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心頭寵 第九章 梅娘挑釁受批評 作者 ︰ 上薰

五天後,大長公主壽宴,眾人齊聚一堂。

金梅娘心下暗恨,她敢打賭祖母絕對刻意挑過三妹出嫁的好日子,讓三妹有借口再度回娘家,這樣即便三妹受了委屈也能教祖母第一個知曉,祖母果然偏心。

這次連金翠娘都無法否認,哪家新媳婦不戰戰兢銥的?想常常回娘家,作夢比較快!剛成親時,要回娘家住,她對月都只敢過一夜,翌日沈珞來接人便跟著走了。

可現在袓母跟三妹夫說什麼?竟說三妹回娘家住對月,最少要留她住十天!

柳震苦笑道︰「那我怎麼辦?要不,我一起搬來。」

眾人哄笑,金永禎啐道︰「美得你!」

沈珞不忍卒睹,這貨還是男人嗎?

楊修年則別開臉,這人看著傷眼,丟盡男人的臉。

柳震拱手笑道︰「祖父、祖母,您們疼愛孫女,也要疼孫女婿啊!我們兩家住得近,鳳兒幾時想您們了,套車回娘家很方便,我也好跟著來蹭飯吃,絕不會阻攔。只是我好不容易成親,有了自己的小家,實在舍不得跟娘子分開太久,住一夜好不好?不然,兩夜……」

鳳娘雙頰一抹緋紅,瞪了他一眼,媚眼如絲。

柳震臉皮厚,什麼都敢說,連武信侯都被他逗笑了。

其實大長公主也不是不講理,她此番只是想試探一下柳震是不是真心善待鳳娘。

沒娘的孩子,出嫁後又沒有婆婆教導,她不免要多操點心。

「就住三天,不能再少了。」老人家一錘定音,心里很滿意。

新婚夫妻本該好得蜜里調油,柳震若是松口讓鳳娘住十天,大長公主反而疑心他另有相好的女人。別欺負老人家記性差,她可沒忘記他成親前幾天還救了一位美人。

她大長公主的身分擺在這,一個賣身葬父的民女,她不當一回事,敢出麼蛾子給鳳娘添堵,她不介意出手,不過她想先留著看看柳震如何處理。

由于年年過生辰兼辦春宴,且八日前家里才辦了大喜事,武信侯等人今日便沒有大張旗鼓地廣邀親朋好友來游園,只一家子至親骨肉給大長公主磕頭,吃酒席。

金梅娘跟女眷坐在一處,抿著唇一臉自得地笑,「下個月我家老太太生辰,是六十整壽,太太和相公都說要大辦,到時下了帖子,大家一起來吃酒。」

金翠娘眉毛微挑,「是大壽呢,楊孺人也會去吧?」楊錦年進了太子府,由于祖父、父親皆早已亡故,人走茶涼,楊修年再有才也無用,缺乏人提攜,且文官升遷慢。楊氏族人可以關起門來自稱清貴世族,但在太子眼里則不夠看,因此楊錦年擠不上良娣的名額,只能撈個孺人做做。

金梅娘笑得如綻開的花兒,「剛得知喜訊,楊孺人有了身孕,養胎為重,太子和太子妃怕是不放心她出門。」

大家紛紛道賀,其實都沒放在心上。太子的兒女可不少,楊錦年生了兒子又如何?

論嫡論長都排不上,論賢要看太子妃是否能容人,處境尷尬。不過好歹是龍子鳳孫,日後太子若順利登基,混得再差也是個郡王。

金梅娘最想看的是鳳娘羨慕嫉妒的眼神,鳳娘只覺得她傻了,楊錦年這麼快就懷上孩子,她家兩尊大佛不是正好可以挑釁她遲遲沒有喜訊嗎?她還這麼高興。

退一萬步說,就算楊錦年生下兒子,日後有幸封紀,帶給楊家榮華富貴,那也要金梅娘自己有兒有女,否則潑天富貴只是便宜了丈夫的庶子、庶女和其他族人,所謂的二品誥命不過是面上風光而已,金梅娘真能看得開?

前世鳳娘便看不開,硬撐到親骨肉寶兒成親,將自己的嫁妝和忠心的陪房全給寶兒帶走,就是不想便宜那一窩白眼狼。

鳳娘見金梅娘得意地望著自己,有趣地回望她,「二姊一直瞧我做什麼?芙蓉蒸羊羔味美肉女敕,二姊要不要來一點?」這道大菜擺在她面前,只等丫鬟分食。

金梅娘見她沒有出現自己想要看到的羨慕模樣,撇撇嘴,轉而道︰「你吃不吃清炒鴛鴦鱔?哦,我方才在看你頭上那支鎏金穿花戲東珠的步搖很別致,真是珠光寶氣。」其實她想暗示的是財大氣粗。

鳳娘難得有興致,笑道︰「漂亮吧,喜氣洋洋的,我一見便上心了,我家相公真有眼光。」她就是要炫耀。

「柳妹夫送的?」金翠娘語帶艷羨地道︰「拇指大的東珠價值不菲,工匠的手藝亦十分出色,戴在鳳妹妹身上可謂錦上添花。」最難得的是,夫君有心。

「听相公說,柳妹夫管著幾家商鋪,有一家還是首飾鋪來著。」金梅娘捂著嘴輕笑,「既已捐了官身,合該找個正經差事做,行商賈之事未免自輕自賤。」

鳳娘笑得溫婉,「我記得二姊也有陪嫁兩間商鋪,莫非二姊親自操持商賈之事?當然不可能,自然要挑個忠心又內行的掌櫃操持,二姊說是不?」

金梅娘勉強一笑,「這個自然,那等庸俗銅臭之事,我可不想沾染上。但柳妹夫不同,我們女子不便拋頭露面,他一個勛貴子弟自己常往商鋪跑,相公也知逭,還勸過他兩句呢,可嘆柳妹夫完全不覺得有失體面呢。」

「不偷不搶,精明干練,哪里失了體面?」鳳娘挑眉,聲音微冷,「相父都夸相公早個漢子,自立自強,不從家里拿銀子花,還常常孝敬他老人家,不愧是他老人家手把手教出來的好兒郎呢。管理幾家商鋪又怎麼了?掌櫃再老實也要主子三不五時帳,放手不管遲早肥了別人瘦了自己。」

金梅娘啞了。忠毅伯都說好,她能再添火說不走科舉就是沒出息?

金翠娘有感而發,「就是,我巴不得我家相公也能精通俗務,財源廣進。」她與沈珞由公中貼補過日子,在家中根本沒什麼發言的權力,因此她深深明白銀子的重要性。

鳳娘再度開口,「二姊如今操持楊家中饋,怎麼還說得出金錢銅臭這種話?楊家若沒有田產、商鋪等額外收入,光靠楊姊夫的俸祿,還不夠接濟窮親戚吧。」

全梅娘噎了一下。即使成親前向來俗務不沾身,她也知道侯府的祭田收入有一半是用來濟助貧窮的族人米面、炭火和上族學,這是每一代族長的義務,也是功德。

楊家乃清貴世族,更在乎聲譽,哪能將窮親戚拒之門外,兩位姨娘的兄弟都爭相到楊家的糧米鋪、筆墨店工作。女乃娘更厲害,女兒如雲做了通房,兒子做了楊修年的貼身長隨,外頭的打賞能少了他?

妾、通房的娘家人簡直把楊家里外包圍,偏生楊修年毫不在意,她好心規勸提醒,他卻眉心緊蹙,反問她,「你這是怎麼了?你還是我當初心心念念的人兒嗎?那位清華出塵、超月兌凡俗的梅花仙子?你變了一個人,我快要不認識你了。」甚至露出一臉痛心的表情。

金梅娘差點氣得吐血,胸塞氣悶了好久好久。

長公主生辰,可以光明正大地帶禮品回娘家,金梅娘很想從低嫁的鳳娘身上得到優越感,不曾想鳳娘很干脆地出嫁從夫,墮落地不以從商為恥。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三妹是自甘下流呢!

金梅娘覺得胸口悶得難受,一口氣全出在鳳娘身上,嬌傲的反擊道︰「呵,你還是侯府的嫡孫女呢,卻嫁個空有官身的商賈婿,換作是我,可沒臉見昔日閨中好友。若非念在姊妹一場的分上,我家老太太作壽的帖子就不在伯府送了,來的可都是相公的同僚和友人,個個飽讀詩書,太廳就那麼大,全是至親骨肉,只有男女分席,沒有隔間或隔屏風,或有互相交談笑鬧,但大長公主和武信侯在座,沒人高聲喧嘩,加上金梅娘因心氣不順,嗓難免尖銳了點,因此那番貶低柳震的話就這樣落入眾人耳中。

大家一瞬間有些怔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長公主和武信侯的眼里均閃過一抹凌厲。鳳娘的親事是他們定下的,竟有人敢公然不屑?

鳳娘瞥了金梅娘一眼,目光淡漠如水。「二姊大可不必委屈自己,楊老太太的帖子就無須送來了。我家相公好性子,我可見不得有人貶低他一句,在我眼里他是千好萬好,即使有一、兩樣不足之處,也由不得二姊糟蹋!」

任誰被人明著挑刺都想翻臉,除非那個人是你只能仰望的上位者,你只好乖乖做一只不出聲的螻蟻,而金梅娘的身分遠無不足以高高在上。

柳震心中十分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一是沒忘記今日乃大長公主的生辰,誰敢鬧事誰倒霉;二是金梅娘好歹是姨姊,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曾想他的鳳嬌娘這麼護短,護的就是他。

他樂呵呵的,揚眉道︰「既然楊姊夫素日來往的均是文人雅士,看不上我等粗鄙俗人,多謝二姨姊提醒,我們就不去掃興了。」

這話可把金梅娘推進谷底了,她忘了武信侯府亦是勛貴之家,走科舉的文人雅士唯有二房,而二房中留在京里的親兄長金禎最疼愛的是鳳娘不是她,她的話無形中把世子大伯等一干人都損了,也包括大姊夫沈珞。

其實她的原意只是想向鳳娘炫耀自己嫁入高門,要鳳娘感激自己肯發帖子給她,作夢也沒想過鳳娘竟干脆說她不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頭一次操辦老太太的壽宴,娘家人來的 越多,婆家越不敢看輕她。若是親姊妹都不來捧場,人家會如何說她?

金梅娘不由得臉色刷白,有點慌了,對鳳娘道︰「自家姊妹連幾句真心話都說不得了?做姊姊的並無他意,只想你不要自卑而已。」

「我一點也不自卑,尤其在二姊面前。」鳳娘的語調仍是一貫的平淡,冷淡的嗓音听不出高低起伏。

金梅娘听了越發別杻,不滿地道︰「你什麼意思?女子出嫁從夫,我雖是庶女,卻嫁得貴婿,如今身分比你高了——」

「夠了!」大長公主越听越不像話,冷斥道︰「為姊不慈,對嫡妹冷嘲執諷,自傲驕橫,梅娘,你嫁往楊家可真是長進了!」

陳氏一向以婆婆馬首是瞻,馬上接話,以輕松的口吻笑道︰「哎呀,由此可見,二姑女乃女乃嫁了好婆家,長輩疼愛,夫君尊重,小妾守規矩,這才養出了當家主母的脾氣與派頭,跟做姑娘時相比厲害十分,令人刮目相看。」

聞言,金梅娘不只笑容僵了僵,身子也頓時一寒。

長公主是明斥,陳氏是暗諷,她不只不敢得罪,還不能反駁說其實是長輩百般挑剔、夫君不挺賢妻、小妾花招不斷,逼得她事事較真,從梅花仙子變成帶著尖刺的月季花。

昔日溫柔可人、文靜典雅的金梅娘,也有了尖銳強硬的一面,這不是她滿懷欣喜上花轎時的初衷,可嘆的是,有誰了解?有誰在乎?

她沒深想,大長公主氣的不是她的改變,姑娘變婦人,不變才是異數,大長公主氣的是她無禮地針對鳳娘。

她尷尬窘迫,轉首朝楊修年望去,無聲求助。

楊修年終于開口了,聲音低沉悅耳,「大伯母說對了一半,梅娘在楊家是享福的,家母早已放手讓她主持中饋,待媳婦比親生女兒還信任、看重,別家的婆媳難得有如此和睦的,所以梅娘真的無須變得言詞犀利、精明厲害,像過去那樣溫柔和善才好。」這是在幫妻子出頭嗎?

這是變相地在告妻子的狀,是吧?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氣氛沉寂而僵滯。

楊修年自覺大家被他的說詞感動了,想著他們楊家是累世書香的和善之家,將庶女迎進門也不嫌棄,很快便放權給媳婦,金梅娘是燒了幾輩子的高香,才這麼有福氣啊!

他不在意金梅娘奚落柳震和鳳娘,商人重利輕情義,教人難以尊重,活該受人貶低。長公主偏心鳳娘又有什麼用?女子嫁雞隨雞,金鳳娘的地位再怎麼樣也比不上金梅娘,金梅娘一時驕傲些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即使面對柳震的冷眼也不以為意。

他遺憾的是,他再也找不回昔日善良高雅的梅花仙子了。

金梅娘心如浪花翻攪,五味雜陳,竟一時啞口無言。

只有鳳娘掩嘴笑了起來,「雞同鴨講啊,我之砒霜汝之蜜糖,楊姊夫解釋得真好,呵呵。」沒有人比她了解楊家那兩位老太太是啥德性,在楊修年面前是慈悲明理、為夫守節的良婦,在媳婦面前則是多年熬成婆的刻薄勝利者,一個孝字可以壓死人,讓媳婦主持中饋是因為楊家帳面上沒有多少銀子,等著媳婦掏腰包呢。

在座的婦道人家哪個看不出來金梅娘是啞巴吃黃連,攤上了一個奇葩丈夫。但這種事只能意會無法言傳,說出去也沒人信。

楊修年的形象一向很好,文才斐然的探花郎,俊秀文雅,滿月復文章,又效忠太子,前程似錦,別人看金梅娘的目光都是羨慕或嫉妒,憑她一個庶女,想來是在佛前求了幾百年才嫁得如意郎君,殊不知內里辛酸沒人知道。

張立雪笑道︰「听了二姑爺的話,我們做兄嫂的心里可放心了。」

張立雪出身官宦世家,從小看母親如何做父親的賢內助,想要事事周全不知要受多少委屈,父親也不見得能體諒,心知金梅娘現在應該是又要人前顯貴,又要人後受盡嬌小寵,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張立雪就見不得金梅娘這樣的,一方面驕傲得像孔雀,巴不得人人羨慕她、奉承她,另一方面又裝得嬌柔清高,希望被男人捧在掌心上。想得美!

賤人就是矯情。

金翠娘不好拆楊修年的台或折了金梅娘的面子,自然是順勢捧兩句,「二妹和楊妹夫兩人一搭一唱,夫妻親睦,後院和諧,竟沒有一樣不好,真令人羨慕。」

陳氏笑道︰「可不是,只等早日誕下嫡子,便十全十差了。」

鳳娘慧黠地笑了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二姊家里有婆婆和祖母,這點最令我羨慕,不論遇上什麼為難的事,都有兩位長輩頂著,有人指點教誨真好。」

楊修年完全同意地直點頭。

金梅娘心里嘔死了,卻要笑著將婆婆和祖母夸成一朵花,好教人人都羨慕她。

楊修年見狀君心甚慰。

不就是添堵添亂嗎?鳳娘在心中冷笑,她又不是不會。

做媳婦的即使有滿月復怨言,也不敢當眾吐露,不孝是可以休妻的。這次的吹捧過後,

金梅娘從此只敢跟自己的心月復包嬤嬤吐苦水,回娘家也只能找玉姨娘哭一哭。

宴席散後,女眷們圍著大長公主喝茶閑談,鳳娘依舊被她拉著坐在羅漢榻上,大家都見怪不怪了。

其實有眼楮的人都看得明白,鳳娘長得像大長公主,加上隔了輩分的孩子親,她不偏心才怪。

鳳娘手撫著腰下懸掛的金系絲嵌寶石香囊,笑容溫暖如春。

金梅娘看不慣她的沉靜淡然,暗道三妹明明嫁得不好,卻穿著錦衣華裙,手腕上蓮子米大小的玲珠手串尤其貴重,連香囊都不比尋常,憑什麼?哼,還不是陪嫁豐厚,待十年後且看看誰比較得意!

金梅娘倒是學聰明了,不在大長公主面前貶低或挑釁鳳娘,只是有點高傲地扶了扶新添的赤金南珠鳳頭步,笑道︰「我家相公說︰「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我添些衣裳首飾,穿戴給祖母看。」

金翠娘瞪眼道︰「那我陪嫁的綾羅綢緞、金釵玉鐲都不能用了?難不成要便宜那幾個低賤的小妾或通房?她們也配!」

金梅娘頓時啞口無語。

陳氏含笑道;「二姑爺說的那兩句老話,是在勉勵子女自立自強,用意極好,但原本家里有的東西不拿來用,也是浪費,你們只需謹記不要坐守其成、坐吃山空,給祖宗蒙羞,便是好的。」

金梅娘心里應悶,面上卻只能笑著附和同意。

鳳娘真心贊美道︰「二姊新裁的石榴紅衫裙不但喜慶,也將二姊嬌美的五官妝點得更加清麗月兌俗、通身貴氣。」好听的場面話是一定要的,她不介意多說些好話。

金翠娘徐徐說道︰「梅娘成親前常穿淺淡顏色的衫裙,如今的妝扮更好看些,比較平易近人。」想也知道,老人家不愛看媳婦扮仙女。

金梅娘輕地微笑著,心氣大順。

長公主跟幾人說了說宮里的賞賜,便有些倦了。

眾人皆有眼色地告退,一場家宴總算歡喜收場。

出了大門,鳳娘上了馬車,柳震也坐上來。

由于飲了幾杯酒,他面色泛紅,所幸酒味不重,一雙鷹目反而越發炯亮有神。 他彎唇笑著,盯著鳳娘的唇,目光轉為深沉,拿起車里的墊子給鳳娘墊在腰後,順勢扶住她肩膀親吻,並道︰「誰欺負我的小鳳鳳都不行!」之後他柔聲道︰「你放心,即使是你的親姊姊,我也不會讓她爬到你頭上去。」

鳳娘雙頰被微微的酒氣燻得發熱,听完他的話,低垂眼眸,輕聲道︰「我不在乎二姊的明嘲暗諷,當了好些年的「知心姊姊」也不容易,如今趾高氣揚才是她的真本色,比過去裝實弱實在好太多了,現在反而好應小付。」

「我看你大姊尚有幾分姊妹情,做人處事還算周全,相形之下,楊少夫人反而不像親姊妹,你可別一腔真心換假意,我會心疼。」

這一番話,內含多少情意?

鳳娘望著他,「我明白,姊妹各自嫁人,夫家的底蘊也會影響交情,我心里有數。」她心中感動,卻又有些不確定,他就真的那麼喜歡她嗎?還是貪戀她的好顏色?

時間可以證明一切,而這一刻他的喜歡是真真切切的,她就滿足了。

「鳳娘,」他眉眼認真至極,低沉地道︰「前程遠大什麼的我不敢亂許諾,但我保證我們的小日子都順你的心、如你的意,若有長輩找你的麻煩,只管推到我身上來,我可沒忘記小時候有誰想害我短氣。」

「好,我只求小日子過得安穩,夫君不給我添堵,不求大富大貴。」她抬眼凝視,眸光隱含心疼,「夫君小時候吃苦受罪,是三叔和三娘的杰作吧?」

「這麼容易看出來?」

她點頭,「人只要貪心,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嘖,我的小鳳鳳有大智慧啊!」他順勢抱住她,那綿軟的身子貼在懷由,鼻尖盡是馨香,心情飛揚,在她懷中蹭了蹭。

能佔便宜就佔便宜,他可是真丈夫!

「這麼吃驚?難道我看起來很笨?」她挑眉。

「是驚喜!」柳震用溫軟的目光安撫她,笑道︰「我只高興著可以娶個漂亮妻子了,而且有大長公主教養,肯定是宜室宜家,其余便沒多想。」

鳳娘笑看著他。其實他願意對她甜言蜜語,她也很驚喜。

他們此番搭乘的馬車按規制並不奢華,里面卻布置得十分舒服,這是分家之後柳震訂制的,專供鳳娘出門行駛,連車夫一家子的賣身契都交給鳳娘。還有一輛比較小的,給隨行的丫鬟嬤嬤坐。

伯府有馬房、車房,柳震成親之前新馬車拉回來,柳三太太不知有多眼紅,剛好要回娘家,指定要坐新馬車,被柳震一口回絕了。

柳三太太氣得胸口疼,她一個長輩就坐不得佷兒的車了?她氣呼呼地找忠毅伯狠狠告了一狀。

忠毅伯把柳三爺找來,一臉森然地瞪著他們夫妻,冷道︰「分財產分得比鐵山多,店鋪、田產的出息也比鐵山的多兩倍,還買不起一輛新馬車給婆娘坐?老三,你可真出息啊!」

柳三爺面紅耳赤地把柳三太太拉回西跨院,破口大罵了一頓。住在伯府有免費的車馬使用,傻子才去訂制自家用的新馬車。

又還沒搬出去,柳三太太也會不稱掏銀子買馬車,只是眼紅鳳娘尚未進門,柳震就花大錢訂制馬車,真是敗家精!

鳳娘十分喜歡這輛專屬的馬車,干干淨淨的,兩側的窗子糊了一層特別的綃紗,外面看不進來,里面卻能看出去,方便車里的女眷看風景,到了冬日再多加一層厚簾阻隔寒風。

柳震指著外頭的街景告訴她某酒樓的水晶蹄膀乃是一絕,蔡婆子的點心鋪只有桂花酥餅值得一嘗,其余的可比不上自家做的好吃,還有東大街的古玩店有一半是假貨,這一家胭脂的東家是皇商陳家的人,送了一位美貌的嫡女進宮,剛封了美人……

鳳娘原本听得好好的,可听到皇帝今年五十多了還納妃嬪,想到明年冬天宮中可能發生的大變故,她心里一沉,直覺想避開,轉而問道︰「祖母說夫君善營生,機敏能干,絕非外傳的紈褲公子,這一點我從不懷疑。成親當日的酒席便是福客來酒樓的大廚掌杓,對吧?」

「那當然,一輩子就成親一次,哪能不給自己長臉。」想到這,柳震眼神一冷。

三叔、三嬸一味想省錢,對他的婚宴指手畫腳,幸虧有祖父作主,按長孫迎親的規矩行事,又有靜王和一群權貴子弟助陣,他才能強壓過柳沫娶親的熱鬧。

明眼人只需比較金梅娘和鳳娘的嫁妝,便知曉不只大長公主偏愛鳳娘,連金書良和金永禎都看重她。

她若是嫁得委屈,大長公主與武信侯能饒了忠毅伯府?岳父和大舅子能高看他一眼?

三叔、三嬸是存心給他添麻煩。

福客來酒樓的幕後金主是誰,靜王身邊的人心知肚明,可表面上全由柳震作主,他自己成親當然要公器私用,沒人會有意見。

鳳娘想到一事,問道︰「听說福客來有一道面品很有名?」

「芙蓉極品三面。」柳震是誰?他可不是花架子,不管是酒樓、首飾鋪或其他營生,他都秉持著要做便做到令人挑不出毛病的態度,不像有些金主純粹是甩手掌櫃,因此他自然知道自家賣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勾起唇角,「震哥哥我聞音知雅,改天便帶你去品嘗一番。」

突然間,馬車重重地顛簸了一下,鳳娘沒有防備,身子一歪險些摔倒。

柳震雙臂張開臂抱住,輕輕拍了拍她後背,「沒嚇到吧?」

「還好。發生什麼事了?」

跟車的長隨和嬤嬤已下車看,柳震隔著窗紗一探究竟,只見有個人倒在馬車旁,路人開始聚過來圍觀。

柳震瞳孔緊縮了一下,自家馬車不會撞死人了吧?!

他讓桂嬤嬤和巧月上車陪伴鳳娘,自己下車處理意外事故。

桂嬤嬤第一時間已看清局面,低聲回稟道︰「大女乃女乃別擔心,車夫說有一位姑娘突然從拐角巷子里飛奔出來,沖著馬頭直撞而來,所幸他趕緊勒繩,沒有真的撞到人,那姑娘可能嚇到了,暈倒在地。」

鳳娘從車窗望出去,瞧見好些人影,還有騎在馬背上的,十分熱鬧。

巧月見識少,顫聲道︰「會不會是故作受傷想坑錢的?」

鳳娘的聲音溫和平靜,「民不與官斗,真想玩坑錢這一招,不會挑官家的馬車,富商比較榨得出油水。」

桂嬤嬤抿抿唇,「大女乃女乃說的是,只要不是有心人刻意算計,應該是意外。」

靜待了一盞茶的工夫,柳震的長隨掀開車簾,柳震和一位高大微胖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鳳娘眼前。

那男子只抬頭看了鳳娘一眼,隨即垂眸,拱手道︰「在下沈寄,見過柳大嫂。」

鳳娘欠身還禮。

柳震介紹道︰「娘子,沈寄是臨安公主府的長子,剛好目睹了整件事的過程,細節我回府再跟你說,我讓人先送你回去。」

鳳娘應了。

柳震等人退至一旁,讓馬車先行。

桂嬤嬤對京城權貴還算了解,往窗外一望,隨即在鳳娘耳邊道︰「黑色駿馬上的是清平王世子穆麟,棕色馬上的是林鄉侯府的嫡幼子邵定海,加上方才臨安公主府的沈寄。

他們和大爺常來常往,跟靜王能玩在一起。」

頓了頓,她補充道︰「西跨院的二小姐常接到林鄉侯府的帖子,說是組了一個詩會,幾家小姐常聚在一起作畫吟詩,十分風雅。

林鄉侯府上尚有兩位嫡子、一位庶子沒有訂親,三太太每次都會派車馬送二小姐赴詩會。」

自從忠毅伯府多了孫子輩,私底下大家都喊柳三爺為三老爺,身分高了一輩,柳震、柳沐一輩的便是大爺、二爺。

鳳娘狐疑地挑眉,「柳汐和二姊一樣都是才女?沒听說她會作詩。」難不成是跟二姊一樣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這不是她關心的重點,今日的意外有那幾位在場,不論什麼事都能解決。

在靜王身邊能站穩腳跟的,不管外頭的名聲有多浪蕩,必有其過人之處,畢竟靜王身邊沒有一無是處的廢物。

思及此,鳳娘便不太擔心,平靜地回了忠毅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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