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路上,徐敏坐在軟轎上,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夫人臉上的傷疼不疼?回去之後得趕緊上藥……」秀珠可是快嚇死了,要真的被掌摑一百下,主子整張臉恐怕都毀了。
經過丫鬟提醒,徐敏才伸手模了模左臉頰,只感覺有些刺刺的。「不要緊,一點都不疼。」這點小傷真的算不了什麼。
秀珠一點都不信。「奴婢光是用看的都覺得好疼,看娘娘方才氣得不輕,以後夫人得更加小心應對才行。」
她也知道下回可就沒那麼輕易過關了。
待徐敏回到西三所,原以為慶王真要她趕回來伺候,卻不見他的人影,不禁有些困惑,問了寶珠和明珠,才知是晚上會過來。
「他大概是猜到王妃一定會刁難我,甚至動手,才會派奴才來替我解圍,不過這麼一來,娘娘也更加恨我入骨了。」女人的嫉妒之心是最可怕的,看來這場妻妾之間的戰爭是免不了的。
明珠趕緊端來冷水,把布巾沾濕之後敷上徐敏的臉。「夫人的臉都腫了。」
「娘娘出手真重!」寶珠皺著眉心,審視傷勢。
徐敏很有經驗地回道︰「這種程度,過個兩天就看不出來了。」
「听夫人的口氣,好像經常被打似的。」秀珠噴笑一聲。「要多敷一會兒再上藥,否則明天會腫得更厲害。」
她不再說話,只是沉浸在心事中,任由丫鬟們伺候。
當她听到王妃命人掌摑自己,不得不承認真的有些害怕了,因為這個世界的律法和自己所熟知的不一樣,等同于虛設,誰的權勢最大,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更不用為此負責。
就像她住在徐家的那段日子,可以仗恃著要進宮參加選妃,徐老爺不會讓自己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而在這座王府里頭,也有慶王為自己撐腰一樣的道理,如果沒有他們,她恐怕很快就掛了。
對生活在這里的人們而言,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是活生生的,這更不是在玩在線游戲,死了能夠重來。自己無權又無勢,隨時都會丟了性命,難道為了自保,得想辦法掌控更多權勢,然後扳倒王妃,甚至取而代之?
徐敏怔忡地看著前方,內心更是陷入天人交戰。
當晚,戌時就快過去了,元禮才來到西三所。
「你們都下去。」他屏退丫鬟們。
待房門帶上,他才走進內房,就見坐在床沿的徐敏捂住小嘴,打了不知第幾個呵欠,因此眼角都泛濕了。
「困了?」他笑吟吟地問。
她連忙起身迎接。「是有點困了。」畢竟才剛進王府,很多事情還在模索,要考慮的也不少,真的相當耗費心力。
元禮拉著她在床沿坐下,故作驚訝狀。「你的臉怎麼了?」
「沒什麼,不過是被野貓抓傷的。」徐敏就不信他會全然不知情,之所以明知故問,是想看看自己的反應吧?如果慶王想看她跟其它女人一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指控王妃的暴行,可能會失望。
元禮倒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眼底不禁盈滿興味。「居然有野貓溜進王府內,得派人去找,趕緊抓到才行。」
「沒錯!千歲抓到那只野貓之後,記得用籠子關好,免得又跑出來傷人了。」她拐彎抹角地說。
「我會這麼吩咐下去的。」元禮自然听懂她的暗喻,不禁笑不可抑。「還有呢?沒有其它的事要跟我說嗎?」這丫頭真的不打算跟他訴苦,再乘機告王妃一狀,甚至要他主持公道?
徐敏佯裝思索。「的確有件事想跟千歲說……」
「說吧!」他就等她開口。
「我在養馬場的灶房地窖里放了兩口甕,可以請人去把它們帶回王府嗎?如果不曉得擺在哪兒,可以問問劉三姊。」徐敏終于想起之前做好的臭鹵水,算了下時間,都過了三個半月,再半個月應該就發酵完成。
他雖然錯愕,還是馬上準了。「好,我會命人去辦。」
「謝千歲。」她喜道。
元禮摟著她的肩頭。「就只想說這件事?」
「那麼可以再請求一件事嗎?」徐敏突然有種感覺,這個男人一直在誘導自己說出被欺負的過程,可是為什麼呢?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利用慶王的寵愛來打擊敵人,那是最快的報復方式,可不見得是最好的,難道這麼做就真的能廢了王妃,把她這個小妾升格為正室?一次、兩次,確實能夠達到效果,慶王也會和自己站在同一陣在線,但是時日一久,只要是人都會厭倦的。
徐敏真的不想學後宮的那些女人,仗著得寵得勢、鏟除異己,踩著別人的尸體往上爬,最後變得面目可憎,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她已經失去原本的身體,不想連本來的心也失去了,更何況所有的張牙舞爪,只是用來威嚇敵人,全是虛張聲勢,實際上她不過是一只紙老虎罷了,但求自保而已,真的要去害人,她可還做不出來。一定還有別的法子,只要肯想,絕對找得到的。
「準了!」不管是什麼請求,他都同意。
出生在帝王家,元禮已經見過太多太多後宮女人丑惡貪婪的一面,再怎麼天真單純,最後也會完全變了樣。他雖然愛這丫頭,也願意獨寵她一人,可也想要知道當三千寵愛于一身時,她的心會不會也跟著變了?是否會變得跟柳氏一樣,充滿野心以及對權力的渴望,想要抓住更多?衷心希望她不要讓自己失望了。
听他回得干脆,徐敏也不禁覺得好笑。「我都還沒說是什麼請求,千歲答應得也太快了。」
「只要你開口,我都答應。」他願意慣著她、寵著她。
她笑得眼兒都彎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沒錯!」元禮往她頰上親了一口。
「那麼我的請求就是……千歲今晚留宿在這兒,只能睡覺,什麼都不能做。」昨晚「做」了三次,徐敏真的很需要睡眠。
元禮俊臉一愣。「你的意思是不能與你敦倫?」
「別忘了千歲已經答應我的請求。」哼!誰教你不先把話听完,活該。「反正只有一晚,就忍耐一下。」
他面有難色。「真的沒有轉圜的余地?」
「就算千歲再強,也得懂得節制,否則很傷身子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可不希望他三十歲之後就不行了。
聞言,他眼底眉梢盡是男性自負的笑意。「真的很強?」
徐敏忍住翻白眼的動作,不禁心想男人真的只在乎那種事,連堂堂一個藩王也不例外。
「把我整得死去活來的,你說強是不強?」她們這些當女人的,也只好給點面子,希望能讓接下來的日子好過些。
「敏敏……」他就喜歡這丫頭說話毫不修飾。
見他親著自己的耳垂,徐敏不禁癢得直躲,也嗅到一股危險氣息,感覺有些不太妙。「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睡了。」
「是該睡了。」元禮啞聲地說。
于是,徐敏月兌去他的袍服,披在衣架上,然後就鑽進被窩里,伸展一下四肢,發出滿足的嘆息,等著去找周公一起玩魔獸世界。
而元禮也把燭火吹熄,回到床上,只是側著身軀,然後伸出一條手臂攬著她,再沒有其它動作。
見他真的乖乖睡覺,徐敏這才放下心來,調整了下舒服的睡姿。
她臉上滑下三條黑線,悄悄地挪開,避免不小心擦槍走火。
元禮馬上又靠過去,噴在她耳際的男性鼻息似乎變得濃濁。「敏敏……」
「只能一次,我明天想要騎馬,別害我爬不上馬背。」她只能妥協了。
他嘻嘻一笑。「爬不上去,我可以抱你。」
「我是跟你說真的……」徐敏想要抗議,小嘴已經被準確地堵住,只能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
算了!男人在這種時候多半已經是jing蟲沖腦,什麼都听不進去,還是先「喂飽」他,有話明天再說。
翌日一早,元禮下達兩道命令,第一道便是誰敢傷害住在西三所的徐夫人一根汗毛,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處。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整座王府的人都猜得出這句話是針對誰說的,讓柳氏氣到直摔東西,連帶身邊的婢女們也跟著遭殃,她的咒罵聲更是傳遍了後寢宮。
而第二道命令則是不管什麼要求,只要是徐夫人提出來的,就得二照辦,不用先來請示過他。這不只寵愛,更可以說是寵上了天,也馬上傳到東三所的江氏、王氏和林氏的耳里頭。
此時的徐敏還一無所悉,因為她用過早膳之後,就讓明珠陪著乘坐軟轎到御馬房,先喂金寶吃草,再幫它刷背,一人一馬的互動熱絡得很。
「金寶,你一定很想出去活動下筋骨對不對?整天都關在馬廄里,肯定很不舒服,待會兒咱們就出去遛一遛。」雖然腰還有些酸疼,不過真的好想騎馬,否則都快忘了怎麼騎了。
在御馬房當差的年輕僕役則是兩手空空的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攔阻,只得跟一旁的明珠猛使眼色,要她勸勸主子。
「夫人,還是讓奴才來幫它刷背就好,犯不著親自動手。」明珠也正打算開□。
徐敏倒是不以為意。「金寶是我的馬,親自照顧還能順便培養感情,可以說是一舉兩得,你們就不要阻止我。」
「夫人似乎真的很喜歡馬?」她伸手想模,不過又有些怕怕的。
「我喜歡動物,因為它們很單純。」只要對它們好,它們就會一輩子對主人忠誠,這是人類辦不到的。「來!模模看。」
明珠鼓起勇氣,輕輕地模了金寶一下,頓時笑開了。
「好了。」徐敏放下刷子,讓年輕僕役幫金寶上好馬鞍,等到一切準備就緒,便坐上馬背,再次領悟到穿裙子真的很不方便,要是有騎馬裝可以穿,該有多帥氣。看來折衷的辦法不是換上男裝,就是把裙子改成褲子的樣式,只是不知行不行得通。
「夫人先把這個圍上,有點起風了,可別著涼。」明珠把挽在手上的披風遞給主子。
徐敏圍上披風,系好帶子,這才模了模馬脖子,細聲細氣地跟它說話。「金寶,咱們就先用走的,熟悉一下環境,先不要急。」
「夫人小心點……」在旁邊觀看的丫鬟可是心驚肉跳。
她反過來安撫。「不用擔心,保證不會摔下去的,你就跟在一旁,幫我介紹一下王府各處。」
明珠小心翼翼地跟在旁邊。「是。」
就這樣,徐敏便用散步的方式,讓金寶慢慢地走在石板路上,更是謹記元禮的交代,避開前三殿的周圍,以免觸犯什麼大不諱或王府禁忌,惹出事端來也很麻煩,然後便往內宮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