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過去,吃得好、睡得好,孟來寶的高熱沒再發作,樓天臨留他們多住幾日確定孟來寶真的好了再走,銀衫也就卻之不恭了。
接受他人的好意也是一種生存之道,前世是孤兒的她很明白太有骨氣不是什麼好事,當她需要時,有人伸出援手就接受,她有能力時再報答,就如同育幼院養育了怙恃俱失的她,長大之後,她回報給育幼院的孩子們是相同的道理。
放心的同時,她在房里看到幾本書,那是幾本名為《三劍十俠》的俠義小說,閑暇看完之後也啟發了她賺錢的靈感。
育幼院的孩子們喜歡看魔法、冒險小說,還帶著奇幻和驚悚,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故事充滿了趣味,又寓含了教育意義,年復一年的給孩子們講同一套故事,她已是倒背如流了。如果將那樣的西方小說稍作修改潤飾,肯定會讓這里沒看過魔法小說的人眼楮一亮。
小說情節都在她的腦海里,問題是書寫,要她用毛筆字把小說在最短的時間里寫出來,可比登天還難,雖然她很努力在練習了,可寫出來的字還是慘不忍睹。
「孟姑娘?」
銀衫正專注在練字,根本沒听到有人開門,更不知道人已經走到她面前了,這一抬頭,乍然見到樓天臨在她眼前,著實嚇了一大跳。
「大人!」她慌忙起身,手里還握著毛筆。
樓天臨看了看她在寫的字,頗為意外。鄉下地方,又是窮人家,沒有女子會上學堂,所以他主觀認定了她不識字。
「妳在寫字?」他挑了挑眉。
如果那也能叫字的話……她寫得實在丑,跟她的人不般配。
銀衫期期艾艾的解釋道︰「我問過路明大哥,他說可以用這間書房……」
她家里沒有筆墨紙硯這樣的東西,所以她想把握機會在這里把小說寫出來,可開始寫了之後才發現她太天真了,她的字又丑又大,真要寫完一本書,不知要用掉多少紙,投稿到書坊,人家看不看得懂也是很大問題。
「路明沒有問我,所以我不知道妳在這里,才會進來。」樓天臨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寫的字,出于好奇,想要辨認出她寫些什麼。
怪了,明明是同時相識,路明是大哥,他卻是大人,稱呼親疏有別,他有些莫名的不快,感覺自己似乎被她區隔開來。
「呃……所以這里是大人的書房對吧?」銀衫見他微微頷首,慌忙道歉,「對不住,真是對不住,我收拾收拾,馬上出去!」
他在看她寫的字啊!銀衫的臉頰熱燙了起來,瞬間想找個地洞鑽,因為她的字跡委實見不得人。
「能告訴我妳在寫什麼嗎?我實在看不出來。」樓天臨索性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
倒著看,看不出來,現在正著看,也是看不出來。
要他說,這是鬼畫符。
銀衫臉更燙了。「我……我在寫小說。」
樓天臨的眉毛微微往上挑起,頗為訝異。「小說?」
這答案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說寫家書還過得去,寫小說?小說怎麼能寫得這麼大?這要叫人如何讀?
銀衫忽然想到,或許可以請他代筆,他或許會願意幫她這個忙……
她連忙一股腦的說道︰「不瞞大人,我在房里看到幾本小說,覺得自己也可以寫,如果我寫的小說能賣錢的話,也能暫時解決家中的困境。」
樓天臨其實知道她的情況。
他讓路明打听過,她爹孟百剛在打獵時失蹤了,家里頓時陷入困境,她娘杜錦娘病著,還有六個弟弟妹妹,日日睜眼便有八口人要吃飯,連孟來寶的診金都拿不出來,可見情況之窘迫。
縱然如此,那一夜她還是收留了他們一行人,並沒有因為自身難保就視而不見,就憑著這一點,他想幫她……不,他會幫她。
她背著弟弟、牽著妹妹在醫館前一籌莫展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他不想再讓她經歷同樣之事。
「恕樓某失禮,孟姑娘可是上過學堂?」既然有心要幫就要有底,她說看了小說,可見識字,可又寫不好字,就讓他模不透了。
銀衫知道他的意思,若是沒上過學堂不可能認得字,若是上過學堂不可能把字寫成這樣。
她沒回答上過學堂與否的問題,只模稜兩可地說道︰「我知道字要怎麼寫,就是寫得不好……」
她又不能說,她會原字筆、鉛筆,不會毛筆,也寫不慣這里的紙。
樓天臨見她說不清便也不再追問,反正已確認了問題核心,便道︰「那麼姑娘要寫什麼樣的小說,可是已經想好了?」
銀衫一迭聲地道︰「想好了,都想好了,我就是字寫不好……」
樓天臨微微笑道︰「如此,由姑娘口述,樓某代勞如何?」
銀衫就等他這一句,他一說完,她便喜形于色地道︰「多謝大人!有勞大人了!」
樓天臨一笑,看著她。「姑娘可是早早想好,要樓某代筆?」
被他識破自己的意圖,銀衫有些羞赧。「我就是急著掙錢,也掛心家里……不過,大人別誤會,我不是想再向大人借錢。所謂救急不救窮,我想自己找到掙錢的法子才是長遠之道。」
樓天臨點了點頭。「我明白姑娘的意思。」
兩人交換了位置,樓天臨坐了下來,換過紙筆,銀衫一邊口述一邊給他磨墨。
他的字體雋秀且工整,令她大大驚艷,心想這樣的手稿都可以當傳家寶了,若他日真能出版,她定要把手稿要回來留作紀念。
樓天臨寫得心無旁騖,他想幫她,自然要快點把小說完成,她口述沒停過,他也寫得行雲流水、毫無間斷。
一個時辰之後,桌案上已積了一摞書寫得整整齊齊的手稿,樓天臨先開口要歇會兒,不是他累了,是看她講得口也干了,手應該也磨墨磨得酸了。
「大人請用。」銀衫先給他倒茶,再給自己倒茶。
看著那摞手稿,她就禁不住的揚唇微笑,照這樣的速度,三天就能寫完了吧?
樓天臨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啜了口茶,笑了笑。「這童三寶的遭遇好生奇妙,姑娘是怎麼想到的?竟能想出他上了一輛馬車,就和同上馬車的其他少年一塊兒到世外桃源涉險,還與怪物搏斗、尋找寶藏,樓某實在佩服。」
被他贊美,銀衫感到實在是受之有愧。
童三寶是她給故事主人翁取的名字,其實就是古代版的哈利波特,她只是把西方用語改一改罷了,故事情節大同小異。
「小時候弟弟妹妹還沒出生,只有我一個,沒有玩伴,所以我打小就喜歡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銀衫硬著頭皮胡謅道︰「這些故事存在我腦海里很久了,之前家里有爹撐著,我也沒想過要靠賣故事掙錢,如今是形勢逼人,不得已而為之。」
樓天臨開導道︰「姑娘也不必做如此想法,大丈夫能屈能伸,姑娘雖是女子,亦能在境遇不順遂時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待他日得志時便能施展抱負一展長才,建功立業,安頓家人。」
銀衫听得心里一陣踏實,穿越來後的忐忑不安在此際一掃而空。
他說的不錯,只要度過眼前難關,只要讓她能靠自己賺到錢,往後一定會越來越順利。
如今天下太平,白陽縣本就治安良好,上衙門告狀的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加上銀衫的故事引人入勝,樓天臨也想快點知道後續發展,他簡直是沒日沒夜的在幫她寫。
這中間,經過銀衫的同意,他又派路明去了一趟銀杏村給杜錦娘報平安。
銀衫也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她打定主意要靠賣小說掙錢,那麼就要快點把小說寫出來,若是她現在回銀杏村去,也只能全家大眼瞪小眼繼續等著斷糧,什麼都改變不了。
俗話說,天助自助者,自助人恆助之,老天爺只有幫助那些會自己幫助自己的人,如果人願意自己幫助自己的話,其他的人一定也會來幫助你,也就是儒家說的——「人必自助,而後人助。」
四日後,經過一番濃縮刪減情節,銀衫完成了她在古代的第一部作品——《童三寶闖天關》,她替自己取了個好兆頭的筆名叫做「胡了」,而執筆的樓天臨自然是她的第一個讀者。
「大人覺得如何?會有人要買嗎?」
作品完成了,她卻突然沒信心了,這畢竟是古代,相對保守,若是人們接受不了她的故事怎麼辦?那她想靠賣小說掙錢的夢想就落空了。
「在這里多想無用。」樓天臨有條不紊的將手稿放進天青色的布包里。「咱們現在出去試試就知道了。」
他把話說得保守,實際上在他來看,她這部《童三寶闖天關》肯定會大受歡迎。
他雖是讀書人,但也不是都看研究學問的書,閑暇亦看了不少風月閑書,京城《三公子在此》的創作者鳳鳴先生,他撰寫的俠義小說廣受歡迎,他也收藏了幾本,在他看來,孟銀衫的故事不輸鳳鳴先生。
「現在就去?」銀衫一愣,作品才剛剛完成,這……會不會太倉促了?
樓天臨戲謔地看著她。「難道妳還想放三個月想一想?」
銀衫有如當頭棒喝。
是啊,都走投無路了,沒什麼可猶豫的了。若是成功賣出去,她就能暫時不用愁了,若是失敗了也能快點再找其他賺錢的方法……
縣城里最大的書坊叫做「明月書坊」,出了衙門,樓天臨就帶著銀衫直奔明月書坊而去,表明來意,直接求見老板。
明月書坊的老板姓鄭,名叫鄭逢春,他見樓天臨氣度雍容,容貌出色耀眼,一副鐘鳴鼎食的貴公子模樣,因此也不敢怠慢,在書坊里的偏廳接待了他們,並命小廝上茶。
听明來意,鄭逢春接過布包,打開手稿來,逐張閱讀。
樓天臨氣定神閑的啜著茶,銀衫則是無心喝茶,一徑看著鄭逢春的反應,也不知他越翻越快是什麼意思?是懶得看,所以跳著看,想趕快翻完好打發他們走嗎?
唉,看來是她失策了,自以為夠創新,事實上,她的魔法冒險故事根本不符合古代人的脾胃啊……
兩刻過去,鄭逢春抬起頭來,他的神情已有了變化,兩眼發光,呼吸有些急促的瞪著樓天臨看。「敢問公子,這是公子的大作嗎?」
他的明月書坊不只白陽縣有,整個渠州都有,他正在動腦筋想將生意做到隔壁的商州去,有機會的話當然也想往京城發展,京城看書的人那才是一個多呀,他的書坊正缺少一部引人囑目,能夠聚焦的作品。
「不是。」樓天臨笑著說道︰「是這位孟姑娘的。」
「姑娘的?」鄭逢春不可思議的看看銀衫又看看手稿,激動地道︰「姑娘文采出眾,情節超乎想象,鄭某佩服、佩服!」
他的書坊還沒有哪個創作者是姑娘家,今日他算是開了眼界,一個姑娘能寫出如此作品,那必然是博學多聞,學問甚高了。
「鄭老板客氣了。」原來是喜歡才看得那麼快啊!銀衫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這才有心情淺淺的抿了一口茶,適才她可是口干舌燥得要命,又緊張得喝不下茶水,好像在等待宣判的犯人似的。
樓天臨微微地笑。「若是鄭老板滿意,今日就簽下合同吧!訂金一百兩,日後每賣出一本書,鄭老板抽六成,孟姑娘四成,不知鄭老板意下如何?」
鄭逢春一愣。
他知道京城的書坊和創作者有抽成的合作方式,但他的書坊至今還沒有過,都是一次付清報酬,銀貨兩訖,日後書賣再好也跟創作者沒半毛關系,自然了,賣得不好,他也是模模鼻子認了。
「若是鄭老板有疑慮,我們也不會勉強,再往那相思書舍尋求合作便是。」樓天臨作勢起身。
鄭逢春一凜。
開玩笑,相思書舍是明月書坊的死對頭,怎麼可以讓這麼好的作品落到相思書舍的老吳手里去?
鄭逢春忙道︰「公子哪兒的話?我哪里是有疑慮了,我是太歡喜了,歡喜得不知如何反應才好。咱們這就把合同訂下來,公子和姑娘千萬不去那相思書舍,相思書舍的吳老板做生意向來不老實,哪里像我們明月書坊一向都是光明正大、童叟無欺的。」
說完,忙吩咐小廝取紙筆和銀子來。
樓天臨看著鄭逢春一個勁兒埋頭熟練的寫合同,一邊雲淡風輕地說道︰「對了,還沒向鄭老板自我介紹,本官乃是新上任的白陽縣令樓天臨,與這位孟姑娘是親戚,恰好孟姑娘要出售作品,本官便陪同她來順道體察民情,見街市一派欣欣向榮,實感欣慰。」
「縣、縣令大人——」鄭逢春石化,嘴巴快闔不起來了,比適才知道小說作者是女子還要驚訝。
他知道新縣令上任了,還是從京城調派來的,但听說新縣令從不接受他們這些商人的招待,人人搶著巴結卻巴結不到的縣令大人竟然自己上門來,坐在他的店里,喝著他的茶,這是天上掉餡餅了!
「快!快!快把茶換了!換最好的一品岳香來!」他忙低聲吩咐小廝換茶,又連忙起身朝樓天臨深深施禮。「草民拜見縣令大人!」
就算這本書不賣,但花一百兩銀子和縣令大人搭上關系也值了!
樓天臨從容的抬了抬手。「鄭老板不必多禮。」
銀衫原先也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自揭身分,直到見鄭老板再寫合同時變得小心翼翼,她隨後便明白了。
他這是在幫她啊!抬出官威,這麼一來日後該歸她的利潤,鄭老板必定不敢亂動手腳。
走出明月書坊,懷里揣著九十兩的銀票和十兩的現銀,銀衫恍如踏在雲里霧里,十分的不真實,又十分的踏實。
她真的靠自己的力量賺到錢了,還是結結實實的一百兩銀子,往後若書賣得好,她還有得抽成。
回到縣衙,她取出二兩銀子,真心誠意的奉上。「這是向大人借的一兩銀子,另外一兩銀子是我們姊弟三人連日來的住宿吃飯錢,請大人務必收下。」
樓天臨自是不缺這點銀子,但他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還了借款她才會心安理得,他要的是她的心安理得。
「大人,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銀衫這口是為了弟弟妹妹們開的。「我爹上山打獵失蹤了,如今都過了兩個月,大人能不能派人搜搜山?」
樓天臨點了點頭。「這倒不難。」
銀衫表情一喜。「多謝大人!」
樓天臨笑道︰「既然已經賣出了《童三寶闖天關》的第一部,咱們何時開始寫第二部?」
說真的,他確實是迷上和她寫書的時光了,書房里就他們兩人,她念他寫,幾個時辰咻地過去,他腦中甚至有個念頭跳出來,所謂夫唱婦隨、舉案齊眉就是如此吧?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和女子相處得如此融洽,也沒有想過能有個姑娘不叫他避之唯恐不及。
「我明白大人是一片好意,不過離家多日,我得先回家看看。」
雖然路明說她家里一切安心,她還是很掛心,她娘那身子,能做飯嗎?
「是該如此。」樓天臨也知道她得先回家才是道理,可他莫名的不想讓她走,最終他還是說道︰「我讓路明送你們回去。」
出乎銀衫意料之外,知道要回家了,孟金金和孟來寶非但沒有一絲喜悅,反而還很失望的樣子。
「大姊,咱們不能住在這里嗎?我們想住在衙門里,衙門好好,吃得好,被子也好暖,每日還能洗熱水澡……」
銀衫有些哭笑不得,他們這是把衙門當客棧了吧?
走前,孟金金、孟來寶垂頭喪氣的和樓天臨道別,銀衫倒是神采奕奕,人是英雄錢是膽,一點也沒錯,如今她擁著九十八顆膽,臉上已看不到頹色。
樓天臨讓他專用的縣衙馬車送他們姊弟三人回去,路明一路跟著護送。
馬車很大,中途銀衫讓車夫停在米糧雜貨鋪,買了雜米、油、白面、各種調味品,想到弟弟妹妹們,便又買了一袋糖果糕點和冰糖葫蘆,在肉鋪買了五斤五花肉、五斤瘦肉,五斤板油,三根大骨,又訂了幾床被褥讓店家明日送到銀杏村。
回到家里,見家中井井有條,頓時松了口氣。「我倒是多操心了,娘把家里打理得不錯嘛。」
人的潛力果然是要開發的,她在家的時候,她娘都病歪歪的,她一走,她娘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照顧孩子。
杜錦娘虛弱的笑了笑。「多虧白娘子時不時過來幫我煮飯、打掃家里,否則我一個人哪有能耐?」
銀衫不解,「白娘子?」是……白蛇嗎?她直覺就想到白蛇傳的白娘子。
「就是離咱們家最近的那戶人家啊,妳忘啦?妳都叫她白姨的……離魂癥可真是糟糕啊……」見銀衫想不起來,杜錦娘自顧自的說下去,「白娘子的丈夫孩子都死了,她自個兒一個人住,妳背來寶去妳爺女乃家的那日,她看見了,後來知道妳跟來寶、金金在縣城里給來寶治病,就時時過來幫我,常常都來一、兩個時辰才走,還給妳弟弟妹妹洗澡。」
銀衫點了點頭。「有機會我再過去謝謝白姨。」
她不由得感嘆起遠親不如近鄰,孟家人連鄰居都不如。
她讓孟金金把糖果糕點、冰糖葫蘆分給弟弟妹妹們,再把米油等物歸位,發現米不減反多,還有一袋各種能熬粥的紅豆黑豆,廚房牆上掛著幾只風雞和臘魚。
杜錦娘緊緊跟在她身後。「這些都是那叫路明的小哥送來的,他說你們這陣子都住在縣衙里,可是真的?」
銀衫這時不由得想起了樓天臨。
她可是擔誤了他好些天,如今她走了,他可以專心辦公了……
「是啊。」銀衫點了點頭,又道︰「娘,我請縣令大人派人搜山,妳也不要太掛心了,一日沒找到爹的尸首,就表示爹還活著。」
眼淚都哭干了,杜錦娘對于丈夫活著與否其實已不抱希望了,听聞搜山也沒太大反應,倒是欲言又止的咬著下唇。「衫兒……」
銀衫正視著杜錦娘。「有什麼事,娘就直說,我听著。」
杜錦娘期期艾艾地道︰「就是……妳不在的時候,妳大伯娘來過。」
銀衫微微挑眉。「哦?大伯娘來做什麼?」
杜錦娘緊緊蹙著眉心,憂心忡忡地說︰「衫兒,妳大伯娘說,妳已經知道妳不是爹娘親生……」
銀衫萬萬想不到孟家人會那麼無聊,專程來跟她娘講這件事。
她嘆了口氣。「我是知道了,爺爺突然說出來,我就是听著而已。」
「妳一定很難過……」杜錦娘忽然哽咽道︰「妳大伯娘說,縣城里的張員外家的夫人在找丫鬟,月銀足有一兩,還能吃好住好,若是妳想走,娘也沒理由攔著妳,我們病的病、小的小,絆著妳,對妳不公平……」
銀衫實在不明白甘氏此舉的用意何在,就是要弄得她娘惶然不安是吧?不然就是要把她弄走,欺負她娘軟弱可欺,要把他們微薄的四畝田地給搶走。
「娘,大伯娘說我是掃把星,會克死人,妳也希望我走嗎?」她正色的看著杜錦娘問。
杜錦娘急道︰「妳說的什麼話?娘怎麼會希望妳走,一想到我自個兒要撐起這個家,娘就心慌,娘……什麼都不會啊……而且娘……從來不認為妳是掃把星,妳跟金金他們一樣,都是娘的孩子……」
銀衫眼神透著堅定。「那好,只要娘需要我,認我這個女兒,弟弟妹妹們需要我,認我是大姊,我就不會走,我會代替爹,一輩子照顧娘和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