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的回到別院,大夫也被請來了。
得到消息的地方官更是驚恐,頻頻致歉,還宜說賊人抓到了,要任憑他處置,他家里有妻兒老母要養……
「夠了!回去做你該做的事。」他簡直快被煩死了。
這留著八字胡的地方官一听,立刻像領聖旨般的迅速率眾走人。
闕穆沙的權勢,由此可見一斑。
房間里,宮紫燻佇立一旁,憂心忡忡的看著大夫小心翼翼的剪開他的衣袖,這一看,她登時倒抽了口涼氣,他的手臂已是血肉模糊,像被烙了鐵。
一定很痛!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卻見他眉頭連皺都沒有皺一下,而他被熱水潑灑到的地方比她看到的還要多,連他的右肩及背部都受到了波及,當上衣褪盡,那紅腫冒水泡的肌膚令人觸目驚心,她必須得捂住嘴巴才能忍住啜泣。
全是她的錯,她好自責……咽下喉間的酸澀,她看著大夫小心的為他上藥包扎開方子,之後彎腰告退。
無聲的淚水早已流滿面,他沒說什麼,只是一直凝睇著她,但她看得出來他極力的在忍痛,他額頭冒汗,臉色慘白,卻沒吭一聲。
室內原本伺候的奴僕們見兩人忘我的凝視,識相的退下。
當門關上的剎那,她才移動僵硬的身子,在床榻邊緣落坐。
「哭什麼,我沒事。」
他嘶啞著嗓音,听來一點也不好。
「很痛……看起來明明就很痛……」她淚水滴滴答答的滾落臉頰,看著他被紗布裹住的右肩、手臂及手掌,燙傷的部位不少。
「傻瓜。」他用左手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她難過的道歉。
「為什麼對不起?」
她搖頭哽咽,「如果不是我要你去幫忙,如果不是我去救那孩子,你也不會為了救我我根本沒有能力救人,我應該要稱稱自己的斤兩——」
「你只是太善良了,怎會是你的錯?!不過,」他很認真的看著她,「下一次,在幫助別人前,一定要先確定自己的安全!」
一想到當時的畫面,他仍感到害怕,上回火災她為了救一個孩子,也差點命喪火窟,看來盡管失憶,她的沖動性格也還是一樣。
闕穆沙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要讓自己再陷入危險中,至少,要為了我保護自己,好嗎?」
她點頭,回想起當時驚險的情況就不禁頭皮發麻,也不知道自己當下是哪來的勇氣,要是闕穆沙沒有保護她,此刻血肉模糊的人便是自己了。
「我暫時無法到長安了,但這幾日你哪見也別去,陪我好嗎?」他知道自己霸道,但才稍一放松就出事了,他怎麼放得開手?
官紫燻也嚇到了,用力點頭。她突然發現,他在她心里的重量,比得到自由重要得太多了。
闕穆沙是個很合作的病人,內服的藥、外敷的藥,他都是靜靜的喝下,靜靜的看著她為他換藥,但她從他俊臉上的蒼白與額上的冷汗,知道那肯定很痛很痛,可是他卻一聲不吭,這反而更令她難過。
他代替自己承受了這種痛,而這種傷口的愈合並不容易。
她還能替他做點什麼?官紫燻嘆息一聲,卻見到服侍闕穆沙用餐的一名侍從,端著裝著午膳的漆盤從他的房里走出來。
她從涼亭里起身上前一看,注意到那一盤菜飯又沒吃多少。闕穆沙體貼她一整天又要幫忙換藥、又要伺候他喝藥,晚上還因為擔心他而睡不好,怕她太累,三餐的事就交由其他人負責服侍,可看看,他根本沒怎麼吃!
「怎麼又是這樣?」
「夫人,因為傷口復原緩慢,大夫希望在飲食上口味要吃得清淡點,但七爺一向嗜辣……」
「太清淡對嗜吃重口味的人來說肯定吃不慣,還是適當的加一點調味,不需太多。」她說著便道︰「我來煮一點咸粥,再加一點點辣,總得吃東西才行啊。」
「那太好了,夫人煮的,七爺一向最愛。」侍從是從京城一路陪著闕穆沙南下的,所以對他的生活習慣也很清楚。
最愛嗎?他怎麼從不跟她提起呢……官紫燻精神抖擻的就往廚房里去。
她很善于烹煮,這一點她很早就發覺到了,只是她討厭辣味,所以幾乎不曾煮過辣的料理,這讓她想起第一次與闕穆沙共餐時,有整桌辣的山珍海味,她印象深刻。
可是為什麼當時她只覺得難以下咽,可此刻嘗起來卻沒有那麼讓人反感?反而有股熟悉的味道?她拿起小碟子試味道時,臉上不由得浮現困惑。這不應該單單只是因為確定了自己是他妻子,心境上有了轉變的緣故吧?
這道簡單以文火炆煮到入口即化的魚香粥,得先拆去魚骨,剔出魚肉,喝來湯白汁稠,帶了魚肉的鮮甜,加點辣則讓味道變得濃厚豐富,另具風味。
官紫燻用碗盛起微辣的咸粥,放在盤子上,拿了湯匙及碗筷,一路端到闕穆沙的房里。
熟悉的香味先飄入房里,也打斷了闕穆沙的思緒,他原本正在思索要如何跟肅王爺解除婚約。
叩叩!敲門聲響,門隨即被打開,就見她端著一碗咸粥走了進來。
是魚香粥,粥品滑女敕,味濃可口,是他以前最愛的宵夜小點心。
想到過去都是她親自為他烹煮三餐,他己經好久好久沒有再嘗到她親手做的味道,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抑制胸口的激動。
官紫燻勸道︰「我煮的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有加了你愛吃的辣,多少吃一點好嗎?」
這一點是他最無法理解的,她應該也是愛吃辣的,不知為何失憶後連喜好也變了?這讓他有點擔心,她對他的愛會不會也像習慣一樣改變……甚至消失?
她將粥放到桌上,把湯匙放到他的左手邊,卻見他左手微微顫抖,湯匙拿得有些不穩。這純粹是因為他的情緒太過激動,他沒想到竟然還能喝到她煮的粥,這是多麼幸福的事!
「不好拿嗎?還是我喂你好了。」她忍不住開口。
黑眸瞬間浮現溫柔,「好。」
她莫名的心兒怦怦狂跳,將熬煮到軟爛的粥吹涼,一匙一匙的喂進他的口中,許是這動作太親密,氣氛登時變得曖昧起來,偏偏他那溫柔到要足以誘她沉溺的黑眸又緊鎖著她,搞得她心跳加快,全身燥熱不已。
不就是一碗粥,吃的人沒有滿頭大汗,她卻是香汗淋灕,這不由得讓她想到晚上同床共眠時,睡在他身邊總是讓她全身僵硬,雖然他讓她睡在他沒有受傷的左半邊,但一想到自己會踢被,睡姿肯定不佳的,萬一踹到他總是不妥,所以她想和他分房睡,但他卻很堅持,還說她一定得待在他身邊,他不想再獨眠。
「想什麼?」
「想跟你睡覺——」意識到自己月兌口說出了什麼,她嚇得住口,粉臉漲紅。
此刻,外頭陽光仍烈,他的妻子卻想跟他上床!闕穆沙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黑眸邪魅,沙啞低喃,
「你想念我了。」
俊美的臉孔散發著誘人的危險魅力,那帶著曖昧的沙啞聲嗓更像在勾引著她,她莫名的有些醇然,卻明白他肯定搞錯了。
「也是,我只能用一手輕輕擁抱你,其他的親密動作都做不了……」
「不是的,我指的不是那件事,我是想到上床時總是很擔心會踢到你——」她急急搖頭,胡亂的解釋著,因為他的表情帶著促狹的邪惡,令她臉紅得不象話,更是急得要說明白。
但闕穆沙卻拉起她的手往床邊走去,她尷尬的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卻以不弄疼她的力道執意的將她帶到床上。
「不要……你的傷……」
她羞窘的看著他先行躺臥在床上,竟不顧身上的傷想將她拉上床去,她快嚇死了,但因顧及他身上的傷不敢太抗拒,就這樣被他拖到懷里。
叩叩!「七爺,奴才送藥進來了。」
闕穆沙臉色一沉,她則是急急的從他身上跳了起來,站在床旁,一張粉臉紅通通的。
呼!好在下人及時送藥湯進來,要不然,她真的無法想象在他傷成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要怎麼行房……
但她的安心只有一下下,他目光如炬的盯視著她不放,在隨侍退下後,親密曖昧的氛圍仍然不散。
「我伺候你喝藥。」還是趕快找點事來做,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拿起藥碗吹了吹,小心的將藥喂入他口中。
良藥苦口,藥的味道的確不太好入口,闕穆沙眉頭微微一蹙,卻無法抱怨藥太難喝。
不過官紫燻還是從他表情上的細微改變察覺到了,她在心底偷笑,卻貼心的沒有拆穿他,以免他覺得丟臉。
將苦藥一口又一口的喝入口中,闕穆沙其實是自作孽,以前他受傷吃藥,總是吹溫了藥湯後,整碗拿起來一口氣喝完,不管是多苦多難喝,一下子就過去了。
可是現在因為眷戀著她在身邊的時刻,就算什麼也不做,靜靜的看著她也成。
失憶的紫燻不習慣他專注而深情的凝弟,總是會找機會逃走,他只能借著喂藥的動作多看她幾眼,現在也只能慢慢的吃苦了。
但為了要早點痊愈,他跟大夫說藥重一點,多苦都沒關系,看來那個大夫可是听進去了,而且還很盡力的達成,今天這一帖尤其更苦,簡直是苦死人不償命。
「其實,天天換藥就好,藥不必喝這麼多。」此刻的這一碗黑黝黝的湯藥像加了幾斤黃連,簡直苦斃了,他英俊的臉孔也因而皺成一團。
他的神態像個任性的小男孩,官紫燻低頭偷笑,但很快的收起笑容,耐著性子哄他,「大夫說了,外敷內服,傷口才好得快。」
她也知道這帖藥是苦了點,因為傷口的愈合沒有如大夫所預期的,可這都是因為他根本不願意听大夫的話盡量躺著休息,別踫觸到傷口,他總是不乖,老想抱抱她,即使她要他安分點,但他根本不是個會听話的男人。
「快喝完了,再忍一會兒。」
在床上的闕穆沙終于察覺到她眼里那來不及褪去的笑意,「你在笑我?」
她憋住笑意,臉兒漲紅,「當然沒有。」
「你不知道藥有多苦,是不?」他這幾日像個廢人一樣躺在床上,是因為她天天盯著他,壓著他喝藥,而他一直沒有再攫取她那誘人的小紅唇,是因為他嘴里的苦味,他如此體貼,她得了便宜還賣乖,竟然敢嘲笑他?!
官紫燻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就見他突然接過她手里的半碗藥湯,仰頭咕嚕咕嚕的喝下,再把空空如也的碗放到一旁後,不懷好意的看著她。
像是突然意識到他想做什麼,她急得要逃離床榻,但太慢了,他已經揪住她的手臂,將她箝制在懷里,一手執起她的下頓,俯身吻住她的唇。
她倏地瞪大了眼,感覺到奇苦無比的藥湯正灌進她的口中。
「嗚唔……」她急著想躲開,卻逃不出他的懷抱。
可他終究還是舍不得,自己喝了大半的藥汁,再一點一滴喝完她唇中的藥湯,最後輕舌忝她的唇,而她早已氣喘吁吁了。
「你好壞!」
「有幅同享、有難同當,我們是夫妻。」他深情的眼眸牢牢鎖著她。
她眼楮紅紅的,心中悸動不已。不對,明明是他承擔了她的痛,曾經失去她的痛、為她受傷的痛,這個男人始終把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知道我是誰,不知自己從何而來」她哽咽道。
她想謝謝他如此深愛著她,不假思索的,她避開他的傷處,主動偎進他懷里。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他做出親密的舉動,闕穆沙有點怔住,卻有更多的感動。
不管受傷的右手,他雙臂緊緊擁抱著她,感覺她獨有的溫暖一點一滴的滲入他的身體與心里。
回來了,他的妻!他的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