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允肅醒了過來,他側身看著因疲倦而熟睡的她,听著她規律的呼息聲,心里卻充滿疑惑。
不為別的,只因他發現她竟還是處子。
他得到的訊息不會有誤,且他的探子也確實回報她曾被常善偷偷接出府外,到城郊的莊子里燕好。
塔格爾的女兒絛雪不會是處子,也就是說,他先前的懷疑不是錯覺或多心,她真的不是絛雪。
那麼,她是誰?
不管她是誰,如今她都是他摯愛的女人,只不過她不是絛雪,那麼真正的絛雪在何處?塔格爾弄了個替代品給他,等于是犯了足以抄家滅族的欺君之罪,這無疑是個鏟除異己的大好機會,但在還沒調查清楚之前,他決定暫時隱瞞此事,以免將她也給牽連進去。
這時,見她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轉動,似是要醒了,他馬上閉眼裝睡。
絛月微微睜開眼楮,感覺到身子的不適,可他的霸道跟溫柔,讓初經人事的她感受到了無比的愉悅。
她注視著他熟睡的臉,小心翼翼的移動身子,接著伸出手,輕輕撫模著他臉上可怕的傷疤。
喔不,她一點都不覺得可怕,更不覺得他的臉丑陋或是惡心,雖是重生代嫁,可她現在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允肅低低地「嗯」了一聲,慢慢的睜開眼楮,假裝才剛睡醒。
她與他四目相對,表情多了幾分嬌羞。
「醒了?」他低聲問道。
「嗯。」她臉頰紅潤而光彩。
他注視著她美麗的臉龐,關心地問道︰「身子還好嗎?」
絛月這下子連耳根都羞紅了,她怯怯的點了頭,將小臉埋進他胸膛。
允肅攬著她,手指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肩頭,溫柔地道︰「我已經很久沒踫過女人了,也許有點生疏急躁……」
聞言,她微微皺起眉心,他已是快三十的男人了,先前也有過妻子,當然不可能完全沒踫過女人,可不知為何,她卻吃起醋來。
她想,那是因為她愛著他,所心眼跟著變小了。
「絛雪,」他捧起她的臉,深情的注視著她,「你真心不覺得我的臉可怕?真的不覺得厭惡?」
「不,一點也不。」她堅定地回道。
「你太美了,美得讓我自覺配不上你,不該褻瀆你。」
絛月用右手食指輕輕壓住他的唇片,秀眉微微一顰,「別這麼說,我一點都不覺得這是褒讀,我……我很喜歡。」話落,她驚覺到自己說了怪怪的話,羞得直想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允肅先是一頓,旋即深深一笑,「你很喜歡?」
她羞于回答他的問題,推開了他,翻身坐起,「我肚子餓了,想吃東西。」
當她坐起,這才看見他房里像是被火炮炸過似的,「老天!」她驚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昨晚是怎麼了?」
他一笑,將她拉回懷里,柔聲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絛月向允肅要求出府,他答應了,于是,她又去了百味珍。
她也不覺得奇怪他為什麼沒有多問她要去哪里,又是去做什麼,畢竟他派了蘇克哈跟著,她的一舉一動他自然會知曉,而且她不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不想隱瞞他,免得他又胡思亂想,但她勢必得努力克制情緒,免得真被看出破綻。
見肅親王府的福晉再次大駕光臨,陸安福跟甘氏此番是如臨大敵,十分謹慎且恭敬。
「福晉,在您上次教訓草民之後,草民已痛改前非,完全遵循亡妹所堅持的工序及用料制作糕餅。」陸安福說著,呈上了剛蒸好不久的芋荷糕,「福晉,您給嘗嘗。」
絛月拈起一塊芋荷糕,嚼了幾口,果然恢復了往日的風味,她欣然道︰「太好了,你們要繼續堅持下去,扛住百味珍這塊招牌。」
「草民遵命。」陸安福跟甘氏彎腰一欠,畢恭畢敬。
這時,陸老夫人由下人換扶著從後面走了出來,看見她,先是一愣,旋即恭敬地一欠,「福晉。」
見到娘親,絛月的心情還是激動,但她極力忍著,問道︰「老夫人,近來可好?」
陸老夫人蹙眉苦笑,「托福晉的福,老身尚好。」
「老夫人務必要保重身子。」絛月說著,眼眶又是一熱。
看她如此誠摯關懷著自家老母親,陸安福跟甘氏都覺得疑惑,可也不好多問什麼。
「福晉,老身今天煮了一些豆汁跟酸梅湯,若福晉不嫌棄,可願入內接受老身的款待?」陸老夫人深怕冒犯,語帶試探。
絛月一听,立刻答應。
「福晉?」蘇克哈似覺得不妥,立刻出聲提醒。
絛月看了蘇克哈一眼,「沒事的。」
蘇克哈盡管感到疑慮,也只能依著福晉的意思。
就這樣,陸老夫人將她迎入後面的花廳,熱情款待。
雖不能與娘親相認,但能像以往這樣一起吃吃喝喝,談天說地,絛月不知道有多開心。
也許是母女連心,盡管不知道眼前的絛月就是陸安滿重生,陸老夫人竟也因她的出現而撫慰了喪女傷痛的心。
「福晉,老身不敢冒犯,但有一事不得不說……」陸老夫人說道︰「福晉的樣子雖與我那短命的閨女天差地別,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著您,我就忍不住聯想起我那可憐的孩子……」提及女兒,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絛月心頭一緊,握住她的手,也紅了眼眶,「老夫人切莫因傷心而傷了身子,相信陸家小姐在天有靈見您如此傷痛,也會不舍難過。」
「都怪我……」陸者夫人相當懊悔,「都怪我不讓她吃,她才會偷偷躲起來吃東西,也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居然、居然會噎死……」說著,她哭得更傷心了。
絛月攬著她的肩,心里也是極為難受。
要是她沒噎死,娘親不會這麼悲傷自責,可要是她沒噎死,她這輩子也不可能跟允肅踫上,並嫁給了他。
「老夫人別自責,我想,令千金一定是到一個很好的地方去了。」絛月安慰道。
陸老夫人微頓,「很好的地方?」
「嗯。」她溫柔一笑,「老天爺自有安排,或許無法盡如人意,但絕對有其道理,您就別再傷心了。」
「福晉,听著您這些話,我的心宣慰多了。」陸老夫人以疼愛的眼神看著她。
絛月拍撫著她的背,「老夫人若不嫌棄,就將我當作你的女兒吧。」
聞言,陸者夫人陡地一震,一旁的蘇克哈、喜福跟春壽也嚇了一跳。
「這、這……老身豈敢?」陸老夫人有點驚慌失措。
絛月握著她的手,望著她的目光溫柔且真摯,「沒有什麼敢不敢、冒不冒犯的,我說了就算。」
陸老夫人難以置信又喜出望外,眼底閃爍著淚光,感激又感動的凝視著她,再多言語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激動及狂喜。
回府後,蘇克哈立刻向自家王爺稟報今日在百味珍發生的事。
允肅听了之後,甚感疑惑,這實在太不合乎常理了。
「蘇克哈,派幾個面生的人監視著百味珍每個人的一舉一動,若有可疑之處,立刻向我稟報。」
蘇克哈眉心一擰,「王爺懷疑……」
「本王也不知道該懷疑什麼,但凡事不能輕忽。」他說。
其實自他發現嫁給他的人極可能不是絛雪後,他便派出探子多管齊下的查探塔格爾,相信不日便能有所斬獲。
這時,下人通傳福晉來了,允肅便要蘇克哈先行告退。
蘇克哈答應一聲,迅速離開了。
在門口與蘇克哈打到照面,絛月進屋走到允肅身邊時,忍不住嬌嗔了他一眼,他方才肯定又在听蘇克哈報告她的行蹤了。
允肅蹙眉一笑,將她攬進懷中,「我說了,不是監視,是關心,為了你的安全,我得知道你去哪里、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
「我不會亂跑。」她說。
「我知道你又去了百味珍,蘇克哈說你接受了陸老夫人的款待,還讓喪女的老夫人視你如女?」
她頓了一下,吶吶地應了一聲,「嗯。」
「為什麼?」他直視著她,問道︰「你出府去,不念著你額娘,卻跑到一個漢人家去認別人做娘?」
「我……我同情她。」
「你與她素不相識,就算同情,也未免太過。」他試著想從她口中套出什麼。
「我……」她輕咬下唇,迎上他那帶著疑竇的目光,擔心自己會露出馬腳,不由得心跳加速,突然,她靈光乍現,心生一計。「其實……我是為了你。」
允肅不解的反問︰「為了我?」
絛月點點頭,說得煞有其事,「你說過每個月兩訂百味珍的糕餅是為了彌補,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想彌補陸家,但我也希望能替你分一些憂。」
她這回答無懈可擊,而且充分的顯示了她的體貼及良善,她也覺得自己好厲害,真聰明。
「我對陸老夫人好,她便能稍稍忘卻喪女之痛。」她笑視著他,「這不也是一種彌補嗎?」
允肅蹙眉笑嘆,「原來如此,本王知道了。」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這是一種彌補,而且是最直接的彌補。
「那……」絛月勾抱著他的頸子,嬌憨可人地瞅著他,「往後我可以常常去彌補陸老夫人嗎?」
他眉梢一挑,「多常?」
「一個月……十次?」她試探地問。
他搖頭,「太多。」
「九次?」
他繼續頭。
「八次?」
他不作聲。
「七次?」她秀眉一擰,「還不行?」
「三次。」他說。
她不滿的著嘴,「三次?那麼少?」
他輕捏她的鼻尖,「別忘了你的身分,堂堂肅親王福晉隔三差五就往那兒跑,像什麼話?再說,你身分不同,亦有安全之慮,別給我添亂。」
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可一個月才三次實在太少了,她還想討價還價,「不能再多一次嗎?」
「再說就沒了。」允肅斂起表情,嚴正地道。
「好好好,三次就三次。」有總比沒有好,她想,他對她已經夠放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