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家，老媽已經睡了，李京葳輕手輕腳地溜回房間，快速卸妝、洗澡，等到打理好自己，一小時過去了。
她設定好鬧鐘，躺上床，身體明明已經很累，累到爆炸的那種累，腦袋卻很清醒，反復播放著和孫宸睿約會的點點滴滴。
他睡了嗎？今晚她明明沒喝多少酒，為什麼有種醉後才有的混亂感？
突然，手機傳來訊息的提示音，她的身子因為興奮和期待抖了一下。
要不要看？如果是工作，當作睡著了比較妥當，但如果是他……
李京葳翻身坐起，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手機，深吸一口氣，拿起來，右手輕巧一點，一方光明出現在她眼前。
是他！
她屏住呼吸，拿著手機的手因興奮而微微發抖。
睡了嗎？
要回他嗎？李京葳的內心無比糾結。
時間已經很晚了，況且他們才剛分手沒多久，她有一百個理由不回他訊息。
放下手機吧、放下手機吧、放下手機吧……
她深吸口氣後，雙手卻做出不受理智控制的行為—
正在做最後保養工作。
不該回的，可是她還不想結束今晚的約會，她渴望和他亂聊一通。
睡眠就是最好的保養，快點睡！
命令句？你是不是很想得滿分？金獎得主。
別再把錢貢獻給保養品，不值得！
恭喜你，得到一百分。滿意了吧？
我終于知道拿到金酸莓獎最佳男主角是什麼滋味。
什麼滋味？
改天換妳試試惡女友滿分游戲？
李京葳快不能呼吸了，他這麼說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她用力閉上雙眼，努力催眠自己不要想太多，保持平常心和他對話，不要太快陷進去。
雖然他給自己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那一定只是假象……
她想了想，決定這樣回他。
你覺得我會答應和完惡約會滿分得主交往嗎？我還沒瘋。
李京葳等了很久，手機始終沒有新訊息進來，她拋開手機，往後重重躺上枕頭，抓起棉被，蓋住自己的頭，努力說服自己，很晚了，他睡了，不會再傳訊息過來，她也該睡了，明天還有場仗要打，快點睡、快點睡！
叮。
邪惡手機發出新訊息傳來的響音。
她立即從床上彈起身，作戰中的軍人都沒她這股氣勢，她一把抓過手機，點開一看。
不是他，是垃圾訊息。
什麼王八蛋爛公司，居然半夜三經傳廣告訊息？！她連看都懶，火速刪掉，卻再也放不開手機。
叮。
手機再次發出新訊息傳來的聲響。
李京葳渾身一抖，重重閉上雙眼，深吸口氣，再深深吸口氣，她放任自己的手指，點開訊息。
看清楚內容的瞬間，她的身體宛如被注射一記興奮劑，心髒狂跳，口干舌燥，四周一切變成無數顆粉色泡泡，到處飄蕩。
就算我跟妳保證，這是我們之間最差的一次約會，也無法虜獲芳心？
她看著訊息，往後倒上枕頭，嘴角逐漸上揚。
剛剛他是不是誤會什麼，才會這麼久才傳訊息過來？現在球在她手上，她要怎麼打回去？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終于想到適合的響應，她決定誠實一次，跟他說句真心話。
這不可能是我們最差的一次約會，我喜歡今晚的約會。
情況不妙！我比較擅長充滿正能量的約會，今晚的負能量約會，已耗盡我所有能想到的惡劣行徑。
情況大好！我開始期待充滿正能量的約會。
她模模自己的臉。還在笑？
嘴角笑得好酸，好像從躺上床後就一直胡思亂想，邊回憶邊笑，跟他傳訊息時也始終笑著。
她不是沒談過戀愛，但沒有一次像這樣，陷入的速度令她驚心，可是又無法自拔。
突然，手機又傳來新訊息，她趕緊點開一看—
晚安，間接承諾當我女友的準女友。
李京葳紅了雙頰，彷佛看到手機那端的他也正在笑著。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誠實面對自己，誠實面對今晚的一切，誠實面對幾十年難得一遇的男人。
晚安，請去掉間接兩字。
訊息傳送出去，她放下手機，躺上枕頭，腦袋暈乎乎的。
這根本不像她會做的事，要是以前，她根本不會回傳訊息，尤其在隔天還有重要工作的情況下，她說不定還會關機。
叮。
又有新訊息，看，還是不看？
不看！明天還要早起。
快點睡、快點睡、快點睡……李京葳，不想工作出包，就乖一點快點睡！
她煩躁地翻身坐起，點開手機。
晚安，希望能夢到妳。
她正想回他一句「我也是」，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繼續傳下去，天都快亮了。
她忍痛把手機放回床頭櫃上，躺了下來，拉高棉被，緊緊閉上雙眼，腦中卻又開始播放兩人今晚相處的畫面。
叮。
她一把抓過手機，躺著看。
我現在比上台領獎時更開心。
李京葳笑開，萬般不舍地把手機放回去，抱著棉被翻來覆去，最後決定拉高棉被蓋住頭，打算先悶死自己，這樣就能睡著了。
今晚最後一封訊息，她沒看到。
不過，她跟他有相同的感覺。
整整一整個晚上，都是這種感覺。
我開了香檳……在心里。
等李京葳看到這則新訊息，是在隔天去上班的路上。
捷運從她面前呼嘯而過，頭發在眼前歡舞，踏上捷運列車時，她的臉上綻開了一朵微笑。
鬧烘烘的氛圍，一個又一個房間里發散著各種被放大的情緒，快歌慢歌悲歌High歌不絕于耳，熱鬧非凡。
包廂，隔絕的不僅僅是別人激動爆裂的歌聲，更多時候隔絕的是枯燥僵化的平常生活。
李京葳坐在沙發的正中間，面前擺著蛋糕，不久前大家替她唱過生日快樂歌，桌面上四處擺著切好的蛋糕，朋友們坐在身邊聊天，氣氛熱鬧且歡愉。
她拿出手機，查看有沒有新訊息進來。
沒有，他還在忙嗎？
「小陳，干麼呢？最近老看你攬鏡自照，想當明星啊？」李京葳的閨蜜宓宓一邊坐著小陳，一邊坐著男朋友阿智。
宓宓一頭微卷短發，長相比蛋糕還甜，卻不是傻白甜，看著她只覺得夢幻，一開口說話全是血腥卻高度的真實。
李京葳和宓宓之所以從小學到現在一直保持聯絡，超過二十年，五分之一個世紀，是因為宓宓是個悲觀但理智的人，這是李京葳最欣賞她的一點。
比起虛偽的安慰，宓宓一針見血的看法，雖然會讓心很痛，卻能讓人快速站起來。
有時候人不願意站起來，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跌倒了，或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跌倒。
逃避心態，常常讓人無法重新振作。
「有部不錯的電影要開拍，明天我要去試鏡。」小陳拿著手機不斷自拍，尋找自己最帥的角度。
方百合坐在角落，遠遠看一眼，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真的假的啊？」宓宓不可思議地低喊，她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居然說中了。
「機會是給做好準備的人。」小陳撥撥頭發，拍下一張角度能看到他睫毛的照片。自己真帥！
「小陳，你這麼說沒錯，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宓宓吃著蛋糕，一派輕松地道︰「有些人投胎時就準備好了？」
「宓宓。」李京葳看了眼宓宓。何必打擊小陳追求夢想的積極？
「京葳，生日快樂！」宓宓放生小陳，起身坐到李京葳身邊，小小聲地問道︰「妳男朋友咧？」
她今天把熟的、不熟的、半生不熟的朋友全約來，主要是想會會京葳的男朋友，順便讓整間包廂組成復雜的三十多名友人、間接友人，充作銀針，幫京葳試試這位听說很有才的男人有沒有毒。
「在路上了。」李京葳趕緊轉移話題，「妳的準老公勒？」剛剛明明看他人還在這里，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她跟孫宸睿雖然每個禮拜都會約出去吃飯，可是除了兩人相識第一晚互傳的訊息之外，他們沒再聊過男女朋友這件事。
他們的相處模式是男女朋友沒錯，但沒說出來，感覺像沒達成共識，她不確定他心里是怎麼想的，他們已經算是戀人，還是仍卡在曖昧期？
「誰在想念我？去外面抽根煙就有人想我啦！」阿智一屁|股坐到宓宓身邊。「同事們剛結束活動都來了，壽星面子很大喔！」
他的話音方落，包廂大門又被打開，進來一大群同事。
「謝謝你們來！」李京葳起身相迎。
進來的人有好幾個李京葳甚至不認識，大約是活動現場的工作人員，包括幾名漂亮的模特兒，其中燈光師胡大哥她和宓宓都認識，他一進來就坐到宓宓身邊。
胡大哥其實很愛找宓宓聊天，根據他本人的說法，每次聊天都能痛著醒來，然後獲得滿滿繼續往下走的勇氣。
「你怎麼了？」見粗獷型的胡大哥一臉灰暗，宓宓主動問道。
「我失戀了。」胡大哥垮著肩，說話有氣無力的。
「失戀有什麼關系？而且你應該不是第一次失戀吧。」宓宓拍拍他的肩膀。是不是男人啊？堅強點。
「第三次。」
「來，喝酒！」宓宓推了阿智一下，阿智連忙倒了兩杯酒雙手奉上。「你以後多得是失戀機會，失戀才能再戀愛。來，等你習慣了，就不會這麼痛了。喝！」
「妳是在安慰我嗎？」胡大哥生得濃眉大眼，很有男子氣概，听見她這麼說，竟然出現小甜甜般藏滿星星月亮的夢幻眼。
「喝啦！在失敗的地方……」宓宓自己拿一杯，一杯塞到胡大哥手中。
「站起來？」胡大哥有點訝異，這次宓宓狀似很認真在安慰他。「我已經對戀愛沒信心了。」
「不是，在失敗的地方你只會跌得更慘。」宓宓拿自己的杯子和他的踫了一下，發出清脆聲響。「日子還長得很，現在就被現實打敗，以後你怎麼活？」
「妳確定真的在安慰我嗎？」胡大哥喃喃自語。
「來，敬人生！」宓宓高舉酒杯。「我們要悲觀但清醒地活著。」
安慰對方，對方的心情就真的會好過一點嗎？別傻了！快點站起來，對抗接踵而來的挑戰比較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