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梅清元推開搖搖欲墜的門扇,端了碗糖水進來,將糖水放在床鋪旁那張缺了一腳,用木塊撐著的矮凳上,擔憂地看著剛剛醒來的梅茹仙,「姊姊,妳好些了嗎?」姊姊醒來後一直像這樣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只喝少許的水,其他東西沒有動過一口。
「姊姊,妳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只喝水,這樣身體會受不了的。方才大舅母偷偷給了我一塊小紅糖,讓我化水給妳喝,有體力傷口才好得快。」梅清元看著那碗糖水,吞了吞口水。
「姊不渴,元兒把那糖水喝了吧。」她定定地看著面黃肌瘦的弟弟,心里隱隱生出一抹不舍。
「不行,姊姊,妳要喝這糖水,身體才會康復。」梅清元一臉嚴肅地拒絕。
弟弟明明就很想喝糖水,但為了她的身體硬生生忍著,那模樣叫她心疼。她撐著身體坐起身,接過糖水,「好,我喝。」淺呷了一口根本沒有什麼甜味的糖水,她道︰「元兒,姊喝不下了,你幫姊把它喝掉。」
「姊姊現在喝不下,可以放著慢慢喝。」
「放著會招來螞蟻,元兒要將好喝的糖水讓給螞蟻喝嗎?」她引誘著他,見他搖頭,便把糖水遞到他嘴邊,「那就幫姊把糖水喝完。」
梅清元用力點頭,「嗯,好,我喝,不給螞蟻喝。」
看著梅清元眉開眼笑地喝著根本稱不上糖水的糖水,還直呼好喝,她就心酸不已。
三天前她被貶下凡,剛下來時還有一些殘存的仙法在,她便眼觀四路,耳听八方,沒有想到竟然听見有人要把她賣給死人當妻子。敢賣本小仙,就得給他們好看,才會有詐尸這一出戲發生。
經過這三天的了解,加上原身梅茹仙的記憶,她才知道原主今年十四歲,一年前父親梅長山剛下葬,族人就將他們除名。
軟弱的母親帶著她跟弟弟回到娘家過著窮苦的日子,他們在這很不受待見,除了外祖母跟大舅、大舅母對他們三人較好外,其他的賈家人都視他們為眼中釘。
尤其是外祖父賈嗇,人如其名,極為吝嗇,一毛不拔,認為女兒嫁人就是潑出去的水,不是賈家的人,討厭他們回來吃他的財產,從沒給他們姊弟好臉色看。
為了不讓賈家人認為他們是來吃白食的,母親跟她日以繼夜不停地工作,忙完農活轉身忙家里的事,洗衣、煮飯、打掃、喂畜牲,連當時才四歲的元兒也要去幫忙打豬草、撿柴火,這都是他們母子三人要做的活。
約莫六天前,二舅母以為她偷懶不做事,手中的鋤頭朝她丟來,本來應該是砸到後背,可她早飯跟午飯都沒吃,餓得兩眼發昏,腳下虛浮,就要倒下,剛好那鋤頭飛來打到她的頭,原主梅茹仙就此魂歸離恨天。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二房的人簡直是喪盡天良,竟然想著靠梅茹仙的尸體發橫財,把她賣給人冥婚,實在可惡,等她傷好了,體力恢復,看她小衰神怎麼收拾這二房一家。
見梅清元喝得意猶未盡,將整個碗舌忝得一乾二淨,她心疼地模模他的頭,放下他手中的碗,「姊給你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她早先用快消失的法術控制著樹上的那只烏鴉,要牠去找一些吃食來,那烏鴉就真的叼來了一些水果,還有許多零食、糖果,她把這些吃食全藏在稻草堆里。
梅茹仙伸手在稻草堆里模了模,找出一顆紅通通的香甜隻果,放到他的手心里,「給。」
梅清元瞪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隻果,興奮地驚呼,「姊姊,怎麼會有隻果?」
她指著窗外,隨便找了個說法,「看到那只烏鴉了嗎?是牠叼來給姊姊的,就放在窗台上,你趕緊吃了,不然等等被賈多福看到,他又要跟你搶。」
「我打死也不給賈多福!」一想到賈二郎最小的兒子賈多福,梅清元就一臉憤怒。
「那還不趕緊吃。」
「可是姊姊,我想留給娘吃……娘都沒有好東西可以吃……」
「你放心吃吧,娘的份我留了,等娘回來我就拿給她。」
听到她這麼說,梅清元才放下心開心地咬了一大口隻果,「姊姊,這隻果好香,好好吃啊!」他將隻果湊到她嘴邊,「姊姊,妳也咬一口,我們一起吃。」
她作勢咬了口隻果,模模他的頭,「我們元兒真乖,姊咬一口就好,剩下的元兒吃,烏鴉叼來時,姊已經吃過了。」
「姊姊,以後烏鴉還會叼東西來給我們吃嗎?」
「會吧……」她也不知道法力何時會消失,只能在消失之前盡量命令烏鴉。
「太好了!」一听,梅清元高興得差點跳起來,「這樣以後我跟娘還有姊姊就不用餓肚子了,姊姊,妳能叫烏鴉過來讓我看看嗎?」
「你等等,姊看看能不能叫烏鴉過來。」她擰眉斂目招喚烏鴉,沒一下子,烏鴉果真飛到窗邊,她又對烏鴉施展法力,命牠再去找一些吃食過來。
烏鴉像是听得懂她的命令一樣,飛上天在天空中盤旋了兩圈後,朝東邊飛去。
睞了蔚藍的天空一眼,她疲憊地喘口大氣,這次施法時,她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法力幾乎要消失殆盡了。
沒有法力加持,身體就跟普通人一樣,稍微用腦一下就累得不行,也會感覺到饑餓。
她摟過已經快要將整顆隻果啃完的梅清元,溫柔地哄著他,「元兒,姊跟你說,不管以後烏鴉還會不會叼東西來給我們,這事你不能說出去,知道嗎?你不希望以後烏鴉叼來的東西被人搶走,或者是烏鴉被抓走吧?」
「不希望。」
「所以你要記住,這事絕對不能說出去,也不能跟人家說我們吃了什麼東西,好嗎?」
「姊姊放心,我一定不說,我不想餓肚子。」
「好,那這就是我跟姊姊的秘密。」
「好,我們打勾勾。」梅清元勾起小指。
梅茹仙也伸出小指,「好,打勾勾,這是我們兩人的秘密,誰都不許說出去,說出去的是小狗。」
「我不要當小狗。」梅清元說著童言童語。
「好,元兒不當小狗,那就要保守秘密唷。」她將弟弟抱進自己懷中,看著他閃亮清明的眼楮,忍不住親了下他的臉頰,「元兒放心,等姊身體好了後,姊會讓元兒跟娘過上好日子的。」
既然她代替梅茹仙活了下來,她就有義務要照顧好她的娘親跟弟弟,曾經欺負過他們的人,她這個小衰神一個也不會放過。
眼看著一百兩銀子從眼前飛走,自己還被嚇得三魂七魄丟了一半,在床上躺了三天的賈二郎,用過早膳後又繼續用原來的借口,說自己被嚇得不清,到現在還手腳虛軟無力,無法做事,躲過活計。
賈老頭看他這樣下去不行,破天荒地拿了二十文錢讓他到鎮上去找神婆子收驚。
他喜孜孜地回屋,才剛躺下想多睡會兒,就听到老娘對著他媳婦大吼大叫。
煩死人了,為了把梅茹仙那賤丫頭賣給孫家冥婚這事,他老娘是徹底惱上他媳婦了,每天對著何氏又罵又吼。
他火氣一來,被子一掀,將那二十文錢放到兜里轉身出門,打算到鎮上閑逛,順便買壇酒壓壓驚,否則再待在那家里,他遲早會瘋掉。
來到鎮上,賈二郎站在酒樓珍饈閣前,模了模兜里的銅錢,今天他是有錢的人,這酒樓他也進得來,那些錢給了他很大的底氣。
他仰著頭大搖大擺地走進珍饈閣,一進到里頭就扯著嗓門說︰「店小二,給爺來壇酒,還有一盤花生。」
「欸,好的,大爺,您那邊請坐。」店小二扯下肩膀上掛著的布巾,手腳麻利地揮掉桌椅上那根本就看不到的灰塵。
「快去,快去。」
不一會兒,賈二郎要的東西馬上送到他面前。他一邊喝著酒,一邊剝花生吃,好不愜意啊,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就在他心滿意足地呷了口水酒,準備放下手中的酒杯時,看到珍饈閣的高掌櫃回到酒樓,正眉頭緊鎖,翻看著賬冊。
高掌櫃日前所搭乘的馬車車輪陷在泥地里,怎麼也弄不上來,還是他看到幫了一把,才讓高掌櫃的馬車月兌困。他想著兩人怎麼也有幾分交情,便上前招呼,「高掌櫃近日好嗎?」
高掌櫃抬眸瞅了下賈二郎,頓時覺得眼熟,再仔細一瞧,便認出他了,闔上賬冊走出櫃台,熱絡地說道︰「這不是賈二爺嗎?你今日怎麼有空到鎮上來?你也不通知高某一聲,好讓高某宴請你一番,聊表當日的謝意。」
「那日之事只是舉手之勞,高掌櫃你別放在心上。」
高掌櫃看到他桌上那壇劣酒跟花生,即刻命令廚房,「來啊,馬上備一桌好酒好菜過來。」
「欸,高掌櫃,別,今日我可不是來跟你打秋風的,你這樣倒顯得我……」賈二郎一听,心底頓時樂得開花,嘴上不忘推辭。
店小二很快又上了一壇品質較好的醇酒跟幾樣小菜。
「沒事,當日要不是有你,我可能會被困在半路動不了。」高掌櫃笑道︰「你盡量吃,盡量喝,這餐我招待。」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賈二郎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吃,吃得嘖嘖有聲。
他一輩子也吃不上珍饈閣這種菜色,酒香與菜香饞得他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不趁今天吃到飽,更待何時?
高掌櫃雖然坐在一旁招待他,可那臉色始終不是很好。
慣會看人臉色的賈二郎關心地問道︰「高掌櫃,多日不見,你臉色怎麼愈來愈難看?一臉不開心,莫不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高掌櫃長嘆一聲,「唉,別提了,想到那事我就頭疼。」
賈二郎一邊給他斟酒,一邊問道︰「高掌櫃,你在咱們這個福德鎮上可以說是手眼通天,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你煩心?你要是真的遇上什麼難事,說出來讓我听听,說不定我還能幫一把。」
賈二郎這泥腿子還真是會說話,高掌櫃也不討厭。他拿起酒杯一口將那酒灌下肚,悶聲道︰「這事你幫不上忙的,你有這心意我就很高興了。」
「高掌櫃,到底是什麼事啊?竟能讓你這麼為難。」賈二郎趕緊為他添酒,「你要是信得過我,便說給我听听,說不定還真能幫得上忙。」
高掌櫃想起那事,又嘆了口氣,「唉,你有所不知,我們老東家身子一向硬朗,前些日子突然間病倒了,這一病差點要了他半條命,直到現在都來好不了,一直在床上躺著。姑女乃女乃到道觀里問神,說是少東家的福氣太旺了,沖到老東家,要沖喜。
「其實沖喜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要少東家娶個命硬又命賤的妻子,最好還能克父克母,稍微破破少東家的福氣,這樣老東家才能痊愈。」
「啊?娶命硬又命賤,還要能克父克母的?大家都要娶福妻,你老東家的家里卻要娶個人人都不想要的。」賈二郎皺起眉頭。
「是啊,這也沒辦法,少東家福氣旺天,擋不住就會折損到家里的人,才會想用這法子來破。」高掌櫃無奈地搖頭,「姑娘家哪一個願意承認自己命硬又命賤啊,沖喜的對象自然不好找,上頭發話下來,要所有人幫忙。」
「這的確難找啊……」
「可不是,哪有這麼容易啊,我們姑女乃女乃每天坐在老東家床邊以淚洗面,急得都快吃不下飯了。」高掌櫃唉聲嘆氣,「今兒個我呀,帶著算命師一起去縣衙,使了銀子讓縣老爺把戶籍簿給我們瞧,算命師一個一個查,一個一個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命硬又命賤的姑娘,連忙上門。」
「如何?對方同意了?」
高掌櫃一臉穢氣的說︰「同意?我跟算命師差點被那一家人打死,狼狽地逃了出來!」
「哎喲,這可難辦了。」
「就是啊,這門親要是能說成,上頭少不了獎勵一番,看著銀子就在眼前飛,卻完全拿不到。」
一听到銀子,賈二郎眼楮馬上亮了起來,「高掌櫃,您說這個姑娘要什麼樣的八字生辰啊?」
「最好是能跟我們少東家同一天,不同年不要緊,要不就是這幾個日子跟時辰……」
「你不是說你們少東家福氣旺天,怎麼同一個日子出生,卻命硬又命賤?」
「這你就不知了,我們少東家出生的日子與時辰的搭配是百年難遇,是男丁就會福氣旺天,是女的就是顛倒相反。」
賈二郎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這事還真是棘手啊。」
「可不是,命硬、命賤又能克父克母的,上哪里去找啊?這種命的姑娘一出生就被丟進尿桶里淹死了吧。」
賈二郎眼珠子轉了幾轉,又喝了幾杯酒,突然想起一人,壓低身子靠向高掌櫃,小聲告知,「高掌櫃,我突然想起一人,正是我外甥女,她出生的時辰我記不太清楚,不過我記得她出生那天是端午節。端午那天下午,她爹來報喜,說我那妹子生了女兒,當時有個行走的算命仙听到她出生時辰,就念了句,賤命就算了,還克父克母,當時大家都不以為意,結果沒幾年她爹果然被她克死了。」
「什麼,真有這回事?」
賈二郎有些心虛地掃了高掌櫃那犀利的眼神一眼,想找個說詞圓過去,但是一想到那銀子,所有的良心就被銀子給掩蓋了,強自鎮定地點頭,繪聲繪影地說著,「可不就是如此,我那個外甥女去年克死了她老子,跟著她娘回到娘家來住,但自從他們一家三口回來,我家養的雞便像是得雞瘟似的,連著死,更奇的是前幾天她腦子被砸了個洞,一口氣吊了三天,沒能撐過去,可你知道嗎?玄了!」
「怎麼玄了?」
「她明明沒了氣,要把她抬出去埋了,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瞪大眼楮陰森森地看著我們,把我們一家人都嚇傻了。」
高掌櫃瞪大眼珠,「還有這麼玄的事?!」
賈二郎扯了下高掌櫃的衣袖,壓低嗓子說著,「你看,她要不是命夠硬,閻王會不敢收她,又把她放回來嗎?」
「你這話有點道理,命硬又克父的確是個好人選。」高掌櫃認同地點頭,「只是光憑這兩點是不夠的,還得要八字……」
「高掌櫃,你方才不是說有一個八字是在端午節的。」賈二郎提醒他。
「是啊,我這一急,怎麼就把它忘了。你確定你那外甥女是端午節生的?我可慎重提醒你,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若是為了賞銀隨便糊弄,我們那東家可不是吃素的。」
「高掌櫃,你對我這麼好,我賈二郎糊弄誰也不能糊弄你啊,你說是吧?而且我們提出這人,你們東家那邊也是要合過八字才會同意的,對吧?」
「沒錯。」
「高掌櫃,回頭我就將那丫頭的正確八字送來,要是合適,這事就包我身上,絕對耽誤不了你跟你東家的大事。」
「這事要是能成,我們東家定會重禮答謝,你那外甥女也不會叫她吃虧的。」
高掌櫃對他的那一臉信心的表情持疑,但一想到東家交代的任務,也不想再多想,不管有沒有成,只要讓東家知道他有盡心盡力在替東家辦事就好。
「吶,這三十兩你先拿去花,這事就交給你,事成之後定會有重謝,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高掌櫃將一張三十兩的銀票推到他面前。
一看到銀票,賈二郎樂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高掌櫃,你放心,只要八字合了,我一定會讓我妹子同意將外甥女嫁給你家少東家。」
「嗯,我就等你送八字過來。」
「對了,高掌櫃,這事未成之前您可不能將這風聲透露出去,要是讓我娘知道這事,她非得拿菜刀砍了我。」
「你放心吧,沖喜本就是會遭人戳脊梁骨的事,更何況還是那種八字,傳出去也會害了那姑娘,不管事情成不成,我都會緊守這秘密。」
「那就好,那就好,我現在就回去拿八字過來。」賈二郎鞠躬哈腰一番後,趕緊拽著三十兩銀票回大坑村。
賈老頭每天都會站在門外吼著自己養了一個吃白食的,丫鬟命小姐身,只吃不勞動的賤丫頭等等話語,因此梅茹仙頭上的傷才剛好一點,賈迎春再不舍也不敢讓她繼續待在屋里療傷,讓她牽著弟弟到外頭幫忙打打豬草,免得留在家里被外祖父借故找麻煩。
梅茹仙一邊牽著梅清元,一邊打量著大坑村的環境,這里果然是個大坑啊,她被自己給坑死了,掉到這種地方來附身。
她當時應該看準點,往繁華熱鬧的大都城奔去的,不能當富貴人家的女兒,起碼也是小康吧?
結果來到這個鄉下到不能再鄉下的地方,想找個做工的地方都找不到。
這大坑村坐落在牛鼻山的山坳下,村民不少,有百來戶人家,除了原本就在附近的四十幾戶在這里居住了好幾十代的散戶外,其余的村人大多是四十幾年前因戰亂逃難來此的百姓,最後落腳在這山坳,漸漸形成一個村落。
這里人雖然不少,可地方很大,住戶們多散落四處,兩戶之間相隔十分遙遠,依她目測,距離少說都有數百尺,這里的居民大多種植玉米。
現在不是農忙時期,因此常常可以看見三五個老人聚在大樹下聊天。
看著那一群只顧著道人是非的居民,她心下忍不住鄙夷了聲,如此不勤快,難怪大坑村是整個幽州最窮的村莊。
這里家家戶戶都住茅草屋,應該要趁著農閑時重新修葺房頂,將上頭的草換過,可這一路走來,她看到的都是跟賈家一樣長滿苔蘚的屋頂,只要雨稍微下得大一點,屋里就會漏雨。
從這點大概可以看出這村里的人懶,寧願放著屋子漏水,也要在外頭三五成群地聊天,這樣怎麼會有好日子過,賈家人也是如此。
當他們三人回到賈家時,除了外祖母跟大舅舅外,其余的人都恨不得將家中里里外外的活都丟給他們母子三人,自己好到處亂晃。
如果她跟娘、弟弟繼續待在這,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們折磨死,不行,她必須想辦法帶著母親跟弟弟離開才成。
「姊姊,妳在生什麼氣啊?」
「沒有啊,姊沒有生氣。」
「可是妳的表情好像在生氣。」梅清元有些害怕地看著她。
「沒有,姊沒有生氣,姊是在想事情。」她牽著梅清元往山上的小徑走去。
想到早上姊姊沒有拿東西給他吃,梅清元忍不住問道︰「姊姊,烏鴉還沒有咬東西來給妳嗎?」
她牽著他走到一顆大石上坐下,這里位置偏高,可以鳥瞰村子里的風光。「來,我們到那里坐。」
待他坐好,她從身後背的竹簍子里取出一小包晶瑩剔透的糖果,「來,給。」
梅清元驚喜地叫道︰「哇,糖果!」
「元兒吃吧,這是水晶糖,烏鴉之前咬回來的。」她將一顆有橘子味道的水晶糖塞進他嘴里。
「最近都沒有看到烏鴉,這可能是烏鴉咬回來的最後一樣東西了,不過元兒放心,姊姊不會讓元兒跟娘餓著的。」她已經沒有法術了,控制不了烏鴉,想到未來,她雖然說得肯定,心里卻有一種驚悚的感覺,感覺前途茫茫啊。
「那我省著吃,不然很快就會沒了。」
「不,你把它吃完,不然回去要是被看到就麻煩了。」
「好,那我把糖果吃完,一顆也不要給他們吃。」
「元兒,你坐在這邊吃糖,姊去割一些豬草。」梅茹仙拿起鐮刀,手腳利落地割著大石頭旁邊的豬草,「元兒,你不可以離開那顆大石頭,若有事情要大聲叫姊姊,知道嗎?」
「好。」
梅茹仙割著豬草,忽然看到前面斜坡上有一座很破舊的土地公廟,用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又朝那土地公廟看了眼,這才赫然發現老土地公竟然跑出來,直朝她招手。
「小衰神,小衰神!」
她回頭瞄了眼吃水晶糖吃得歡快的梅清元,這才放心地走向老土地公,「老土地,你找我?」
「拜見小衰神。」老土地公恭敬地向她行禮。
「老土地,我現在可是帶罪之身啊,別跟我行禮,我受不起。」她不放心梅清元,眸光不時朝他瞄去,催促道︰「有話直說吧,老土地,你找我有何要事?」
「小衰神,我日前有幸去參加城隍爺的宴席,遇上了正巧來辦事的小霉神,是受小霉神之托偷偷來告訴妳一事的,這事妳記好,千萬別說出來。」
「你說。」
「這個!」老土地公將一個閃閃發亮、繡工十分精致,上頭繡著一個「衰」字的荷包交給她,「這是小霉神費了一番功夫才替妳拿回來的,這次特地帶來,讓我遇上妳的話交給妳,還有交代妳不可以隨便詛咒別人衰運,一個月最多兩次。」
看到失而復得的衰運荷包,梅茹仙郁結的心情變得風光明媚,但听見老土地的交代,她斂下嘴角的笑容,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小霉神說,首座上仙沒有收回妳的詛咒法術,就是故意想讓妳犯錯,要是衰運詛咒施多了,就犯了仙條,屆時即使這一世過完,妳也不能直接回仙界,還有她被盯上了,除了交代的任務外,暫時不能暗中下凡,要妳好好保重。記住,為了回歸天庭,一定要忍辱負重。」
听到老土地公這麼說,梅茹仙整顆心都充滿了感動。小霉神真不愧是她在仙界最好的朋友,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幫助著她。
小霉神的情她記下了,等她回仙界,一定要好好報答小霉神。
梅茹仙深吸口氣緩和感動的心情,點頭道︰「我知道了。」
「小衰神,妳能了解小霉神的一片苦心,也不枉她冒著風險,將妳的荷包給偷出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告辭了。」
「欸,等等,老土地,附近有沒有值錢的山貨可以賣錢,例如人參什麼的?」
「這些東西要進入深山才有,這附近沒有。小衰神,妳要人參做什麼?」老土地公問道。
「賣錢啊,你應該知道這村子還有我娘的情況,我要賺錢帶著我娘跟弟弟搬出來。」
老土地公順了順他那把白胡子,一副了然地點了點頭,「小衰神,這里雖沒有人參,不過這邊上去有一間已有數百年歷史、近十多年才廢棄的山神廟,神像後有一株百年靈芝。」
「山神廟?」
「是的,那神像已經腐敗,後腦杓有一朵大靈芝,妳可以去將它摘下,解燃眉之急,不過……」老土地公精明的老眸看向她手腕上的木鐲,「不過,小衰神,妳自己就身懷寶物,根本不需要擔心生計問題。」
「我身懷寶物?」她的寶物只剩下衰神荷包而已,這荷包只對收回詛咒有效啊。
「小霉神說早先她給的木鐲就是寶物,妳進入現在這具身體時,木鐲便隱藏到妳的魂中,妳試著回想木鐲的樣子,把木鐲叫出來,里頭有個空間,妳只要閉上眼楮冥想,就進得去。」
梅茹仙回想了一下,木鐲果然出現在手腕上,她看了下那個平凡無奇的木鐲,意外這竟有如此功效。她要下凡那天,小霉仙追上來時好像說過,可是她這些天心情郁悶紊亂,根本不記得木鐲的事,老土地公一提醒,她才想起。
「我試試。」她閉起眼楮冥想了下,在心里喊了聲「我要進去」,便馬上置身在一棵蓊郁的大樹下,不遠處還有幾株散發著香甜氣息的果樹,令她驚喜不已。
不過外頭還有梅清元在,她要是突然消失,肯定會把他嚇壞,她趕緊隨手摘了幾顆水果後喊了聲「出去」,人又置身在土地公廟旁。
土地公滿意地點頭笑著,「看來妳在空間里有著奇遇啊。」
「有沒有我不知道,我擔心弟弟看不到我會哭,隨手摘了幾個果子就趕緊出來。」她塞了三顆不同種類的水果到老土地公手中,「這幾顆你拿去吃吧,聞著挺香的,味道如何就不知了。」
老土地公喜出望外地看著三顆仙果,趕緊將它們收進袖里,笑道︰「謝過小衰神了。」
「好了,我先走一步。對了,那株靈芝你替我看好,不可以讓別人摘了,我找一天再來摘。」
「小衰神,妳放心好了,我會把它顧好的。」
「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