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余坐上了床,這床鋪放了一整天,觸感冰涼,恐要躺好一會兒才會變暖。
盧燕兒解下了兩旁床柱銀鉤上的系繩,垂放床帳。
「請少爺歇息。」她欠了身,便要離開回粗使丫鬟居住的大通鋪去。
過往,慎余覺得這些總是敷衍了事的丫鬟見了煩,加上他總是一覺到天亮,故他絕不留人守夜,習慣之後,就算是盧燕兒,他也一樣不讓她留守。
可當盧燕兒準備要走,他莫名地一個心念動,掀開床帳,扣住細腕,轉過頭來的她,不知為何臉上紅潮一片,帶著少女羞怯模樣的嬌顏讓他無法克制胸口勃發的欲念。
想要她!
听見他心底赤|果|果的強烈,讓盧燕兒不由得臉上一陣熱。
自初夜之後,他未再踫過她,可對她的態度卻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當然他還是那個脾氣暴躁的少爺,一個不悅,手腳總是動得比嘴還快,但他在發現自己害她受傷時,即使嘴上不說,眼神卻顯露出愧疚與心疼,亦逐漸懂得忍耐,最近已經鮮少看到他發脾氣了。
而且他三番兩次歸家時,手上都會帶著香甜的糕點、或是女人用的脂粉、飾品,再裝作一副只是剛巧在路上撿到似的,扔到她面前,話也不說一句,要是他人,恐是一頭霧水,但因為她听得見他心底的話,知道狀似不經心的動作,其實都是特地去買來的。
她覺得暖。
生平頭一遭,有人這樣待她。
長臂一使勁,盧燕兒便跌到他身上來,他穩穩地接著,一手圈著細腰,一手托起柔女敕的粉頰,便吻上了去,反復品吮柔唇,吸取檀口甜津,把她的甜美盡情嘗了個夠。
慎余翻身將她壓在床上,她害羞得不敢直視他的眸,但心底仍有著淺淺的恐懼,畢竟第一次他要得太急太快,即便撕裂般的傷處早好,卻也在心底深處刻印上了懼怕。
是故,當他開始解她腰間的腰帶時,她不由得細喘了口氣,身軀微微緊繃了起來。
他听見了,抬眸望向她,小臉上的紅暈早就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略略的蒼白。
他微眯黑眸,「你不願?」原來這個丫鬟的心並未向著他……
「不!」盧燕兒迅速否定。
她知道若是讓他誤會了,恐會在他心上打一個結,還是難以解開的死結。
「只是……請……請少爺溫柔點……」她大膽地說出她的要求,希望不會因此惹惱了他,將她趕下床。
「唔。」他嘴角微動,沒有說話,但她听見了他的懊惱,也知道了他這麼長時間沒踫她,是怕上次讓她流了血,不知傷處好了沒,才一直躊躇沒動作。
盧燕兒到這時才恍然大悟,為何有時明明察覺他情|欲動,卻還是放她回房去睡的原因。
他脾氣固然差,也是有他貼心的一面的。
該不會傷口還沒愈合?
那還是應該讓她再繼續養傷才是。
見他似乎有要收手之意,盧燕兒連忙反手拉住他的衣袖,主動將紅唇送上。
雖然只是輕觸了一下,但這樣毫無女子矜持的大膽舉動,卻已足以讓她粉顏紅成了秋季的楓紅,連回視都不敢,心頭害怕他會不會將她當成不守婦道的女人,孰不知,慎余臉上拉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充滿著孩子氣,若她看見了,恐怕要心悸半天,整個人都要為之淪陷了。
她願意。
而且非常願意。
她輕輕的一吻告訴了他這樣的訊息。
慎余欣喜回吻,在解開她身上的衣物時,不忘放輕了手勁,不像上回,衣服都被他撕開,還讓盧燕兒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縫補回去。
拉開了一層又一層的衣物。
……
「少爺……」她已經累得眼楮都要張不開了。
「嗯?」
「不好意思,奴婢休息一下,等等……就離開……」最後一聲如囈語般微弱。
「無妨,躺著歇息吧。」
他維持著環抱她的姿勢,另一手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至于外頭的油燈,他是懶得捻熄了。
清晨晏起時,慎余發現他的手臂不知怎地被個東西壓制住了,他用力抽回,竟听到耳旁傳來訝叫聲,他迅速起身,拉開床帳,藉由微薄的晨光,看清楚是誰這麼大膽敢躺在他身邊。
一見是盧燕兒,他未加思索,諮異地喊︰「你怎睡在這?誰準許你的?」
他從不留人守夜,更別說是同睡一張床,就連西側的那間專給貼身奴僕睡的小房也不曾有人住過。
盧燕兒心一凜,想起是昨夜他將她擺弄得太累,她一時胡涂,竟在他床上睡沉了。
她並非故意,但看到他臉上一副她擅自與他同眠的不悅樣,仍是讓她覺得有些委屈。
「對不住。」她匆匆起身,顧不得身上無寸縷,狼狽的撿拾地上的衣物,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來到外頭轉角處,才慌張套上。
望著尚黯淡的沉藍天色,她忍不住輕嘆了口氣,「終歸是個丫鬟。」連同床共寢的資格都沒有。
這感嘆一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她……不甘于是個丫鬟嗎?
所以,她才覺得委屈了?
原來,她的心也是貪的?
人一起了貪念,後患將會無窮,更何況是像她這樣會帶來災禍的女人。
她怎麼敢起這樣的妄想?
她自己也很明白,是她用了心服侍,讓慎余覺得她應該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一直都是孤單的他,才想將她放在身邊陪伴,今天如果換了別人,他也一樣會把她留下。
她也知道少爺其實還搞不太清楚自己對她的想法,所以有時會在心里產生無法理解的疑問,但他也沒讓自己困擾太久,反正想做啥就做啥了,所以他才會對她好。
等哪一天,出現一個匹配得上他的美好女子,那麼她就會回到一個普通的丫鬟身分,可能偶爾他想起時,把她叫來床上貪一夜歡而已。
她很清楚,因為服侍過兩個大宅的主人,能像六姨娘一樣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屬鳳毛鱗角。
明明很清楚,但為什麼還是會掉眼淚呢?
她緊咬著下唇,揩掉頰上的淚,緩緩踱向灶房。
望著盧燕兒倉皇逃離的背影,還處于剛睡醒時的混沌的慎余,有些百思不解的蹙著眉頭。
燕兒知道他的規矩,絕不會擅自破壞,且她一直都很善解人意,又聰慧伶俐,他常有種與她心意相通的感覺,無須語言就能清楚他的想法,怎麼會……
他忽爾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是他告知她留下來過夜無妨,現在卻怪罪她與他同床?
「該死!」他咒罵了聲,抓起中衣套上,赤著腳,快步走出廂房。
「燕兒!」他喊著她的名,卻沒听到回應。「去哪了?」舉目望去,空無一人,搜尋院落一遍,猶然無她的蹤跡。
這個時候,她應該汲水給他淨臉漱口的才是,怎人會跑不見了?
一道莫名的恐懼油然而起。
她該不會……走了吧?
會不會晚上歸家,又換了一個丫鬟了?
顧不得地上小石兒刺了腳掌,也顧不得清晨風寒,他慌張的在宅內四處尋找,最終在灶房發現她的身影。
她微垂螓首,貌似專心的在盆子里打蛋,動作利落流暢,一氣呵成。知道她是在為他準備膳食,並非棄他而去,他寬下心來,轉身欲回院落,卻听見了廚娘與雜工們的閑言閑語,話中的對象,正是他……
木然的踏進灶房,盧燕兒一如往常,默默烹調慎余的早膳。
其他廚娘早習以為常她的自作主張,反正少做一份工她們何樂而不為。
「听說了嗎?六姨娘這幾天一直煩著老爺,要老爺改立小少爺作為將來慎家商行的繼承人。」
「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有人發出納悶之聲,「誰不知道有新的繼承人出生,大少爺就要準備被拔掉繼承人的位置了,六姨娘有啥好吵的?」
「就是老爺一直沒作聲,所以六姨娘才一直吵啊!」
听到了是與慎余有關的消息,盧燕兒不覺豎起了耳朵仔細傾听。
「小少爺也才滿月,話都還不會說呢,若現在就換繼承人,大少爺心底不服,不去商行辦事,老爺也煩吧?」
誰不知道現在商行于內是少爺主持,老爺主要負責外務,有時在外城生意談談,就順便摘朵花回來了。
「大少爺脾氣壞歸壞,听說商行的事處理得井井有條。」
「是想在老爺面前展現自己還有點用處吧。」負責打雜的雜工嗤笑。
盧燕兒听了心頭一陣火起,忍不住狠狠瞪向說背後話的雜工。
「不這樣巴結,大少爺哪還有立足之地。」一名廚娘附和,「都是慎家多余的人了—」
除了盧燕兒,其他人均有志一同的哈哈大笑。
盧燕兒火大咬牙瞪著眾人,眼眶不滿的淚珠打轉。
這就是慎余在宅里的處境。
她心底雖然明了,但每次听到這些閑言閑語仍因為他打抱不平而氣紅了眼。
盧燕兒氣奴工,更氣那是非不分的老爺,若是他對他的兒子稍微放一點心,下人豈有膽子在表面恭敬,內心看不起少爺嗎?
快速煮好早膳放入餐盒內,她繃著臉快步走出灶房,將蜚言流語拋在身後,不再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