氣惱地閉上嘴,畢竟現在不是數落妹妹的時候,她得先知道是什麼毒,這樣對癥效果最快。
「既是糕點,那麼是吃了外皮還是內餡,哪個環節有異?」
尹安羲回神道︰「是我先嘗的,我跟她說內餡有苦味,她不信才嘗的,可事實上那內餡微苦還帶了辛味。」
柳九猛地抬眼。「苦帶辛?」
「是。」
「附子嗎……」她喃著,開了藥箱,從里頭取出幾味藥,朝外喊著,「春喜!」
春喜趕緊走進屋內,雙眼泛紅地看著柳九。
「趕緊貪去熬,給我盯著,雙眼不準離開爐火,還有,小廚房必須有人輪值,多派一些人手在小廚房附近,如果有鬼崇之人,一律拿下再議。」
「我知道了,馬上去辦。」
待春喜離去後,柳九不禁輕搓著柳芫冰涼的手。「你這吃貨,這麼愛吃,就知道早晚有天會出事,怎麼不小心點呢?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九姊跟你保證,尹家一個都別想活!」
她不是嘴上發狠而已,而是這事只要皇上知情,皇上定會徹查到底的。
柳九背對著尹安羲,沒瞧見他垂斂長睫掩去的濃烈殺意。
不需要任何人出手,他可以了斷這一切。
待春喜將藥送來時,尹安羲一回頭,瞥見尹安道的身影就出現在屋外的園子里,隨即勾起嗜血笑意。
見柳九正給柳芫喂解藥,他便道︰「侯爺夫人,我先到外頭一會。」
「去吧。」柳九頭也沒回地道。尹安羲走到外頭,面對著園子,噙笑說︰「三弟半夜睡不著,賞月賞到主屋這兒來了?」
躲在園子里的尹安道聞聲,知道自己泄露了行跡,只能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橫豎他今天帶了幾個隨從,不怕的,只可惜,出事的似乎只有柳芫……為什麼這人就這般幸運,怎麼也死不了?
「二哥,今兒個發生了那麼多事,我怎麼睡得著呢?況且先前听到主屋這兒似乎有些騷動,而且腰門也沒上拴,所以就到這兒走走,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這套說詞說得尹安道自己都滿意極了。
「喔?」
「二哥,沒發生什麼事吧?」他佯裝關心地問。
「沒什麼事。」
「喔,沒什麼事就好,不過我剛才過來時瞧見威鎮侯還在府里,覺得奇怪,莫不是二嫂子出了什麼意外?」
尹安羲直睇著他,笑竟冷厲懾人,嚇得他向前的腳步慢慢地往後退。
「二、二哥,你怎麼了?」尹安道顫著聲問。
是他錯覺嗎?二哥的眼楮好像變紅了……
尹安羲斂笑瞅著他,緩緩地舉起了手,一把燃著火焰的鉤刀瞬間出現在他的手中,他毫不遲疑地朝他射去,就見鉤刀穿過了他的身體,硬是將他的魂魄給勾出體外,釘在園子里的圓柏樹干上。
那魂魄不斷地發出淒厲的哀嘆聲,卻無人听見。
尹安道身後的隨從正疑惑尹安羲方才那個動作是在做什麼,卻見尹安道無聲無息地倒下。
「三爺、三爺!」一隨從趕忙向前將他接起,就見暈厥的他,鼻息微弱得像是快要沒氣了。
「還不趕緊將三爺帶回去找大夫診治?」尹安羲冷聲說,直朝園子里而去。
隨從們七手八腳地將尹安道抬走,尹安羲則走到圓柏樹前,看著不斷扭動哭嚷的魂魄。「為什麼總是說不听?為什麼老是要惹火我?」
尹安羲無奈地著頭,冷眼看著那魂魄哭求的神情,「求我?沒用的,我這氣還沒消,怎可能放你走?還是你怕孤單?啊……這事倒好辦,你稍等一會,哥去幫你找幾個伴,找那幾個和這樁事有關的人來跟你作伴。」
死,太容易了,無法讓人反省己錯,他得要讓他們嘗嘗,何謂驚懼惶恐、生不如死的滋味,要不怎麼對得起他受苦的娘子。
就在柳芫喝下湯藥約莢半個時辰,隨即悠悠轉醒。
「十三!」柳九喜出望外地喊著。「……九姊?」柳芫疑惑地注視著她,直到昏厥前的記憶慢慢回籠,才月兌口問︰「我相公呢?」
「你喝下藥後,他就到外頭去了。」
「他不要緊吧?」
「他哪里要緊,要緊的人是你好不好!」柳九低聲罵著。「你不擔心自己,倒是擔心起別人,有沒有想過我一直在這兒為你擔憂著?」
「九姊……對不起。」
「你怎會如此大意,竟然沒讓人守著小廚房,給人有機可乘,要不是你家相公跟我說那糕點內餡苦帶辛,我一時還猜不出是哪種毒……」柳九叨念著,腦袋有一道靈光閃過,頓了下,問︰「他也吃了糕點?」
柳芫張了張口,腦袋空白得不知道怎麼搪塞。
「他也吃了糕點……為什麼他卻沒事人般?」柳九蹙起了眉頭。「難不成,他連我也算計,事實上是打算將咱們一網打盡?」
「九姊,你想太多了……」柳芫沒好氣地打斷她的揣度。「二爺要是想對我不利,何必差人通知你,二爺只是天生異于常人,毒對他沒用而已。」
「是嗎?有這種人嗎?」
「都有姊夫這種迷藥無效的人,為什麼沒有服毒無效的人?」
柳九想了下,沒興趣在這種事上頭爭辯。「不過,尹家人也未免太過大膽,我明明都已經在你生辰宴時將皇上給抬出來,為何他們還敢對你下手?腦袋全都殘了嗎?還是以為這簡單的毒,沒人診得出?」
「不就是為了權勢,連良心都沒了。」
「簡直是愚不可及。」
「不談那些了,九姊,你去幫我將二爺找來,好不。」雖說她很清楚毒對他沒用,但總是想見見他,確定他的安好。
柳九眯眼瞪著她。「有了相公就沒親姊了是吧。」
「九姊……」柳芫可憐兮兮地央求著。
「知道了,我讓人去找總成了吧。」柳九沒好氣地起身,開了門,瞧春喜在外頭候著,正要她去將尹安羲找來,卻見對面園子里像是著了火。「唉呀,怎麼著火了,這是怎麼回事?」
說著,她快步下了廊階,直朝園子而去。
春喜不解地跟在她身後,問︰「夫人,哪里著火了?」
「不就是哪兒!」柳九指著一棵圓柏樹。
「沒有啊。」春喜眛了眼,怎麼也瞧不出哪里有火。
「哪沒有,分明……」柳九突地噤聲,咽了咽口水,拔腿就往後跑。
「夫人?」
「沒事、沒事、沒事!」柳九疊聲喊著,一路沖進柳芫的寢屋里。
「九姊,怎麼了?」柳芫瞅著柳九一副見鬼的蒼白臉龐。
「太恐怖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恐怖的情狀……」柳九不住地拍著胸口,倒了杯茶壓壓驚。
「什麼恐怖的情狀?」
「剛才我以為對面的園子著火,結果走近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有……那個……像是被一把著火的刀給釘在樹上……嚇死我了。」柳九說著,整個人被嚇得魂不守舍,不住地在房里來回團走。
「是喔。」柳芫知曉打從柳九借尸還魂之後就能見鬼,她只沒想到尹府里有這麼可怕的景象,慶幸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這個時候要是有書生在就好了,我就能問他那是怎麼一回事,他之前說要去找故友,誰知道一去就沒回來。」天曉得那景象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富意,好比是她這個借用的軀殼要被取走,她就等著被帶走。
「找故友?書生是這麼說的嗎?」
「嗯,听他的口吻,像是找個許久不見且感情極好的故友,真不知道他到底能有什麼故友。」柳九好笑道,走了一會,覺得心跳緩了些,她在床邊坐下。
柳芫垂睫想了下才問??「九姊,那個書生到底是什麼身分?」
「他……就我的故友啊。」
「九姊,你沒有故友,或者說絕對沒有能夠詢問外頭那景象是何意謂的故友,你就老實跟我說吧。」
柳九撇了撇嘴。「我呢,不太喜歡指這個,但說說應該無妨,書生他……其實是地府文判。」
「文判?地府判官?」
「嗯,當初也是托他的福,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我借尸還魂,所以就算我再不願意,還是答應讓他在侯府借宿一陣子。」
「……他是好人嗎?」
「不是,他又不是人……但至少他對我是好的,他要是真打算將我帶回地府,當初就不會通融我借尸還魂了。」
柳芫輕呀了聲,總算確定自己錯將君子當小人,而二爺是他要找的故人……她是不是應該將他放出來?
「十三,你怎麼突然問起的?」
柳芫怯怯地抬眼,萬般艱澀地啟口道︰「九姊,其實書生已經回京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指了指耳。「我把他鎖進里頭了。」
「為什麼?!」柳九傻眼。
「因為我怕他對九姊不利,趁著他來找我時,我就把他鎖進去了。」她避開書生欲找二爺的事。
柳九驀地站起身。「趕緊把他放出來!你要是惹火了他,到時候要是害我遭殃可怎麼辦?況且,他是地府判官耶,他要是久留人世有人找來……我恐怕就真的死定了!」
「喔。」
就在柳芫觸上耳,瞬間消失不見的當頭,適巧尹安羲走了進來,見柳芫不在床上,不禁問︰「十三呢?」
「呃,她……你先出去一會,她在更衣間里。」柳九隨口謅著要趕他走,省得柳芫的秘密被發現。
「我去瞧瞧。」想不到她竟好轉得如此神速,已經能起身了。
「欸,你一個大男人瞧什麼瞧?」柳九立刻起身擋著。
尹安羲笑了笑。「她是我的娘子,有什麼是我不能瞧的?」
「可是……」話都還沒出口,床的那邊,出現了柳芫和書生身影,柳九頭痛地托著額,思索著這一幕到底該怎麼解釋時—— 「崔頤!」
那聲悶吼叫喚,教尹安羲驀地定住,緩緩地回過頭,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瞬間像是有什麼不斷地涌入他的體內,填滿他原本空白的記憶。
「書生,你在叫誰?」柳九不解地問。
柳芫直睨著尹安羲,看著他的袖色從恍惚逐漸清明,眼里並沒有她,而是直視著書生。
「……華逸?」
「華逸?」柳九傻愣愣地看著書生。「書生,你叫華逸?」
書生壓根沒理她,大步走向尹安羲,一腳就踹了過去。「你這混蛋到底上哪去了,竟然在陽間游蕩了五百年!」
柳九聞言,整個人定在原地不能動。
她到底听見了什麼?疑惑地看向柳芫,見她雖然訝異卻不意外,這又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尹家二爺會是書生的故人,還說什麼在陽間游蕩了五百年……
「……五百年?」崔頤啞聲呢喃,雖說記憶已回籠,可華逸說的五百年,他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二爺?」柳芫怯生生地喊著,就怕他一恢復記憶,卻將她給忘了。
崔頤目光微轉,定在柳芫身上,月兌口道︰「奉仙!」
柳芫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書生已不耐地拖走他,才走了兩步兩人便如煙霖般地消散不見。
「……十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柳九神色呆滯地問。
柳芫掙扎著坐起身,想找人,卻連該要去哪里找都不知道……這一夜,像場漫長的夢,裝滿了她一生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