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婧躺在溪邊大石上,看著萬里無雲、一片蔚然的天空——這麼好的天氣,她怎麼也無法相信這狗血的事實。
穿越,她竟然穿越了!
還是穿越在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女身上,這印象中小說里的穿越女主角不是白富美就是當公主啊、千金小姐什麼的,而她卻是成了一個瘦得連鬼都鄙視的孤女,老天是在跟她開玩笑吧?
虞婧手臂橫在眯細的眼眸前,回想著這一切,她只有一句話——真是想問候老天爺的老母。
早知道會有這種莫非定律發生在她身上,說什麼都不該鼓勵爺爺跟女乃女乃,他們三人一起接受大陸某個中醫研討會的邀請,去做學術會議的同時旅游,哪知道半途一整輛游覽車翻覆掉下懸崖,墜入一旁洶涌的河川。
游覽車墜入河川之前,她听到好多驚恐尖叫聲,當時她還活著,感覺像是被卷入一個漩渦之中,然後醒來,她就變成了這個叫作符蓉的女子。
也不知道爺爺女乃女乃如今如何了,只希望他們是好好的上天堂,不要像自己一樣這麼悲摧,不是作古而是貨真價實地當了古人。
符蓉生前的記憶從她睜開眼那一剎那便不斷的浮現在腦海,原來這身體的原主住在一個非常貧瘠的村子,昨天被收養了她十多年的鄰居王大嬸,心狠手辣的推下溪里淹死。
符蓉的父親是個四處游走的鈴醫,妻子死時他並不在她身邊,听聞消息後只是托人送回銀子,請王大嬸代為安葬妻子並照顧女兒。
往後每年符蓉的父親會派人送銀子回來,一部分給照顧她的王大嬸,一部分讓符蓉自己留著。
但是王大嬸總把給符蓉的那一份銀子昧下不說,收了錢也從未給符蓉好日子過,常常是有一頓沒一頓讓她餓著肚子。
一直到三年前,符蓉的父親開始不再送銀子回來,符蓉的日子更加難過了,王大嬸每天對符蓉不是打就是罵,她一睜開眼就得干活不能偷懶,稍微偷閑一下,王大嬸對她就是一頓不客氣的拳腳交加。
昨天,王大嬸的屋子來了兩個陌生人,那兩人走後像是天要下紅雨似的,王大嬸居然殺了只雞給符蓉吃,然後今天符蓉就被王大嬸推進溪中,慘遭滅頂。
王大嬸這樣狠心地殺害符蓉,定是跟那兩個陌生人有關系,只是,那兩個陌生人是誰?
躺在溪邊的虞婧怎麼回憶也沒有那兩人的數據跟線索,索性也別想了,直接回去問王大嬸比較快。
她不怕被王大嬸發現她沒死,王大嬸能殺害符蓉一次並不代表她能再殺靈魂已經換成她的符蓉第二次。
天快黑了,她也比較能適應自己穿越的事情,虞婧喘口大氣,自躺了一下午的大石上站起。
憑著腦海的記憶,來到這個收養符蓉十多年,卻狠心將她推落溪中淹死的王大嬸家附近,這才剛要走出小路,她便見到那兩個男子走進王大嬸家里面。
虞婧皺起眉頭,躲在樹叢後看著那長得像極童話里,一臉尖酸刻薄後母樣的王大嬸熱情招呼著那兩個男人,心下更是直覺有鬼,決定翻牆一探究竟,看看這王大嬸跟這兩個男人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結。
她翻過矮竹籬笆,躡手躡腳的來到窗邊,一走近,便听到里頭傳來王大嬸和她女兒貪婪的笑聲——
「……兩位大爺沒錯、沒錯,這里是一百兩銀子。」
「這事你辦得很好,這五兩就多賞給你。」
「哎唷,這怎麼好意思,讓兩位大爺又多花了五兩銀子,不過啊,我那只老母雞可是很值錢的,每天都下三顆蛋,就這麼讓符蓉那賤丫頭吃了,我心肝可是會痛上好幾天,您這五兩銀子我就當作是補償我那只老母雞,不客氣收下了。」
虞婧偷瞄著屋里人的一舉一動及談話,將他們所有的對話听完,怒不可抑的差點忍不住滿腔怒火沖進去,撕了王大嬸那張刻薄貪婪的笑臉。
就算是養條狗要殺它也會不舍,王大嬸竟然為了一百兩銀子狠心殺害跟她相處了十幾年的符蓉!
這麼貪婪的女人,難怪她可以感受到這具身子極度的憤怒之意,如今,既然她佔了符蓉的身子,他們殺害符蓉的仇,她自然是要報,狠狠教訓這一對貪心又心狠手辣母女才行。
虞婧冷戾的眸光看向已然變得漆黑的天空,又瞄了眼屋內王大嬸跟她女兒那笑得闔不攏嘴的臉,嘴角微扯,冷笑一聲後,隨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啊——」
一記淒厲驚聲尖叫劃破寂靜的夜空,嚇得在樹上棲息的鳥兒驚恐地振翅高飛,在月空下盤旋兩圈後停在較遠的樹梢枝頭上。
幽暗的屋里,燈火瞬間被點燃,半掩的門扇被焦急的推開,王大嬸心慌的沖進來,「花兒,你怎麼了?」
王小花臉色慘白,甚至有些發青,驚恐的看著沖進她房間的王大嬸,渾身顫抖的咬著牙齒,指著窗外口齒不清的說著,「娘……符蓉……我看見符蓉了,她全身濕答答的,跟我說她好冷……水里好冷……」
「符蓉!」王大嬸心下一驚,難道……她這幾天听到的聲音跟黑影會是符蓉?
「是啊……娘,你說會不會是符蓉心有不甘,找我們來著……」王小花渾身顫抖地咬著手指。「這幾天我都曾看見過她的身影……窗外好像不停有人在喊著‘我好冤’……」
王大嬸一听到女兒這麼說,心下更是一陣驚慌,這些天她每晚也都會听到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聲響,還會喊著她的名字,要不就是說「好冷、好冷」……難道,真的是符蓉那賤丫頭心有不甘地回來找她算帳?
「胡扯什麼,她在世時就是個膽小鬼,你娘我一吼她就嚇得渾身發抖,怎麼可能有那膽子來找我們報仇!」
可王大嬸愈想心里愈毛,只是她不能在女兒面前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心虛地咬牙道︰「你起來喝口水,壓壓驚,你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以為自己看到符蓉。」
王小花扯了扯衣襟點頭,下床打算倒碗水來喝,然而才剛走到桌邊便看見地上一灘水漬,頓時嚇得淒厲尖叫不止,「啊——」
她的手顫巍巍地指著地上那一灘水漬。「娘……娘……是,符蓉,真的是符蓉來找我們索命了,你看地上的水漬……我看到符蓉時,她就站在這地方,身上不停滴水……」
王大嬸看著地上那一灘水漬,心底也開始感到不安,才壯著膽子要過來查看那灘水漬,突然,窗戶「啪」地一聲,像是被人用力推開一樣,外頭冷不防出現符蓉一張臉色發青、兩眼上吊,滿頭滴水的恐怖臉龐。
她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幽幽怨怨的對著她們母女兩人喊著,「我好冷,你們為什麼要把我淹死……還我命來……」
「啊——」瞬間將王大嬸母女給嚇得雙雙抱在一起尖叫,渾身癱軟的跪坐在地上。
這淒厲尖叫聲更是把附近在樹林里休憩的鳥兒嚇得慌亂撲翅,飛到夜空中盤旋久久,才又慢慢落到更遠處,而這驚鳥亂飛的景象,更是為這詭譎幽暗、彌漫著一層薄霧的青月夜晚添上一抹恐怖懸疑的氛圍。
臉色慘白、嚇得快屁滾尿流,渾身像是篩糠般抖個不停的母女倆團抱在一起久久,待一切又恢復平靜,被嚇得不輕的心魂這才慢慢歸位。
「娘,是……符蓉,真的是她,她找我們償命來了……」王小花牙齒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完整,有幾次還咬到舌頭。
「別胡扯,我們這是自己嚇自己!」王大嬸猛烈的抽著氣,緩和害怕緊張的情緒,惶恐不安的眼神落到窗外夜空上倒掛的上弦月,眼一瞠猛然想起一事。
「對了,明天,不,應該算今天了,是……符蓉那賤丫頭的頭七,所以她才會出現,才會來找我們償命……」
一听到母親這麼說,把王小花又嚇得幾乎快要暈過去。「娘,那我們該怎麼辦,我不想死啊……」
王大嬸深吸口氣給自己壯壯膽,再拍拍女兒的手臂,「你不要急,我們先燒點紙錢給符蓉那賤丫頭,把今晚吃剩的雞腳拿來祭拜她,她吃飽了,就不會再出現了。」
「娘,那你快去準備啊,再被她這樣嚇下去,我會瘋掉……」
「好,你跟我到廚房去準備,再給符蓉那賤丫頭燒些紙錢,她一輩子沒見過銀子,我們多燒點紙錢給她,她見錢眼開了,明天她就不會再來了。」王大嬸拉著女兒就往後頭廚房走去。
躲在門後的虞婧冷笑的看著那對心狠膽小、兩腳發軟著相互扶持往廚房走去的母女,拿起一旁的竹筒,爬進方才那扇未掩上的窗戶里,進入王小花的房間,將竹筒里的水倒進桌上的水壺。
又無聲無息的走到廳堂上,將竹筒剩余的水倒進桌上的水壺里,瞄了眼不停發出聲響的廚房一眼,這才快速的離開。
虞婧才在樹後躲好,王大嬸母女倆便拿著一個大盤子,上頭放了兩只雞腳,放在屋外地上,旁邊放了一小迭紙錢,拿著幾炷香對著四面八方的拜著。
王大嬸嘴里念念有詞,「符蓉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要找人報仇就到京城去找你那個爹,真正要害你的人在京城里,大嬸我完全是拿錢辦事的,你听到了沒有?听到了這兩只雞腳吃完,紙錢拿著就上路去京城。對了,你可以去找你爹……別再來找大嬸我……」
王大嬸又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堆,虞婧從她這一大堆推卸責任的話中听出了一個重點——要殺符蓉的人在京城。
只是符蓉自小生長在這山上,最遠只到過山下的小鎮,更別提上京了,京城里究竟是何人要買凶殺人,要她的命?
王大嬸說了一大堆話後,把紙錢燒化,王小花提著屋里的水壺出來倒了碗水給王大嬸,自己也喝了一大碗。
虞婧冷笑的看著在院子里灌著茶水的王氏母女,那加進竹筒的水是她特別加料過的。
前幾天她便發現溪邊長了許多曼陀羅花,曼陀羅整株植物皆有毒性,誤食會讓人瞳孔放大,產生幻覺,嚴重的話更有生命危險。她摘了些曼陀羅花跟種子,搗出汁液來裝進竹筒里,每天趁著這對母女不注意的時候加進她們喝的飲用水里,這古代山上沒有夜生活,她睡不著覺時就到她們家里溜達溜達,找些吃食,順便嚇嚇這對母女。
她就是要讓這對狠心的母女天天見鬼,看她們還能不能安穩的睡一個好覺!
用兩只雞腳又燒化些紙錢給符蓉做了頭七後,王大嬸母女覺得自己對符蓉真是仁至義盡,兩母女各灌了兩大碗的水後,便回去打算睡個安穩的好覺。
可哪里曉得,都做過頭七了,符蓉的冤魂還是每晚來找王大嬸母女,她們簡直感覺符蓉的冤魂無所不在,有時是蹲在她家廚房偷東西吃,有時是站在她們床頭,一眨眼,她的冤魂又消失不見。
為了一百兩將人推下水淹死的事情王大嬸不敢說出去,又害怕符蓉的冤魂每晚纏著她們,特地到山下的菩薩廟里求了一堆符咒,屋里屋外貼得滿滿的。
然而符蓉的冤魂實在太厲害,竟然不怕菩薩,菩薩用來收她的符咒一點也不管用,她還是每天晚上在她耳邊喊著,「還我命來——」要不然就是在她腳底吹涼風,屋子里時不時都可以看得到一灘一灘的水漬。
沒幾天,王小花便已經受不了了,精神開始出現異常,甚至說她大白天也能看到符蓉。
符蓉真是冤魂不散,王大嬸母女倆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天虞婧坐在樹干上,咬著從林子里找來的果實,向下觀望著王大嬸家的情景,心底冷嗤了聲——貼了滿屋子的符咒有何用,她又不是鬼。
因為沒睡好,王小花兩眼眼下黑青、臉色慘白,此刻正在院子里曬太陽,打算多吸取點陽氣,看看符蓉那個鬼丫頭是不是能就此放過她,不經意一個抬頭,她見著了什麼,像發瘋一樣的指著符蓉所待的樹上尖叫。
「啊——符蓉,娘,我看到符蓉了,她在樹上看著我——」王小花尖叫的同時,嚇得尿濕褲子。
樹上的虞婧嘴角一抽,手中果子一丟,隨即鑽進樹葉較為茂盛的樹蔭里,從另一棵大樹偷偷溜到地上。
听到女兒尖叫沖出來的王大嬸心慌的順著她所指的樹木望去,可除了樹之外還是樹,什麼都沒有。
「花兒啊,你看錯眼花了,娘帶你到里頭換衣服。」王大嬸見到女兒的狼狽樣著實舍不得,心里疼得緊,一邊哄著她一邊要將她帶進屋里。
「不,娘,我沒有看錯,符蓉就在那棵樹上……不行,我受不了了,符蓉的冤魂不散,她不甘心,她要來取我的命……」處在崩潰邊緣受不了良心譴責的王小花語無倫次、不斷搖著頭,「我……她……她不甘心……我要去衙門跟官老爺自首,去自首……」
不知道打哪里來的力氣,王小花猛力推開王大嬸,朝著往山下那條路沒命的跑著,嘴里念念有詞,「我要去自首……」
「花兒、花兒,你等等,花兒!」被推倒在地的王大嬸有點閃了腰,吃力的自地上爬起,一跛一跛忍著痛追著已經跑到只剩下一個小點人影的女兒。
一直躲在大樹後看著這一幕的虞婧,不疾不徐的自樹干後方走了出來,勾著嘴角,沉沉森冷一笑。
自首,這就是她的目的,惡人必須受到懲罰!
時逢正午時間,大家都回家用午膳、休息打盹去了,小鎮上人潮稀稀落落的。
王小花半瘋半癲的跑向官府投案,王大嬸在她後頭怎麼追怎麼喊,她就是不肯停下,兩母女這樣你追我跑的景象倒引起一些路人的好奇注視。
其中包含了正坐在飯館里用膳,打算用完午膳便動身回京那兩名找王大嬸行凶的男子。
兩人由飯館二樓的窗台往下望去,將她們母女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報官?這對母女收了他們的錢,竟然還敢到官府報官,讓他們背這教唆殺人罪名就在王小花快接近衙門之時,跑得又急又快的她沒注意到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整個人重心不穩地往前撲倒。
隨後趕到跑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的王大嬸,顧不得問她有沒有受傷,只道︰「花兒,快起來,跟娘回去。」七手八腳的將女兒扶起,連拉帶拖的將她拉離衙門門口。
看著母女倆離去的背影,飯館二樓的兩人互看了一眼,其中那年紀較大、眼角有道疤痕的男子,問著對面身材魁梧的同伴。
「阿六,你說這事情怎麼處理,要是被她們報了官,這一查起來恐怕會牽連到二小姐。」
「昆哥,依我之見,一勞永逸的方法是……」這叫阿六的男子手刀抵在脖子上,一橫示意。
昆哥見狀露出一抹冷笑,舉起酒杯敬阿六一杯,「跟我想的一樣。」
今夜的空氣特別的沉悶,一絲涼風也無,虞婧怕被王大嬸母女發現符蓉未死,這幾天除了不定時不定點出現扮鬼嚇她們,沒事便躲在樹林或山洞里,不過今天晚上實在熱得有些受不了,她不禁煩躁的坐起身子,拉了拉衣襟,想讓一點冷空氣吹進衣里。
今兒個真是熱得不象話,傍晚過後風就像停止一般,連一向涼爽的樹林里也是熱得不行,身上的熱汗幾乎是用噴的。
往山洞外望出去,月色皎潔,在林子里過了這些日子,心忖著這處林子還算安全,半夜在里頭行走應該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先到溪里頭去沖涼吧,不然這一身熱汗悶著,她壓根睡不著。
虞婧用手臂抹了把額頭上的熱汗,借著月光朝溪邊走去,可她才走到半路便看見樹林另一邊隱約竄起陣陣紅光,她停下腳步望過去。
失火了嘴角猛烈一抽,該死,那方向不是王大嬸家嗎?
虞婧顧不得在暗夜林子里奔跑可能會為自己帶來危險,急匆匆地趕往王大嬸家方向想救人。
這一陣子王大嬸母女被自己扮的鬼魂搞得精神衰弱,每晚睡覺之前都會喝下一碗安神湯,這會兒應該睡得跟只豬一樣,肯定根本不知道家里失火了。
王大嬸母女雖然可惡,但她也只想讓這對母女接受法律制裁即可,從未有想過要她們賠命。
她沖出林子時,王大嬸家的房子完全陷入一片火海,根本無法靠近。
「王……」她才正想要扯開喉嚨大喊呼喊王大嬸母女,看她們是否已經逃出來,可熊熊火光中忽地驚見兩個站在籬笆外、臉上扯著冷笑的黑衣男子。
虞婧火速用手摀住嘴巴身子蹲下,小心躲到樹叢後方,驚恐地看著那兩個男人,正是買凶殺害符蓉的那兩人!
她隱約听見那兩個男人說道——「阿六,你確定你點的迷香把那對母女都迷昏,逃不出來?」
「昆哥,放心,在你潑油時,我確認過那對母女睡得跟豬一樣,她們是逃不出來的。」阿六邪笑道︰「我點了大量迷香,就算是耗子也會被迷昏,沒一只油蟲螞蚱能逃出來。」
「很好,我們連夜離開這里回京。」昆哥掃了那火勢一眼,木造的房子燒成這樣,想再逃出來是難了。
「我看這火也差不多了,該走了昆哥,否則被發現失火的村人趕來看到我們就不好。」
「嗯,走。」
兩名黑衣人毫不留情轉身離開,直到看不見那兩人身影,虞婧才敢現身,可此刻王大嬸的屋子被燒得開始崩塌,梁柱傾倒時發出陣陣聲響。
看著火光,一股怒氣自胸口竄上,虞婧握緊隱隱顫抖的拳頭,咬著下唇。是誰,這背後的指使者究竟是誰?
這時住在附近的一些鄰居匆匆忙忙趕來,驚恐的看著幾乎快燒成灰燼的屋子。
鄰人們不知所措的圍著虞婧,七嘴八舌的問道︰「符蓉,你王大嬸和小花姊姊有沒有逃出來?」
虞婧有些迷茫看著眼前這一個個心急如焚的鄰居,他們並不知符蓉已經被王大嬸推下水害死了。
她搖頭。「沒有,我過來時,整間屋子已經被火給吞噬,我沒有看到王大嬸和王小花……」
「這人肯定是沒了,最近幾天她家小花像是中邪得了失心瘋似的,王大嬸抓了不少安神藥,兩母女吃著,這下子肯定是逃不出來的……」一個婦人嘆息道,抹抹眼角的淚光。
「那……這可怎麼得了,這火看來是滅不了,只能幫她們母女倆收尸了……」
這「收尸」的話一出,這些鄰居們卻開始推諉了,「不成,我明天要到隔壁村給王員外干活。」
「我也不成,那些果子熟了要趕著采收……」
你一句我一句的,有的人甚至一言不發的離開,沒一下子,整個火災現場只剩下虞婧一個人。
看著這一片灰燼,虞婧實在不知如何心中感受,有憤怒,有可惜,憤怒這幕後指使者竟然殺人滅口,可惜了兩條人命。
直到天光微微亮,這最後一簇火焰才完全熄滅,隨著清晨的涼風吹拂,四處彌漫著一股濃濃燒焦氣味。
虞婧在院子里找到一個水桶,她往溪邊提水回來,朝還不斷冒著刺鼻灰煙的火災現場潑去,直到火場不再冒煙,溫度降低,她再拿了根棍子走進火場,用棍子掀開一些擋住她去路,燒得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物品。
她在半毀的炕上發現兩具焦黑的尸體,虞婧嘆了口氣,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符蓉跟王大嬸家的恩怨,應該隨著她們母女兩人的慘死和這一把暗夜驚火而煙消雲散。
一個姓劉的婦人送來草席、白布,她說她得趕著去干活,實在沒法子再幫什麼忙,又說王大嬸為人雖然不怎麼樣,平時和鄰居們也是斤斤計較的多,不過如今人都走了,死者為大,往事也就算了,要她也別多想,好歹算是王大嬸把她拉拔長大。
叨叨絮絮說了一堆話,劉嬸子見日頭爬了出來,這才急匆匆的走了。
虞婧想,即使她不扮鬼嚇她們母女,她們不會喝那些安神湯,但那兩個男人也在屋里下了迷香,說到底她們是在劫難逃,而這一切都是她們自作自受,誰叫她們要收了人家錢,害符蓉一條人命,如今被人過河拆橋,也沒什麼好怨嘆的。
算了,劉嬸子說得沒錯,死者為大,自己就當做好事,將她們收殮了吧。
拿著白布,將她們母女倆包裹起來,小心的將她們移到草席上……
看了眼這兩具被她包裹好的尸體後喘口大氣,幸好她前世是中醫西醫都有涉獵,除了跟在爺爺身邊學習博大精深的中醫精髓,西醫的外科手術也見過不少,在醫院出入慣了,對死亡一事也很習慣,看到大體更不會大驚小怪,否則眼下叫她替人收尸,還是這麼死狀淒慘的尸體,豈不是要嚇死她了。
又喘了口大氣後,她就近在院子里挖了坑,將母女倆埋了,又找了兩塊木頭,上頭寫著死者名字,立在墳前當墓碑。
站在王大嬸母女墳前,虞婧學著先前王大嬸祭拜符蓉的樣子,嘴里念念有詞——「王大嬸和小花啊,要怪就怪你們自己心腸不好,害了人後反而被害,收了人家錢又怎樣,銀兩生不帶來死也帶不走的,現在我連一張紙錢都沒辦法給你們燒,別說雞腳,連根雞毛都找不出來給你們吃。雖然沒吃飽、沒有錢,你們還是好好上路吧,記得啊,來生別再當壞人了,安息吧!」
等到虞婧處理好這些事情,已經是未時快過了,累得她像條狗一樣癱在王大嬸家外面那株大樹上喘著大氣。
又大喘了幾口氣,掄拳捶了捶僵硬的肩膀,她站起身,打算到後頭的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食物可以吃,只希望那些吃食沒有被燒焦才好。
繞過燒毀的廢墟來到廚房,四處翻動著,發現好多食物都因為高溫成了焦炭,壓根不能吃,看來今兒個得挨餓了。
她皺了皺鼻頭,不死心的翻找牆角那幾個甕,其中有一個甕像是新的,被放在最里面,像是怕人發現似的遮掩得很好,她好奇的將那甕抱起,打算看看里頭有什麼好料,突然,腳像是踩到了什麼?
她彎身看了眼腳上踩的東西——是一塊刻著火焰圖案、漆著金漆的黑色木牌。疑惑的撿起,看著木牌上的圖紋,只覺得這玩意長得很像電視劇上常演的那種某個門派還是家族的令牌。
想想,王大嬸一個鄉野村姑,怎麼可能加入什麼門派,更不會像是什麼大家族的人,所以那只有一個可能,是那兩個男人掉的!
虞婧隨手將這令牌收起,將那陶甕放到地上打開,一打開卻差點閃瞎了她的眼,里面竟是滿滿一罐閃亮的銀子。
王大嬸怎麼會有這些銀子?對了,這些應該是符蓉的買命錢。她將銀子倒出,果然不多不少,剛好一百兩銀子。
這王大嬸有命拿這些銀兩,卻沒命花,鳥為食亡人為財亡,真是最諷刺且最真實的寫照。
她又在廚房里翻找了半天,還是沒找到可以吃的東西,全部的食物都燒成木炭,她只好泄氣的抱著那一甕銀子,想著自己此後該何去何從?
腦中靈光一閃,對了,還有符蓉的家啊。
自從穿越到符蓉這具身子後,為了裝神弄鬼嚇王大嬸母女,她也不敢回去,怕被發現符蓉沒死;現在王大嬸母女死了,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了。
只是虞婧萬萬沒有想到,符蓉的家真的只能以家徒四壁來形容,前廳里只有一張缺角的桌子和一張矮凳,其它什麼家具都沒有。房間里更沒有什麼家當,她搜索一下符蓉的記憶,鋪蓋、衣物那些好像是放在王大嬸家,也不是多好的料子,虧得如今是盛夏,半夜不要熱得睡不著覺就好,厚點的衣物及被子還不需要,要不然她就算沒被淹死,後來也要凍死在外頭。
她推開頹敗殘破、搖搖晃晃的後門,想看看後院會不會種些東西,符蓉的記憶中,偶爾她也會來澆澆水什麼的……一看,又是滿滿濃濃的失望,什麼都沒有,連地瓜葉都沒有,有的只是茂盛的雜草。
她好想對天哀嚎,問問這符蓉,她這十六年來是怎麼過的?
等等,那些茂盛的雜草好像不是雜草,而是草藥,還是很珍貴的那一種草藥!
她將那甕銀子放到一旁,撥開茂密雜亂的枝葉,仔細查看,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她的老天爺,這些全都是很珍貴又難以栽種的草藥啊!
她愈看愈驚喜,這里的每一株草藥少說都已經種上十幾年,應該是符蓉的娘或爹在的時候栽種的,不管是誰種的,現在這些草藥到哪里都可以賣上好價錢。
符蓉這笨姑娘居然不知道自家有寶,這些草藥隨便一株都可以讓她一年半載不再挨餓,更不會被王大嬸這樣虐待,早點月兌離那對母女,說不定如今也不會死于非命。
看著後院這滿滿的草藥,虞婧當下作出一個決定——她決定把這些珍貴草藥全拔了拿到鎮上藥鋪賣了,今晚就先再用那些野果子果月復將就一晚,明天一早到鎮上買挖這些草藥的工具後,再來好好飽餐一頓。
思及此,她抱起那陶甕,轉身回到屋里補眠儲存體力,進了房間,在那張缺了一只腳、用石頭墊上的床上坐下,這時才發覺床邊角落放著個木匣,她打開一看,里頭裝的是信,原來,這是符蓉父親符凌寄回來給妻子報平安的家書。
由最後一封家書得知,他人在京城,已經考上御醫,後面就再也沒有信了。
御醫,京城,買凶,為什麼她直覺這三者之間有著一種很微妙的關聯?
也許,她應該慎重考慮到京城依親的可能性,這符蓉的爹好歹是個御醫,也算能當個靠山吧?那兩個男人在京城要下狠手殺她也得先考慮一下,否則她怕繼續待在這小山村里,萬一那兩個凶手折返,那她恐怕也會步上王大嬸母女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