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明白爹為何要你娶何家小姐的原因了,還會怨爹嗎?」尤康平望著兒子,冀望能得到兒子的諒解。
「來寶……究竟為何會離開?」尤不休抬眸問。
見他執意要迫問這事,尤康平坦白告訴他,「我把這秘密告訴她了。」
「所以她是為了替爹守住這秘密而離開的?!」
尤康平自責的頷首。「她是個好姑娘。」
來寶是為了他而選擇離開尤家,她不想讓他爹為難,也不想讓他娘傷心,才會決定犧牲自己,默默離去。
想到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離開,尤不休胸口便一陣陣的揪疼,神色陰鷙月兌口道︰「何家如此無恥,竟拿這事來要脅您,只要他們都不在了,就沒人再能……」
見兒子竟動了殺念,尤康平喝道︰「住口!先祖留下的家訓,要行善積德,尤其不能造殺孽,你都忘了嗎?」
尤不休不平的反駁,「何家都欺到咱們頭上來了,咱們還不能還擊嗎?先祖們可沒要求讓咱們受人欺負不能還手。」
「予以還擊自是可以,但這事要有分寸,不能傷人性命。」不想兒子因為此事起了殺心,讓仇恨蒙蔽了他的理智,尤康平神色嚴肅的告誡道︰「你要知道咱們尤家能積累數代的富貴,這都是因為咱們行得正,坐得端,無愧于心。一旦你的心滋生仇恨,心偏了,便會在不自覺中走上邪路。」
沉默須臾後,尤不休恢復冷靜,「何家欺人太甚,孩兒只是一時氣不過才會一時偏激了。爹放心,孩兒定會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解決這事。」
「若能如此自然最好,不過何勝宏近日一再逼迫我,要我將你與何小姐的婚事盡快定下來,我怕無法再拖下去。」
「爹先與他們虛與委蛇,假意答應穩住他們再說,孩兒會想辦法解決。」他絕不會任由何家拿捏他的婚事,膽敢覬覦他們尤家,他會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自家閨女回來後,原本就木訥的子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鎮日里不是練武,就是指點武館弟子武功,不少弟子都被她給打得唉唉叫,現在見了她就躲。
看著女兒這樣,可讓孟海菁愁死了,卻又撬不開她那張嘴,問清她在尤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好讓孫女和幾個兒媳輪流去陪著女兒,同時看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
這日錢如燻和錢濤一塊來練功房找她,她正練著一套拳法,看見她一拳一拳打在木樁上,那勁道讓錢濤臉上那對細長的眉眼都跟著皺起來。
錢如燻在一旁等了半晌,見自家姑姑打完一套拳,接著再打一套,似是沒完沒了,渾然不知累,眼楮一轉,狠狠抬腳踩了堂弟一腳。
錢濤疼得頓時慘嚎了聲。「啊,二姊你做什麼踩我?」
「我不小心的,踩疼你了嗎?我瞧瞧。」她假意說著,瞥見姑姑終于停下手,她朝堂弟使了個眼神。
錢濤機伶的會意過來,朝自家姑姑跑過去,一頭撞進她懷里,控訴堂姊的惡行。
「姑姑,二姊踩得我好疼,你幫我打回來。」
錢如燻沒好氣的瞪了堂弟一眼,這個胖子,竟敢借機唆使姑姑替他報仇,她連忙也走過去喊冤。
「姑姑,我是看你打拳看得太入迷了,才會不小心踩到濤弟。」
「你分明是故意的。」
「我沒有。」
「你是。」
「我不是。」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起來,錢來寶抬手模了模兩人的頭,「好了,別吵了。」
兩人順勢一人一邊的挽住她的手,錢濤嘴饞的撒嬌著,「姑姑,你練了一早上拳也累了,咱們出去走走吧,听說胡陽街那兒新開了間糕點鋪子,里頭賣的糕點可好吃了。」
錢如燻嘲笑了他一句,「你這小饞鬼,再吃都要變大胖子啦。」
「哼,你敢說你不想吃嗎?」錢濤抬起胖嘟嘟的臉用鼻孔瞪她。
「就去那家糕點鋪吧。」錢來寶不讓他們倆再吵下去,牽著他們的手往外走。
兩姊弟高興的咧著笑,也不吵了,歡呼一聲,「姑姑最好啦。」
想到另一個佷女,錢來寶說道︰「把如雲也一塊叫來吧。」
錢如燻回道︰「大姊一早和紅珠表姑出去了。」
提起自家姊姊,錢濤說了句,「姑姑,自你回來後,我大姊可要愁死了。」
「為什麼?」錢來寶不解的問。
「因為姑姑又嫁不成,她的婚事又要往後挪了。」錢濤心直口快的說道。
聞言,錢來寶垂下眼。
錢如燻沒好氣的捏了堂弟一下,「瞧你怎麼亂說話。」
錢濤不滿的回了句,「我才沒亂說話,我說的都是真的。」說完,瞅見姑姑的臉色,他也約莫看出多半是自個兒適才說的話讓姑姑難過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錢如燻連忙轉開話題,「對了,姑姑,三嬸這兩天胃口不好又常吐,女乃女乃今早請了大夫過來看,說三嬸這是肚子里有了寶寶,三嬸可高興了。」
「三嫂有身孕了?太好了。」听見這喜事,錢來寶低落的神色回暖了幾分。三哥與三嫂成親四年多,一直盼著有個孩子,等三哥回來,得知這事定會很驚喜。
而在一旁安靜的錢濤終于想到有件事也許能讓姑姑開心,連忙說道︰「要不姑姑你再丟一次包子吧,上回女乃女乃說姑姑砸到了個金龜婿,這回說不得能砸個狀元郎回來。」
他這話一出口,錢來寶方才在得知三嫂有孕時,臉上微露的一絲笑容又旋即隱去,她低聲說了句,「不砸了,以後我都不會再砸包子了。」她從衣袖里掏出十幾文錢給兩個孩子,讓他們自個兒去買糕點吃。「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你們自個兒去吧。」
錢如燻見姑姑將錢交給他們就走了,瞪了堂弟一眼,「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你看你又惹姑姑傷心了,真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
錢濤被罵得一臉無辜,不太明白自個兒說錯了什麼。
回到房里,錢來寶垂眸看著戴在手腕上的那枚玉鐲,這枚玉鐲本該隨著那封信一塊留在尤家,可她舍不得,因為這是他送給她的訂情信物,她想留個念想,因此沒有一並歸還。
算算時間,這會兒尤不休應已回到尤家,看見她留下的那封信了吧。
她不想離開他,可她若執意留下來,何家要是揭露了尤老爺守了那麼多年的秘密,他母親若得知真相後,將情何以堪,尤大哥又該如何自處?
想到在她離開後,他將會迎娶另一個女子為妻,陪著他度過朝朝暮暮,與他一塊白首偕老,她心口仿佛被誰捏住般,窒息得發疼。
這回不像當年在得知表哥另娶他人時又怒又傷心,這次她只覺得整顆心都仿佛泡在苦汁里,整個胸腔都彌漫著說不出的苦澀。
何淑宛剛離開俞心蘿住的跨院,在廊下遇見尤不休,她溫婉的朝他微微欠身。
「四爺。」
尤不休眼神如霜刀般冰寒,凜冽的直刺向她。
「我爹已派人向何家正式提親,你來何家的目的已達成,怎麼還賴在尤家不走,想做什麼?」聯姻之事雖是何淑宛父親的意思,但恨屋及烏,連帶地也讓他恨上何淑宛。
他不會讓何家的陰謀得逞,他會讓他們高高被捧起,接著再重重摔落,之後再也沒有翻身的余地。
他們以為有那秘密就能威脅得了他嗎,既然明白根源所在,只消釜底抽薪,就可讓他們的計畫全盤落空。
現下他在等待的只是一個時機。
對于他的冷眼對待,何淑宛明艷的面容上並未露出一絲不悅,淡淡解釋,「夫人前次練功扭傷了腰,尚未完全痊愈,我放心不下,想等夫人完全復原後再回去。」
「你能將虛情假意說得像真的,怪不得能討得我娘歡心。」尤不休沒再提要她走之事,留下這句嘲諷便拂袖離去。
何淑宛目送他離去的身影,臉上面無表情,微垂的羽睫掩住她眸中的思緒。
父親終于如願以償讓尤家與自家訂下了親事,然而她心中卻如明鏡般清楚,日後她若真嫁給尤不休,只怕是永遠得不到他的心。
因為他的心早已留在錢來寶身上。
求不得的苦,會讓他永遠將錢來寶銘記于心。
可父親不會管她嫁得幸福與否,他只想替兩個兄長安排尤家這樣的一個靠山,讓他們日後能夠憑借那個秘密,向尤家需索無度的勒索。
然而尤家能成就如今這般偌大的家業,絕不會肯如此任人拿捏。
若是尤家開始還擊,只怕何家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