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窗外晨曦初照,有鳥兒的叫聲,還有不甘寂寞的公雞扯著嗓子喔喔喔地打鳴。莫小七的房間內,地上盡是衣服散落的凌亂之像,床上這頭露出一截毛茸茸的腿,那頭露出一只縴細的胳膊。
大概是窗外有些吵,床上的人不耐地翻了個身,被子里一陣響動後,又回復平靜。君風揚皺眉,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壓著胸口了,有點呼吸不順暢。他抬頭揉了揉眉心,睜眼後有片刻的愣神,然後所有的記憶像潮水一般融入他的腦海。
君風揚眉頭一皺,轉過頭,沒見著人,慢慢地掀開被角,看到某張熟悉又陌生的小臉。大概是在被子里悶著的關系,她的臉紅撲撲的,閉著眼楮,睡得很香甜。
靠……君風揚心里靠了一聲後,對自己昨晚的行徑,有片刻的鄙視自己。有一個聲音在心里痛罵,你怎麼就這麼饑不擇食地睡了女匪首?另一個聲音反駁,女匪首怎麼了。
君風揚搖搖頭,甩去腦子里的亂七八糟的想法。現在,怎麼辦?昨晚沖破阻礙的感覺,是那麼的記憶深刻。
君風揚的動作讓莫小七也有轉醒的跡象,她慵懶地翻了個身後,面朝里面,須臾,像是被驚到一般再次翻身過來,對上君風揚那雙同樣被驚到的眼楮。
兩兩對望,有片刻的尷尬。
「早……」還是莫小七先開的口,只不過聲音嘶啞,格外的刺耳。
君風揚扭頭掩飾了下臉上的情緒後,轉頭,「早……」然後,大眼瞪小眼,不知說什麼。莫小七仔細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生怕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絲的嫌棄和懊悔。
君風揚被她看得很是不自在,他敗下陣來,輕咳一聲道︰「你……還疼嗎?」
此話一出口,剛才還睜著大眼的莫小七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有些心虛,更多的是害羞。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
「不、不疼了。」莫小七低著頭回答。
「那,起來吧。」說完,君風揚率先起身,掀開被子的瞬間,有片刻的遲疑,但最後還是掀開了被子,下床去撿地上散落的衣服。
莫小七看著他挺拔的背影,精瘦的腰身。一大早就看到這些,不利于健康啊。莫小七心里想著,眼楮卻不舍得挪動。這麼好看的身材,不看可惜了。
君風揚能感覺到身後炙熱的眼神,嘴角微揚,當下腳步邁的更堅定,他發現他心里居然有小小的雀躍,被人用一種欣賞近乎崇拜的眼神看著,心里還是很受用的。
他拾起衣服的時候,莫小七不小心看到他胯間她不該看的,立刻捂上眼楮了,只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聲音。
君風揚看著那個捂著眼楮掩耳盜鈴的女人,搖搖頭沒說什麼。
片刻,君風揚道︰「那我先出去了。」
莫小七沒說話,听到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後,莫小七才睜開一只眼,然後看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時已經放在床頭。莫小七也立刻開始穿衣服。
等衣服穿好,莫小七挪到床沿,正準備站起出門,「啊,靠……」莫小七腿一軟,跪了下去。
門忽然被人大力地推開,莫小七錯愕地抬頭,就見君風揚一臉緊張地看著她。莫小七老臉一紅,扭過頭。
君風揚看著半跪著的莫小七,像是想到了什麼,剛才的緊張換成了然的笑。他的嘴角忍著笑,什麼都沒說,上前扶著她的胳膊,讓她坐在床上後才道︰「你今天先……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告訴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君風揚能感覺自己的耳根子都泛紅了。
莫小七更是尷尬得不行,「沒事,我能行。」說完就要站起來。
卻被君風揚一把按住,「你這個女人怎麼老喜歡逞強?」君風揚十分不贊同地看著逞強的莫小七。他不喜歡她的逞強,也不喜歡她什麼事都一副「我能行、沒問題」的樣子,她身邊的男人都死光了嗎?
莫小七傻眼,好好的怎麼就凶我了?
君風揚被她看得轉過頭去,「讓你歇息就歇息。」說完舉步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不要亂跑,我讓莫嬸給你炖雞湯。」說完,關上門,走了。
莫小七看著離去的人,十分疑惑,這人陰晴不定的,幾個意思啊?不行,得去找莫胡問問,她這計劃是成功了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等君風揚回來的時候,屋里空無一人。君風揚放下手里的雞湯,心情十分暴躁,暴躁得想連碗帶雞湯都給砸了。他高舉著的手抬了放,放了抬,最後,嘆息一聲,將碗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下等。
莫小七從莫胡那「取經」回來後,臉上都是喜悅。莫胡說,從君風揚的反應來看,顯然是不排斥她,但也沒到要留下來陪她的地步,還需要增進感情。說不定到時候他們山寨不但有繼承人,還多了個壓寨夫君。想到這里,莫小七就喜孜孜地想笑。
「哇!你、你怎麼在這里?啊,不對,我的意思是,你這麼快回來了?」莫小七看著君風揚,忽然有點心虛。
君風揚也懶得跟她計較了,他拍了拍身邊的凳子,不容拒絕地道︰「坐過來。」
莫小七雙手捏著衣角,難得一見的小女兒姿態,扭捏著坐了下去,但只敢坐半邊,還疼。
君風揚端起碗,遞到她面前,「剛才還是熱的,現在只是溫熱,你趕緊喝了吧。」莫小七接過碗,哦了一聲,一仰頭,喝光,動作麻利得不行。
君風揚翻個白眼,「有勺子,沒人跟你搶,就不能慢點?」
「哦。」莫小七又哦了一聲。
君風揚心里忽然冒出一股火來,但又不好對著她發,站起身,端著碗走了。
欸欸欸,這什麼意思啊,她都這麼听話、這麼女孩子了還不行?
「上了小爺的床還敢給小爺擺臉色,看我怎麼收拾你。」莫小七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放狠話。
君風揚有點煩躁卻又無處訴說,最後晃蕩著來找久安。久安正在二叔那听二叔講他過去的歲月,當然,也是為了套話,想知道更多的秘密,能定他們罪責的秘密,這叫取證。見到君風揚,久安立刻迎上前,「少爺。」
君風揚看了看久安,許久,問道︰「久安,你有喜歡的人嗎?」
忽然被問道的久安愣了下才道︰「久安這輩子都跟著少爺,沒想過那些。」
「本少爺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又沒讓你走。」君風揚不耐煩地看了久安一眼。
久安想了想道︰「有,但是人家不喜歡我。」
「哦?那你說,你喜歡她,是什麼感覺?」
「就是看到她會緊張,想躲又怕她真的看不見我,想在她面前表現我更好的一面,當然了,看到她,會心跳加速,想靠近,想……」久安越說越陶醉。
君風揚受不了地道︰「好了、好了,少爺我知道了,你說的是我娘身邊的翠紅吧,回去爺就幫你探探口風。」
久安一愣,隨後不敢置信地看著君風揚,「少爺,真的啊?」
「本少爺可不開玩笑。」
主僕倆打趣了半天,久安忽然蹙眉看著君風揚,「少爺,你是不是喜歡那女匪首了?」君風揚本來揚著的嘴角瞬間平了,他看了久安一眼,沒說話。
久安急了,「少爺,那個可是女土匪,還是個匪首,少爺你可不能糊涂啊。少爺,是不是那個女匪首勾引你了?」說到這里,久安一擼袖子,「我這就找她算帳去!她算老幾,竟敢染指我家少爺。」
君風揚不耐地道︰「回來,瞎吵什麼?」幸好四周沒人。
久安只好不情願地回來,又道︰「少爺,你可一定要把持住啊,這個女匪首沾不得。」
君風揚心道,晚了,你家少爺已經和那女匪首睡了一張床了,「欸,你說話怎麼那麼難听?張口閉口女匪首的,人家有名字,叫莫小七。」
久安一听君風揚這話,懵了。完了、完了,世子爺一定是被那女匪首勾住魂了。他就說嘛,那天在山下的時候,那個女匪首看世子爺的眼神就透著邪乎。還有那晚,非要讓世子爺住她家。
「少爺,我這是為你好,那個女匪首明擺著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少爺……」
「大膽!你說誰黃鼠狼,誰是雞呢?」
久安砰地跪了下去,「屬下口誤,但是少爺,您真的……」
「夠了。」君風揚的臉色很難看,「本少爺自有決定。」說完,甩袖走了。
久安看著君風揚離開的背影,表情很是懊惱。都是他沒看好世子爺,被那個女匪首給勾了魂。
久安心情不佳地在寨里晃著,忽然看到一群人往山寨外走去,隱約听見什麼種子、城里的。久安看著那下山的道,沉思了許久,才離去。
晚上,君風揚站在屋前,徘徊了好久才推開門,正屋的桌子上已經擺放了食物,還冒著熱氣。他張望了下,沒看到莫小七的人,忽然就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女人。昨晚的歡愉他不會不承認,甚至到現在想起來還熱血沸騰,但是就像久
安說的,她是女匪首,他是鎮西王府的世子爺,他們的身分……哎。
君風揚吃完了飯後,回了屋,許久也不曾听屋外傳來動靜,心里又忍不住地擔心,這個女人,不是讓她在屋子里休息了嗎,還瞎跑什麼?
意識到自己居然又開始擔心她後,君風揚懊惱地擺了擺頭。罷了,睡覺。當下褪去衣裳,蓋上被子,吹燈,閉眼。
沒過多久,君風揚就听到門外傳來響聲,接著那響聲又在他的房門前響了。門咿呀一聲被推開,就見一個熟悉的黑影利落地來到他床前,二話不說,掀開被子,自覺地躺下,然後摟著他的腰。
這一刻,君風揚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詫異、雀躍?還有一絲絲的期待。
「你干什麼?」君風揚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的低沉。
「睡覺啊。」莫小七一邊說,一邊自覺地往床里拱了拱,「你往里面挪挪,給我留個位置啊。」
听到這話,君風揚居然鬼使神差地真的挪動了體,挪完後才發覺自己在干嘛,心里又是一陣懊惱。自從見到這個女人,他的心總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听自己使喚。
察覺到君風揚的僵硬,隱忍了一天曝脾氣的莫小七不干了,她坐起身,點了煤油燈後,看著君風揚的臉,戳著他的胸口道︰「怎麼,小爺都給你睡了你還要怎樣?」
君風揚看著那個發怒的小女人,心情忽然就變好了,郁悶了一天的心結彷佛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了,他瞅了眼又將頭擱在他胸口的女人,提醒道︰「你也睡了我好嗎?」
「呃……你這麼說也對,我們倆都相互睡了,你還這副鬼樣子干嘛?小爺我還告訴你了,你趁早將你那個心上人給我忘記得一干二淨,這輩子你都得在山上陪著小爺了,不然小爺就廢了你。」莫小七一邊說一邊戳君風揚的胸肌。
君風揚一把捉住她的手,起身逼視著他,兩人對面對,呼吸時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噴在臉上,癢癢的。
莫小七還有點沒明白,她這是來「逼婚」的,怎麼忽然就反過來被他壓在床上了?當然,這並沒有偏離她設定的目標,只是,明明應該是她主動、他被動的好嗎。
君風揚哪里有時間跟莫小七掰扯誰主動、誰被動的問題,他只知道,看到她昂著小臉戳著他的胸口,一臉警告地說讓他忘記他的心上人,一輩子都在山上陪她的時候,心忽然就動了。
為這個不矯揉造作,敢愛就愛的女人,動了心。為這個敢威脅他,敢說廢了他的女人,動了心。也為這個明明那麼瘦小,卻擔起整個山寨的女人,動了心。既然動心了,其他的,想那麼多干嘛?船到橋頭自然直。
或許說起來很荒唐,或許也跟昨晚他們那場歡愛有關。君風揚不想深層地去追究,去想那麼多,只知道,現在、此刻,他只想壓著她,大戰三百回合。
事後,君風揚摟著莫小七,心想,再這樣下去,本世子估計得多吃虎鞭、鹿鞭的補補。不過他的身體跟心靈卻是從沒有過的放松。
白天,君風揚跟莫小七兩人各忙各的。其實君風揚沒什麼好忙的,閑人一個,但是莫小七真的忙,君風揚有時候陪她在家的工夫,一會兒那個叫莫胡的軍師來找她商量什麼開荒的事。一會兒有誰家的婦人過來找她哭,說是被家里男人給打了,讓她給作主。一會兒,又是誰誰誰家的牛不小心掉到陷阱里了,讓她趕緊找人去想辦法。
莫小七來者不拒,不管事大事小,有求必應。君風揚就這麼看著她從不知疲倦地忙前忙後,一臉心疼。
日子很平淡,每天都上演著東家丟牛、西家少鴨的事情,莫小七也是忙得沒個閑。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十來天。
君風揚想,自己得找個機會跟莫小七說清楚,他得下山了,剿匪任務還沒完成呢。這一天,一大早莫小七就出門了,臨走前,莫小七讓君風揚晚飯去二叔家吃。
二叔是個好客、直爽的漢子,他就一個人,吃飯也是簡單得很。剛好久安住在他那,二叔每天都會去山里打一些野味,因為二叔高興,很久沒有跟人一起吃飯了。
加上君風揚的到來,二叔難得拿出一壇子酒,要跟君風揚喝酒,談談人生理想。
君風揚不好推辭,于是你來我往,酒本來就不多,三人也很珍惜地小口喝著,直喝道亥時才散了。
君風揚並沒有多喝,他听著蛙聲,一路慢慢往莫小七的屋子走。老遠一看,又是黑漆漆的,君風揚有點小失落,還有哀怨,這段時間她一直很忙,晚上兩人一起的時候,她嘰嘰喳喳地說著她這一天都干了什麼,往往是說著說著,就睡著了,他只得幫她蓋好被子。
有時候莫小七回來得很晚,就去她自己的房間了,等到那邊沒有了動靜,君風揚才會起身,去她的房間,看她疲憊不堪的容顏,看著她眼底的青色,心疼,也無奈。這麼多人都要靠她,他要怎樣才能幫她?
此刻看著黑燈瞎火的屋子,君風揚感覺自己就像是那等著丈夫歸來的怨婦,而那個「丈夫」還不知道在哪家上竄下跳地忙著呢,「哎……」君風揚推開門,一室冷清。
回到房間,君風揚也沒點燈,直接退下衣裳,掀開被子就躺了進去。忽然,被子里竄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手,將他整個人都往床上拖去。
「慢點,別傷著你了。」君風揚語氣里的開心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他小心地倒下去,怕傷著莫小七,直到感覺被子里一股暖意傳來。君風揚心里發出一身滿足的嘆息,都說老婆孩子熱坑頭是男人最大的心願,原來,當你回家有人給你暖床、有人等你,是這般愉悅的一件事。
「想我沒?」莫小七厚著臉皮問。
「沒工夫,跟二叔喝著酒聊著男人的話題。」
「哼,還嘴硬。」莫小七才不管他口是心非的樣子。 「還嘴硬。」
「嘶,你怎麼就知道耍流氓呢。」君風揚抓著她的手想將她的手拿開。
「我本來就是土匪啊,自古土匪流氓不分家。」嬸子說,月事後十來天是容易懷孕的日子。之前忙,忙著開荒,就等下山的兄弟們買回種子,就可以播種。只要好好打理那些農田,他們的下一代,一定不用做土匪。
「嘶,小流氓,你輕點。」君風揚快被她這忽然來的熱情折磨瘋了。他喜歡她的其中有一點不可否認的就是她這種敢作敢當的性格,想要了,為何不能推倒她的男人?
嗯,她的男人。這段時間君風揚也想通了,等她忙過這一陣子,他就帶她下山,他會娶她的。所以被自己的女人推倒,他不覺得羞恥,反而歡迎得很。
「不要,人家都好幾天沒跟你一起睡了。」莫小七啃著君風揚的唇瓣。
「好,今晚一定讓你累得下不了床,看你還敢不敢耍流氓。」
「啊,嘿,小爺還不信了。」
「又自稱爺是嗎?看來還沒記住教訓,爺讓你知道,什麼樣的才能叫爺。」
兩人打鬧著、嘻笑著,眉眼間都是澳情蜜意。你壓著我,我不甘心,翻身而上,壓著你。片刻,又被你反壓。
「別鬧,怪……」
「呼,妖精,我要來了。」
「嗯、嗯……」
那一刻,兩人同時攀上高峰,彼此眼里都是對方的影子,或許狼狽了些,但絲毫不影響彼此眼里的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