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離了妻子,關從宗糾結在心里兩年多的恨意也隨之消解大半。
翌日,他將自己收拾妥,將下顎的胡碴子刮干淨,穿了襲水藍色的長袍,來找錢來寶,打算全心全意挽回與她的舊日之情。
「表妹,經過蔡鳳的事後,我才明白你的好,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他不再委婉,直接了當的表明心意。
尤不休兩手橫胸,站在二樓廂房的窗前看著底下的兩人。
在屋里頭沏茶的孫翔忽覺得一冷,疑惑的瞅向窗子,他記得今早外頭還是秋陽高照啊,該不是要變天了吧。
不過自家主子就杵在窗子前,讓他沒能瞧清外頭的天色。
倒是一旁的馬群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前,配著隱隱飄來的醋酸味,一臉悠哉的飲著茶。
底下,听見關從宗的話,錢來寶一臉正色的回答他。
「表哥無須補償我什麼,當年的事都已過去,不要再提了。如今我與尤大哥已互訴了心意,等尤大哥辦完事,就會與我一塊回武館,正式向我爹娘提親。」
站在二樓窗前的尤不休听見她坦白的將他們兩人的事告訴關從宗,原本不悅的俊臉,登時笑得春暖花開,而不明所以的孫翔突地感受到屋里一下子又回溫了。
關從宗聞言,臉色愀變。
錢來寶似是沒瞧見,接著誠心誠意再說道︰「希望表哥也能早日覓得好姻緣,從此夫妻恩愛,不再相離。」
關從宗不甘的問︰「你真要跟了那姓尤的?」他滿心期待過來見她,以為能遂了心願,與她再重修舊好,卻听她親口說她要與別的男人成親了,仿佛挨了記重拳,令他又痛又難堪。
「嗯。」她微笑的頷首,眸里流露出顯而易見的甜蜜之色。
「那姓尤的處處利用你,你別被他給騙了!」關從宗妒恨道。
「他是曾騙過我,但他答應我,以後不會再騙我了。」
拍額,這丫頭怎麼連這種事都說了出來,他忍不住了,決定下樓去。
「他欺騙過你一次,以後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別相信他!我對你才是真心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一定好好待你!」說著,關從宗情急的拽住錢來寶的手,想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等錢來寶掙月兌他的手,飛快下樓來的尤不休走過去,用她教他的那套掌法的其中一式,狠狠朝關從宗的手拍去,迫使關從宗放開了錢來寶的手,他接著將錢來寶扯到自己身後,抬眉睨瞪關從宗。
「要說欺騙,你這背叛過來寶的人,才不值得再相信。我與來寶已指天為誓,要廝守終生,勸你莫再來糾纏。」
關從宗沉下臉怒聲質問他,「你除了使喚利用表妹,還能給她什麼?」
「我能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我能讓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我能縱著她寵著她護著她,但凡她想要的東西,我都能捧到她跟前給她。」這番話尤不休是看著錢來寶說的,那嗓音里的寵溺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關從宗毫不客氣的質疑他,「她想要的你都能給她?你有那能耐嗎?」
「憑我繁城尤家,我所說的每一件事,我都有能耐辦得到。」尤不休傲然道。
聞言,關從宗一楞,「繁城尤家?」
他驚疑不定的打量著尤不休,想起傳說中的一個人,「莫非你是尤家四爺?」繁城尤家乃歷代積善之家,大名鼎鼎,大運王朝幾乎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沒錯。」尤不休神色從容的頷首。
關家雖也薄有資產,但比起尤家之富,遠遠不能相提並論。看著眼前的尤不休,再覷了眼被他護在身後的錢來寶,看得出她一顆心已在尤不休身上,他已無力再挽回什麼,沉默須臾後,關從宗自嘲一笑。
「輸給你,我心服,但望你日後能好好對待我表妹。」
「我自是會如珠如寶的寵著她。」這話用不著他說,他也會做到。
離開前,關從宗再看了錢來寶一眼,神色失落的道︰「當年我不知珍惜,是我沒福分與你結為夫妻,盼你日後能一生幸福。」
錢來寶怔怔的目送他離去,想起表哥在武館學武時,兩人曾度過一段開心的日子,而後在等待他來迎娶她,他另娶別人為妻時,她曾傷心又憤怒,如今再回憶這段過往,已雲淡風輕,沒在心上留下什麼痕跡。
知道關從宗這是死心了,趕跑了情敵,尤不休神清氣爽的牽握著她的手,「走吧,陪我去作坊驗收那批玉雕,等辦完這事,我們就回重風縣拜見你爹娘。」他迫不及待的想將她娶回去。
親自驗看,確認這批要送進宮中的玉器無誤後,尤不休接著與臨川分行的管事商討將玉器運送進京的事。
那分行管事稟道︰「太後生辰在十一月二十三,若順利的話,這批玉器在十月中句前應就能抵達京城,趕在太後生辰前送進宮中。」
「我此番委托了鳳林武館幫咱們護送這批玉器進京,他們的人約莫這兩日便會到了,屆時你與他們會合後,再押送這批貨進京,交給京城分行的陶管事。」
在錢鎮離開前,尤不休便已將這護送玉器的差事委托給了鳳林武館,肥水不落外人田,照顧岳父家的生意這是肯定要的重風縣的武館,平時除了傳授來習武的弟子武功之外,也會接些護鏢的活兒,鳳林武館也不例外。
「咦,這批玉器不讓信揚鏢局押送嗎?」尤家旗下產業眾多,所屬貨品常需南來北送,尤家護衛的人力不夠,因此固定聘雇幾家鏢局押鏢護送貴重的貨品,而臨川城這邊的貨,向來是由信揚鏢局押送,突听自家四爺說改了別家,這分行管事有些意外。
尤不休沒向他透露他與錢來寶的關系,找了個理由解釋道︰「這批玉器是宮里特地為太後生辰所訂制,不能出任何意外,因此我才找來鳳林武館的武師幫忙護送雖然分行管事私下與信揚鏢局有幾分交情,但他看得出這事主子已決定,也沒敢反對,便附和道︰「鳳林武館我也听說過,是重風縣四大武館之一,據說錢家父子幾人武功十分了得,朝廷里有幾位將軍就是出自鳳林武館。四爺能請來鳳林武館幫忙護送,這批玉器定能安全送到京城。」
尤不休接著吩咐,「鳳林武館錢三爺會親自帶人過來,屆時要怎麼運送這批玉器,你再與他商量。」
他要送來寶先回錢家,待談妥正式迎娶事宜後,再回繁城尤家。
談完玉器的事,那分行管事想起一件事,「對了,四爺,老爺差人送來了封信要給您。」他連忙掏出一封信交給他。
尤不休接過信,看完後有些訝異,信里父親沒有多說什麼,只催促他若辦完事,讓他速歸。
他在外辦事,父親從未這般來信催促他,他心忖莫不是府里出了什麼事,略一沉吟後,私下與錢來寶商量。
「我爹催我回去,要不你先同我回尤家,等見過我爹娘,我將咱們的婚事稟告他們後,咱們再一塊回武館,我好向你爹娘請罪,你看可好?」繁城與重風縣在不同的方向,若要到重風縣再回繁城,便會耽擱些時日。
錢來寶頌首,「好。」出來這麼久,她雖有些想念爹娘,心下卻也想與他再多待一些時日。
兩日後,錢鎮與錢安一塊領著幾個武館的武師過來。
在得知尤不休打算要先回繁城一趟,錢家兩兄弟覺得,小妹初次到尤家見公婆,還是有兄長相陪較妥當,因此商量後,決定由錢安帶著武師押送玉器進京,而錢鎮則陪著小妹一塊與尤不休回繁城。
一路上,錢鎮騎馬跟在馬群所駕的馬車旁,偶而便會伺機向馬群打探一些尤家的事。
對于即將與公婆見面,錢來寶也有些緊張。
尤不休安撫她,「你放心,我爹娘都是很和善的人,他們見了你,定會如同我這般喜愛你。」
為讓她更加了解尤家,他將尤家的一些事告訴她。
尤家的先祖信奉「積善之家必有余慶」這句話,因此立下家訓,要求尤家子孫每賺得十分銀子,就要拿出其中一分銀子來行善。
除此之外,尤家先祖還留下兩句話,告誡後代子孫——
多妻多妾多禍事,多子多孫多敗家。
妻妾多,後宅為爭寵便不得安寧;而子孫多,為爭奪家產,便會勾心斗角,偌大的家產也會給敗光。
「……因此代代以來的尤家子孫,都沒有人納妾。」
听完他所說的話,錢來寶心下十分欽佩尤家祖先的睿智,對于要去拜見公婆也不禁生起了一抹期待。
尤不休想起一件事問她,「我娘身子骨一向不好,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簡單一點的功法,讓她也能練練,強身健體。」
錢來寶想起一套功法,點點頭說︰「有一套如意功,很適合體虛身弱的人練,不過要日日勤練才能見其成效。」
「那以後娘就交給你來督促她練這如意功。」尤不休欣喜的道。
錢來寶也毫無二話就一口答應,「好尤不休接著握住她的手,佯作不經意的提起,「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訴你。」
這幾天他一直在找機會想告訴她這件事,他若不說,等回了繁城之後,她定也會從其他人那兒得知他自幼霉星高照之事,與其讓她從別人那里知曉,倒不如他親自告訴她。
「什麼事?」她抬眸看向他。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這人打小就被霉神給纏上,每天總會發生幾件倒霉的事。」
「咦,有嗎?」這陣子與他在一塊,她沒發現他有遭遇過什麼倒霉事啊。
他一一細數給她听,「先前咱們來臨川的路上半路遇到強盜,多虧你,才將那些強盜抓了起來,還有一個桿婦拿著菜刀追砍丈夫,她絆了一跤,手里的菜刀朝我飛來,要不是你出手打落,那刀只怕就砍在我身上了……還有一次,在客棧里,有個小二端著熱湯過來,突然滑了跤,眼看那碗熱湯朝我飛過來,你將手里的竹筷擲出去,打偏那碗熱湯,我才沒被潑著……」
經他這麼一提,她才發現真如他所說。
說完,尤不休笑道︰「自與你相遇後,這些倒霉的事都被你化解了,這幾天更是鮮少再發生什麼霉事。」這陣子一切順順當當,讓他更加確信,她真是他的護身符,能克制那霉神。
她怔怔的望著他,「你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想娶我?」
「不是。」不想她誤會,尤不休連忙解釋,「我先前同你說過,尤家祖訓不得納妾,所以我這一生只會娶一個妻子,我不會為了這樣的原因,娶一個我不喜歡的女子為妻,我若娶,只娶能讓我心悅鐘情的女子。」
說到這里,他愛寵的在她額心落下一吻,「你議親八次都嫁不出去,直到遇到了我;而我自小霉星高照,直到遇到了你,霉運才退散,你說我們倆是不是天作之合,注定要結為夫妻,誰離了誰都不成。」
他的笑容里帶著暖意和愛意,她抬起手輕輕滑過他的嘴角,也牽起唇瓣漾開一抹笑,回應道︰「嗯,我們是天生一對,是老天爺給我們做的媒。」所以當初那枚包子誰不砸偏砸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