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川為兩人作了介紹,對方叫馮芷若。但也僅此而已,他沒說第二句,便借故離開,原因是對她們的談話不感興趣,也不想參與。
「不是吧,你是介紹人啊,留下來一起嘛,我們也很久不見了吧?」馮芷若大方而自然地說。
「都很久不見了,也不在乎這一次了。剛才見到幾個朋友,我去和他們聊一下。」李柏川可說拒絕得相當無情,這種會員制的地方遇到熟人倒也很常見。他欲走,踏出的腳步還是停頓了下,轉而拍了拍蘇紫予的肩。
「什麼啊?」蘇紫予是背對他坐著,順勢揚起頭看他。
「你……克制一點。」他慎重地思考了下措辭。
「不放心的話就留下來一起啊。」蘇紫予覺得自己被小看了,她能怎樣,吃人嗎?
李柏川皺了皺眉,想必是她說到點上了。他猶豫了下,還是走掉了。
真是怪人啊。蘇紫予轉過身看著他的背影,不是他介紹自己過來的嗎?又擺出那麼副不情願的樣子是要給誰看啊。話說他不是對女人一向自認為很溫柔、紳士,今天這麼個千載難逢的美女在這,他也太冷淡了吧?不過嘛,現在哪還顧得上他啊。
蘇紫予轉過身來,發現馮芷若正是嘴角含笑,若有所思地看她,那樣子真是迷死人了。
「姐姐,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啊?竟然讓我那個凡事以面子為先的哥哥失去了原則。」
「哥哥?」比起聊正事,好像還有更大的八卦呢。
蘇紫予終于知道李柏川不想在這待著的原因了,還說這樣的美女竟然跟他沒有感情糾葛實在太奇怪了,原來是他的表妹。
「簡單來說,我那個哥哥就是全家人的驕傲,思想跟那些長輩是一樣的。而我呢,就是長輩眼中的叛逆小孩,他們不喜歡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以讓他們生氣為樂,所以從小我跟我哥就不對盤。」馮芷若真是一點也不拿蘇紫予當外人,「所以當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有件能把我爸媽氣死的事情,問我願不願意干時,我真是太意外了,還以為是什麼陷阱。」
能把爸媽氣死……蘇紫予一臉黑線,這樣的開場白真的是為了幫她嗎?難怪要讓她克制點了,其實事情跟她想的一點都不一樣,他只是把人騙來了而已。
「所以說,你並不了解具體是什麼事吧。」
「沒有啊,他都跟我說了。」馮芷若笑了起來,「你不要誤會啊,他說能把我爸媽氣死是真的,你這份工作怎麼說呢,真的比較特別啦。但他也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什麼偏見,雖然是很特別的工作,但也只是個工作而已,他可還沒狠到把自己妹妹往火海里推呀。他有問我意思,是我自己感興趣才來的。」
蘇紫予眨了眨眼,真的嗎?之前李柏川明明那麼百般不情願,好像很瞧不上她這份工作似的,她已經習慣了旁人的態度倒沒覺得什麼,但這會他一叫就叫來了妹妹,倒讓她不適應了,有種用力過猛的感覺,這人做事也太極端了吧?
馮芷若看出她的想法似的,說︰「要說意外,我比任何人都要意外,但是他跟我說,任何被認真對待的工作都不應該被小瞧,還讓我也慎重思考,不要單純地當成氣大人的手段。真是嚇死我了,那可是那個當初吐槽我搞樂團一輩子都會沒出息的哥哥耶,你能想象得到嗎?姐姐,你給我哥吃什麼了?」
「呢……」這要讓她怎麼解釋?總掃大概就是她的誠意感動上天了吧。蘇紫予有點心虛,總不能說是她哥對她懷有愧疚,賣自己妹妹來還她這份人情,「總之,我也覺得如果單純是想讓爸媽生氣,還是慎重些好。離經叛道的事雖然很酷,但需要的不是沖動,而是熱忱,不然將來搞不好會很後悔的。」
「欸?」馮芷若疑惑,「真是怪了,你跟我哥角色是不是反了啊?」
「真的啦,怎麼說呢?算是經驗之談吧。」說著,蘇紫予笑了。
「好吧,其實我只是想來見見你的,但是現在我真的得決定思考下這件事了。」馮芷若一抿嘴,又是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我哥是不是也被姐姐你這份認真打動了呢?」
拜托不要那麼理想化啊,會讓她心存愧疚的。
兩人正說著,有一個人氣勢涵洶地走了過來,停在了她們桌前。蘇紫予和馮芷若對視,對于這個人都毫無頭緒,這人看樣子不到三十歲,好像也是這里客人的樣子。關鍵是,他正很凶地瞪著蘇紫予。
「喂,以前沒見過你啊,你是這里的會員嗎?」
蘇紫予不明所以,馮芷若接過話來對那人說︰「這位小姐是我帶進來的,是我的朋友,你有什麼意見嗎?」
這間會所的每個會員一次只能帶一個非會員朋友進入,所以蘇紫予在這並不違規,工作人員不管,不知這人動這麼大的火氣是為什麼。
馮芷若自然是想堵住對方的嘴,但那人很鄙視地笑了下,「朋友?我看你帶著個這麼大的相機,是沒見過世面,還是另有所圖?你是記者吧?」蘇紫予看自己脖子上掛的相機,這是她的職業習慣,況且今天是來見模特兒的備選者,她想帶著相機以防萬一,但一直沒有拿出來用,卻不知這怎麼觸動到旁人的神經了。
那人的口氣不善所有人都能听得出來,見蘇紫予不說話,他像得到默認似的又繼續說︰「你們這些記者就是為了點素材,什麼下三濫的法子都用得出來,看你長得也不難看,干什麼不好,整天想盡辦法竊听別人的隱私換錢,有意思嗎?」
看來他的確是有什麼誤會,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人是不是都有些自我意識過度膨脹的毛病?整天不是覺得有人愛上自己,不然就是覺得有人要害自己。他這是以為她是個靠關系混進來的小報社的記者,守在這搜集他們這班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八卦呢。
按說這種誤會好好解釋也就罷了,但見對方顯然並不是要听她解釋的態度。而且還說什麼她長得不難看,干什麼不好,這種論調多麼耳熟……
「長得好看就干什麼都行了嗎?那長得好看當然也可以做記者,有什麼不妥?」蘇紫予並不生氣,只是笑笑。但那個笑,明顯就是宣戰的意思。
馮芷若張了張嘴表示意外,顯然沒想到蘇紫予會這麼直接。
想不到那人听後大笑了兩聲,「記者嘛,都是些什麼也不會的人,整天只靠拍幾張照片寫點狗屁不通的謠言混飯吃,是連自尊都舍棄的職業,按說也值得同情。但像你這樣明目張膽地在這示威的,看來這破會所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什麼人都往里放。」
「看來這位先生深受其害啊。」蘇紫予也很同情地點頭,「請問在哪間三流小報社上能看到先生的八卦呢?三流人物配三流小報社,很合適啊。」說到這,已經有知情的人忍不住小聲笑出來了,看來是被她說中了。
那人臉一紅,「你們這些靠投機取巧活著的人,有什麼立場說別人?」
「嗯,的確跟含著金湯匙出生,腦袋里塞滿雜草也能保有優渥生活的人沒法比。」蘇紫予問,「那麼在你看來,什麼樣的才叫所謂的本事呢?怎麼樣活著才算光明正大呢?」
這顯然不在對方的預計當中,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眼角瞥見放在大廳中央的那架三角鋼琴,靈機一動道︰「起碼要有點別人不會的,彈個琴、跳個舞什麼的,像你們這些人按快門、寫字誰不會啊?」
面對這樣赤果果的無知、歧視,蘇紫予並沒有那種「不跟無賴一般見識」的寬厚,無賴之所以是無賴,與他的出身、地位沒有任何關系,只是慣著他耍無賴的人太多所造成的而已。
「這麼說,先生你一定是各中行家了。」
那人一听,露出個早知如此的笑容,「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如就來讓你見識一下這里為什麼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是你的眼界局限了你的社會層次,明白嗎?如果我彈的曲子讓你心服口服,在座各位也可以評判,到時候相機留下,你道歉離開,沒問題吧?」
馮芷若緊張,正要說什麼,蘇紫予比她的反應快多了,十分平靜地說︰「可以。」
馮芷若趕緊低頭拿手機求救,這個李柏川說是找朋友了,朋友是在美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