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人尤里‧金斯基靠著蘇聯解體時期的混亂謀奪了國家的大量財產,一九九一年至今,尤里‧金斯基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他資助各國有潛力的候選人當選,以便左右該國政局,還媒介各地的犯罪者互相合作,近幾年甚至金援恐怖組織策劃攻擊……一切行動之目的,都是為了讓他能夠從中獲取暴利。
「俄國方面正在追查尤里‧金斯基于蘇聯時期奪取的不法財產,國際刑警組織也針對他犯下的案件發布『紅色通報』,名列前十大通緝犯。可惜尤里‧金斯基精通多國語言,各地都有他藏匿之處,不易發現他的行蹤。
「六天前,我國駐俄羅斯代表處接獲通報,加上警政署境管局的協助調查下掌握了尤里‧金斯基潛入我國活動一事,在刑事局國際科布署下,終于一舉逮捕尤里‧金斯基,卻在押送回警局的路上被他月兌逃。
「負責開車押送尤里‧金斯基的刑警邱豐年不幸中槍受傷,跟邱豐年同車值勤的刑警安雅各布疑似收受尤里‧金斯基賄賂的一億現金,助其逃跑,並且開槍射傷邱豐年之後逃逸,目前下落不明。
「同時,達安區的便利商店前,發生了歹徒挾持十歲人質向巡邏警員開槍的事件,幸好人質平安救出,警方正在擴大搜尋逃掉的三名歹徒。」
電視新聞快報、計算機入口網站、手機社群通訊頁面……所有的媒體都大篇幅報導突然發生的重大案件。
特別是警察讓受傷的孩子上救護車送醫院的畫面,被一些民眾用手機拍照上傳網絡,趙毓芬還是經過員工提醒,才知道被挾持的人是安杰拉,嚇得她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趕到醫院。
尤里‧金斯基逃逸無蹤,邱豐年右腿中槍,正在接受手術,安雅各布下落不明,挾持安杰拉的幾個暴徒眼見警員叫來支持的人手眾多,直覺不妙,立刻作鳥獸散,來不及跑的索性開槍和警察對干,最終都遭到擊斃。
這一切喧囂吵鬧的事情,處于昏迷中的安杰拉完全無法知曉。
她躺在病床上,被惡人揍過的雙頰瘀腫,骨折的左臂已經給醫師動手術處理,妥善包扎。
迷迷糊糊之中,她覺得似乎有人靠近,想睜開眼卻做不到,那人在她額頭輕輕的印上一吻,湊近她耳邊低語——
「謝謝,也對不起了,害妳受傷……」
是誰……是不是爸爸?安杰拉好想張開雙眼,可眼皮沉重得像巨石,根本沒法張開來,等她終于努力集中渙散的意識醒過來,卻四處都找不到爸爸。
自己為什麼在醫院病房里面?為什麼左臂痛得要命?
忽地,半開的房門外傳來人聲,都在說她被歹徒挾持的事,還說到爸爸的名字上了新聞,說他貪錢放走通緝犯什麼的……她惶惶然搞不清楚狀況,掙扎著撐起身體,右手伸長撈到遙控器,急于打開牆上懸掛的電視,轉到新聞台。
當護理師定時進房來巡視病患時,驚訝小女孩已經醒來,趕緊出去通知醫師和警察。
很快的,安杰拉看見醫師前來問診,爸爸的同事們也進來病房,還有邱伯伯,他坐在輪椅上,就像電視新聞說的腿部受傷。
邱豐年得知安杰拉和他都被送來同一間醫院,不顧自己才剛剛開完刀取出子彈就趕過來探視,慶幸醫師說她的手臂沒有傷得太嚴重,也不忍她哭喪著臉,忙叫同事關掉電視,不讓她再看安雅各布的新聞。
安杰拉見了爸爸的同事們,也看到趙毓芬,她急問︰「爸爸有沒有去餐館找我?今天是我的生日啊!」見趙毓芬搖頭,她眼眶倏地濕熱,控制不了地嗚咽,「爸爸在哪里?為什麼他沒有過來……」
邱豐年和同事們比小女孩更想知道,安雅各布拿了一億現鈔逃往何處?
安杰拉不相信爸爸會做壞事,哽咽地道︰「他才不會收錢放走通緝犯,更不會傷害一起工作的伙伴……邱伯伯你說,我爸沒有對你開槍……」
她怎麼都無法理解,也無法面對其他警察懷疑的表情,努力地辯駁,「我爸爸他不是那種人,他是很好很厲害的警察,才不是像電視說的那樣……新聞都在亂講……」一股委屈終究憋不住了,她哇啊一聲大哭起來,熱淚淌過瘀腫的臉頰。
趙毓芬心疼地摟住抽抽噎噎的孩子。
邱豐年急忙安慰,「琪拉妳先冷靜下來,現在妳爸爸狀況不明,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干出傻事,等局里的人找到他,就會真相大白,還有,妳爸爸朝我開完槍逃走的時候掉落了這個,我想應該交給妳。」
安杰拉感覺到邱豐年把一物交到她手上,是爸爸隨身配戴的米迦勒項鏈,鏈子斷了,她心生不祥的預兆,哭到一片模糊的雙眼茫然而空洞。
十一年後
安杰拉凝視前方的雙眼堅定而明亮。
十歲發生的事情她始終記得,新聞報導的尤里‧金斯基和挾持她的歹徒逼問的是同一個名字。
當時她告訴邱伯伯,也把追蹤器什麼的說出來,他非常驚訝,懷疑除了警方,還有另一群人要抓尤里‧金斯基。只可惜那些人是誰無從得知,他們逃掉後就未被逮到,被擊斃的尸首亦查不出所以然,即便搜出他們的護照,上頭也是假名字。
邱伯伯問她被挾持之前,是否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或者踫見什麼人,否則歹徒不會盯上她,她身上也不該放有追蹤器。她努力回想,若要說不尋常,只有踫見那個受傷流血的大哥哥,他要的礦泉水她還沒有買回去。
仔細回想起來,流血的大哥哥、抓住她的歹徒,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邱伯伯的同事去過小兔森林餐館附近搜尋,沒有找到那個大哥哥。
而爸爸失蹤十一年,至今仍舊毫無消息。
安杰拉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爸爸不回來看她?她無時無刻不念著他,記著很小的時候還在育幼院里時,院長說起她的爸爸跟著警局行動破獲藏于教堂地下室的軍火制造廠,混亂之中,是他發現她這剛出生沒多久的棄嬰。
院長描述當時的情況,因為她哭哭啼啼的很難安撫,爸爸只好使出渾身解數逗她抱她,甚至拿起教堂桌上放的聖經隨便翻頁,念上帝派天使守護小嬰孩的故事給她听,沒想到她听了就漸漸停止啼哭,沖著他笑,他也笑了,自然地喊她Angela(天使)逗著她玩。
之後她被爸爸送進相熟的育幼院。希望遇到好人家能領養她,可惜事與願違,因為她身體差,時常生病又哭鬧難帶,即便有些夫妻一開始想要領養,等到看了她體弱的模樣後都打退堂鼓。
反倒是爸爸,只要抱一抱她就不哭了,因此,他只要沒值勤的時候,都會繞過來育幼院探望,她在他的關懷下慢慢成長,身體也逐漸好起來,她自然視他為父親,一大一小日久生親情,他听院長說她尚未找到領養家庭,干脆自己填表格收養她,平常總是喊她Angela,正好他姓安,就給她取了安杰拉這名字。
爸爸的警察工作忙碌,無法時時照顧她,幸好育幼院的院長和老師全力幫忙照顧,等她大到會走路會自己吃飯刷牙洗臉上廁所,才讓她過去爸爸的家里居住。
爸爸說,他的名字是信仰虔誠的基督徒母親所取,雅各布(Jacob)來自聖經中的艾薩克之子,不過他並非同母親一樣虔誠,他在警局里,為了早日抓到犯人也跟著同事拿香拜關公,笑說有拜有保佑,不管東方的神佛西方的上帝或阿拉真主原本都是一家親,也說他定是和她有緣,才會在教堂遇見,她幸運躲過軍火販子跟警方的槍林彈雨,是天使米迦勒在守護她。
安杰拉很愛自己的名字,從不因為安雅各布非親生的爸爸而介意,很感激有他和育幼院師長們的照顧關愛,讓她不因為棄嬰出身而自卑。
爸爸一直是她的偶像,她喜歡他爽朗的笑聲,壯碩厚實的身材給她安全感,他時常手舞足蹈,夸張的大唱FrankieValli的「Can'ttakemyeyesoffyou」,說她是他的小天使小Baby,說她就像英文歌詞里形容的——
You'rejusttoogoodtobetrue(你好得不像是真實)
Can'ttakemyeyesoffyou(我的視線無法從你身上移開)
爸爸正直、堅強無畏、嫉惡如仇,配槍出勤去抓壞人的樣子最帥了,雖然他經常會念說刑警這份工作太忙又危險還賺不了錢,可也說過戴上警察徽章做人民保母是一種榮譽和驕傲。
就因為爸爸這麼看重他的警察身分,所以安杰拉始終無法相信他會貪圖那一億元的錢財而縱放罪犯。十一年來,她不放棄尋找爸爸和真相,受他影響,她選擇進入警專就讀,去年畢業後即到警局工作。
當上警察,才能夠持續追查爸爸失蹤的案子。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年,趙阿姨將爸爸訂制的生日蛋糕送到她的病房,那是有五顏六色各種水果裝飾的布丁蛋糕,上面豎立巧克力做成有翅膀的小天使,上頭還寫著她的名字,她看了大哭不肯吃,沒有爸爸一起慶祝的生日變成了她最深的痛!
從此以後,她不再過生日了,對她而言,四月是最殘忍最悲傷的月分。
當年她僅有十歲,無法獨自生活,邱伯伯不想她再回去育幼院,得邱伯母同意,接她到他們家去住,為免她難受,不願她再多听多問爸爸的案件。
可她怎能不管爸爸?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她差點以為要斷了尋找爸爸的線索,想不到每年四月的時候,都會收到無名氏送她的生日禮物,第一年是滿滿一箱的零嘴,有她最愛的Kid-O女乃油檸檬三明治餅干;第二年是亮晶晶的小皇冠和縫上一對天使翅膀的洋裝;第三年是打開就會傳出「Can'ttakemyeyesoffyou」旋律的八音盒。
第四、五、六、七、八年……直到今年春天她還有收到禮物,今年是拿到清理警用槍枝的工具組。每次的生日禮都是她喜歡的東西,對方似乎很了解她的喜好,她幾乎要認為送禮的無名氏就是爸爸,可他為什麼不出現?像是怕她追查,連地址都不留,難道有什麼隱情不能來見她?
甚至她以警察職務之便,請鑒識科的人幫她掃過每份生日禮物上的指紋、詳查包裝的紙張出自于哪個廠商或哪個店家,可惜最終調查的結果總是令她失望,每個禮物都干干淨淨的沒有留下指紋,包裝紙方面也問不出什麼,彷佛對方連這一點都想到了,要她無從查起。
幸好她還知道尤里‧金斯基這一條線索,總覺得找到此人就能明白爸爸發生過什麼……只是十一年前尤里‧金斯基月兌逃出境,從此消聲匿跡,無論是國際刑警組織、俄國政府都難再發現他的行蹤。
可即使尤里‧金斯基隱匿起來,他的勢力依舊活躍,在世界各地都有他的代理人為他效命。
安杰拉會知道這麼多,最要感謝的是邱伯伯的兒子邱敏德,同為刑警,位階較高的敏德哥願意提供尤里‧金斯基的數據,她才曉得這個俄國罪犯十一年前忙于逃離警方搜捕之後,他在亞洲的地盤也被信任的伙伴賈昆並吞。
今年五十二歲的賈昆比尤里‧金斯基年輕十歲,當時他不只搶了金斯基的亞洲地盤,甚至說動一些同金斯基友好的黑幫頭子支持他經營賭場、供政界和商人巨富玩樂的頂級俱樂部,還有以合法掩護非法的人口販賣,必要時殺人也無所謂,大賺黑心錢。
邱敏德根據各方卷宗資料探出,十一年前尤里‧金斯基之所以被逮捕,很有可能就是賈昆泄密所造成。更驚人的是最近接獲線報,尤里‧金斯基日前放話要到賈昆的地盤進行報復。
警方高度重視這項情報,追查下去發現賈昆急邀與他合作的黑幫頭子共同商量如何對付尤里‧金斯基,防止俄國佬搶回他們賺錢的亞洲區域。
目前得知賈昆邀人聚會的地點就在國內俱樂部,甚至安排余興節目,送上年輕女孩做他們的玩具,若是被「享用」過後還沒壞掉的,就會轉賣去做娼妓——警方責無旁貸,絕不讓黑幫聚集犯罪,遂擬定逮捕計劃,由邱敏德擔任此次行動的指揮官。
安杰拉既知尤里‧金斯基很有可能出現在賈昆的俱樂部,就算他沒現身,只要抓住賈昆,她還是有機會從賈昆那邊打听尤里‧金斯基的事情,當然要參與逮捕行動。
而正因為相識多年又心系于她,邱敏德十分了解她和安雅各布的親情,她怎麼成長的,在警專又是多麼拚命努力學習,無論筆試、拳腳對戰、彈藥槍枝射擊、攻堅偽裝等等的項目,她都以優異的成績過關,他知道若是給予機會,她一定會有好表現,況且她對這次行動有強烈的渴望,他很想幫她達成。
加上這次計劃欠缺一個人混進賈昆的俱樂部搜證,安杰拉自告奮勇,邱敏德見她打扮起來的確不錯,比其余女警還要適合,也希望他初次擔任指揮官能有她的見證,一同分享他的成功,遂同意讓她這菜鳥加入此次行動。
到時候一口氣逮著賈昆和那些黑道頭子,甚至有可能讓尤里‧金斯基落網,這算是破了國際級的大案件,他能夠升官,也幫助安杰拉晉升,到時說不定她就可以問到安雅各布的下落,他再順理成章的向她告白、請她做他的女朋友,他光想到她答應的樣子就心情愉快。
邱敏德懷著滿腔熱血加速計劃,和同仁討論圍捕罪犯所需要的人力、還有安杰拉扮演的角色。
現下已知賈昆俱樂部的余興節目由伊麗公關公司承包,首先安杰拉要做的,就是必須進去那間公司挑選入俱樂部的女孩名單之中。
于是安杰拉化名小雅,很快的就來到伊麗公關公司應征服務生,由伊麗的女主管親自面試,她手拿一迭求職單,抽出安杰拉的數據,再上下打量對方一番。
由于安杰拉本就天生麗質,加上邱敏德請來造型師為她精心打理,最後終于獲得一句「恭喜,妳合格了」,她緊張的心情這才松懈下來。
可她沒想到過了伊麗這一關,還有賈昆那邊的人復查,讓她又多等了兩個星期,直到俱樂部活動的前一天晚上,她才接到伊麗的電話,要她去公司領取賈昆宴會的員工證件。她照對方電話里講的,換上她準備在俱樂部穿的衣服去拿員工證,卻意外被面試她的主管攔下。
「明天妳該不會要穿這一身去俱樂部?」主管眼神在安杰拉土氣的穿著上來回掃視,撇嘴道︰「不行,這種服裝會砸了我們伊麗的招牌,妳得換掉。」
她直接撥了一通電話,交代服飾店的人員,「妮娜,妳得晚些再打烊了,我這邊有個孩子大約三十分鐘後到妳的店里,把妳昨天從日本帶回來的那一件連身裙給她,對,她不用試穿,我看尺寸正合適,妳再幫她挑一雙鞋。」
安杰拉被對方嫌棄目光盯到開始懷疑自己的穿著真有那麼糟糕嗎?也完全沒機會講話,主管已將服飾店的名片塞到她手上,要她不管坐車還是用跑的,務必在三十分鐘內去名片上的地址拿衣服,她為了明天的任務,只有急忙趕去服飾店。
安杰拉搭著出租車死趕活趕的,好不容易在三十分鐘內到達目的地,店門口燈光亮著,她加快腳步沖入服飾店內,就見站櫃台的妮娜竟是一個……男的?
「妳是小雅?」男人開口詢問來客。
「是,我是小雅。」安杰拉點頭,記著自己的假身分,也被店員嚇一跳,因他有輪廓深刻的混血兒臉龐,卻是會說中文,若非他是金發藍眼楮,蓄著一撮胡子,鼻上還戴了黑框眼鏡,她會以為他就是她十一年前見過的那個人。
她笑自己的想法過于荒謬,忙拉回心思,直視高出她許多的男人,她有一六○公分,猜測他應該有一九○,可他的模樣跟妮娜這名字一點都不相配,不禁問道︰「請問……你是妮娜?」
「我不是妮娜。」金發男人笑說︰「我叫布雷克,是妮娜的同事,現在已經過了打烊時間,妮娜一下子趕不回來,而我離這邊較近,她就拜托我過來開門把東西交給妳,妳還要一雙搭配的鞋子吧?來,先坐著,妳穿幾號?」
安杰拉新奇地听著混血兒說出好听又流利的中文,一面收下他遞交過來裝了連身裙的提袋,她坐下來說出自己穿幾號的鞋,沒想到他主動半跪在她腳邊幫她月兌掉球鞋、換上瓖了水鑽的黑色高跟鞋,被他大手握著腳丫,她好害羞。
「我、我自己穿就好了……」她滿臉通紅,急縮回雙腳。
布雷克由著女孩手忙腳亂的試鞋,依然笑容可掬的待在她身邊,問她鞋子是否合腳?是否要保留鞋盒,還是直接穿走?
如同騎士受勛般的帥氣跪姿,僅僅就只是待在她身旁,都讓她有一種被重視被體貼的感受,覺得自己像公主似的被服侍。她飄飄然且愉快的把高跟鞋放在鞋盒里,連提袋一起拎上準備離開,不料听他說了一句——
「妳要刷卡還是付現?」
「蛤?」安杰拉傻住,過了一下子腦袋才能夠重新轉動。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原來給她的連身裙與高跟鞋是要花錢買的,天啊啊啊!
當她看見衣服鞋子的標價,整個人在心中吶喊好幾回,就像被撞球台上母球打到的球團,一個一個猛力散開彈來滾去的,她只能從包包里拿皮夾,取出信用卡對金發帥哥說︰「我用刷卡的好了……」
這一筆消費可以回警局報公帳嗎?直到安杰拉走出服飾店還在想這一件事情,刷自己的信用卡很痛啊!
「妳在伊麗公司上班?」
「不是,我只是接短期活動的臨時職員。」
「臨時職員需要這麼貴的穿著嗎?」
「我也希望不需要,但是又一定要啊。」
「是嗎?不管怎樣,這裙子和鞋子很適合妳,妳穿起來一定超正的。」
布雷克豎起大拇指贊美,讓安杰拉又開心起來,趁他關燈鎖店門的時候和他多聊幾句,融洽氣氛使兩人有相見恨晚的感受,不想要離開,卻又找不到逗留的理由。
安杰拉終究不忘有任務在身,為了明天警局的行動,今晚她得好好的睡一覺,隨即向布雷克道別,拎著服飾店的提袋轉身而去。
布雷克凝望女孩背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行動,僅僅走向離店不遠的牛肉面攤買好宵夜、掛在車把手,騎上他的摩托車戴好安全帽。
同時,安杰拉朝公車站牌走去,腦子已經開始想象明天在俱樂部的情況,非常希望敏德哥成功逮捕賈昆。等賈昆入獄,她就能探知尤里‧金斯基的事情,她拉出貼于胸口的項鏈,握住項鏈上的米迦勒墜子,盼望天使護佑她能找到關于爸爸的消息。
她想得太專心了,並未注意由後頭過來的一輛機車上的騎士橫出手臂,硬是搶走她側背的包包,等她從錯愕中回過神來,歹徒已然 車遠離。
「搶劫!」她瞪大眼,忍不住張大嘴巴喊叫。「那家伙搶走了我的包包!」
夜晚行人不多,就算目睹搶劫也只有驚訝愣住的分。
沒人幫忙,安杰拉只有自救,拔腿狂奔去追歹徒——警察竟會在路上踫到搶劫,還讓歹徒輕易得手,這也太丟臉了!
布雷克距離不遠,循聲听見有人喊搶劫,看到竟是剛才來店里消費的女孩,他自然催油門讓摩托車加速追上歹徒。
無論安杰拉跑得多快,雙腳仍舊贏不過車輪,也瞥到有機車騎士幫她去追搶匪,鼓舞她拚命跨大步一直跑,氣喘吁吁的延著路邊跑過轉角。
歷經一番飆速追車,眼看就要追到了,布雷克警告對方停下來,不料歹徒拋棄包包、突然逆向轉往對面車道遠去,害他陷入兩難,追車?還是顧好包包?最後他選擇停車先撿回包包。
安杰拉喘著氣追上幫她追回包包的好心騎士,當他月兌下安全帽,她才認出是布雷克,她連忙驚喜地謝謝他,同他一起撿回散出包包的皮夾、筆記本、鑰匙圈等等東西。
「抱歉,我沒追到那個搶劫妳的歹徒。」
「請你千萬別這麼說……你幫我拿回包包已經很好了……謝謝你!」安杰拉一面大口喘氣調整呼吸,一面道謝。
「妳檢查一下里面的東西有沒有短少?」
安杰拉翻看包包里頭,「沒有。」
然而布雷克問她要不要報警時,她愣住幾秒鐘,自己就是警察啊!她臉紅急道︰「我沒有損失,不用報警了,真的很謝謝你幫我拿回包包。」
「不客氣,妳也算幸運的,剛好我看見才能夠幫到妳……噢,Shit,我的宵夜!」布雷克咒罵一聲,無奈地瞥著原本掛在車把手的牛肉面塑料袋不知何時滑落下去,湯汁與面條全灑在柏油路面。
安杰拉也看見了,若非剛剛他忙著追趕歹徒又幫她撿東西,牛肉面袋子就不會摔破,她萬分歉疚道︰「對不起,都是我害的……真的很對不起!」
布雷克見她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的,反倒不好意思了,抓抓頭,「沒關系啦,宵夜可以再買。」忽然他發現她神色有異,低著頭直往地面看來看去的,似乎在找什麼,「妳怎麼了,是不是有東西不見?」
「我的項鏈不見了!」從不離身的米迦勒項鏈遺失了,她緊張地東張西望,「可能是剛才跑來的時候掉了,就是不曉得掉在哪里?」
安杰拉焦急地回頭往剛才跑來的方向去找,連累布雷克也牽著摩托車陪她一起尋找。
她藉由手機的手電筒功能,他用摩托車的車頭燈,兩人努力照亮地面,不錯過任何一處。
一會,布雷克率先發現停在路邊的腳踏車前輪底下有光在閃動,他擱著摩托車前去看那一抹銀光,把它抓出來,立即通知女孩。「我好像找到了,妳看是不是這個?」
安杰拉听了馬上過去,注視著他手里那條銀制項鏈,掩不住開心的說︰「是啊,它就是我的項鏈!」幸好爸爸的東西沒有遺失。她大大松了一口氣,再次謝謝他幫忙,將項鏈掛回胸前。
布雷克見到墜子的圖案,不由得說︰「妳戴的是米迦勒啊?米迦勒是光之子,是右手持劍、左手拿秤的正義天使,也是上帝身邊的首席戰士。一九五○年,羅馬教皇用米迦勒做為警察的守護神……妳該不會正職是做警察的吧?」
男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安杰拉不知怎麼回答,只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米迦勒的由來?」
「是啊,我有個警察朋友告訴我的,他和妳有同一款項鏈,所以我才知道這些。」布雷克瞧著女孩笑說︰「可我覺得妳不像警察,如果真的是警察,包包卻被搶走,那也太遜了吧,哈哈。」
安杰拉被笑得面紅耳赤,「對啊,若我是警察這臉就丟大了!」
「妳太漂亮了,應該是做模特兒那一行的吧,我猜對了嗎?」
「不對,我身高就不夠格做模特兒了。」安杰拉沒讓布雷克繼續猜她的職業,趕緊轉開話題。「我真的很謝謝你幫我拿回包包,又找到我很重要的項鏈,可我卻害你的宵夜毀了……干脆我來請客,看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店,我請你吃一頓好料。」
她從包包拿出皮夾翻看,忽地驚慌地說︰「我、我的三千塊全都不見了!」
「一定是那個搶妳的歹徒抽走了,妳確定包包里沒有其他的東西不見?」
听了布雷克的話,她再仔細檢查包包里面的每一件東西,皮夾內的信用卡和提款卡還在,「就只有三張千元鈔票沒了,該是歹徒想不到有人追趕,匆忙之間抽了鈔票就逃走了吧。」
布雷克也這麼認為,十分慶幸她沒有太大損失。反正他肚子餓要吃宵夜,有她相伴是最好的,他笑說︰「我來請客吧,前面有一間滿不錯的牛排館,我們一起去。」
「不行,你幫了我,是我要請你才對,怎能讓你破費,這樣絕對不行!」安杰拉非常堅持。「我來請客,雖然鈔票被偷了,我還有零錢包——」零錢包拉鏈拉開來,她為之語塞,竟比她記得的余額少很多,剩不到九十塊,好囧!
「咳,那個……你會不會介意吃便利商店的東西?」
布雷克被女孩左支右絀的窘樣逗到差點笑出來,為了顧及她的面子,他憋著笑說︰「當然不會,走吧,去便利商店,妳請客。」
他無須摩托車,因為同她走不到十分鐘路程就到達一間便利商店。
安杰拉很想把身上所有零錢掏出來,買最好吃的送給布雷克,又想光是他一個人吃,她啥都沒做待在旁邊會很怪吧,考慮之後,她給自己挑了一個便宜的零嘴,集中錢花在——
「妳買這個好了,我們一人吃一碗。」
她不料他搶先到貨架拿了兩碗泡面,慘了,這樣她剩下的錢只夠再幫他加一顆茶葉蛋……唉!
店員替客人結賬,再幫忙在泡面碗加入熱開水。
安杰拉將提袋擱在玻璃窗旁的座位,兩碗面再端到小方桌上。
泡面悶過三分鐘,布雷克坐下來掀開面碗紙蓋,蔥燒牛肉的香味陣陣撲鼻,雖然沒有先前他買的牛肉面肉片大塊,泡面附的小小肉粒甚至混在湯里找不到,卻有著女孩滿滿的誠意,也算是讓他吃到牛肉面了,他心情愉快,又看她忙著將茶葉蛋殼剝除、放到他這一碗中,不禁月兌口而出。「哇,還有加蛋,謝謝妳。」
安杰拉被謝得很心虛,急忙說︰「你不要再謝了,我超級不好意思的,說要請客,卻只能請你吃這種的……」
「這種的也很好啊,我喜歡吃你們國家做的泡面,有各式各樣的口味呢,茶葉蛋也好吃。」
安杰拉被混血兒的帥氣一笑弄得有點心動,他還用筷子把茶葉蛋切開、堅持分一半到她的碗里,她羞澀地接受他的體貼,對他的好感度瞬間暴漲,不禁好奇的問道︰「我看你中文听說都很好,請問你住這里嗎?是本國籍人?」
「我不住這里,也並非你們的國籍,我是烏克蘭人,因為工作上需要講中文跟客戶溝通,才會練得不錯。」布雷克回答,「我剛剛結束客戶的一件案子,目前在休假中,透過我的朋友妮娜推薦,才會過來這邊做兩個月的短期旅行,順便在妮娜的店里打工賺些零用錢。」
「兩個月的短期旅行是嗎?」不知為何,安杰拉有些失落。
布雷克凝視女孩表情,不由得說︰「講是講兩個月,可現在不確定了,我喜歡這國家的東西,更喜歡你們這里的人,和氣、善良、而且熱心助人,我在旅行途中幾次踫上迷路或是找不到食宿的時候,總會有人伸出援手幫忙,不求回報,真的是很好心,是我在別的國家很少經歷過的,讓我想多多認識這里的風土人情。」
安杰拉與有榮焉說︰「當然啊,助人為快樂之本,這是一定要的。還有我們國家的治安超好,便利商店都開二十四小時,晚上出門閑逛也不用擔心危險,可以輕輕松松買到吃的喝的用的……」忽地想到了什麼,她嚴正申明,「今晚踫見的搶劫是例外,絕對絕對是一個大例外,我保證你留下來住一百年也絕不會再踫見這種壞事,真的!」
布雷克被女孩那一臉的認真逗笑了。「我真的會因為妳的保證住在這個國家喔,這樣也能常常看見妳漂亮的臉,像現在一樣愉快的聊天。」
安杰拉因男人的話而愣住,他說她漂亮,說因為她的保證會住在這個國家呢……慘了!腦子開始亂想些有的沒的,害她臉紅心跳,趕忙回避他的注視,低頭吃泡面,不一會又抬頭偷偷瞄他,見他唏哩呼嚕吃得津津有味,眼鏡因面湯熱氣染成一片白,那模樣還能繼續吃,超瞎的,他還因此差點夾著面條戳進鼻孔,讓她忍不住笑了。
今晚奇異的經歷使安杰拉不禁幻想,有沒有誰像她一樣,對于初次遇見的男人充滿親切感,說喜歡也不為過?
布雷克也喜歡眼前的人,直接問道︰「妳這樣漂亮的女孩,應該已經有男朋友了吧?」
「我才沒有男朋友!」安杰拉一開口就滿臉漲紅,怪自己干麼急吼吼的承認啊啊啊,感覺很沒有行情似的。
她進入警界工作不久,要跟前輩學習的事務很多,每天忙得不得了,哪里有空閑去談戀愛,若是硬要勉強湊出一個,只有敏德哥經常和她踫面,他對她好到沒話說,可她視他為親如家人的哥哥,兄妹情誼與男女之情的差別,她還能區分得出來,就像現在,她面對布雷克的心情和敏德哥大不相同。
吃完面,湯有點多,她兩手捧著碗卻喝不下了,倒是身旁男人一碗泡面迅速吃光光,她不禁問道︰「你呢?長得又高又帥,鐵定有一堆女生倒追你,交往過不少女朋友吧?」
布雷克咧嘴一笑。「喜歡我的女人是滿多的,可惜我跟妳一樣,單身一個,沒有交往中的對象……妳要做我的女朋友嗎?」
安杰拉傻了,捧著碗的手呆在半空中,做他的女朋友?他是在開玩笑嗎?
「啊!」她驚呼一聲,還沒搞清楚他剛才話里的意思,雙手連碗就被他整個捧了過去。
布雷克湊近她的碗,大口咕嚕咕嚕喝掉她吃不完的面湯直到見底。
安杰拉憋著呼吸,心跳加速渾身發燙,只感覺兩手被他大手貼住,和他距離近到她都能數出他的睫毛。
「啊,滿足了,這泡面湯的味道真不錯。」
她听他贊嘆,看著他松手退離,她才能夠重新正常呼吸,急忙站起來說︰「時間晚了,我該走了。」直到跨出便利商店,她都還在想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布雷克追了出來,沒事似的轉移話題,問她是否直接回家,她愣了幾秒鐘才回答是。
「妳家在哪里?我載妳回去。」
她又被他的話攪亂心情,手足無措地背著包包,手拎裝著衣服鞋子的提袋急道︰「不用麻煩啦,我可以自己走去坐捷運……」
「我騎車載妳比較快,而且我也不放心妳一個人走。」話落,布雷克徑自牽起她的手走向機車停放之處。
再次踫到男人溫熱的大手,安杰拉心髒怦怦亂跳沒了規律,不斷思索他的話語,就這麼讓他牽著走。
兩人在路燈下行走,似乎覺察到彼此的好感,有默契的安靜不語。
一會,他停在自己的機車前,從後座車箱取出另一頂安全帽幫她戴上。
她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車,提袋被他放在機車的腳踏板,她自然說出租屋處的地址,看著他發動引擎。
「妳的手……」
「蛤?」她一臉困惑,直到男人將她的雙手拉過去環住他的腰,她才知道他的意思,臉不禁紅了。
他笑著感覺她的存在,隨即催油門沖出去又急停,讓她嚇一跳地緊緊貼著他背部、抱住他的腰。
當她察覺他是故意的,立刻一掌打在他的安全帽和背上,叫他別鬧了,被他笑嘻嘻的又拉著她的手去抱他的腰。
兩人經過一趟愉快的四十分鐘兜風路途,他照她說的地址,將機車騎到巷內一棟公寓大門口,言談間已知她住在三樓,但既然沒有她的同意,他也不好進去她家。
「謝謝你送我回家……」她道謝,即使相處再怎麼開心再怎麼舍不得,總是要分開的,下了車,將安全帽還給他,她拿回提袋後向他說再見。
他不說再見,目光追隨她轉身而去。「等一下!」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
她頓停腳步,回頭看他月兌了安全帽走過來,拿了個東西放到她手上,等看清楚了,她驚訝的發現是兩小包Kid-O餅干,女乃油檸檬三明治口味的。
「這是我來你們國家一吃就愛上的零嘴,送給妳。」
听著他低沉的嗓音,混血兒五官笑起來多麼好看,手握她喜歡的Kid-O餅干,加上他懂得米迦勒守護煉、身材高大,總是讓她想起十一年前的那個男人。
「我們互相留電話號碼吧!」安杰拉月兌口說出才驚覺荒唐,她急忙改口道︰「我、我是說,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幫忙,也很對不起沒有請你好好的吃一頓,我想哪天可以再打電話聯絡你,約你出來吃飯,下次我保證會帶你到很好吃的餐廳。」
「好啊,我們再約。」布雷克微笑。「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妳和我交往後的第一次約會了。」
她愣住,不懂他的意思,他是講真的還是開玩笑?
「我們不必留下電話號碼,因為我很快就會再看到妳。」布雷克說完便朝她一笑,戴了安全帽騎上機車離去。
獨留安杰拉反應不過來,手里拿著兩小包Kid-O餅干,還陷在金發男人最後的兩句話。
片刻,忽地響起的手機鈴聲嚇了她一跳,看來電顯示是敏德哥,她一面接听電話一面從包包里掏公寓大門的鑰匙。
「我剛剛才到家……對,俱樂部那邊的通行證已經拿到了,明天的任務……嗯,是有點緊張,什麼?你現在要過來?」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腦子不由自主想的全是剛剛離開的男人,更加意外的是,當她拿出鑰匙,竟發現到三千塊還在她的包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