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涯這一趟陪同王子霏回到姜府,替王子霏做足了面子,帶了滿滿兩車的禮,只要是姜府家眷不管嫡庶都是一人一份的,男的一人一份京城里看不到的稀奇玩意,例如望遠鏡、萬花筒等,女的便是遠從海外來的香水、香蜜粉、首飾、精致漂亮的蕾絲工藝品等等。
眾人看得眼楮都花了,不說這些東西本來就少見,就算有也是價格貴得嚇人,只能看不能踫的,現在岳涯送了這麼一大堆,怎麼能叫他們不樂呢?
這如此大手筆也是讓姜美玉又羨慕又嫉妒的,隱在袖子下的拳頭緊緊捏著,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了。
當她听到坊間四處都在謠傳的消息時她還不相信,可當她回去詢問過父親後,萬萬沒有想到這傳言是真的。飛雲山莊的莊主沒有命犯孤煞、不是克妻命,全是他堂兄岳頃為謀奪莊主之位,設計謀害前面七名妻子嫁禍岳涯!
當她看到這兩車的珍貴物品,還有生得劍眉星眼、鼻挺唇薄,身形挺拔,如嫡仙一般的岳涯時,她懊惱得差點想一頭撞死!
她以為飛雲山莊的莊主是個歪瓜裂棗,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生得如此俊美,她的芳心被他那深邃的五官給迷惑,這氣宇軒昂的男人原本該是她的丈夫……
「美玉,你在做什麼,該回院子去了!」王氏疑惑的看著心不在焉的女兒,拉了下她的衣袖催促。
曾經淪為階下囚的她,因皇後的關系被放了出來,這時她已經沒有資格再陪著老爺坐在大廳上接待客人,她也沒敢多逗留的,拿著自己的禮物便轉身要回自己院子去。
姜美玉絲毫不肯理會她,只是睜著熊熊怒眸,兩眼發直地瞪著穿著華麗無比的王子霏。
看著她那身行頭和一旁對她噓寒問暖的岳涯,姜美玉心里很不是滋味,姜厭這女人不過是她的替身,憑什麼有資格過得比她好!
她才是該坐在那莊主夫人的位置上,享受丈夫憐愛的人,而不是這一出生就被視為不祥的姜厭!
她從眾人搶著上門提親的貴女,到現在所有官家公子避之唯恐不及,身分一落千丈,一切都是那該死的女乃女乃和姜厭造成的!女乃女乃若不提議由姜厭替嫁,現在這個搶眼男人身邊的女人就是她,受到眾人欣羨目光的人也該是她!
王氏順著姜美玉銳利的眼光望去,隨即知道女兒心里所想,露出一抹溫婉的笑,拉著她安撫,「美玉,有很多事情都過去了,當時沒有及時把握,過了就挽回不來……」
姜美玉憤怒的一把甩開王氏的手,驕縱怒喝,「不要踫我,當時要不是你這個賤女人和那老太婆做出那種事情,今天也不會害我被人取笑!」
姜美玉朝著王氏怒吼完,奪過王氏手中的物品憤怒地往她身上砸,隨後拂袖而去。她不甘心,這位置她非搶回來不可,那位置是她的!
大廳里,姜世博坐在大位上與岳涯寒暄著,岳涯按禮數做足了禮,先給他行一個大禮,這才和王子霏一同入座。
「岳父大人,這府上管事說您受傷了,不知您傷到何處?」岳涯雙手抱拳作揖,恭敬問著。
姜世博擺擺手,尷尬的扯著嘴角笑了下,「這管事就是大驚小怪,不過是點輕傷,不礙事的,賢婿莫驚慌。」
「岳父大人可是姜府的頂梁柱,凡事須萬分小心……」
「放心,沒事,這大夫已經為老夫我上了藥,不出幾日便可痊愈。」
「不管如何還請岳父大人多保重身體。」
「岳賢婿難得來一趟,就別在老夫身上的傷勢打轉,你的孝心我知曉,說說你跟燕兒吧,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燕兒了。」
這時姜府的僕役端著三盞剛沖泡好的香茗進入大廳,姜世博手指甚至飛快地指著另外兩杯香茗,在姜世博點頭後,這名僕役才將那兩杯香茗端來放到他們身旁的桌幾。
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動作,卻早已全落入王子霏故作漫不經心的眼底。
「姑爺、大姑女乃女乃請用茶。」僕役將香茗與小茶點放好後恭敬的行禮,接著快速退出大廳。
姜世博客氣地招呼著岳涯喝茶,「賢婿,不要客氣,是今年早春的雨前,香氣正好入喉回甘,你嘗嘗。」
「好的。」岳涯作勢端起茶盞,聞著撲鼻的香氣。
王子霏端起茶盞聞了下,連同岳涯的茶一同朝外頭院子潑去,「父親,換泡茶葉吧,你女婿給你準備的禮物里有昨日皇上剛賞給他的頂級碧螺春,據送茶葉來的德順公公說,今年雨水少,所以茶葉收成少,這頂級碧螺春產量更是稀少。皇上知道岳涯喜歡喝茶,因此讓德順公公給他送來兩斤,岳涯得知今天我要回來,特地將那兩斤碧螺春拿來孝敬你老人家。」
看到她將那茶湯給潑掉,姜世博老臉劇烈抽搐了下,一口大氣差點喘不過來,這姜厭竟然……
「這樣吧,我來泡,最近我在府里閑來沒事便學起煮茶,你們喝喝看我的泡茶技術有沒有進步。」王子霏起身撩高衣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來人,把那兩斤碧螺春和茶具拿過來。」
「子霏,你就別讓岳父大人心疼了,皇上賜的那兩斤碧螺春你就讓岳父大人獨自一人時慢慢品嘗吧,你這大手大腳的,要是萬一沒煮好,壞了這茶風味,岳父大人豈不是要心疼?」岳涯趕緊將她拉回,手中折扇親密地敲她額頭一下。「您說是吧,岳父大人。」
「就是、就是,阿燕,你就別忙了,我想品嘗這碧螺春,自然會讓專人為我沖泡,你就別忙活了。」姜世博連忙伸手制止,這皇後交代的任務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完成,這皇帝賞的碧螺春是不容錯過的。
「是嗎?」王子霏一臉「你實在很不識貨」的睨了眼姜世博,「那到時可別怪我不煮茶給你喝。」
「我自然不會這樣怪罪你。」
「那就好,爹,這茶你自己喝吧,反正你跟我這身分低下的相公也沒什麼話說,我帶相公到我以前住的院子休息。」王子霏毫不客氣地當著姜世博的面吐槽他。
姜世博被王子霏故意裝出來的粗鄙給嗆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王子霏也不給他時間反應,拉著岳涯毫不客氣地對那個坐在椅子上猛抽著嘴角的姜世博喊道︰「相公,你不是說想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嗎?走,我帶你到臻佳院去,爹,你忙你的去吧!」
王子霏就這樣拉著岳涯離開,將姜世博一人晾在大廳,氣得姜世博嘴皮子猛撇的,這姜厭……她……她竟然……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皇後給他的期限就要到了,他豈能容許姜厭這混蛋壞他大事!姜世博起身衣袖一甩,闊步朝後院走去。
王子霏出嫁後,姜美玉也未再搬回臻佳院,也許是鬧鬼的陰影吧,這樣也好,這地方本來就是張氏所居住的,要住也只有阿燕有這資格,即使出嫁了,這也是阿燕的地盤,豈能讓她一個庶出的鳩佔鵲巢?
隨著進入臻佳院,岳涯從身後將王子霏圈進懷里,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芬芳,「累了嗎?」
「累什麼啊?應付姜世博都還沒有半盞茶的時間呢。」她拍了下他的手背,「你當我紙扎的啊?」
岳涯環視著布置華麗的屋子,「這就是你回京城後住的地方?」
「不是,我用你給我的一百兩另外買了間小宅院,無奈住沒兩天姜美玉就找上門來,談好條件才回到姜府,起先是住在後院一座破舊廢棄的院子,幸好當時我早已開始行動,使計讓自己住到這里,也讓張家大舅舅出面,才能把我娘跟我寫進族譜,另外還有嫁妝的事,那些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為夫現在很猶豫。」
「猶豫什麼?」
「猶豫是該感激他們,還是要跟著你一起厭惡他們?」
「感激他們?」她側著臉瞪他。
「感激他們把你丟掉,感激他們做出替嫁的決定,讓你來到為夫身邊。」岳涯貼在她耳邊笑著說。
「感激他們就免了,我恨不得與這一家子沒有任何牽扯,想感激就感激我一人就好,其他人不需要!」她沒好氣的用手肘撞了他月復部一記,「你等會兒趕緊發出信號,讓人來接吧,我不想在這里久留。」
「你擔心姜世博繼續給為夫下毒?」岳涯好笑的問著。
「你知道?」
「否則你會提議重新為姜世博煮茶?」
「反正不管他是否會繼續下毒手,待在這里我就會煩躁,我跟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關系,還要昧著良心喊他們一聲爹、女乃女乃、妹妹的,你知道這有多惡心嗎?這些人都恨不得我死,最好一嫁進飛雲山莊就被你克死!」
「無法如他們所願,你應該開心,怎麼還會煩躁?該想辦法讓他們不好過,對你氣得牙癢癢,卻又對你無計可施才是。」
「想知道我最煩躁的原因嗎?」她賊賊的斜睨著他。他點頭。
「因為有人一見鐘情,被我老公迷倒了!」
岳涯眉頭馬上皺起,「你胡扯什麼!」
「什麼我胡扯?」她拉過一綹長發搔著他的鼻間,「而且那個人本來應該是你妻子,你都沒看到、沒感覺到嗎?」
「嗤!」一記鄙夷的冷嗤聲音自岳涯鼻間噴出。
「她看著你的時候,那兩眼發亮的痴迷模樣,就好像你是一盤她從未品嘗過的神仙肉,當下恨不得馬上撲上來狠咬一頓。」
「狠咬,她屬狗嗎?」岳涯一臉正經地問。
「喂,我跟你說正經的!」
「為夫也跟你說正經的,為夫對畜牲沒興趣!」他捧著她的臉,額頭與她相抵,輕聲說著,「尤其是養白眼狼這種畜牲!」
王子霏怔了下,噗哧笑出,拍了下他,「岳涯,我發現你也很惡劣耶!」
岳涯將她摟進懷中,「想回去我們就早些回去,面子里子都給了,沒必要再留下來給自己添堵。」
「嗯。」
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音,緊接著是丫鬟的聲音傳來,「大姑女乃女乃,老夫人有事要同您說,想請您到松柏院一趟。」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過去。」瞧外頭沒了動靜後,王子霏問道︰「你說這姜老夫人找我有什麼事情?」
「總之她不可能太安分,你一會兒小心點,約莫一盞茶功夫後,為夫過去接你。」
「好的,那你一人先在臻佳院待著。」
「記住,別亂踫她讓人端給你的任何物品。」他擰擰她的鼻子提醒道。
「你當我三歲小孩啊,放心,敢跟我耍花樣,我一定打得她滿地找牙。」王子霏握拳,一副不好欺負的模樣。王子霏理了理身上看起有些凌亂的衣裳後,前往松柏院。
這才剛到松柏院,便有一名丫鬟走出來,「大姑女乃女乃,老夫人已經等您許久,請您隨奴婢來。」
這名丫鬟領著王子霏來到松柏院後方一間另外區隔開的小屋子,王子霏即刻心生警覺,拒絕再向前一步。哼,把她引到這小屋,這為老不尊的老女人又想玩什麼把戲?
「大姑女乃女乃,您怎麼了,老夫人在里頭等您呢。」
王子霏衣袖一甩,「讓老夫人有什麼話到大廳來說吧。」
她可不是傻蛋,把她騙進那屋子,屆時發生什麼事情,岳涯有辦法進到松柏院救她嗎?
「大姑女乃女乃,不可以,老夫人在里頭等您!」丫鬟趕緊向前欲攔住她。
王子霏冷眼掃了前面擋住她去路的丫鬟一眼,「讓開,不讓開就別怪我不客氣!」
「大姑女乃女乃,您這樣是對老夫人大不敬。」丫鬟張開雙手,執意擋住她的去路。
「哼,大不敬?她所作所為,還有值得我尊敬的地方嗎?你再不讓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見這名新來的丫鬟執意不肯讓開,王子霏扣住她手腕,毫不留情一個過肩摔將這名丫鬟摔倒在地。
「啊!」伴隨著丫鬟傳來的犀利尖叫聲,院子里傳來許多盆栽兵兵乓乓摔破的聲音。
「哼,有什麼事情讓她到大廳來見我。」王子霏衣袖憤怒一甩,筆直朝外頭走去。
就在她一腳準備跨出松柏院時,身後傳來姜世博焦急呼喊的聲音。「姜厭,站住,是我找你!」
王子霏止住腳步,瞇起眼鄙夷的看著氣急敗壞趕出來的姜世博,「姜大人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要假借姜老夫人的名義傳我過來?」
「姜厭,為父有事情找你私下談,外人不方便在場!」
「嗤,姜大人,你可別忘了你說的外人是我的丈夫,皇帝賜婚的!」
「皇帝賜婚?姜厭你別忘了你只是……」姜世博猛然打住,橫了眼周圍的下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周圍那幾名下人扶著受傷的丫鬟趕緊退下,將整個松柏院留給他們父女。
「姜大人,你有什麼話就說吧,要是你要說你交代我的那件事情,那事我自然會跟皇後交代,不需你在背後出手搶我功勞。
「至于……你若是不僅想搶功,更想一箭雙鵰,那我萬是不可能讓你如願的!」王子霏嫌惡的看著姜世博這張道貌岸然惡心的嘴臉。
「你在胡扯些什麼?什麼一箭雙鵰搶你功勞!」他壓低了聲音冷冷的訓道。
「姜大人,我們明眼人不說暗話,方才你在茶里動了什麼手腳,我不是不清楚,我只想告訴你,不要妄想企圖拿不屬于你的東西,即使那些東西曾經在你手中!」
「清楚什麼,信口雌黃的你見到我做什麼了,還有我好歹也是你爹,你卻是口口聲聲姜大人,你還有沒有教養!」姜世博嘴角一抽,心虛地低喝。
「我沒有教養不也是你們養成的嗎?你有何資格指責我!」王子霏好笑的反問他。姜世博頓時無法反駁她的話。
「姜大人,雖說你是我爹,但你心里想些什麼我不是不清楚,尊稱你一句姜大人已經是我最後的底線,你如若再過分,我是會連名帶姓喊你。」王子霏瞇起雙眸,一抹冷色從眼底畫過,「姜大人,我最後告訴你一次,不是你的東西永遠不是,包括岳涯的命和你那為老不尊的母親急著想從我身邊奪走的財產,你最好記著一句話,我不給,任何人都別想從我這邊搶走,即使是親人也一樣!」
「你可別忘了你姓姜,你跟整個姜家是綁在一起的,別以為嫁給飛雲山莊莊主你就可以不必听從命令行事,就可以棄姜家于不顧!」姜世博壓低嗓音冷聲警告。
「那你們就可以棄我生命于不顧嗎?」王子霏冷色的看著姜世博那張陰毒的表情。姜世博語塞片刻。「總要有人為家族犧牲!」
王子霏瞇起冷眸睨著眼前男人那張道貌岸然惡心狠毒的嘴臉,丑陋得讓她無法直視!
為家族犧牲,這話他竟然說得出口,要為家族犧牲,當初他就該推出她的寶貝女兒姜美玉,讓姜美玉為家族犧牲,而不是大老遠把她從山上接下來為家族犧牲!
從未感受到他或是姜家給阿燕的任何一絲養育之恩,姜世博今天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慚,要她為家族犧牲!可惜他找錯對象了,她是王子霏,不是姜燕!
她王子霏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受的教育沒有任何一樣是叫做為家族犧牲奉獻自己生命,好讓他們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吃香喝辣的!
這一刻她十分慶幸姜燕沒有跟著她一起來,當初那場風波姜燕的魂魄不在姜府里,不知道對她毫無養育之恩的親人,對她是這般的冷漠無情,如此心狠手辣!
要是阿燕知道她的親人、與她有著血脈相連的父親,不只不願給予一絲因血脈相連帶來的幸福和親密,反而是這般處心積慮的將她利用到最後一分,如此的親情和利用,阿燕一定會非常痛苦吧!
王子霏斂下眼瞼,鄙夷的冷笑兩聲,「姜世博,收起你那張義正詞嚴的嘴臉吧,別把自己跟姜家說得這麼高尚,犧牲我不過是想要我身後那些財產罷了,這點,我是不會如你跟你母親的心願的,我還會活得好好的看你們欺負我一個孤女的下場是如何的淒慘!」
「你!」
「你我父女情緣就到這里,以後你也別再讓人傳我過來,我是不會再踏進姜府一步。」王子霏表情森寒冷冽的掃了姜世博一眼。「日後如若在路上遇到,也就當作沒看見或是不相識吧,我沒有你這種父親!」話畢,王子霏衣袖一甩離開松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