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日,宮采之上完課後,原本準備直接回家,卻突然被三個同系的女生攔住,她是認得這幾個人的,只是叫不出全名,畢竟平常沒什麼交集。就算是同系的學生,除非有分組作業,她幾乎不會主動和同學說話。
「有什麼事嗎?」她看這幾個女生臉上不帶任何善意,還沒有傻到以為對方是來找她聊天的。
「有些話想和妳說,跟我們過來。」站在中間穿著白色上衣的女子率先發話。
她們不等宮采之回答,徑自朝一處人煙稀少的小徑走去,雖然來者不善,不過宮采之還滿想知道這幾個人找她做什麼,便慢悠悠地走在她們身後,到了地點之後才發現,這不是之前她被告白的地方嗎?
「妳知道小雅是誰的女朋友嗎?」依舊是白衣女子在說話,她指著身旁低垂著頭的女生問道。
看來這個低著頭的人就是小雅了,宮采之現在才知道小雅是誰,怎麼可能知道對方的男友是哪位。
「我應該知道?」宮采之覺得這個問題簡直莫名其妙。
「小雅的男友上一堂課就坐在妳的左邊,拜托妳不要再仗著自己是明星就隨便勾引別人的男友,小雅每天都听見她的男友說妳有多漂亮、多性感,叫小雅情何以堪?」
宮采之努力回想上一堂課她左手邊坐的是誰,發現自己除了記得右邊是關諭之外,其他半點印象也沒有。她覺得小雅管不住男友,這幾個人才想把罪名安在她身上。她就算要勾引,也只會去勾引關諭,偏偏關諭根本不吃這一套。
「我覺得妳們應該去找小雅的男友而不是找我,漂亮和性感都是渾然天成的,妳們就算來找我也沒用。」
「分明就是妳一直勾引男人,就連清荷喜歡的人都跑去跟妳告白,清荷和他從小是青梅竹馬,喜歡對方好多年了,本來好好的,妳一出現就變了!」開口說話的人還是白衣女子,看來清荷就是另外一個看起來很膽小的女生了。
宮采之暗忖,這小雅和清荷是不是啞巴,怎麼從頭到尾都讓別人開口啊?
「跟我告白?」入學以來,只有一個男同學對她告白,該不會就是那個人吧?
她真是冤枉到了極點,清荷和心上人連男女朋友都不是,這樣都可以跑來質問她,這個世道真是越來越詭異了。
「我沒辦法阻止誰喜歡我,就像我也沒辦法阻止妳們討厭我,依我看,清荷連告白都不敢吧?妳連感情都沒告訴對方,對方怎麼會知道?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去向喜歡的人說清楚。」
她很少主動向同學搭話,更遑論像她們說的去勾引別的男人,竟然被她們胡亂栽贓到這種地步。
「妳又知道什麼?妳以為每個人都像妳一樣成天黏著男人嗎?我們都有羞恥心,知道什麼叫做矜持,要不是關諭脾氣好,哪會讓妳這樣厚臉皮黏著。」
說到這里,宮采之終于明白為何白衣女子要代替其他兩個人說話,很明顯這個人也喜歡關諭,大概是看不慣她一直黏在關諭身旁,而自己又不敢主動找關諭,才和其他人一起找她的麻煩。
不過她們真的挑錯對象了,她是這麼容易被安罪名的人嗎?要她和關諭保持距離更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自己會乖乖听從她們的話,她就不叫宮采之。
「既然妳說關諭是因為脾氣好才不趕我走,那妳怎麼不自己想辦法接近他?想必他脾氣這麼好也不會趕妳。」宮采之揚起嘴角道。
這幾個人不是不敢告白就是不敢和男友說清楚,卻把怒氣怪罪到她這個旁人頭上。
她當然不希望有其他人和她搶關諭,說這些話不過是想氣氣對方,她賭這個白衣女子根本沒有告白的勇氣。
「妳、妳當自己真的是人見人愛的大明星啊!不過是靠張臉和家世背景出道,花瓶終究是花瓶,如果沒有御宮集團,妳能有今天的名氣嗎?妳不知道,有多少人私底下都在說妳這個目中無人的大小姐有多難相處,會魅惑男人有什麼用?妳根本就交不到朋友!」白衣女子被氣得口不擇言。她已經看不慣宮采之很久了,今天就是要把一肚子的氣全發泄完。「小雅、清荷,我們走,早晚大家會知道她的真面目。」
「呿!如果是和妳們這樣的人當朋友,我還不希罕呢!」宮采之盯著她們離開,確定她們已經走遠了,才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我才不希罕、不希罕、不希罕,我就是高傲又難相處,怎樣!」穿著高跟鞋的腳用力跺了一下,反倒弄得自己腳痛。「疼……我到底是招誰惹誰?長得好看是我的錯嗎?我連妳們的男友和心上人是圓是扁都不記得,勾引個鬼啊!」宮采之自言自語說道,越說卻越難受,聲音帶著哭腔,美目不自覺的泛紅。
她不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委屈,同性相斥在她身上發揮得淋灕盡致,而且大多都是因為她的外貌替她安罪名,好像長得比較美艷就一定會勾引男人,自始至終,她主動接近的男人也就只有關諭一人而已。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別人對她的批評,看來她沒有自己想象中來得堅強,也會有脆弱的時候。
宮采之以為附近沒有人,卸下了冷酷高傲的偽裝,卻不曉得有人從頭到尾都在附近看著。
關諭站在二樓,因為四周很安靜,他將宮采之剛才和那三個女人的對峙盡收眼底。他在下課時看見宮采之跟在三個明顯就是來找碴的女人身後,雖然以她的個性不太可能被欺負,但對方人多,他有些擔心,便走到二樓看著她們。
果然如他所想,那三個女人在宮采之身上討不到便宜,反而被氣得牙癢癢的,不過宮采之畢竟也是有情緒的平凡人,對方把話說得這麼難听,她當然會難過。
一個連被告白都會害羞的人,哪有可能去誘惑別人的男友,他敢說,她說不定連她們男友是誰都不曉得。
宮采之看起來像快哭了,他並沒有下樓去找她,而是在遠處守著,下意識認為像她這麼倔強的人,應該不會希望被人撞見此時脆弱的模樣。
他發現自己在心疼她,她難過的模樣讓他也跟著難受起來,他不喜歡她這副眼眶泛紅的樣子,還是一直纏著他不放的模樣可愛些。
驀地,他明白了一件事—
在感情方面,他並不遲鈍,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情緒是因為他的心被她給打動了,真正的她並不如外表那般冷艷、高傲,也不像其他人所說的難以親近。月兌去冷艷的偽裝,她不過就是個小女孩,會笑、會哭、會臉紅,與其說她高傲冷漠,他反倒覺得她有一顆比任何人都熱情、善良的心。
從一開始被她強迫纏上,到後來認命接受這個朋友,他的目光在不知不覺中被她所吸引,等他終于意識到這件事時,已經移不開目光了。
轉眼間,大學四年的時光便這樣呼嘯而過,宮采之始終沒有放棄過關諭,但她也沒再告白,因為關諭依然把她當成朋友看待。
殊不知,自從關諭發覺到自己喜歡上她之後,大學生活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閃亮,平淡的日子因為她而變得生動,看她的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樣平淡,隨著時光流轉,漸漸地帶著一抹寵溺,但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感情告訴她。
未來存在著太多的不確定,兩人的身分、家世相當懸殊,她是御宮集團的千金,更是知名模特兒,而他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如果沒有能給她幸福的把握,他寧願隱藏自己的感情。
宮采之穿著學士服,捧著別人送的畢業花束,拍下第N張合照,她把手上的花束丟給一旁的經紀人和助理,接過下一束花,繼續擺出笑臉和別人合照。
今天經紀人和助理特地來學校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典禮結束後,突然有畢業生跑來送花給她,問能不能和她合照,礙于經紀人就在一旁擺出一副「敢拒絕試試看」的笑臉,她只好答應合照,沒想到答應一個人之後,後面頓時冒出十幾個人在排隊等著和她拍照。
為了不讓明天的娛樂版出現某模特兒擺架子拒絕合照的新聞,她只好繼續僵著臉和大排長龍的隊伍一一合照。
「雲姊,我嘴都笑僵了,也該限制個人數吧?反正我本來就不是走親民路線,有拍就好。」宮采之悄悄在經紀人張如雲耳邊說道,眼看排隊隊伍不減反增,她怕再拍下去,就算天黑都拍不完,頓時覺得走親民路線的明星實在太辛苦了,她待會還有事情要做呢!
「好吧、好吧,小然妳去後面管制人數,就說後面不接受排隊,把這些拍完就好。」張如雲對一旁快被花束淹沒的助理說道,知道目前不是工作時間,也不想讓宮采之太累。
「那這些花?」年輕的小助理葉然懷里抱著好幾束花,不曉得該放哪里。
「雲姊先拿去妳的車上放吧!剛好可以裝飾一下公司。」宮采之知道經紀人和助理等一下要一起回公司,而這些花束她又不可能全部擺在家里。
張如雲抱著花束先離開,過沒多久,宮采之終于把想要和她拍照的隊伍消化完畢,她把粉絲送的禮物和花束交給葉然,自己趕緊開溜。
她看了看手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足夠她走到地點。她早先已經傳訊息通知關諭約在湖邊見面,也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和關諭認識了四年,他們始終保持著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有時候總覺得關諭對她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但他又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越過朋友的界線。如今都要畢業了,以後很難像學生時期這樣纏著他,可能連見面都不容易,所以她絕對不能什麼都不做就胡里胡涂畢業!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學士服走在湖邊,寬大的學士服一點都不減她的美麗,黑色長發被習習燻風輕輕吹起幾綹,裙襬隨著她的腳步擺蕩,儼然是湖邊最美的一道風景,不過此時在她的眼里,只容得下那個彷佛從水墨畫里走出來的男人。
關諭坐在柳樹旁的石椅上,正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彷佛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他還是穿著白襯衫和黑色長褲,在陽光的照射下,黑色的頭發呈現些微的褐色,櫻色的唇瓣緊抿著,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不好意思,耽誤了一點時間。」宮采之在關諭身旁的空位坐下,也不擔心被別人看見,他們時常走在一起早就已經不是秘密,最讓她覺得嘔血的是,竟然也沒有人誤會他們的關系,甚至說他們兩人「畫風迥異」,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拜托,他們至少也是男的帥、女的美,只是走的路線稍微不同,怎麼就成了畫風迥異?他們明明身高很搭、顏值很配,性格……也算得上互補,在她看來,他們兩人再合適不過了。
「沒關系,我剛才從妳附近走過,看到妳被圍著拍照,就知道妳會晚點到了,當藝人不容易,也虧妳有耐性,在大熱天一一和這麼多人合照,這是買給妳的。」關諭遞給她一杯剛才繞去校外買的檸檬茶,只要天氣變得悶熱,她就很喜歡喝冰的檸檬茶,還指定要微糖少冰,幾年相處下來,他把宮采之的喜好模得差不多了,當然有部分是被她強迫記住的。
「謝謝!」宮采之接過檸檬茶,突然慶幸臉頰被艷陽曬得紅通通的,正好可以掩飾她的羞赧。
剛才在走到這里的路上,她正覺得悶熱,想喝檸檬茶消暑,沒想到關諭竟然知曉她的心思。
就是一些像這樣微小的體貼舉動,總讓她覺得關諭對自己似乎不是毫無感情,但她又無法從他臉上讀出他真正的想法,因此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