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爺,您的急信。」前頭伙計拿了封信箋給正與帳房余光擎討論帳務問題的慎家非。
「誰拿來的?」
「王姑娘的丫鬟。」
真兒?會有何事是用信箋通報而不是親口告知?
不祥預感浮上慎家非心頭。
慎家非手一揮,要伙計退下。
展開信箋,里頭的內容令他神色大變。
「爺,信里寫啥?」余光擎好奇的問。
「那王八蛋!」慎家非火大的揉掉信箋,巨掌憤怒拍桌,「錢富邦綁走羅……王姑娘,以她為人質,要我交出明珠!」
「那爺打算怎麼處理?」
余光擎曉得慎家非十分看重王姑娘,再知道她拿錢的用途是為了替慎家非制造好名聲,讓他的身分自黑心奸商逐漸轉為善人之後,亦對她起了好感。
畢竟,能夠用心去對待慎家非的姑娘,她可是第一個啊!
慎家非恩忖了一會,嘴角浮現獰笑,「我不會讓那男人平白得到我的所有物!」
他是黑心大奸商,想不費任何力氣就自他口袋挖走他的錢財產物,門兒都沒有!
人,更是休想!
羅晨醒來時,雙手被反綁于後,躺在冰冷的地上。
舉目望去,四周環境破舊,後頭有尊傾斜的神像,推測應該是個無人主持、供奉的破廟。
「你醒了?」錢富邦走來蹲在她面前。
「放開我!」水眸惡狠狠的瞪向他。
「等慎家非帶明珠來贖,就能放開你了!」
「卑鄙小人!」她氣惱的朝他吐口水。
「混帳!」錢富邦火大的甩她一巴掌,「敢說我卑鄙?是你背叛我在先,就休怪我無情在後!」
「你想偷人錢財,還敢怪人背叛!」
「慎家非賺得的也是黑心錢,拿他一兩顆明珠算什麼!」
「他賺再多錢也是靠他自己的手段跟頭腦,哪像你只想不勞而獲!」
「你敢罵我!」錢富邦狠狠再甩兩巴掌,打得她嘴角出血,「賤女人!見異思遷的賤女人!」
「小姐!」一旁的真兒勸道,「你就別多說話了,明明就是你的錯啊!」
「你……」嘴角的傷處讓她疼得蹙眉,「竟吃里扒外,幫外人!」
「我……」真兒身前的小手無助的互扭,「真兒本意跟小姐一塊伺候錢公子的,誰知你竟會見異思遷……」
「什麼?」羅晨這才明白真兒倒戈的原因為何。
她因為愛已經不辨是非了啊!
「算算時間,慎家非應該來了吧?」
錢富邦才起身,就看到一道身影踏入破廟大門,背光的關系使得他的身影一片黑,看起來更是高壯!
「你來了!」錢富邦冷哼,拉起嬌小的人質,退後一步,「明珠呢?」
「在這。」慎家非自袖中拿出一顆白色球體。「把人還給我!」
「家非……」
「你別說話,我來處理就好。」一轉向羅晨,他的嗓音變柔。
那樣溫柔的嗓音,還有身邊女人的嬌嬌呼喚都讓錢富邦心頭不爽。
「先把明珠拿過來。」他說。
握著明珠的慎家非朝前走。
「等等!」錢富邦忙阻止,「真兒!真兒你過去拿!」
「不行!」慎家非拒絕,「我怎麼知道真兒會不會拿了明珠就跑,不把人還我?」真把珠子交給真兒,可就會露餡了!
這東西遠看是顆白色的珠子,近看……可是顆大湯圓啊……
「我不會的!」真兒忙聲明。
「一手交人,一手交珠子!」
「人在我這,你沒決定的權利!」錢富邦將羅晨推向前警示再拉後。
慎家非佯裝思考,很勉為其難的答,「好,你過來拿。」
嚴厲的目光直射在真兒身上,真兒怕得渾身顫抖。
「我……我……」她不敢啊!
她始終難以忘記那天慎家非發狂發飆的模樣,足足嚇掉她半條小命。
「快去啊!」錢富邦催促。
「我不敢!」她干脆躲到錢富邦身後。
「嘖!沒用的家伙!」錢富邦惱怒啐道。
他不想讓慎家非近他的身,就怕有變。
「不然你把明珠放在地上滾過來。」他想了另一個方法。
「最好別這樣。」慎家非將珠子輕晃了兩下,「明珠脆弱,只要有個閃失就會脆裂,一顆裂掉的珠子可就沒價值了。」只能拿去磨珍珠粉養顏美容了!
「那……」糟糕!他竟無計可施!
「這樣吧,你松手放人,我將珠子丟給你,你應該接得住吧?」慎家非「好心」提議。
這方法可行。「那你先丟過來。」同時推推真兒,「一起接。」預防萬一他沒接著。
「行!」說行的時候,慎家非朝羅晨暗使眼色。
羅晨不太明白他想打什麼主意,但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逃跑的。
「那你接好了!」慎家非抬手要丟,錢富邦連忙松開手上的領子,雙掌合並欲接。
領上的力道一松,羅晨即作勢要跑,慎家非見狀,將明珠用力往錢富邦的左手邊丟去,錢富邦與真兒雙雙跳過欲接,卻來不及,落了地的珠子發出砰然巨響,揚起巨大煙塵。
「羅晨!」慎家非連忙沖過去拉過羅晨避開煙塵,替她解開繩子,「你受傷了?」驚見她嘴角的血液,俊顏變色。
「一點小傷,不礙事。」只是臉好痛,像不小心抹了辣椒霜。
「那混帳!」慎家非火大的走向倒地的兩人。
假明珠是以石灰制成,內藏少量火藥,外層裹白色糯米團來以假亂真,故用力摔向地面就會爆炸,錢富邦兩人不知道慎家非丟來的其實是一顆火藥球,爭相去接的結果就是被揚起的煙塵傷了眼,痛苦的倒地流淚打滾。
「你竟敢傷她!」恨恨踹了一腳又一腳。
「好了!」羅晨忙拉住他,「他們現在也夠受的了,放過他們吧!」雖然她心底也氣,可看兩人痛苦的在地上翻來翻去,也挺可憐的!
「怎麼可能放過!」他回首,「光擎!」
余光擎帶著四名家丁走進。
「把他們綁起來,送去官府。」
「是的,爺!」余光擎偏頭指示,家丁利落動作起來。
「會疼嗎?」慎家非心疼審視她的傷處。
「還好。」她搖頭,「看到你來就不疼了。」
慎家非未附和,反而是臉色沉重的思索起來。
「在想什麼?」怎麼突然不說話?
「爺,」余光擎走過來,「人都綁好了。」
「把人送去官府,你送王姑娘回家,記得請大夫過來替她療傷,我有事先走。」
「是。」余光擎雖滿心困惑,還是點頭答應。
「你要去哪?」羅晨納悶。
「我有事要處理。」說完,人就走了。
「王姑娘,請吧!」余光擎讓道。
是有什麼急事連送她回家都不肯?不過他既然這麼匆忙,可見一定是非同小可的大事,等他忙回來再問吧!
可那天晚上,慎家非回來得非常晚,曉到她等不及就先睡著了,隔日一大清早,就見王老板興匆匆來訪。
「女兒,爹終于可以將你贖回去了!」王老板開心的自懷中拿出一疊銀票,置于還在用早膳的慎家非面前,「一千五百兩,一個子兒都未少!」
慎家非點點頭,將銀票收起,「你可以把王洛辰帶走了。」
「啊?」羅晨詫異轉頭,「你是說……」
「王老板已經將欠款付清,王洛辰就不再是我的抵押品了,回王家吧!」
「但是我……」我不是王洛辰啊!
「女兒,走吧!」王老板開心的拉起她。
他不要她了嗎?
不然怎麼會這麼爽快的讓王老板帶走她?
之前去戲園子遇見王老板時,他是多麼小心避免兩人的接觸,怎麼才沒幾天的時間,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連想辦法挽留她都不肯?
「等一下!」羅晨甩開王老板的手,沖至慎家非跟前,「你確定要讓我跟他走?」
「王老板已經在時限內履了約定,沒理由不讓你跟他走。」慎家非抬首定定瞧著她。
「但……但是……」
「你這樣留在這,沒名沒分,對誰都沒好處。」
「我不在乎……」
「我在乎!」他深深凝睇她一眼,「走吧!」
「走啦!女兒,快點!快點回家!」王老板拉著她就往外走。
羅晨被他拉得腳步有些踉蹌,她頻頻回首,可慎家非卻是起身離開屋舍,快步往另一端行去了。
她不相信他會不要她,她相信他一定另有計劃,可是她猜不出來是為什麼,腦子不停轉啊轉啊,轉得她頭都快暈了!
一旁的王老板完全沒察覺她頭頂上的烏雲密布,腳步輕松愉悅的彷似在跳舞。
「呃……爹。」羅晨轉頭看著開心不已的王老板,心想他一定很高興女兒終于可以回家了,可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只因為她根本不是王洛辰,對她而言,所謂的家是有慎家非在的地方,沒有他,哪兒都不是她的歸宿。
「啥事?」王老板還是一臉開懷。
「我想去別處走走。」有王老板在,她沒法冷靜思考。
「要去哪?」王老板凜容。
「去附近走一下,我等等就回去。」
「可是……」王老板猶豫。
「就一下下而已。」她哀求,「我很快就回去了。」
「噢……好吧!」王老板勉為其難答應,「那要快點回來睡!爹等你。」
「嗯。」
離開王老板,她毫無目的的在街上漫步,思考著慎家非要她回王家的可能原因,她猜測,一定跟他昨天很晚才回家的事情相關。
但會是什麼?
他昨天是從錢富邦手中救出她後,才突然態度起了變化,照理他應該會送她回去,請大夫看她的傷處,直到確認她無虞才會離開的,沒道理會將她拋下啊!
說來,昨日被真兒打到的地方還隱隱作疼,害她昨天晚上睡覺只能趴睡,可是他都沒發現……
她蹲在流經漢璃城的最大溪流——綠宛溪旁,手執蘆葦,在溪水中亂撥一通。
對了!他昨天問她疼不疼時,她告訴他,看到他來就不疼了,他非但沒有任何喜色,回以一些甜言蜜語,反而臉色沉重耶!
那句話出了什麼問題嗎?
「啊……」她煩躁的抓著頭,「想不出來啦!」氣死人了!
一抹女敕黃色彩閃過她眼前,吸引她的注意,她抬首定楮,赫見溪流里頭竟然漂流著一個女孩。
她大驚失色,也不管溪流深不深,水勁強不強,丟下蘆葦,步入溪中,費了好大的勁,終于將那女孩救了上來。
女孩看上去約十七、八歲,面色因久泡溪水而蒼白,看起來似乎已經沒呼息了。
「喂!姑娘!姑娘!」她拍拍她的臉和肩膀,「醒醒啊!」
女孩的雙眸緊閉,毫無醒來跡象。
羅晨模模她的左心口處,果然一片安靜,她忙將女孩的下顎抬高,實施CPR心肺復蘇術。
體外按摩持續了約兩分鐘,女孩的身子突然一個震動,口腔吐水而出,人醒了過來。
「你醒了!」羅晨大松了口氣,抹去額上的汗,「還好你遇到的是我,若遇到的是別人,你就完了!」古人應該不會CPR這救人方法吧!
女孩張著眼,一臉困惑,「你誰啊?」說話語氣粗魯,與她秀氣的外貌截然不同。
「我叫羅晨。」她很自然的自報姓名。
這女孩講話的腔調怎麼怪怪的……不,應該說她講話的腔調跟她熟知的漢璃城的人不太一樣,反而比較貼近她的現代國語腔。
女孩瞅著她,「穿那什麼怪衣服?」她起身,「我怎麼全身濕答答的……這是什麼衣服啊?」愕然瞠眼。
「你……」
「琪琪!」兩名老者與三名少男少女喳呼著跑過來。
「他們在叫你嗎?」羅晨問。
女孩轉頭瞧了一眼,「不認識!」
才說不認識呢,那五個人已經圍了過來。
「都什麼季節了,還玩水玩得一身濕!」看起來是個娘親身分的女人碎念,「快!快走!王嬤嬤要來啦!」
五個人不由分說,齊齊將女孩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