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余軍說的對,即使斯特危機解除,周家內部依然風起雲涌,周睿仍舊忙得天翻地覆,余疏影自然看不透其中的復雜,她每天如常地奔走在學校和宿舍之間。
這樣輕松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四月剛至,周睿又被父親急召回法國,這次的行程不算十萬火急,他還有一點時間跟余疏影道別。
一听他要走,余疏影很不舍得,她雖然幫不上忙,但還是問︰「這次又出什麼事了?」
周睿回答,「我堂叔要把手頭上的股分全部賣給亨利的老總,而且還游說其他股東將手頭的股分賣給他。」 亨利是西歐酒業的翹楚,跟斯特可謂旗鼓相當,最近這十余載,兩家公司的競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任誰都知道,將斯特的股分賣給對手,一不留意就會讓斯特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隔著手機,余疏影也能感受到周睿的怒氣,她輕聲安撫他,末了又忍不住問︰「這次你又得在法國待上一段時間吧?」
他不能給出具體的時間,只能溫柔地說︰「等我回來。」
周睿離開以後,余疏影的情緒又開始低落。心愛的人不在身邊,那種牽腸掛肚的感覺真的會讓人茶飯不思。直至清明時節,大家一起回老家祭祖掃墓,她的狀態才有好轉。
余家的枝葉不算茂盛,但勝在和睦有愛,跟家人在一起,余疏影倍感溫暖,暫旦放下那些憂思和愁緒。晚飯過後,余疏影陪堂弟在後院玩耍。不一會兒,余修遠就拿著一罐冰啤酒出來,坐到她身旁。
余修遠嫌棄堂弟太吵,掏出手機給他,讓他到別處自個兒玩去,再把啤酒遞向余疏影,「喝不喝?」
余疏影搖頭,她將雙手撐在身後,默默仰望著那片看不見星星的夜空。她跟周睿雖然分隔兩地,但能仰望同一片天空,她又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很近很近。
最近周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報紙、電視、網路都在報導相關資訊,余修遠就算不感興趣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堂妹悶悶不樂的,不用問也知道肯定跟周睿月兌不了關系,他灌了一口啤酒,懶洋洋地問︰「你們還沒分手啊?」
听見那兩個字,余疏影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們好著呢!」
他聳了聳肩,接著說︰「近來你男人真是麻煩大了,周家內部搞分裂,亨利瞄準時機煽風點火,周家再這樣鬧下去,斯特很可能逃月兌不了被惡意收購的命運。」
她接話,「他們不是在反收購了嗎?」
「是啊。」余修遠又灌了一口啤酒,「不過這也是一場惡仗,為了開拓亞太市場,斯特已經動用了大筆資金,如果亨利玩持久戰,斯特難以抗衡;如果亨利速戰速決、強勢進攻,那麼斯特就死得更快。斯特無論采用什麼方法反收購,都要有雄厚的資金支撐,資本家的游戲,從來都是資金的角逐。」他沉吟了下,很含蓄地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余疏影將雙腿縮起來,把臉埋在膝蓋上,「我對他的信心強著呢,你能不能別嚇唬我啊……」
她明白堂哥說了這麼多,其實是想讓自己了解,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盡管時地移轉,但是斯特又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兩場危機不同,不過都可以用同樣的方法解決,假若周睿被逼上了絕路,說不定會走上他父親那條舊路。
他拍了拍余疏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擔心你什麼都不懂,所以特地來幫你分析情勢。其實也不怪二叔反對你們在一起,周睿肩上的擔子太重了,你跟著他免不了要擔驚受怕,長久下去我怕你會神經衰弱。」說到這里,他模了模下巴,很中肯地說︰「況且,你這種小女生又見不慣大風浪,還是跟普通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二叔不同意你們談戀愛,肯定也有這個原因。」
余疏影抬起頭來,目光幽怨地看向他,「哥,你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我當然站在你那邊。」余修遠一臉嚴肅,「不然的話,我早慫恿你主動獻身,大步邁入豪門了。」
余疏影哭笑不得,余修遠又說︰「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她不假思索地說︰「等他回來啊。」
手中的啤酒已經見底,余修遠將啤酒罐拋向角落的垃圾桶里。話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說了,他揉亂她的頭發,「如果周睿敢學他老子一樣,我就帶你去法國打到他絕子絕孫,總得讓他們知道,我們余家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余疏影笑著點頭。跟余修遠瞎扯了一下,她的心情變得輕松不少。
不知不覺間,將近兩個月過去了,衣櫥里已經掛起夏裝,余疏影還是沒有盼到周睿回來。她對著筆記發呆,孫熹然了然地笑,「喲,又想你家周學長啦?」
余疏影沒有反駁,托著下巴繼續放空。
孫熹然提醒她,「這學期結束就得考慮實習的問題,別老想著男人了。」
「我知道。」余疏影應聲。她有把實習放在心上,最近這兩星期經常瀏覽就業資訊和各大網站的招聘資訊。
「我給幾家外貿公司投了履歷,有三家叫我過去面試。」孫熹然一邊對著小鏡子畫眉,一邊說︰「我先去打探一下環境,發現不錯的就給你介紹。」
期末考剛考完不久,余疏影就收到一封,里面全是孫熹然面試過的公司,她覺得好的都做了標記。孫熹然做事向來很有效率,她選擇了一家法國留學機構去實習,下周正式上班。
余疏影也拿定了主意,剛約好時間面試,親友們都不約而同地冒了出來,紛紛給她介紹實習工作,余軍和文雪萊為她選了一份書刊翻譯的工作,余萱讓她到公司的海外部試試,就連久未露面的陳巍也建議她到律師事務所當翻譯……
盡管他們介紹的實習都很不錯,但余疏影還是拒絕了,就在她下定決心到心儀的公司面試時,一個電話改變了她的決定。
這通電話是柳湘撥來的,先閑聊了幾句,她才問︰「要放暑假了,你有要打工嗎?」
「有計畫,但還沒有定下來。」余疏影如實相告。
柳湘說︰「我這兒有一個好機會,你要不要听听?我們電視台打算做一檔旅游特輯,其中一站就是法國,你有沒有興趣到節目組幫忙?」
余疏影有數秒呆滯,沒有得到她的回應,柳湘又說︰「這是我在電視台做的最後一檔節目了,我的要求可能會高一點,但絕對不會讓你太辛苦。」
片刻以後,余疏影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不可置信地問︰「法國嗎?」
「是的。」柳湘肯定地回答,「我們邀請了幾位優秀的甜點烘焙師做嘉賓,听說你對烘焙很感興趣,要找翻譯的時候,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
「雖然拍攝的地點不在大城市,但我應該可以擠點時間出來,陪你到巴黎看看巴黎鐵塔。」
柳湘的話里帶著揶揄之意,余疏影自然知道柳湘所說的是帶她到巴黎見周睿。她有點不好意思,握著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了。」柳湘不再逗她,她叫余疏影好好考慮,最好在這兩天內給出答復,同時給她相關資料好讓她去辦理手續。
掛了電話,余疏影興高采烈地跑到客廳跟父母商量。文雪萊和余軍听女兒劈里啪啦說了一堆,繞了一個大彎,他們終于知道女兒想去法國,還是跟周睿月兌不了關系。
兩個月來,文雪萊和余軍第一次看到女兒露出神采奕奕的樣子,他們對視了一眼,都沒說什麼反對的話,最終還是隨了她的意,免得她整天愁眉不展。
余疏影人生中第一趟法國之行,就跟隨著電視台里的工作人員熱熱鬧鬧地展開了。在旅途中,大家對她都很照顧,尤其是柳湘。
柳湘只比余疏影年長幾歲,相處了幾天,她們就像姊妹一樣親密。
熟絡以後,余疏影才發現柳湘表面上是女強人,內心還是很小女生的。她會為皮膚變差而煩惱,她會為明天穿什麼衣服而糾結,忙碌了一整天回到飯店,她還會連澡都不洗就癱在床上抱著薯片吃起來。
譬如現在。
留意到余疏影的目光,柳湘把手里的薯片遞過去,「你要吃一點嗎?」
這薯片是旅館的廚師剛烤出來的,色澤淺黃,又香又脆。余疏影在餐廳已經吃了很多,她擔心會長痘痘,因而擺手,「還是不吃了。」
柳湘似乎看穿了她內心所想,「哦?你要保持最完美的狀態見周總監?」余疏影笑嘻嘻的,但沒有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