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覃振健步如飛,徑直從梧桐苑去了外院書房。走外院書房,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擺滿書籍的實木書櫃上。
書櫃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覃振的手背頓時高地腫起,隱隱泛著血絲。手背上傳來鑽心的疼痛,可是卻不及他內心疼痛之萬一。
剛剛他對李如錦說出那樣惡劣的話,指責她、質疑她、喝斥她,她是不是很傷心、很難過?她會恨他嗎?會對他心灰意冷嗎?會厭棄他嗎?眼附著就要進入冬月了,她鞋也不穿,踩在地上冷不冷?她剛生下欣姐兒才兩個月啊,會不會傷了身子?
剛剛他還沖珍姐兒和惠姐兒大吼,她們現在一定都恨死他這個爹爹了吧?看到她們摔倒都會心疼半天的人,居然罵了她們,還把她們惹哭了。覃振頹然地跌坐在書案後的實木圈椅上,將手覆在了臉上。不消片刻,覆掌之下隱有水珠滑落。
覃振一整天都在書房里待著,手疼寫不了字,看書又看不去,整個人心煩意亂的。
中午有小廝進來問他午膳的事,剛開口就被他惡聲惡氣地攆了出去。
覃振很想回梧桐苑看看李如錦母女的情況,可是又怕功虧一簣,想找個人問一下,可是周圍的下人都隸屬外院,對內院的事不清楚,即便有什麼消息傳出來,也不可能這麼快,更何況是早上才發生在小小的梧桐苑里的事。
到了晚間,覃振正準備回內院,卻看到表小姐吳儀容提著食盒,只身前來。
「你怎麼來了?」看到吳儀容,覃振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頭,語氣雖不算冰冷,但也算不上熱絡。
「我听下人說表哥沒用午膳,晚膳也沒用,所以親手給表哥做了些吃的送來。」吳儀容一邊說,一邊將食盒里的東西拿出來擺在書房西北角的那張小桌上。
覃振拒絕道:「不用了,我不餓,你把東西都帶回去吧。」
「表哥,這都是我親手為你做的。我還問了姑母你的喜好,特意做了你喜歡吃的菜,你來嘗嘗啊。」吳儀容不死心,仍舊勸說著,還走過來拉覃振的胳膊,想把他帶到飯桌旁。
覃振一把掙開她的手,冷聲道︰「我說,不用。」
吳儀容被他眼中冰冷的拒絕嚇得一怔,片刻之後才眼泛淚光,委屈地說︰「表哥,你是在生我的氣嗎?早上的事,都是我不好。為了我,表哥又和少夫人鬧不愉快了。還因為我的緣故,害得表哥訓斥了兩位小小姐。姑母說,表哥平日里是最疼幾位小小姐的,想來表哥一定是在為早上的事生我的氣。」
覃振十分不耐煩听她說一堆虛情假意的廢話,正要打斷她,卻突然看到書房外立著的一個身影,當即表情一松,語氣柔和地說︰「傻瓜,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吳儀容被他話語間突來的溫柔和寵溺驚到了,不敢置信地抬頭望著他,「表哥,你不怪我嗎?」
覃振神色柔和地沖她微微一笑,說︰「傻丫頭,早上的事本來就是少夫人的不是,與你何干?我為何要生你的氣?」
「表寄。」吳儀容心中一陣感動,撲身撞覃振懷中。
覃振的身子僵了一下,當他的眼角余光再次瞥到屋外的李如錦時,他緩緩抬起手,輕輕地拂過吳儀容的頭頂,順延及下,滑過背脊,落在她的縴縴細腰上。他說︰「別擔心,一切有我。」
吳儀容像是得到啟示一般,抬起頭,踮起腳,緩緩地朝覃振吻了上去。今晚,她要拿下這個男人。
可就在她即將吻上覃振的瞬間,她卻被人大力地推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地狠狠撞在幾步外的實木書架上。她怒不可遏,站穩身形,回過頭卻看到李如錦站在她原來的位置上,站在覃振面前,站在覃振觖手可及的地方。
李如錦仰著臉,含淚的雙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覃振。覃振低著頭,似笑非笑,眸光復雜的眼楮專注地看著李如錦。李如錦看著覃振,覃振看著李如錦,兩個人眼中只剩下彼此,再容不下第三人。
吳儀容心中大震,就要上前爭辯,卻被守候一旁的之秋捂著嘴,硬生生拖出了書房。
李如錦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早上的事雖然讓她心生悔意,可事實終究已成事實。
覃振答應了納妾,吳儀容已是既定的人選,終究會成為覃振的妾侍,一切已成定局,而她不能也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她只是不停地告誡著自己,什麼是夫為妻綱,什麼是女子規範。
李如錦以為自己已經作好了心理建設,足夠面對任何場景,可是當事情臨頭,她還是失控了。
白天听外院小廝傳話來說二少爺沒用午膳,手好像還受了傷。李如錦憂心不已,可是礙于內外有別,不敢輕易出來,覃振又遲遲不回梧桐苑,李如錦只得等到晚間,進出走動的人少了,這才帶著之秋尋到了外院。
誰知,李如錦在書房外,卻看到覃振正和吳儀容溫情脈脈,情話綿綿。她的理智告訴她,吳儀容本來就是給覃振預定好的妾侍,他們在一起並無不妥。她的教養告訴她,夫君和別的女子歡好,為了夫君的名聲和伯爵府的臉面,即便看到了也要當作沒看到。
可是李如錦的心卻告訴她,她不想看到他們在一起,她不想覃振擁抱別的女人。他的懷抱原本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啊,她為什麼要傻傻地讓別的女人來分享呢?
當他口口聲聲地叫著吳儀容「傻瓜、傻丫頭」的時候,當他抱著吳儀容柔聲對她說「一切有我」的時候,當他真真切切地準備吻上吳儀容的時候,她終于還是忍不住沖進了房間。她生平第一次粗魯地推人,第一次丟掉所有的教養規矩,第一次一心一意只想著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李如錦推開吳儀容,站在覃振面前,揚起頭,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看看他、看看他,良久,終于還是問道︰「我後悔了,還來得及嗎?」覃振內心翻浦,眸光閃動地看著她,啞聲說︰「你說什麼,我沒听明白。」
李如錦再次揚了揚頭,話聲微顛,語氣卻帶著十分的堅定說︰「我不想讓你納妾,不想看到你對別的女人好,不想看到你懷里抱著別的女人。」覃振強忍住內心的狂喜,問:「然後呢?」
「你可不可以不納妾?可不可以不對別的女人好?」李如錦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你可不可以變回以前的覃振?變回那個眼里、心里都只有我的覃振?變回那個我愛的,也愛我的覃振?」
「好。」覃振聲音輕顫,整個人也因為激動而微微顛抖著。他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緊緊的、緊緊的,彷佛要將她嵌入身體一般。他終于等到她這番話了。
本來經過早上的事,覃振猶豫了一整天,已經決定和李如錦坦白,和長興伯夫人攤牌了。去他的納妾!他去的一勞永逸!他不想再這樣折磨李如錦、折磨自己了。
他明明深愛著她,為什麼非要裝出一副不愛她的模樣,傷害她、折磨她?明明傷害她、折磨她,就是傷害自己、折磨自己,他為什麼非要做這種愚不可及的事?
當初愛上她,不就是愛她的傻、愛她的笨嗎?守護她、愛護她,才是他該做的事。去他的一勞永逸,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他足夠強大、足夠堅持,他就能守護住兩人之間的感情。
就在覃振已經決定放棄所謂的一勞永逸計劃時,上天卻給了他最後一搏的機遇。
他只是下意識地作出了最後的試探,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準備在事後跟她坦白了。
可是她卻給了他莫大的驚喜,她說她不想讓他納妾,不想讓他對別的女人好,她希望他眼里心里都只裝著她、只愛著她。
這不就是他處心積慮想要達到的目的嗎?讓她意識到她對他的愛,讓她明白愛是自私的,不是用禮儀、教條作借口,就可以拿出來與人分享的。
這一刻,他終究還是等到了,這麼長時間的互相折磨,終究沒有白費。
覃振就近將李如錦壓在了書案上,長時間的壓抑和克制在此刻演變成了一場瘋狂而激烈的情事。
覃振大手一揮,書案上的筆墨紙硯紛紛被掃落下地,發出一陣七零八落的亂響,可是他根本就無暇顧及是否摔壞了昂貴的端硯,是否墨染了珍貴的古籍善本。
他只想狠狠親吻身下的女人,刻不容緩地侵入她、佔有她,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心中那股噴薄而發的狂熱和。
冰冷的桌面讓李如錦打了個激靈,可是很快的,她就感覺不到冷了。他瘋狂地啃咬著她曲線優美的脖頸、形狀漂亮的鎖骨,作怪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挑逗,撩撥著她最原始的。
厚重的冬衣被一件件剝離,又被隨意地丟棄,沒人在意它們飄落到了何方。此時此刻,它們是障礙,是攔在他們之間的阻隔。
在進入李如錦的瞬間,覃振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天知道,他這段時間忍得有多辛苦。
隆冬的寒夜里,李如錦全身赤|果地躺在冰冷的書案上,卻絲毫不覺得冷,反而渾身燥熱,汗流浹背。
書案、藤椅、軟塌、圓桌,可以征伐的場地還很多。夜尚未深,情猶未熾,這場注定不眠不休的戰事才剛剛拉開序幕。
李如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昏睡過去的,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嚇了一跳,看窗外這天色,只怕是早過了早起去給長興伯夫人請安的時辰了。
李如錦剛剛一動,渾身的疼痛瞬間傳來,令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細碎的抽氣。緊接著,一個強而有力的臂膀便將她摟了過去,她忍不住又是一聲驚呼。
「這一大早的,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呃?」頭頂傳來覃振慵懶的聲音。
「你、你還在?」李如錦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放在平日里,這個時辰覃振通常都已經出門了,哪里還會賴在床上和她說話。
「這麼無視我的存在,真的好嗎,嗯?」覃振不懷好意地低頭看著她,眼中裝著戲謔,手已經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游走。
李如錦連忙捉住他作怪的手,驚慌道︰「相公,天色不早了,我該去給婆婆問安了。」
「不急,一會我陪你一起去。」覃振笑著,掙開她的手,翻身躺平,一把將她抱到身上,調笑道︰「現在,先喂飽它再說。」說著,牽引著她的手來到身上。
李如錦被他的熾熱燙傷了手,又羞又惱,想要掙月兌,卻又掙不開。她咋晚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睡著的,這才剛睜開眼楮呢,這是又要開始折騰她了?她能不能哭給他看?
覃振這是憋得太久了,前些日子的種種情況讓他不得不委屈自己苦苦壓抑,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他可不得將之前的分一並補齊了。
于是,這可苦了李如錦了,被壓著做了一晚還不夠,早上剛醒又被撲倒了。
等到覃振終于食飽饜足地放過李如錦的時候,李如錦已經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彈了,可偏偏又不得不動彈。因為她餓了,而且她必須要起床去給長興伯夫人認錯請安去。
覃振讓人送來飯菜,親自伺候李如錦吃了些東西,又親自伺候她沐浴更衣,期間又險些沒能走出沐浴間。等到兩人終于收拾妥當,走出書房,回到內院的時候,已經午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