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燻這話一說出來,錢如雲想要阻止堂妹已來不及。
而方紅珠沒注意到錢來寶臉色微變,瞅見擺在桌上的一盤菜肉包子,沒有多想便道︰「表姊這回要是再嫁不出去,不如就拿包子砸吧,砸到哪個就嫁給哪個為妻,也用不著麻煩的再議什麼親了。」
話一出口,方紅珠也察覺自己說錯話了,恨不得打自個兒幾巴掌,她這是腦袋被驢給踢了嗎?竟然說出這種話來,正想解釋什麼,一個虎頭虎腦,約莫十歲左右的小胖子從外頭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喊著——
「姑姑不好了,妳要嫁的那蔡文德竟然是朝廷通緝要犯,不久前被官差給逮進大牢了。」
「什麼?!」錢來寶被這噩耗給驚得拿在手里的剪子沒握穩,掉了下去,砸到站在一旁的錢如燻腳上。
「啊——」她痛得慘嚎一聲。
這晚鳳林武館後宅的一處廂房里,錢永時的夫人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哭著將睡在枕邊的丈夫給捶醒。
被自家夫人打醒的錢永時,見平時潑辣的妻子此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素來寵妻的他連忙將她摟進懷里,溫聲問著,「怎麼了,作惡夢啦?」
「我夢見咱們女兒一直到白發蒼蒼,牙齒都掉光了,還沒嫁出去!」孟海菁抽泣的依偎在丈夫懷里,「你說咱們女兒怎麼就這麼命苦吶,她那麼善良的一個姑娘,為何婚途如此坎坷?」
「說不得前幾次那些都不是她的良配,更好的在後頭等著她吶。」錢永時哄著妻子。
「那你說那更好的在哪里,你去把他找出來,咱們來寶都二十二歲了,再不出嫁,都要變老姑婆了。」她可憐的女兒,明明那麼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就是嫁不出去。
錢永時耐著性子,溫言軟語的安撫愛妻,「好好,要找也要等天亮,明兒個我就去找。天還沒亮,咱們再睡會兒。」
女兒遲遲無法嫁出去,他心里也急,但這事急也沒用,也不能因為著急,就隨隨便便找個人將女兒給嫁出去,萬一所托非人,反倒害了她一生。
孟海菁被丈夫哄得情緒漸漸平緩下來,靠在丈夫懷里輕聲抱怨著,「你說來寶怎麼就沒學到我這好本事呢,自個兒去勾搭一個好丈夫回來。」
她自小無父無母,是被師父養大,十五歲那年離開師門,闖蕩江湖,十七歲初次見到錢永時,便對他一見鐘情。花了幾天勾搭到手之後,兩人就在一處荒野,指天為誓,結下白首之約,成了夫妻。
婚後丈夫一直寵著她縱著她,讓她更加覺得當年自個兒慧眼挑上他,真是此生做得最對的一件事,這些年來唯一的遺憾便是,女兒至今還嫁不出去。
她接著心忖,說不得就是因為她這生過得太順遂了,夫賢子孝,所以老天爺看不過去,這才讓女兒至今沒能得到一個好姻緣。
錢永時輕哄著妻子,「來寶性子直善,我相信老天爺自會替她安排一個適合她的姻緣,妳就別操心了,睡吧。」
大運王朝民風開放,並不像前朝那般要求女子守貞守節,女子也不會被拘于閨閣之中,街道上常見女子結伴出游,這幾年來尤其時興女扮男裝,常見有女子穿著男子袍服。
錢來寶第八回議親又嫁不成,對方是朝廷通緝要犯,為了躲避官府追緝,在三年前改名易姓,逃到重風縣來。
在得知他所犯下的罪竟是弒兄辱嫂,錢家自不會讓寶貝女兒嫁給這樣的人,錢來寶也只見過對方一面,還不至于到非君不嫁的地步,然而心情沮喪是免不了,這日在佷兒、佷女和表妹的陪伴下出來散心。
幾人一路逛著,正值午時,便進了一家飯館用飯,一樓坐滿了人,他們被小二領到二樓一處窗邊。
錢來寶意興闌珊的默默喝著茶水,見她這般,方紅珠幾人說著些好玩的事想逗她開心。
「我听說城外有人開了家愛寵園,里頭養著各種毛色的貓狗,一只比一只還逗趣可愛。」方紅珠一直想養只貓,偏她娘懼貓如虎,死活不讓她養。
「听說商行則養的那條大斑狗就是從那里帶回來的。」商行則是風揚武館館主的三子,此人性子張揚,身手極好,常上各家武館找人比武。
錢如雲曾一度傾心于他,後來發現他就是一個武痴,眼里除了武瞧不見其他的,半點風情都不懂,也就歇了對他的心思。她今年已十五,本來爹娘要幫她議親,但姑姑尚未出嫁,她的婚事也就先按了下來。
錢如燻聞言眼楮一亮,說道︰「要不吃完飯咱們去瞧瞧?」
「去吧去吧,姑姑,我也想去挑只大狗回來養。」十歲大的小胖子錢濤挽著錢來寶的手也嚷著想去。
見他們幾人全都看向她,五人里她年紀最長,錢來寶也不想掃他們的興,點了點頭。
「那咱們吃飽就回武館騎馬過去。」方紅珠興匆匆道。
方紅珠的母親是錢永時的妹妹,嫁給城里一個書生,兩家住得不遠,她打小便與表姊、表哥一塊長大,不僅在武館里跟著他們習武,也學了騎馬。
幾人都喜歡那些毛茸茸、模樣可愛的小動物,一提起要去愛寵園的事,便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就連心情低落的錢來寶情緒也好轉了些,搭了幾句話。
飯後,小二送上來一盤豆沙包子,瞧見那包子,錢如燻想也不想的月兌口道︰「表姑那天不是說姑姑若是再嫁不出去,不如就拿包子來砸,砸到誰就嫁給誰嗎?」
見她又口沒遮攔,哪壺不開提哪壺,錢如雲罵了她一句,「如燻,妳怎麼光長個子,不長腦子。」
「胡說,我不僅長個子也有長腦子。」錢如燻抗議道。
錢濤不明原由,听了錢如燻的話覺得有趣,起哄的瞅向自家姑姑,「這主意好,姑姑妳不如就拿包子砸吧,砸到誰,我就幫妳拖回去當妳的夫君。」
錢如雲剛想出聲呵斥弟弟,卻見錢來寶瞅著那盤包子,也不知是想到什麼,眉頭都皺了起來,她趕緊說道︰「包子是拿來吃的,哪能拿來砸人,快吃快吃,吃完了咱們回去騎馬。」說完她拿了枚包子塞給錢來寶。
錢來寶想起自個兒婚途如此坎坷,這輩子也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一時之間有些意氣難平,抬手就將手里的包子朝窗外扔了出去。
下一瞬,只听見底下傳來一聲——
「啊,有人昏倒了!」
她探頭一看,發現她扔出去的那枚包子就落在那昏倒的男人身邊,她瞠目結舌的張著嘴,那人該不會是被她的包子給砸昏的吧?
錢濤也湊到窗邊來看,瞧見了那昏過去的人和她扔出去的包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著那人,大著嗓門叫道︰「啊,那人被姑姑扔的包子給砸暈了!」
他這一叫,底下的人自然也听見了,有人撿起那包子,想瞅瞅里頭包著什麼竟能砸暈人,結果掰開一看,只是尋常的豆沙餡。
有人抬頭一看,認出錢來寶,「是鳳林武館的四姑娘。」
「原來是四姑娘,想不到她的內勁竟練到這種程度,只用區區一枚包子就將人砸昏過去。」
「听說這四姑娘的身手不遜于她的三個哥哥。」
「可不是,那錢夫人將一身本領都傳給了這個女兒,听說就連商行則也曾挑戰過她,兩人堪堪打了個平手。」
重風縣尚武,對錢來寶以包子砸昏人之事紛紛表達贊揚欽佩之意,一時之間竟沒人理會那昏倒在地的受害者。
瞅見那枚白胖胖的「凶器」被眾人拿在手里傳閱,即使錢來寶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有用一枚包子就將人砸昏的本事,但看著那還倒在地上不起的人,她不得不下樓,將人帶去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