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已經響了第四遍，黎越理也不理，他剛發了一通火，冷冷地瞧著被他罵哭的女助理。
黎越只是坐在那，就給人很大的壓力，尤其是那種冷淡到極致的目光讓女助理戰戰兢兢，她試圖討好，「黎律師，我會改的，下次不會犯錯了。」
「還有下次？」
「我真的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女助理抽噎著解釋道，淚珠不斷落下來，哭得梨花帶雨，襯著那張讓無數男人心疼、憐愛的姣好面容，有股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黎越沒有開口，只皺眉看著她，似乎在思考什麼。
被原諒的希望冒出來，女助理表現得更乖順，「我可以發誓一定會做好的，你讓我跟著你好不好？求求你了。」
從小到大，她都說沒過這樣祈求的話，雖然現在只是個小助理，可爸媽疼愛她，她又長得漂亮，這些年無論是家里，還是外面，總是有無數的男人上趕著寵她、愛她，別說看她哭，就是她皺皺眉都有人忙不疊地討好，可偏偏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不吃這一套。
黎越冷淡又無情地看著女助理，讓她十分無助、緊張，心里怦怦直跳，覺得緊張。除了工作時候，這男人很少這樣盯著女人瞧，現在被他看著，她的心情怎麼能不緊張。
半年前她運氣超級好，進了有名的明正事務所，見到黎越的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意氣風發又年輕有為的男人讓她一見鐘情，他皺著眉，似乎不耐煩應酬，卻又不得不做這件事。那時候她就著了迷，想盡辦法成為他的助理。不為別的，只為在他不悅的時候，她能陪在他身邊，跟他說說話。
只可惜她當了助理都當了大半年，她非但沒成為黎越的親信，還被他嫌棄得要命，就連多看一眼都沒有。
就在她打算表現得乖一點，討好一下他的時候，黎越開口道︰「我不需要每天連最基本的工作都連續幾次出錯的助理。」這意思就是驅逐令了。
女助理愣住，看著她喜歡了大半年，卻笑臉都不給她幾次的黎越，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一瞬間她是惱怒的，想告訴他他沒什麼了不起，可這些話說不出口，她眼前的男人是律師里面的翹楚，他確實有挑剔的資格，何況她還犯了錯。
「沒事請出去。」黎越沒心情和她脈脈相視，直接拿過響了幾遍還不肯停下的手機，接通後，無奈說地道︰「不是說過不要在工作時間打電話給我嗎？如果要是分享妳在大賣場買到什麼東西便宜又實惠，還是公寓里誰家吵架打起來，能不能到晚上再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郁悶，又透著滿滿的無奈，不像是發火，倒像祈求對方別騷擾他，而能讓黎越這樣無奈的人只有一個。
黎母滿是無辜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我有打擾你工作嗎？今天不打算和你分享那些呀，雖然公寓里確實有人吵架，很有趣，你知不知道……」
怕自家老媽的八卦停不下來，黎越冷酷地打斷，「那打來電話是有什麼事？」
「哦，我忘記正事了。」對于兒子的冷漠毫不在意，黎母笑起來，知子莫若母，她才不會誤會兒子真的是冷酷的人，「不要不高興嘛，你要是在工作，我可以晚點打給你。」
「沒事，現在說吧。」手指捏著額角，黎越嘆口氣，冷冷看一眼賴在那里還不肯出去的女助理，用眼神把她趕走。
盡管不甘，女助理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是這樣的，我有一點小忙需要你幫忙，真的是很小的事情。」
「什麼事？」
「你猜，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黎母的心情很愉快。
「如果還是要我載妳們去自助旅行，免談，我很忙。」黎越抬眸看一眼天色，暗自咬牙。他至今都沒忘掉上次的自助旅游，他開著新買的敞篷車載著五個中年女人出去玩，除了老媽，剩下的都是她要好的閨中密友，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鄰居阿姨。
因為熟悉，又都知道他已經三十歲卻還沒交女友，一路上極盡八卦，從他的工作到生活，就連平常有沒有伴，該怎麼解決生理需要都問一遍，還擔心他功能是不是正常，需不需要看醫生。
想到那天的事情，黎越的臉黑得厲害，他再也不會給她們摧殘他的機會，寧願雇佣專業司機。
「你怎麼知道我最近又想出去玩？」嘴快地感慨一句，黎母隔著電話都能想象出兒子的黑臉，連忙解釋道︰「不過你不用擔心，出去玩的事情不著急，今天我要說的不是那個。」
臉色稍緩，黎越皺眉，至今為止，這世上如果有讓黎家父子倆沒辦法的女人，那就是他家老媽。
「不要不理我呀。」對他的拒絕一點不在乎，黎母笑著說道︰「你還記得小時候的鄰居季阿姨嗎，就是很喜歡你，你也很喜歡她的那個季阿姨。」
想了想，黎越低聲道︰「不記得。我在工作，如果是鄰居的趣事，晚點回妳電話。」
「不是說閑事。」听兒子有掛斷電話的意思，黎母加快說話的速度，一股腦地說出來，道︰「季阿姨就是以前住處的鄰居，有一個胖乎乎的女兒的那個，人家一家人都很喜歡你。還記得那時候你每天去學校，那小丫頭都要抱著你的腿連哭帶鬧，不撒手，覺得是被你拋棄了。
你一定記得她對不對？現在季阿姨的女兒要去你那邊工作了，就在你在的明正事務所，要記得照顧她一下哦。」
「什麼？」黎越的語調上揚，「什麼意思，來我這工作？」他說著，濃眉緊皺。事務所最近好像確實有招聘一些新律師，可他忙得要死，哪里有心情管這些閑事。
「對啊，她的成績那麼好，當然要去最好的事務所工作。」提起兒子的工作，黎母掩不住的驕傲，「你忘記了？佳佳從小就把你當榜樣，你做了律師，她也去考了，只不過差了十幾分沒考進你的母校，不過現在也很好，學業優秀，每年都有獎學金，不然也進不去你們明正。」
「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來這里？不準來！」
「人家是考進去的，為什麼不能去？我又沒讓你開後門照顧她，只要生活上適當地照顧就行。」
「生活上照顧？」黎越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既然是高材生，能考進事務所，那就能照顧好自己。」
「高材生也未必能很好地照顧自己，再說她不是鄰居嗎？你們關系從小就很好，這點小忙你都不願意幫嗎？」
「我什麼時候和她關系好了？」黎越很無奈。在他的記憶深處確實隱約有小丫頭的影子，可兩人差了六歲，僅存的印象也只是她的一點影子，特別黏人，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何來關系特別好一說？
「這些都不重要，反正我告訴她你的住處了。」
「為什麼告訴她我的住處？」
「因為她一個女孩子獨居很不安全，所以暫時住在你那邊，等熟悉了新的環境再決定怎麼辦。」
「人沒有那麼容易遇到危險。」
「那可難說，佳佳那麼漂亮，很容易被壞人盯上的，以前就有過好幾次。反正就交給你了。」黎母一股腦地說出來，干脆地表達出不想討論的意思，「欸，你不是很忙嗎？趕緊工作，這點小事不必擔心，她會去找你的，那就先這樣了。」
黎越皺眉，「什麼時候？我還沒答應。」
他話音剛落，那邊已經只剩下掛斷電話的嘟嘟音。這是黎母慣用的招數，並且樂此不疲，十分管用。黎越看著手機，眉頭緊鎖，幾乎要纏成一團。該死！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淪為某個人的保姆。
想到記憶里的肉包子女孩，黎越的腦海中只有兩個字，麻煩。他根本想不出她會變成什麼樣子，一個才幾歲就知道抱著男生腿的肥小孩居然也會吸引男人？听起來真是滑稽。還是說她現在變乖了？如果是比較乖巧又可愛的年輕女孩，確實會比較吸引壞人。
意識到他正浪費時間思考這種問題時，黎越的臉更黑，他心煩意亂，看時間快下班了，干脆打算直接走人。
今天十分不順利，先是助理出錯，又被老媽騷擾，黎越不打算繼續留在這里，寧願回家休息。
就在他收拾桌上文件的時候，虛掩的房間門被人敲了三下後推開。
「請問我能進來嗎？」蔣薇面帶笑意地走進來，一襲簡單藍色及膝裙被她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很女人、很端莊，讓人想不到她也是很有名的律師，氣質上更像是大樓里的白領女孩。
「妳已經進來了。」能隨意進出他辦公室的沒幾個人，黎越並不吃驚，淡淡開口道︰「我要下班了，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她撩開了垂落在耳邊的長發，並不介意他的冷漠，笑盈盈地走過去，「我今天一直在外面，你助理出錯的事情現在才知道。」
「求情免談。」
一瞬間臉上露出神秘又曖昧的笑容，蔣薇貼近黎越，聲音刻意放低，「我怎麼會為她求情？那種不能把工作和感情分開的孩子，實在不適合我們這種工作，明天我會幫你挑選更好的助理。」
「多謝理解。」黎越不動聲色地躲開她的靠近，唇角微動。
被這個淡淡的笑容引誘得晃了一下神，蔣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起來，意識到她太直白，竟然沒忍住那個女助理被辭退帶來的喜悅，將之表露出來。
蔣微略微後退兩步，恢復冷靜，維持了矜持，就像是曾經的幾年一樣，明明對這個男人動了心，卻始終含蓄、內斂地守在他身邊，想要不動聲色地得到他。也因為如此，走了一個糾纏黎越很緊的助理，讓她很欣喜。
蔣薇把這種欣喜掩飾起來，「你下班要去做什麼？」
「我今天只想休息。」
听出黎越的弦外之音，蔣薇忍不住笑，「好了，今天爸爸不會帶你去應酬，我幫你拒絕了。」
「謝謝，明天見。」黎越打算走了。
蔣薇做不出糾纏的舉動，她的身分和地位從來習慣了男人追著她跑，除了眼前的這個，可即便她多麼喜歡對方，也不打算撲上去。
「掰掰。」她微笑著，看著黎越的背影，悄悄嘆口氣。
有一瞬間，她冒出些奇怪的念頭，黎越大概這一輩子都會單身下去，這男人冷漠又驕傲，根本沒有女人能完全降住他。不然為什麼不接受她，明明她喜歡他那麼久……她思考是不是他沒有表現出來，可很快打消這個想法。精明如黎越，怎麼可能看不出她的想法，他大概只是不想這麼早接受跟一個女人結婚吧。
蔣薇苦笑著用這個理由自我安慰，反正等得夠久了，她不介意再多等兩年，至于為什麼非要喜歡黎越不可，只能說感情的事情沒辦法說清楚。
當她見到黎越的第一面就喜歡，明明那時候的他只是剛來事務所的小律師，甚至跟著別人做了半年多的助理，那時候的她雖然也剛畢業不久，卻因為爸爸是這家事務所的合伙人之一，倍受事務所內青年律師們的寵愛，只有黎越，明明只是實習生，卻對她沒有半點攀附。
那時候爸爸就告訴她這個青年很厲害，後來事實也證明了一點，黎越只用了五年時間就成了律師界的翹楚，事務所的招牌。
在工作上，才三十歲的黎越算得上是很成功，可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生活中的他相當無趣，冷漠、嘴毒、愛挑剔，還有讓人無奈的潔癖毛病。在他的世界里，每天平淡地度過幾乎相同的閑暇時間，規劃好的生活，如果不是親眼看了他在法庭上咄咄逼人的犀利反應，大家都會懷疑黎越是機器人。
因為這種種的原因，黎越身邊從來沒有多少女人圍繞，盡管他足夠優秀，還是把大部分心懷愛意的女人們嚇走。這大概就是蔣薇能堅持這麼久不表白、不說透，還在繼續愛他的原因。他並非不愛她，只是還不懂愛情。
蔣薇笑著，得到一個讓她滿意的結論，開始期待隔天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