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那魏高演听從盧成的話毒殺齊王,又假傳聖旨欲屠殺二十萬齊家軍,事後求您包庇不成還敢殺您,此人罪無可赦已經處死!魏丞相雖查無涉案,但魏氏一族出了個亂臣賊子,魏丞相終究也月兌不了責任,陛下明日即會下旨讓他告老回鄉。
「至于魏家老太太幫著魏高演殺您、這老太婆也已下獄,不處斬也會流放了吧!要老奴來說,那魏丞相實在不必替他娘擋您一掌,也許死在您的掌下也勝過在後來受罪的好。唉,魏家算是徹廢完了,而這還是其次,陛下在意的是,魏家小姐成了瞎子,一個瞎子如何有資格做墨王妃?陛下讓您還是放棄另娶他人吧!」王秀勝來到墨王府代替皇帝說出這番話。
當日魏高演讓人放箭殺王爺他們,皇粵趕到殺了那些人,拿下魏高演為父報仇,相關人等也都有了懲戒,這事件算是平息了,但魏綰煙的眼楮卻是藥石罔效,不能恢復,失明了,陛下哪肯允許王爺娶一個瞎子做妻子,何況魏氏還出了個欺君罔上之徒,堅持不讓王爺娶魏綰煙,這才派他前未向王爺勸說。
皇文諾目光極冷。「她別說瞎了,就是瘸了癱了,本王也不會放棄她,本王與她要做足三世夫妻,你回去稟報陛下,我非魏綰煙不娶,陛下若不允婚,我終生不娶照顧她就是。」
「王爺是知道的,陛下與您是同母所生,兩人年紀相差大,兄弟間形同父子關系,在太子出生前陛下還曾想過未來讓你繼承大統,可見陛下對您寄予厚望,愛之甚切,您莫要辜負,陛下對您的苦心啊!」王秀勝不斷苦口婆心。
「不用多說了,本王心意已決,你多說無益。」皇文諾擺手讓他住口。
「這……那王爺再想想吧,奴才……唉,先回去了。」說不動王爺,王秀勝無奈嘆息著離去了。
皇文諾送走王秀勝,沉著臉回身,卻在人高般的瓷瓶後見到一抹裙角,那臉色更陰森了,他移步走過去,站在那身子面前,這身子主子的眼楮看不見,只是失神地立在那里,渾然不知面前有人。
魏綰煙站了一會兒,听不到有聲音了,幽幽轉身模著牆要離開,但不知腳下有個門坎,這下腳一絆,身子往下倒了,就在倒地前,身子讓人攔腰抱起,她一驚,「誰?」
「除了本王誰敢踫你?」
「啊……王爺……」原本僵硬的身子放軟了,但身子軟心卻未放松,反而緊張起來。
「都听見了?」
「听見了……」
「有話說?」
「有……」
「說。」
「你我雖有三世夫妻之約,可也不必堅持這個約定,這麼著吧,咱們下一世再續緣也行……」
她說到這里他完全沒有應聲,這令她不安,模索著緊抓他的衣襟,語氣急切了許多的再說「墨心用三世換三日相守,原以為老天憐憫,派小諾來化解,可結果不是,我的命運與上一世一樣,瞎了,看不見了,這樣的我已配不上你,也說明咱們此生仍是無緣,那就別再強求了,這樣對誰都不好,您說是不是?
是,對誰都不好。他終于響應。
只是這話又令她愣了半晌,最後嘴角露出一朵復雜又難以言喻的笑花。「你能明白就好,能明白就好……」她喃喃道。
「嗯,我明白若失去了你,對誰都不好。」他接著再說。
「嗄?」
「我不信咱們累世之情會禁不起折騰,你瞎了又如何,我不說充作你眼楮這種惡心的話,可你要看的山,想擁有的花,要穿的衣裳,想畫的圖,只要你形容得出來,我都能替你實現。」他霸氣的說。
她的眼淚凝在眼眶了。「你……何苦?」
「我只要與你一起,不苦。」
「王爺不苦,我苦,不是付出的人苦而已,最苦的是那無法付出的人。王爺要的女人是足以寬肩而立之人,那人已不是我,我請求你放棄我!」她心中荒涼,寸草不生,只能慎重的要求。
「你真希望我放開你?」
「心希望。」
「不後悔?」
「無可後悔!」
他緩緩將她放下了,失去了他的懷抱,她只能自己一個人站在黑暗中,不知方向,可這是她的命運,想那墨心失明之後的日子當也是如此,自己只不過是再一次的經歷罷了。
她讓自己在他面前站得穩穩的,絕不示弱,絕不退卻。
「魏綰煙。」他喚她,這語調極低、極淡。
「嗯?」看不見他的表情,僅听這聲音,她沒來由的心慌。
「你不後悔,可我後悔,倘若……我也瞎了,你是否就沒了顧忌,不再推開我?」
他聲音不輕不重,可說的話令人倏然心驚。
「你……想做什麼?」她顫聲問。
「我想,你既看不到,就算我看到了,少了你分享,那也不會痛快的,那不如——」
「不可以,你不可以胡來!你那雙眼誰都不許動,你若敢毀了自己的眼,我便先自盡!」她發狠地說。
他低聲笑了,實得有些滄桑空洞。「今生既失去了你,那便是白來了,不如一起投胎,咱們直接重新開始,如此甚好,甚好。」
她頭皮發麻,有崩潰之感。「不要……求你不要……」
「不要什麼?不要瞎?不要死?還是不要你?」他苦澀地笑。「你這女人太不了解我了,我此生唯一等待、唯一要的就只有你,你若不要我了,讓我一個人靜看月圓月缺、花開花落,你以為這樣浪漫嗎?」他說這話時是何等的苦楚。
魏綰煙凝聚在眼底的淚瞬間如雨殷落下了。「我不知該怎麼辦,我真不知自己該怎麼辦了?你告訴我,我到底該如何是好?」她痛心絕望的問。
他揪著心,臉龐蒼白得不見血色。「沒怎麼辦,你就陪著我,陪著就可以了,什麼也不用做,什麼不用想,我要的就只是你這個人而已。」他聲音亦有些哽咽。
她捂著臉,任淚水狂奔。「好,我陪你,直到你厭了我為止!」
他笑了,「好,就到我厭你為止。」
「娘親親,爹爹今天厭了您嗎?」王府竹林的躺椅上,娃兒嘴巴塞著荔枝問道。
「還沒,就快了。」魏綰煙坐在另一張倚上,也吃著荔枝,皺著眉回答他。
「喔,多快?」小娃兒繼續追問。
「明天吧!」她咬牙切齒的道。
「可您昨天天也說明天天,到底哪一天天?」
「是啊,小姐,您說過昨日王爺就會厭了您,結果昨天陛下又派王公公來斥責王爺抗旨不肯娶新賜的對象,氣得停他半年親王俸祿,可他回頭還是大張旗鼓的叫人到王府後院給您蓋個溫水池,讓您冬天時可以泡個舒服的澡,這般到了明日,王爺能厭了您嗎?」
一旁的朱寶問,她剛剝好一顆荔枝,又讓小諾拿去塞進嘴里了。
這荔枝可珍貴著,听說這是某朝的某貴妃最愛的品種,可此品種種植不易,產量極少,所以價格昂貴,但剛被停俸的墨王仍不惜重金的買來給這對不知感恩的母子享用。
魏綰煙咬唇磨牙。「得了,不用告訴我這些,你听我的,這會兒就到外頭去給我找個男人回來,等我水性楊花、浪蕩無恥一番後,他就會厭棄我了。」
朱寶翻翻白眼。「小姐,您這招用過了,上回那被您陷害的長工還得了王爺一筆補償金,補償他名譽受損,被誣指與您通奸一事。」
「啊,我忘了這招不管用,那……那你將他買給我的首飾、衣服全給扔了,讓他以為我不識好歹,刁蠻驕縱,一怒之下趕我出王府。」
「小姐,不是朱寶說您,不就幾件首飾衣服,雖說王爺被停俸,手頭可能有些緊,但也不致連這點錢都心疼,若王爺會為這點小錢趕您出去,這就真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那我就天天到外頭潑婦罵街,罵他是王八如何?」
「王八,爹爹是王八,這好,爹爹是王八!」娃兒有話學話,拍手叫好了。
「小姐,這言教不太好,小主子怕是會跟您學壞了。」朱寶沉聲道。
魏綰煙黑了臉。「也是……別大的沒罵跑,小的成了罵老爹的不肖子了,那……我該怎麼辦?」
「其實就一招您沒試過。」
「哪一招?」魏綰煙采了興致。
「拒絕行房這一招。」
「拒……拒絕什麼?啊——咳咳——」她讓剛放進口里的荔枝給噎著了。朱寶趕緊給她拍背,讓她吐了顆荔枝籽出來。
「小姐急什麼呢?這又沒什麼。」朱寶見她沒事了,便也塞一顆香甜的荔枝進口里,享受這昂貴的滋味。
魏綰煙漲紅了臉,「你說這什麼鬼話,我什麼時候跟他行——行那個了?」她想起有個娃兒在場,說不出行房兩字。
朱寶吃了荔校舌忝舌忝嘴,真甜啊!「誰不知王爺為了就近照顧您,讓您睡在展揚閣,您們兩人夜夜同房,但他踫都沒踫過您,當然除了因為您之前在治療眼傷,再加上存心避他,所以王爺才沒有勉強您,可這不表示王爺就不渴望您,奴婢敢肯定,王爺定是日日抱著您欲火焚身,夜夜煎熬著。奴婢建議您,可以在這方面羞辱他。」
魏綰煙听完咽了咽口水,像是喉嚨卡得緊。「你……你是讓我誘惑他後,再狠狠拒絕他,傷透他男人自尊,最後不堪受辱的將我扔出王府?」
朱寶點點頭。「正是這招。」
她臉色青白青白。「我這不是玩火自焚?」
「怎麼會,小姐不是去意堅定,只要拿定主意,絕不接受王爺,那王爺看出您的決心,又損了自尊,這回定就會放您走的,當然,除非小姐三心兩意,不是真心要離開王爺,那就另當別論了。」朱寶看著她涼涼的說。
「胡說,我哪里三心兩意,我就是要離開那男人。好,今夜,就是今夜,我讓他嘗嘗教人糟蹋的滋味!」
皇文諾進了展揚閣,寢房內,見魏綰煙一反常態,沒有假裝入睡而是坐在床前等著他。而她穿著也刻意,沒了平日那包得緊緊的厚衣,今日僅著粉色單衣,領口還開得頗低,若隱若現的彷佛還見到,添上了點誘人氣息,他見了後嘴角緩緩地上揚了。
「睡不著?」他眼角漾著實,走上前問道。
「欸。」
「為何睡不著?」
「想你。 」
他燃起熠熠光芒的眼看著表情靦腆卻說出大膽話的人兒。「很好,我就在這,你可一解相思了。」
「嗯……」這聲之後她絞盡腦汁,想著接下來要做什麼、說什麼好才能成功色誘他?
可她想著時,他已主動靠過來,托起她的下顎,二話不說覆住她的唇,再下一刻,自己的雙手被拉到頭頂,她整個人落在軟軟的錦被中,他身子壓了上來,毫不容氣的踩躪她的唇,直到紅腫發熱,才轉而吻她的耳珠,乃至往下侈,吻著她頸子。她一陣顫栗,感覺自己猶如在爐上烤著,灼人的熱浪一波波席卷而來,人有點喘不過氣來了。
不等她緩過氣來,他的手已探進她的衣襟,朝她的曲線一路探下去,不輕不重的探捏著,輾轉,撼動,她整個人火辣辣地,腦袋越發暈眩滾燙,自己的渴望完全被他挑起。
「喜歡嗎?」凝視了她片刻,他坪坪地、故作謹慎的問。
「我……我……」她萬分羞窘。
「不用真的回答,我看得出你喜歡不喜歡,你十分享受。」他伸手撫著她披散的發,那發絲在他的掌心揉著,觸感宛如絲綢。
這一瞬間她有些清醒了,自己要誘惑人,怎麼反被誘惑了?不成,這會兒正是羞辱他的時機,她得一刀刺進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句封喉,讓他尊嚴掃地,還死無還口之力。
「你胡說什麼,我怎會享受?我……我不過就是——」
「在床上我不喜歡多嘴的女人!」他不等她說完,一句封她的喉,狡黠地吻住她,讓她的話吞到自己肚子里去。
捧下來,他的動作更急切了,轉眼,床下丟落了一地的衣杉,風從窗隙中鑽進來,曳起惟帳,只听見一室喘息與申吟……
午後朱寶才端著水進屋來替魏綰煙漱洗,主子被折騰到天亮才睡,這累得才剛醒,醒來腰酸背痛,全身無力。
朱寶幫她更衣,仗著她看不見,偷偷地笑,主子自己不知,此刻她全身點點紅痕,都是被狠狠愛過的痕跡,還有床上那初夜的血痕,可見自己奸計得逞,主子真是玩火自焚了!這會兒主子若真被厭棄了,那她才要鬼哭神豪、哭天搶地控訴王爺對主子始亂終棄了。
「小姐,昨晚成功羞辱王爺了吧?」朱寶故意問著反話。
魏綰煙頓了頓,猛然想起昨夜的壯烈,當自己的唇被堵住的那一刻,身體就背判了她,根本不知道怎樣去抵御那家伙,只一味地驚慌失措……欲仙欲死……最後什麼滋味都來了,什麼情緒都有,卻獨獨忘記了掙扎,就這樣被攻城略地,失身了。
啊?怎麼會這樣,怎麼與計劃完全相反?
「小姐,您倒說說話,昨夜到底誰糟蹋了誰?」朱寶忍笑催促著,替主子更衣完畢後,扶她到桌前坐下,給她舀了碗熱粥。
她咬了牙,想明白自己八成讓朱寶給坑了!
自己被朱寶一激,竟就真自不量力的去色誘那家伙,那家伙什麼人,豺狼虎豹,自己能全身而退才有鬼!偏自己昏了頭,引火燒身、自取滅亡。「死朱寶,你敢設計你主子!」她橫眉道。
「朱寶哪敢啊,主子若定力夠,王爺哪討得了好,您定力不夠嗎?」朱寶繼續裝傻。
魏綰煙一口氣給堵著噎著,打死也不能承認昨夜自己哪有半點定力,不消片刻就給吃了,而且吃一回不夠,一晚上不知被吃了幾回,這才讓她累得不想醒來,只想再多睡會兒補一回精力。「夠……王爺哪是我的對手……昨夜欲求不滿到都想撞牆了……」
「哎喲,王妃醒了是嗎?奴才沒白跑了。」五戒喜孜孜地進來了。
「你喊小姐什麼?」朱寶耳尖,馬上問道,主子雖住進王府,但畢竟尚未成婚,這王府上下雖知她是實質上的女主子,可還是喊她魏小姐的,但五戒卻喊她王妃,這怎麼回事?
五戒笑得很狗腿,「妹子若沒听清楚,我再喊一遍,王妃,這是主子吩咐的,這以後啊王府上下見了你家主子都要喊王妃。」
「可兩人不是還沒成親嗎?」
「是還沒,不過早上主子宣布過了,陛下雖未能允婚,但兩人昨夜圓房了,既是有了肌膚之親、實質關系,那便是王府鐵板釘釘的女主子了。」
「啊……圓房啦!」朱寶故意拉長聲調地看著自家主子,話聲里調侃意味濃厚。
魏綰煙臉龐爆紅,方才的謊言立馬被戳破,難免無地自容,只恨那家伙無聊至極,將人吃干抹淨便罷,這還宣告什麼?她熱汗直流,羞得不知說什麼好。
「其實小姐也不用害羞,這外頭的人都以為小主子是王爺與您生的,所以說圓房這事說出來也沒什麼了是吧?」朱寶嘴巴沒停地接著說。
孩子不是他們倆親生的事,只有朱寶、五戒還有岳寧等少數人知道,至于孩子的來歷因為兩位主子並不願意多說,他們自是曉得不該多問,因此沒人知道,但為了能讓小主子繼續待在王府,便還是對外宣稱孩子是兩人生的。
魏綰煙面色菜萊,悔不當初自己讓這丫頭激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臉是丟大了,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得了、得了,你們兩個都滾出去,這會兒什麼話都別再說,省得我拿碗砸你們的腦袋。」她惱羞成怒地趕人了。
「可奴才還有事要稟,不得不說啊!」五戒涎著臉道。
「你!說說說,說完快滾!」她氣怒道。
「是,王妃,您爹來了。」五戒告訴她。
魏綰煙一愣後立即站起旁。「爹來了你怎不早說?」自己失明後,讓王爺強行接來王府療傷,當時她爹替祖母擋了王爺一掌受了傷,自己也需要靜養,無能力照顧她,便沒阻止王爺帶走她,最重要的是,他曉得王爺對她的心意,她在王爺身邊爹很放心,之後爹正式致仕,便離京遠游了,這會兒怎麼沒說一聲就回來了?
「您別急,王爺正陪著他,只交代不要吵醒您,待您醒了再過去就行了。」
她臉又紅了,自己貪歡一夜,那家伙故意不叫醒她,讓她睡個飽,但爹來了,怎好讓爹等。「爹在哪?我這就過去。」她馬上說。
「魏老爺在前廳喝茶呢。」五戒回答。魏究選已沒了官職,如今便稱老爺。
魏綰煙讓朱寶扶著匆匆往前廳去了,一踏進廳里,就听見魏究選的笑聲,她心下一暖。
「爹聲音宏亮,這身體調養得不錯。」她笑著說。
魏究選見她出現,立刻上前從朱寶手中接過她扶她來坐下。
「你氣色紅潤,瞧來王爺照顧得好。」他也稱贊道。
這話讓她臉龐更加紅艷起來,皇文諾見了,想起昨夜,一抹淺笑在嘴角流轉著。
「爹致仕後,不是說要去常州一趟,去給外公焚香,之後雲游去,怎麼會過來的?」她問,爹不做丞相後日子反而過得輕松,四處游山玩水,總算能清閑度日,她很替他高興。
被女兒這一問,他神色沉凝了。「你祖母……時日無多了,爹是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她訝然,「祖母病了我怎麼不知?」
「是我沒讓人告訴你。」皇文諾道。
「王爺為何不說?」
「沒什麼好說的,不是嗎?」皇文諾態度極為冷淡。
她自是明白為什麼,姑且不說祖母前世是舒麗這件事,就說祖母狠心害她失明,這男人就絕不能原諒祖母,更想殺了她,要不是當初爹替祖母擋下那一掌,祖母已是沒命了,因此,如今祖母在牢里是死是活,他根本不關心,也不會想讓自己知道。
她嘆了口氣,祖母對自己雖然沒有半絲親情可言,但畢竟是自己這世的親人,她到底是做不到完全無動于衷的地步。
「爹,祖母怎麼了嗎?」她不問王爺了,改問自己的爹了解狀況。
「唉,你祖母愛慕虛榮、貪圖富貴一輩子,下獄後哪里能忍受牢里的生活,這抑郁之子便不行了,讓人帶話給我,讓我回來見她最後一面。你是她的孫女,即便她對你無情,爹還是希望你也能一道去探探她。」魏究選說。
她曉得爹來的目的了,也知道為什麼王爺不急著讓她見她爹的原因了,因為他不想她去探祖母,希望爹見不到她就自己去了。
「好的,我隨爹去。」她點點頭。
「不許去。」皇文諾果然有意見。
魏究選听見這話尷尬了。「綰煙去見她祖母是身為後輩該做的事,王爺不該阻止。」
「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覺得她無須盡什麼晚輩之道,這毫無意義。」他冷然說道。
「您……」
「我去,不管王爺說什麼,我去,爹就別動氣了。」她忙站起來道。
「魏綰煙!」換皇文諾動氣了。
「別說了,不管祖母如何對我,有些話到了她臨終之時,我還是想對她說的。」她正色道。
「你對她有什麼好說的?」他擰眉。
「王爺陪我一起去吧,我想了結兩世的恩怨,下一世不想再結仇……」
他一怔,清楚她的意思了——他們連著兩世都受她所害,兩人愛得辛苦,甚至悲慘,若還有第三世,她希望所有的仇恨在這世結束,不要再帶往下一世去。
盯著她那雙明亮卻看不見的眼楮,他的胸腔似乎被什麼塞滿,艱澀切骨,終不再阻止的點頭道︰「好,我陪你去。」
魏綰煙由朱寶扶著先上了停在王府大門的馬車上,魏究選雖已致仕,但仍放不下朝攻,尤其這趟去了常州,見到了些民情,有些感觸,便先對皇文諾說凡句針砭時事的話。
魏綰煙坐在馬車內,忽听見有人經過,不知馬車里有人,就站在馬車旁嘖聲道︰「剛才好像有人看見前丞相魏究選進到王府去了,這不會終于要將女兒帶走了吧?」
「墨王要不是可憐一個瞎子,哪可能收留人,魏究選硬將自己那瞎子女兒塞給王爺,著實無恥,若肯知恥的將人帶走那是最好,千萬別誤了王爺的終身大事啊!」
「就是啊,陛下給墨王新賜的對象恰好是新任丞相的千金,那小姐我可是見過的,是個知書達禮的美人,要比一個瞎子強過百倍。」
听到這里,馬車里的朱寶已按捺不住,火冒三丈的要下車去教訓人了,可魏綰煙拉住她,讓她別動,隨他們說去,朱寶沒法,只得繼續听這兩人大放厥詞。
「這個魏綰煙不就是替墨王生了個兒子,可那又如何,未婚生子失德至極,本身就不是個品德良好的閨秀,如此哪里配得上墨王,如今又瞎了,還纏著墨王不放,這女人好生不要臉!」
「別這麼說人家,攀龍附鳳誰不要,何況墨王俊美出色,是多少名門閨秀仰慕的對象,那魏綰煙手段過人,懂得趨炎附勢、曲意逢迎,巴著王爺求富貴榮華有什麼不對?不要臉也只是剛好而已。」
「五戒,給本王掌嘴!」馬車外傳來皇文諾的聲音。
「王……王爺饒命!」
「小的冒犯了,饒……饒命啊!」
這求饒無效,外頭傳來五戒狠摑人臉的聲音,啪啪啪的也不知打了幾下,那兩人的慘叫聲由大轉小,終至奄奄一息的蚊鳴聲。
自始至終魏綰煙都沒吭聲,直到皇文諾上了馬車,朱寶退出去坐另一輛車,她曉得他正盯著自己看,這才嘆口氣道︰「我終日待在王府里,漸漸習慣了瞎子的生活,可外面的人卻不習慣我在你身邊,難免……看不過去,這其實也怪不得他們,你打爛他們的嘴也沒用。」
「那怎麼樣才有用?」他話聲如寒風刺骨般的問。
她笑得比哭還難看。「你這樣問我,我能說什麼?最有用的辦法就是棄了我,去娶新丞相的女兒,那便是上上策了。」
「這是你的上上策,我的上上策是殺光所有多嘴毒舌之人,如此就安靜了。」
「王爺……我說真的,你能另娶的,我真的不介意……」她忍住心酸地說,自己瞎了是事實,配不上他也是事實,既是事實,那就只能接受以及認命。
「本王以為在經過昨夜後,你會對自己有信心些,哪知……」他深深地看著她,神色頗為悲愴。
她若沒教魏老太太所傷,也不會受眾人恥笑,她也無須在自卑里沉沉浮浮,他不禁更加憤恨起魏老太太。
來到大牢,五戒與朱寶都留在外頭候著,只有皇文諾、魏綰煙以及魏究選入內去。
在王府外發生的事,魏究選也見到了,這一路沉默著,心里很清楚若非母親對名利的執著,又怎會害得女兒傷殘無法成為王妃。
當日自己得知魏高演的逆行,氣急敗壞地趕至祠堂,卻見到母親為了保位地位,連孫女也要殺害,自己雖怒極,但見她性命危難,仍是舍命相救,只因她是自己的娘,不能棄之不顧,但對女兒自己卻是愧疚萬分的,女兒的幸福可說都毀在母親手上了。
一行人進到牢里,牢房環境潮濕骯髒,魏老太太一身狼狽的躺在鋪著破爛草席的地上,她一生求享受,想不到如今卻是這般百疾叢體,衣無完帛,龍鐘潦倒。
魏老太太听見聲響睜開眼,看見了三人,兒子魏究選自是不用說,再怨怪她眼神也是關心自己的,可那墨王毫不掩飾的對她展露出厭惡的神情,孫女魏綰煙眼楮看不見,表情淡然,不見喜怒,而她的視線就落在孫女身上。
「祖母將你害得……這麼慘,你……竟還會來看祖母?」魏老太太將死,見到魏綰煙,有些意料之外地說。
「祖母也覺得對不起孫女嗎?」魏綰煙淺笑問。
她眼神空洞,「要……听真話嗎?沒有的……我一生從不為自己做的事後悔……對你,也一樣,我從你一出生就不喜歡,因為你的母親害得我兒失了男兒志氣……又因為你,我兒不肯听從我的安排,另娶對他前程有益的女子為妻……不過說這都無用了,我就要死了,已無從改變事實……綰煙……你的眼楮……瞎得好!」
「該死的老太婆,你至今還不悔改!」皇文諾暴怒。
魏老太太輕笑,「咳咳……我是說真的,她注定要瞎。」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皇文諾倏地眯了眼。
「我小時為她算過命,一個和尚告訴我,她命中克我,我若想痛快,就讓她離自己遠遠的,所以我將她送到常州去……咳咳……」
「和尚?什麼樣的和尚?」他忽然心急起來的問道。
「一個年紀很大……臉上老是帶著一抹神秘的笑……我小時候就見過他,他說我能靠著兒子富貴到老,但最後臨終無法壽終正寢……想不到這人說得半分不假……」
「娘!」魏究選雖不知魏老太太死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眼見她死了,還是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魏綰煙也落淚了,祖母說的沒錯,天命是無法對抗的,就像,她注定往後此後只能活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