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秀不甘願的邁出腳步,下一刻卻整個人失去重心跌在地上。
聞聲,樊剛轉過頭來,見她坐在地上,先是一愣,然後露出關懷的眼神,「乏力了?還是腳扭了?」
「扭了。」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勉強重新站了起來。
樊剛幾個大步走回來,「我背妳吧。」
「不要。」她根本不領情。
「妳可能傷了筋骨,要是勉強行走,日後怕會落下病根。」他神情轉為嚴肅。
「那也不關你的事。」她懊惱的說著,強忍著不適向前走。
結果才走了兩步,她整個人突然懸空,她嬌呼一記,兩眼瞪大地看著將她攔腰抱起的樊剛,迎上他那霸道的眼神,她的胸口猛然一悸。
她的心髒從來沒跳得這麼劇烈、這麼激動、這麼瘋狂過,這種感覺是她不曾有過的。她活到現在,除了爹之外,沒被人這麼抱過,就連師兄都不曾,樊剛是除了爹之外的第一個。
他的雙臂很有勁,邁出的步伐也很穩,她一身泥巴,髒兮兮的,可他卻想也不想就把她抱起來,毫不在意。
如此近距離看著他,她發現他長得很好看,若他不是黑龍寨的山賊頭子,她肯定會被他吸引……不不,怎能被他吸引,她有師兄呢!
可說也奇怪,她跟師兄一起長大,也常常大剌剌的拽著他的手、與他靠得很近,為什麼從來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如今被樊剛這麼抱著,她胸口像是有幾百只的鳥兒同時振翅般,不知不覺,她的臉變得好熱……
忽然,看著前方的樊剛視線一收,低頭看著她。四目迎上,趙靈秀急忙低下頭,一副心虛又慌張的表情。
樊剛眼底迸出黠光,薄唇揚起一道迷人的弧線,語帶玩笑地說︰「怎麼,喜歡上我了?」
她漲紅了臉,羞憤地道︰「你作什麼白日夢,我才不會喜歡上你這種無禮的山賊,我喜歡的是我師兄,而且我們已經訂親了。」
樊剛唇角忽地微勾,那冷冷的、彷佛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意,教趙靈秀心頭顫了一下。
「我知道妳跟駱曉風定了親,居然要嫁給他,真是有趣。」
趙靈秀微愕,他認識她師兄?
「你認識我師兄?」她忍不住好奇的問。
「不認識。」他一臉不屑,「我不跟那種人來往。」
那種人是哪種人?「我師兄是好人。」
他哼笑,「又跟妳爹一樣嗎?」
「什麼意思?」
「這親是妳爹替妳決定的,還是妳自己喜歡?」他轉了話題。
「兒女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喜歡,我就喜歡。」她理所當然地說。
「所以是因為妳爹喜歡,妳才喜歡?」
「難道不該是這樣嗎?」這人有什麼毛病?先是胡亂批判她爹跟師兄,現在還對她的婚事有意見。
「當然不該。像我就沒順我爹娘的意思,娶一個我不愛的人。」
她發現他在說這句話時,眼底閃過一抹深沉得教人心頭一揪的悲淒。
「也許我當初該听他們的話娶了梁家的小姐,這樣至少他們在死前不會有遺憾。」
趙靈秀感覺得到,他似乎有一個不想提起也不願想起的過去,想必是個既悲傷又沉重的故事。
「不過梁家小姐沒嫁給我是對的,否則我樊家又將多一條無辜……」他話說到一半打住,然後邁開步伐繼續往前走。
她想問他未完的話是什麼,最終仍舊沒開口,只是,他眼底那一抹深沉的哀傷,真的教她十分介意。
樊剛一路將她抱回房間,還讓喬大夫來幫她治療腳傷。
喬大夫說她只是扭了腳,敷點藥,休息兩天,慢慢的就會痊愈。
翌日一早,樊剛就來探視她。「妳好些了嗎?」
她坐在床邊瞪他,「沒人教你不能隨隨便便進姑娘的房里嗎?要是我衣衫不整呢?」
「妳房門開著,不至于衣衫不整吧?」他走了過來,就著木頭凳子坐下,「腳還疼嗎?」
她看著他,不知怎地又心跳加速。為了掩飾那不尋常的反應,她故意表現得凶巴巴,「少貓哭耗子假慈悲,那坑根本是你叫人挖來陷害我的。」
「妳是黑龍寨的客人,我怎會存心傷妳?」
「我才不是客人,是你的人質。」她沒好氣地說,「客人可以決定自己的去留,我不能。」
「有點耐心,我只是不想妳壞事,才讓妳暫時留在山上做客。」他氣定神閑,唇角還揚著一抹笑。
「你老實承認吧,你是不是要劫我家的鏢?」她語氣嚴肅。
「我也不是什麼鏢都劫,我劫的向來都是不干不淨的鏢。」
聞言,趙靈秀難掩激動地問︰「你在暗示什麼?我家的鏢不干淨?」
「妳不傻。」他深深一笑。
她秀眉一擰,氣憤地說︰「我爹走了半輩子的鏢,清清白白。」
「是不是干淨,是不是清白,不是妳說了就算。」他不以為意,「妳安心在這待著,我會讓妳看見事實,就怕妳承受不住。」
瞧他說得那麼篤定,好像她爹真干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但她對爹的為人非常的了解,爹是那種寧可自己吃虧委屈,也絕不佔人便宜的人。
「你出去!我不想听你胡說八道。」她縴手指著房門口。
她發怒,樊剛卻沒惱火,只是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笑看著她,「看來雖然淋了一夜雨,妳精神還是不錯的,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才不用你擔心!」她兩只眼楮像要噴火似的。
樊剛臉上不見一絲慍惱,「妳好好歇著,別再到處亂跑。」語罷,他走了出去。
他走了,可她的火氣卻一時難以消褪,錦被被她揉得都快不成樣了。
這時,有人走了進來,竟是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的琉香。
琉香一進門,臉上就充滿敵意,沖著她劈頭就是一句,「妳真蠢!」
趙靈秀愣了一下。
「居然逃不掉,又被逮回來。」琉香一臉懊惱,「我倒希望妳逃掉,因為我一點都不想看到妳在寨子里走來走去。」
趙靈秀先是一怔,然後忍不住輕笑一聲。
琉香怒問︰「妳笑什麼?」
她搖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妳很可愛。」
聞言,琉香一怔,驚疑不定的看著她。趙靈秀說她可愛?
「如果妳這麼不想看見我,何不去拜托樊剛,讓他放我走?」
「妳以為我沒想過嗎?」琉香神情激動,「可是他說他把妳留在這兒是有用意的。」
「那妳放我走呀。」趙靈秀眼底閃過一抹黠光,「妳一定知道安全下山的路吧?」
琉香一頓,想了一下,隨即又瞪她,「想騙我放了妳?妳休想,我才不是笨蛋!」
趙靈秀哈哈大笑,「看妳還是小孩子,以為妳很好騙呢。」
她漲紅了臉,氣呼呼地大喊,「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是大人了!」
趙靈秀見好就收,不繼續逗她,但這段時日有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她心底—琉香是如何確定押送她們的是萬達鏢局的人?說不準是有人故意要栽贓嫁禍給萬達鏢局呢。
她神情一凝,態度誠懇,語氣溫和地說︰「琉香,我……我很遺憾發生在妳及妳姊姊身上的不幸。」
听見她突然說出這些話,琉香愣了一下,警覺的望著她。
「我是沒經歷過妳所經歷的事情,不過也曾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以想象妳當時有多恐懼多氣憤。」趙靈秀定定的注視著琉香,只見她眉心跳動,雙眼盈著微微的淚光。
「琉香,妳說將妳們帶到同安的是萬達鏢局的人,妳是怎麼知道、又是怎麼確定的?」她小心翼翼的問著,生怕琉香因她的口氣或神情而有強烈的情緒反應,不肯把細節告訴她。
琉香恨恨的看著她,「我听見他們不斷提到萬達鏢局的事,絕不會有錯。」
「我沒說妳錯。」趙靈秀謹慎地再問︰「妳可對押車的人有印象?妳有看見他們的長相嗎?」
「我記得一個男人,他對被抓走的女孩很壞,還曾經把我丟去撞牆。」琉香眼底盈滿恐懼,彷佛當時傷害她的那個人還在眼前,「姊姊想保護我,也被他拳打腳踢……」提及慘死的姊姊,她忍不住哭了出來。
「琉香……」看著這樣的她,趙靈秀心髒狠狠的揪了一下。她想上前抱住顫抖的琉香,卻又擔心被她拒絕。
「我記得他的樣子,」琉香揚起淚濕的眼眸,恨恨地說,「永遠記得。」
「他長什麼模樣?」她瞪大眼。
琉香描述起那人的樣貌,「他有一張方方的臉,眉毛粗粗亂亂的,眼楮細長,眼珠子很小,鼻子大大的,像廟前的石獅一樣,還有這里……」她指著自己的右臉頰,「有一顆長毛的黑痣。」
趙靈秀依著她的描述想象著那人的樣貌,腦海中登時出現一個符合的人選。萬達確實有這麼一個人,他是分局的鏢師,可她不記得他的名字,也不記得他隸屬于哪一個分局。
難道是分局的鏢師打著萬達的旗幟,瞞著她爹干了傷天害理的壞事?
若真是如此,那麼她更應該盡快回到沂陽向爹稟報,說不定這麼一來,就能讓爹躲過死劫。
「琉香,妳形容的這個人,我似乎有點兒印象。」她老實承認。
琉香緊咬著嘴唇,氣惱又沉默的看著她,像是在說「看吧,我就知道是你們萬達的人」。
趙靈秀眼神充滿憐惜及歉意,「我真的對發生在妳跟妳姊姊身上的事感到遺憾,不過我跟妳保證,傷害妳們的絕不是我爹,我相信我爹也是被蒙在鼓里……」
琉香秀眉一擰,無法接受她的說法,「我不信,總之就是萬達鏢局害死了我姊姊!」
「琉香……」她起身想接近琉香。
可才一伸出手,琉香便退後兩步,恨恨的瞪著她,「我絕不原諒你們!」說完,她飛也似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