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夏家的路上,行經一座石造拱橋,兩人正要上橋,就見一輛堆滿貨物的推車自橋的另一頭過來,剛到橋中間,準備下橋,便听見推車的工人驚呼一聲,「快閃開!」
就在他大喊著的同時,推車已如疾風般朝著區得靜及夏就贏直沖而來。
眼見閃避不及,區得靜一個轉身將她緊緊抱住。
意外發生得太快,夏就贏完全無法反應,她只意識到他抱著她,轉了個方向,她的臉貼在他寬闊的胸膛,听見了他的心跳聲,他的心跳聲讓她暈眩,接著她感覺到他身體一震,听到他悶哼一聲,她趕緊抬起頭,就見他俊朗的五官揪皺著。那一瞬間她明白了一件事,他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了橫禍。
「唉呀!快把車拉開!」
「快快快!是區爺呀!」
周遭人來人往的,很快的大伙兒湊了上來,七手八腳的要將推車拉開。
夏就贏仍被區得靜緊緊摟在懷里,她毫發無傷,卻驚慌失措,她看著他痛苦的神情,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又困難。
「你沒事吧?!」他低頭看著她,語氣一如平常的平淡,卻又隱含著憂慮不安她的腦袋像被掏空了一般,只能木木地回道︰「沒……沒事。」
「沒事就好。」
區得靜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卻讓夏就贏的心狠狠激蕩,て久無法平息。
位于區府東側的靜軒是區得靜住的居院,此時在臥房里,高大夫正在為他診療腰傷。
區太夫人跟趙玉則是神情緊張地守在一旁。
「高大夫,」區太夫人心急如焚地問道︰「我孫兒的腰傷如何?!」
「區太夫人,」慈眉善目、身形小的高大夫抿唇一笑,「您別擔心,區爺這傷是需要一些時日才能痊愈,但不礙事。
听他這麼說,區太夫人終于可以放下心來。「那真是太好了,祖上和德,袓先保佑……」
「老夫會開一些外用藥給區爺活血化瘀,也會開方子供他內服,個把月應該就能痊愈。」高大夫又道。
區太夫人點點頭,寬心一笑,立刻叫來管事領著高大夫到帳房領取診金,並派人隨高大夫去藥鋪取藥。
局大夫前腳一走,區太夫人的神情一斂,有些不悅地問我听說你是為了救那個晦星才受傷的?」
區得靜眉心一擰,「沒有什麼晦星,她叫夏就贏。」
「靜兒,那丫頭是從陰曹地府回夾的,不知道帶了什麼不干不淨的東西,接近她準沒好事。」區太夫人看著孫子趴在床上,連想翻身都難,臉色更加難看,「瞧你,就是因為接近她才會受了這麼重的傷。」
「袓母,高大夫剛才不是說了腰傷無礙嗎?」
「既是傷,哪有無礙的?你可是區家三代單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區家血脈豈不就此斷絕了?!」
「祖母,您又扯到哪里去了?」區得靜無奈地道︰「怎麼每回您提到這事兒,孫兒就覺得自己像是血統純正的種馬或是種豬?」
听到兒子這麼說,趙玉忍俊不住的笑了。
區太夫人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你還笑得出來?」
趙玉連忙斂起笑意,恭謹地道︰「娘,方才高大夫說靜兒只要好好休養就能痊愈,娘無須過度拒憂。」
「腰對男人何其重要,我能不擔心嗎?」區太夫人說完,兩只眼楮又瞪向孫子,「我問過余慎,他說你這陣子常跟那個晦星見面,還讓她把一個孩子的遺體放到你的馬車上……」
區得靜不悅的濃眉一皺。好個余慎,居然出賣他?「祖母,把桑兒的遺體放到車上的是我,不是她。」
「你——」區太夫人險色一沉,斥道︰「你看看你,居然為了她跟祖母頂嘴?」
區得靜為了不讓「為了夏就贏跟祖母頂嘴」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坐實了,決定閉上嘴巴,只听不說。
「靜兒,祖母看你是被晦星給迷了心魂。」區太夫人說得煞有其事,「從今天起,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免得被她的晦氣所傷,還將晦氣帶進區府。」
祖母對夏就贏毫無根據的指控及偏見讓區得靜啼笑皆非也莫可奈何,但祖母年事已高,他也不願氣她、逆她,干是三言兩語敷衍過去,草草結束這場無意義也不會有結果的爭論。
只要一想到區得靜緊抱住她,用身體替她擋住推車的那一幕,夏就贏就覺得呼吸不順暢,腦袋有些暈眩,胸口熱得像要爆炸了似的。
她從來不曾這樣過,可是打從他對珠花伸出援手,從他抱起桑兒小小的身軀,溫柔的將她放進他的馬車里,從他用那種看來冷淡卻隱隱蘊含著深意的眼神看著她時,她對他的感覺就越來越不同了。
她知道區家一定能也一定會找到最好的大夫為他治療腰傷,可是她卻無法什麼都不做。她從來不曾如此急切的想看到某個人,可是現在,她體內的每個細胞每分每秒都在吶喊著他的名字。
她知道區家的人絕對不會讓她進到府里探望受傷的區得靜,可即使如此,她還是要試試。
夏就贏打听到一位專治跌打損傷的武師有家傳秘方的放筋油,有助活血化瘀,修筋護骨,于是她立刻去找了那位武師,跟他買了一小瓶的藥油。
而後她來到區府門外求見,果然不得其門而入。
「姑娘,你走吧!」家丁說道︰「太夫人吩咐下來,絕不能讓你踏進區府一步。」
「我只是想看看區爺好不好,並跟他道謝,你不能再幫我說說情嗎?」她低聲下氣的求道。
家丁面有難色,「姑娘,我也只是個卑微的下人,哪能在太夫人面前說上話,你就別為難我了。」
「這……」夏就贏其實也能體諒家丁的有心無力,「要不,你幫我把這瓶藥油交給區爺?」她從腰間取出她買的藥油遞了過去。家丁立刻將雙手背到身後,連聲道︰「不不不,你別害我啊,要是太夫人知道我幫你轉交這個給爺,我可是要倒大楣的。」
「小哥,不能偷偷的幫我一下嗎?」
她苦苦哀求道。
家丁用力著頭,「姑娘,你行行好,饒了我吧。」
見對方如此怕事,夏就贏也不好勉強,她將藥油收妥,垂頭喪氣地道︰「那……若是你見著了區爺,請跟他說我來過。」
家丁點點頭,「這忙我倒是能幫。」
「有勞了。」她彎腰鞠躬道了聲謝,旋身沿著區府的高牆邊離開。
走著走著,她听到前方不遠處有人在叫她——
「贏兒姑娘!贏兒姑娘。」
那是道刻意壓低的女人嗓聲,而且听起來有點緊張。
夏就贏抬頭一看,前方高牆轉角處探出一顆頭來,是珠花。
珠花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快一點。
夏就贏連忙小跑步過去,「珠花姊,怎麼是你?」
「你不是想見區爺嗎?」珠花不安的不時四處張望,「快跟我來。」說完,她轉身就走。
「咦?」夏就贏先是一愣,隨即立刻跟上。
沿著高牆,她們來到區府東側的一道小門,珠花推開門板,領著她進到府里,小心翼翼帶著她穿過一座幽靜的庭院,經過兩道月洞門,步上回廊,幾番曲折蜿蜒,終于來到靜軒前。
「這兒是區爺的院落,平時沒什麼人出入。」珠花說話的同時還在不斷地張望,「你快進去,稍晚我再來帶你出府。」
「謝謝你,珠花姊。」夏就贏道了謝,快速鈷了進去。
庭院種了一棵桐樹,枝葉茂盛,底下有一張石桌跟幾張石椅,桌上還擺了一盤棋,徐風習習,樹葉發出沙沙聲響,更顯得午後時光靜謐悠閑。
可惜她沒有時間欣賞及感受,她加快腳步穿過庭院進到花廳。
她怯怯地喊了一聲,「區爺?」
「誰?」區得靜問道。
她循著聲音來源,左轉跨過兩道門,這里是一處夾間,看來是沐浴用的,再穿過一扇門,入目的是一面繪著花鳥、十分風雅的屏風,屏風後是兩道從天花板垂降而下的簾幕,穿過簾幕便是區得靜的臥房。
此時,區得靜光著上身,背著她側臥著。
夏就贏的腳步猛地一頓,說來她又不是第一次看見男人光著上身,不管是老的少的、活的死的,她看得可多了,既然如此,她又為何臉頰漲紅、心跳加速?她本來想轉身,可是他背部精實美好的線條竟讓她看得痴了。
區得靜不好翻身,卻知道有人進來,又問了一聲︰「誰?」
「我。」夏就贏怯怯地道。
听見她的聲音,他心頭一震,「夏就贏?」
「是的。」她回道。
區得靜急著想翻身,但礙于腰傷,實在不好施力。
見狀,夏就贏想也不想的上前,「要我幫忙嗎?」
「先把上衣給我。」他說。
「喔。」她的大眼掃了一下,看見他的上衣就擱在一旁,立刻抓起往他身上隨便一搭,「我扶你起來。」說完,她小心又使勁的將他扶起。
區得靜坐起身,兩手穿過衣袖,再簡單的將衣帶往側邊一綁,「方才上藥,所以衣衫不整,見笑了。」
「哪兒的話,是我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夏就贏尷尬一笑,隨即擔心地道︰「看來你傷得不輕。」
他慢慢的轉過身,兩腳平放下地,坐在床沿。
看著她,他臉上有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喜悅。「大夫說無礙,只是需要時間休養……你是怎麼進來的?」
「是珠花姊偷偷帶我進來的。」她從腰間取出那瓶藥油,「我給你帶了藥油,是位專治跌打損傷的武師家傳的秘方,听說衙門的官差也都用他的藥治傷。」
區得靜的唇角不明顯的一揚,「我知道,高大夫也給我帶了一瓶來。」
聞言,夏就贏不自覺蹙起眉頭,局促一笑,「看來是我多事了。」說完,她就想把那瓶藥油再塞回腰間。
「拿來。」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愣住了,遲遲沒有動作。
區得靜催促道︰「給我。」
夏就贏把藥油交到他手上的同時,吶吶地問道︰「你不是已經有了嗎?」
「有是有,但你給的跟大夫給的不一樣。」他將藥油緊緊握在大大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