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到永玹的府邸,門房進去通傳後,永玹親自出來迎她。「你怎麼來了?」
「我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他領著她走進府里。
不等進到廳里,她在半路便質問道︰「官銀的事,你是不是沒有替我向皇上討賞?」
他溫言答道︰「我今日進宮時,已向皇上指了這事。」不過他沒替她求賞銀,這個功勞先在皇上那里記下,說不得以後會對她有用處。
「那皇上怎麼沒給賞銀,反而賜下這樣一道聖旨?」她將手里的聖旨舉到他眼前。
皇上派人來傳達賜婚的聖旨,自然不可能只有給她,他定也收到了這道賜婚的聖旨。
見她將賜婚聖旨都帶來了,永玹微笑道︰「想來皇上是認為千金易得,佳婿難求,才會將我賜給你為夫。」
拂春受不了地指著他的鼻子,「你這人臉皮未免也太厚了。」竟然有臉自稱佳婿。
他溫雅一笑,但說出來的話卻毫不遜猻,「我說的是大實話,皇上定是認為讓你嫁給我,比賜你千金更有用,所以才會為咱們倆賜婚,何況咱們在古墓里早就私訂了婚約,皇上的賜婚不正好。」
她沒想到他會拿那件事來說嘴,一時有些結巴,「那是……」
「當時在古墓,你可是親口說要與我結為夫妻。」
「那時我是說倘若咱們出不來。」
永玹斂去笑意,眸光憂傷的注視著她,緩緩啟口,「倘若你當真不想嫁給我……我可進宮去向皇上請罪,求皇上收回 聖命。」
拂春想起兩人在古墓里共患難的情景,又見他似乎很難過,不暇細想便月兌口道︰「我又沒說不嫁你。」說完,她有些害臊的嗔了句,「不同你說了,我回去了。」掉頭便跑了出去。
他也沒追上去,站在原地看著她越來越小的身影,嘴角緩緩揚起,而且越揚越.
他不會告訴她,這樁婚事早在幾年前他就向皇上求來了,那是某一次替皇上辦事,他辦得極好,皇上問他想要什麼賞賜,他求了一件事——
「臣想求皇上將瓜爾佳拂春許配給臣為妻。」
「拂春不是常德家的那丫頭嗎,朕記得她似乎還是個小丫頭,尚未到婚配的年紀。」由于幾年前她為了她弟弟一個人打了吉勝他們幾個,這事鬧得連皇上也知曉。
「臣想求的是,等過幾年她長大後,請皇上將她指給臣為妻。」他知道她才十二,年紀還太小,不過他可以等。
「原來你這小子早早就瞧上了人家,還想提前將她給訂下來。」
「請皇上成全。」
「好吧,朕就答應你,日後將她指給你。」
今日他進宮,向皇上請旨賜婚,皇上還笑話了他一頓。
「朕還想著你若再不來請旨,便要將她指給別人了。」
是啊,他等了這麼多年,終于能如願以償,將他的拂春給娶進門了。
「永玹,我再敬你一杯,恭喜你即將大婚。」吉勝已喝得半醉,滿臉通紅,拿著酒壺走過來,來到他面前時,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下。
永玹扶住他,勸道︰「你醉了,別再喝了。」今日幾位好友相邀,提前祝賀他大婚,吉勝一來便猛灌著酒,已連飲三壺酒。
「我沒醉,皇上賜婚,讓你迎娶拂春為妻,這麼大的喜事,你怎麼也要把這毒酒給干了。」吉勝的一雙醉眼狠狠瞠著他,硬是將酒壺塞到他手中,要他喝。
永玹拿走酒壺擱在桌上,「你醉成這般,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見他不喝,吉勝抬手一揮,將那壺酒砸碎,朝他吼道︰「你不喝是不是瞧不起我?我早知道你同我一樣,對拂春懷著那種心思,我娶不到她,讓你娶到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見狀,文碩與平康相覷一眼,擔心吉勝鬧起來,也過來相勸。
「吉勝,你醉了,我送你回去。」「我沒醉!今天永玹若不把酒給我喝光,我同他沒完!」
「吉勝,咱們今兒個是來祝賀永玹即將大婚,別鬧了,看看你都醉成什麼樣子了,盡說著渾話,我送你回府。」文碩拽著吉勝的手臂,將他往外拉。
吉勝甩不開他的手,被拖著往外走,但仍不甘心的回頭朝永玹吼道︰「你很得意是不是,你贏了我,娶到她了……」
「永玹,吉勝這是醉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別往心里去。」文碩連忙替吉勝解釋,以免永玹心生芥蒂,說完,他便與幾名隨從匆匆從將吉勝扶出包間,往樓下走去,以免吉勝再口沒遮攔,說出什麼難听的話來。
吉勝對拂春懷著什麼心思他是知情的,但是他沒想到原來永玹也是,他們幾人是一塊長大的好友,他不希望為了一個女人,壞了幾人之間的情分。
平康也替吉勝緩頰道︰「吉勝這小子一喝醉就胡言亂語,你別把他的話當真。」
永玹斟了杯酒,啜了口,溫聲道︰「我沒在意。我們四個人是一起長女的,我還不了解吉勝的性子嗎?只不過這次,在意的怕是他。」
吉勝無法給拂春的,他能給她,但他能得到拂春並不是憑空得來,為了她,他花了不少心思,府里更是一個姬妾都沒有,只為等她。
「吉勝對拂春的心思我先前是看出來了,可我真沒想到連你也……你是什麼時候對她動了心的?」平康奇的問。
「比吉勝還早。」永玹只說了這句,其他的便不願再多說,接著他站起身,「還要籌辦婚事,我先回去了。」
平康目送他離開,永玹的心思素來藏得深,這次若非吉勝他甚至沒看出這位好友早動情了,多年來他身邊始終沒有女人,他還一度以為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毛病,原來竟是個痴情種,獨身至今只為等一人。
下一瞬他想起不久後妹妹也要出嫁的事,感慨的嘆息,同樣是皇上賜婚,卻是兩樣情。
琬玉出閣前,拂春過來看她,待送琬玉出嫁後,很快也將輪到她了,她和永玹的婚期已訂下。
琬玉命丫鬟取來一套頭面首飾送給她,「拂春,你成親我沒什麼好送你的,這套首飾就當是我給你添妝。」
拂春接過錦盒打開一看,里面放置了一整套用翡翠雕琢的珠鏈、耳環和簪子,有些訝異,婉拒道︰「你成親,我什麼也沒送,只送給你一些我鋪子里的胭脂水粉,這麼貴重的首飾我不能收,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
「這些首飾我很多,這套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你就收下吧,咱們姊妹一場,我比你年長兩歲,就當是我這個做姊姊的送給妹妹的禮物,你若不肯收,倒要教我心里難過。」
「可是……」
琬玉不讓她再推拒,將錦盒塞到她手里,輕咳了聲說道︰「我出嫁時會用你送我的那些胭脂水粉,你出嫁時,也配戴這套首飾可好?」
最後推卻不得,拂春收下了,然而看著琬玉日漸消瘦的面容,那唇色和臉色一樣蒼白,她心里也越發擔憂。「今日天氣不錯,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這一次琬玉沒有拒絕,「也好。」
拂春扶著琬玉走到花園,此時已是夏末初秋,天氣不冷不執,池子里的荷花早已凋零,只剩下幾許殘枝敗葉。
琬玉站在池邊,望著那一池殘敗的枯葉,清雅的面容無喜無悲,只是輕聲道︰「明年這池荷花再開時,也許我已見不到了。」
拂春听見她這隱隱透著不祥的話,神色一變,急忙道︰「不會的,琬玉,你別再胡思亂想,不只明年,後年、大後年、大大後年,以後每年荷花開時,只要你想看,我都陪你回來看!」
琬玉輕笑了聲,「你別緊張,我的意思是屆時我已嫁為人婦,哪里能再隨便回來。」
拂春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你若想賞花,只管回來就是,這兒是你的娘家,誰敢阻止你回來?若是有人敢不讓你回來,你差個人來告訴我,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琬玉溫柔淺笑,「拂春,能有你這個妹妹真好。我相信你日後嫁給永玹,他定也會好好待你。」
「要是端瑞郡王敢不對你好,我一定饒不了他。」比起自個兒的婚事,她更擔心琬玉,她身子不好,還要嫁給那樣的人,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琬玉輕螓首,「你別怪他,這樁婚事只怕他也不願意。咱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九月初八這一天,拂春穿著大紅喜服,在出嫁前先去看了弟弟。
她握住弟弟的手,舍不得地道︰「常臨,姊姊今天要成親了,往後會住在玹郡王府,沒辦法再住在咱們府里頭,不過你放心,姊姊會常回來看你。」
常臨目不轉楮的看著她那身喜服,還有打扮精致的妝容,也不知有沒有听懂她的意思,張口吐出了四個字,「姊姊,好看。」
拂春漾開粲笑,抱了抱弟弟,「以後姊姊不在府里頭,你要照顧好自己,若有空,多去陪陪阿瑪和額娘,我出嫁了,阿瑪和額娘就只剩下你陪在身邊了。」明知道對他說這些他定然听不懂,可她還是忍不住叮嚀道。
他沒有回答她,瞥見白貓從窗外爬進來,便轉身去模貓了。
站在一旁瞧著弟弟,她明白他約莫一輩子都不會懂得人情世故,可無妨,他是她的弟弟,只要她活著一日,就會照拂著他,她希望他能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花轎要過來了。」英兒上前催促道。
拂春輕點螓首,提步越過門坎,走回寢房。
不久,迎娶的花轎來了,她在永玹的陪伴下拜別了父母,坐上花轎,嫁進玹郡王府。
完成繁復的迎娶儀式後,永玹屏退所有下人,喜房里只剩下一對新人。
永玹雙眼含笑的走向他的新娘子,「咱們終于拜堂成親了。」
一整天忙下來,比練一整天功還累,拂春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隨口應了句,「說得你好像盼了很久似的。」
他走到她身後,替她揉捏著肩膀,「是很久。」從她十二歲盼到如今。
她以為他拽的是賜婚聖旨下來到成親這段期間,沒好氣地回道︰「不過才幾個月罷了,哪里久了。」
知她誤會,他也沒多解釋,牽著她的手走向喜榻。
明白接下來將要發生何事,拂春的心跳陡然加快,指著桌上的喜燭說道︰「那個……咱們先把燭火熄了再睡吧。」
一想到待會兒要與他果裎相見,她實在難掩緊張。
永玹應她的要求,吹熄了幾盞燭火,只留一盞,再走回床榻旁。「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燭火不能全熄了。」
見屋里沒那麼亮堂了,她點點頭。
他兩手撐在床榻旁,將她圈在懷里,俯吻住她的唇,須臾,他逸出笑聲,「別用力咬。」
拂春的身子有些僵硬,兩只手一開始有些慌亂,不知該擱在哪里,但咬了他幾次之後,她漸漸學會了怎麼吻他,兩手也不自覺抱住了他的頸子。
屋外月色如水,喜房里羅帳不知何時已放下,遮住了滿室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