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家都不在,晚飯只有余疏影一個人吃,她食不知味,面對滿桌佳肴也不感興趣。
看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在旁候著的管家就說︰「余小姐,您放心,葡萄園里的蛇真的沒有毒性的。」余疏影應聲,「嗯。」
管家勸了幾句,但見余疏影仍不動筷,他便直言,「少爺吩咐我,每頓要督促您至少吃一碗飯,不然就不讓您離席。」
余疏影哭笑不得,「哪有人這樣強迫人家吃飯的!」
管家畢恭畢敬地說︰「中國古詩不是有那麼一句‘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嗎?我想少爺就是這個意思了。」
她沒來得及接話,一道女聲就插了進來,「我沒听清楚,是什麼意思?」
余疏影回頭,向他們走來的正是她在廚房看見的老婦人,她禮貌地微笑,「老太太,您辛苦了。」她托著下巴,很惆悵地用筷子挑著飯粒,察覺到老婦人的目光,她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呀老太太,您做的菜確實很好吃,可惜我今天真沒什麼胃口。」
老婦人的表情一滯,不消半秒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她動了動唇,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矯情!」這時,管家態度恭敬的開口了,「老夫人,要幫您送上飯後茶點嗎?」
「不用。」她態度冷淡的回答。
余疏影一听愣了,老夫人?難道這位老婦人不是廚師,而是……周睿的女乃女乃?當下,她吶吶的問︰「您……是周老太太嗎?」
周老太太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答反問︰「為了一個男人,你千里迢迢跑到法國來,你爸媽也不阻止你?」
這帶刺的口吻讓余疏影有幾分尷尬,「他們肯定想阻止的,不過他們又不想我難過,所以最後還是同意了。」周老太太的態度有幾分不屑,「這麼說,你父母只是被迫妥協。」
「唔……」余疏影搖頭,「一家人之間沒有什麼被迫不被迫,只有發自內心的支持,不是嗎?」
「即使如此,你來了又能如何?能幫小睿什麼?還是只能給他扯後腿?」周老太太冷冷的質問,又睞了余疏影一眼,接著就轉身走開。
留在飯廳的余疏影跟管家面面相覷,這明顯的排斥態度讓她頓時明白,自己之前太過天真,要取得周睿家族對她的認可,遠比她想象中還要難多了……
今天,周睿負責主持一個緊急會議。會議從早上十點開始,到現在已過晚飯時間,期間只在中午休息了三十分鐘給大家用餐。
斯特高層如此嚴陣以待,是因為亨利剛與另一家大酒商亞威達成協議,聯合向斯特發起狙擊。原來,為了收購斯特,亨利的資金運作早已超出預期幾倍,亞威沒發現亨利正深陷絕境,所以才願意半路結盟,趁機分一杯羹。
鏟除亨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斯特如今籌畫的,是藉此殺亞威一個措手不及,一並將這個意外收獲拿下。 周睿處事沉著穩重,即使有百分百的勝算也不會掉以輕心。商場如戰場,勝負一日未決,即使是必敗無疑的對手也有機會力挽狂瀾、絕處逢生,因此他布局、執行時,每一步都不能有半分松懈,否則就會前功盡棄。忽然,手機傳來了隱隱的震動聲響,周睿看了眼,是嚴世洋打來的。會議室內的氣氛緊張得有幾分凝重,周睿本想拒听,但想到嚴世洋應該有急事,于是就走到外面接听。
嚴世洋問︰「在忙?」
會議室位于走廊盡頭,周睿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底下川流不息的馬路,用三言兩語把現在的境況告訴了嚴世洋。
听完以後,嚴世洋輕笑了聲,「亞威自個往槍口上撞,你沒道理不要吧?要是你連中兩元,以後公司上下肯定對你馬首是瞻,你說一沒有人敢說二。」
「亞威也是一時迷了心竅才上了亨利這艘賊船,發覺不對勁就會棄船逃跑。我們得好好部署,要趕在亞威抽身前把它套牢。你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忽然打來?」他特意交代好友幫忙看照余疏影,如今嚴世洋打來,他第一個就想到是她出事了。
「柳湘今晚在葡萄園被蛇咬了,我載她去醫院。還有,昨天你女乃女乃忽然來了……我想最好跟你說一聲。」周老太太乍然來到,又不允許任何人跟周睿通風報信,他本想觀望著要不要告訴周睿,如今因為突發狀況無法親自照看余疏影,只好先跟周睿說了。
聞言,緊急會議結束以後,周睿直接從公司趕來普羅旺斯。
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加上這一路風塵僕僕,他臉上難掩倦意,此時正坐在床沿,專注地看著余疏影,「被子都不蓋,你怎麼這樣照顧自己?」
听見熟悉的聲音,睡夢中被驚醒的余疏影眨了眨眼楮,喜出望外地說︰「天啊,這是夢嗎……」周睿將她拉起來,引導她觸踫自己的臉,「你覺得這是夢嗎?」
他的體溫傳到自己的掌心,余疏影的手指輕微地顫抖著,慢慢地撫模過他的眉毛、鼻梁、嘴唇……沒來由的,她忽然紅了眼眶。
周睿已經不是第一次披星戴月地趕到她身邊,這種被緊張、被在乎的感覺讓她相信,她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
周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深深地親吻著,他覺得心疼,連聲音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為什麼哭?女乃女乃她……是不是讓你受委屈了?」
離開普羅旺斯以後,周睿專心處理公事,怎麼也沒想到女乃女乃會來一記回馬槍,趁他不在就偷偷溜到這里來,這次真是他疏忽了。
眼淚溢滿眼眶,余疏影眼楮睜得大大的,「沒有,她說得對,我什麼都幫不了你。」
瞧見她這模樣,周睿就覺得心疼。她跟女乃女乃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女乃女乃只需要動動口,這傻丫頭就會很難受。他小心翼翼地抹掉她眼角的淚,低聲告訴她,「你什麼都不用做,光是待在我身邊,就是給我最大的支持。」
余疏影說不出話來,她勾著周睿的脖子主動吻住了他的唇,她的思緒亂糟糟的,只能順從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周睿難得按捺著內心的躁動,任由余疏影主動。她的親吻很青澀,根本沒有一點章法,正因如此,他倍感新鮮和驚喜,好比一道美味至極的甜品,猜不透下一口到底是什麼味道。
只是對他來說,這樣清淺的親吻猶如隔靴搔癢,難解這段時間的相思之苦,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將主動權奪回來,以他慣有的霸道和強勢向她索取最甜蜜的撫慰。
臥室只開著一盞床頭燈,燈光從琉璃燈盞中透出,映得臥室昏沉而曖昧。投在床鋪上的兩道影子緊密交疊,他們唇舌糾纏,無聲地訴說著彼此的思念與牽掛。
就在他們忘情之際,門邊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余疏影想推開他,周睿卻不願停止這纏綿的擁吻,不耐煩地說︰「別理他!」
話音剛落,一道女聲透過門板傳進來,「小睿,是我。」
在床上相擁的兩人都微微僵住了,余疏影驚慌地看著他,聲音有點抖,「是你女乃女乃!」周睿略帶安撫地親吻她的額頭,「別怕,我去看看。」
房門剛被打開,周老太太就上前給了周睿一個熱情的擁抱,「辛苦你了,我的寶貝孫子。我前幾天經過普羅旺斯,听說你那時剛好也在,我就留下來了,今天終于看到你了。」
祖母特地過來敲門,顯然不是為了慰勞自己那麼簡單。周睿有點無奈,但還是親昵地踫了踫祖母的臉頰,「女乃女乃,您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盡管周睿竭力掩飾,但是瞞不過周老太太的火眼金楮,她故意不道破,只說︰「老人家哪能睡這麼多,剛听說你回來了,所以就過來看看。對了,你餓不餓,我讓人給你做點宵夜。」
抬手看了看腕表,周睿就說︰「快十二點了,大伙應該睡下,不要打擾他們了。」
「這怎麼行!」周老太太心疼地說︰「這時間才回來,你肯定連晚餐都沒吃。走走走,跟我到樓下吃點東西。」周睿還惦記著臥室里的余疏影,正打算拒絕,祖母已經挽住了他的手臂,「這回女乃女乃親自下廚,你不會不賞臉吧?」
「您也會下廚?」周睿忍俊不禁,在他的記憶里,祖母比余疏影更懂得毀廚。周老太太努了努下巴,沒好氣地說︰「既然你不想我下廚,那她下廚好了。」
順著祖母的視線往後看,周睿才發現余疏影正赤著腳站在門邊看著他們。他微微皺著眉頭,「先把鞋子穿上。」
余疏影很听話地穿上拖鞋,再重新折回去,一臉關切地問他,「你還沒吃晚飯嗎?趕緊去吃啊!」
難得她們站在同一戰線,周睿自然乖乖地服從。他一只手摟住祖母的肩,另一只手低調地牽著余疏影的手,「等下你倆誰也不用進廚房,想吃什麼告訴我,我來做。」
周睿在公司忙碌了一天,隨後又風塵僕僕地趕過來,余疏影不舍得讓他太操勞,執意要給他打下手。周老太太坐在飯廳等候,他倆則在廚房里分工合作。
周睿手起刀落,動作利索地將胡蘿卜切成絲,余疏影一邊將胡蘿卜絲放進盤子里,一邊低聲對他說︰「欸,你跟你女乃女乃的感情好像很不錯啊。」
「嗯。」周睿說︰「小時候我爸工作忙,我媽身體不好,我是女乃女乃帶大的。現在之所以能有一個你那麼喜歡的我,我女乃女乃功不可沒。」
余疏影笑道︰「臉皮真厚!我才沒有多喜歡你……」
周睿側過腦袋,湊在她耳邊說︰「你都主動獻身了,還不是喜歡到無法自拔嗎?」回想起剛才那激情暗涌的場面,余疏影詞窮,耳根悄悄地紅透了。
周睿沒有再調戲她,一本正經地說︰「疏影,你相信我,我不會讓悲劇重演的。」余疏影垂著眼瞼,故意問他,「如果你女乃女乃反對我們在一起,你會怎麼辦?」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原來怎麼辦,就繼續怎麼辦。」
她接著問︰「那……我跟你女乃女乃同時掉到海里,你救哪一個?」他失笑,「救你。這個答案你滿不滿意?」
余疏影冷哼一聲,「你這個沒有孝心的家伙。」
周睿無辜地說︰「我女乃女乃是冬泳愛好者,她要是掉進水里,肯定比我游得還快,我去救她,她大概會嫌我礙手礙腳。」
兩人分工,半個小時後,余疏影把熱騰騰的飯菜端出來。周老太太像老佛爺一般等著被伺候,她神情倨傲,只在周睿面前露出和藹的笑容。
飯後,余疏影打算收拾餐桌,周睿卻對她說︰「放著吧。很晚了,趕緊回房間睡覺。」說完,他又看向周老太太,「女乃女乃,您也是。」
周老太太笑咪咪地說︰「先幫你收拾好房間,我再睡覺也不遲。」周睿不解看著祖母,「嗯?」
周老太太說︰「你的臥室讓給別人了,你總要有地方住吧,難不成要跟一個還沒出閣的姑娘家擠一個房間嗎?這成何體統!」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的,但听起來像是在諷刺余疏影沒家教,見周睿正想開口爭辯,余疏影悄悄扯了扯他的衣尾,對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