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掉源組織其實一點都不難,畢竟樊厲軍已經花了兩年多的時間詳加計劃,再說了,還有東方家龐大的信息搜集系統和用不盡的資源給予協助。
出來混最怕的就是黑吃黑,只要善加利用這些信息,再丟幾個誘館,要借刀殺人還會難嗎?
樊厲軍花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順利搞垮了源組織,順帶再滅了幾個其下分支出去的小幫派。
只是原本預計今天回台的飛機班次,听說因為台灣受到台風的關系,所有航班都取消了,他只好再多待一下了。
他租了車,在意料之外得到的空檔,驅車前往三省屋。
對,他還沒忘,也沒打算忘。
就算銀鳳要他別白費力氣,好好把握接下來的日子,連同她的份一起過得幸福,但,怎麼忘得了?
以前無法體驗的所有情感,都是透過她的牲才得來的,所以即便是心痛、是絕望、是孤寂、是悵然,他都打算藉由無時無刻不想著她來好好體會。
銀鳳說為了他,她獨自守著噬心葉不斷輪回,就只是為了把心還給他。
早知道是這樣,他寧願不要解什麼咒了,只要她能活著,在他身邊就好。
車子轉過幾個彎道,來到了使他更加心痛的地方。
在這間如三合院的平房里,她記起來他們倆的種種,認出了他;他在這里第一次抱她、第一次嘗到心動的感覺,也是在這里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慌意亂。
然而,再踏進這里,那時沒能深入體會的種種感覺,皆藏匿在這里的各個角落,在廚房、在房間、在小小的桌子上、在花圃里,還有,在曾一起溫暖過他們兩人的棉被里。
樊厲軍並沒花時間到處繞、到處找回憶來懷念,他直接走進她以前住的房間,躺在榻榻米上,閉起眼楮,努力遙想婧剛曾告訴過關于她的種種畫面。
下午的微風吹來,特別清涼,他不知不覺在遙想和夢境中徘徊。
如果說在夢里才能多見她幾回,不醒來,又何妨?
于是,在這安靜的午後,醉人的沉寂中,他睡得很熟很熟。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如這兩年多來的每一天,醒在失去她的那一刻。
他知道,每一次從恐懼中醒來,面對的就是失落和絕望……
嗅?眼前的人是誰?
側躺的樊厲軍,眼簾映入一雙穿著休閑褲的膝蓋,對方跪坐在他的正前方,視線正聚焦在他身上。
「你來了。」
這道聲音,讓他一听就忍不住流下淚來。
樊厲軍不敢相信地坐起身,看著以為這輩子再也無法相見的人兒……
「你……這是夢?」
她伸手模著他的臉,那樣的撫模非常真實,會是夢嗎?「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夢,因為我本來也以為要等很久很久很久……」她的一雙大眼此刻也盛滿了淚珠,爭先恐後地要奪眶而出。
他還是不敢相信,想要確認,但是又怕一旦有所動作,這樣的美好畫面就會像泡泡一樣.一踫就破。
是她先執起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心,用拇指用力壓下。「你說過,只要這樣做,你就會認出我……」
她未竟的話語,被他大力的攬抱打斷。
「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對,那是專屬于他們之間的暗號,真的是她!
樊厲軍緊緊抱住她,這樣的擁抱,就算是夢,也絕對不放!但如果只是夢,為什麼當她輕輕柔柔地吻著他的臉頰時,感覺那樣真實?
紀若寶親了親他的臉,抬起手幫他順了順長發,她笑著流淚,「你的頭發,讓我好羨慕啊!」
聞言,他這才發現她的頭發跟男孩子一樣短,他輕柔的撫著她的發,不解的問,「為什麼……」
她 眼淚,有點害羞地模了模自己的短發,說道︰「因為要接受很多次的手術和治療,頭發幾乎全都掉光了,慢慢才又長出來……」
她的話讓樊厲軍的心狠狠抽痛著。
樊厲軍的大手緩緩湊近她的胸口,她由著他輕輕拉下一邊的衣服,露出左胸口,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疤痕,說明了在他每每心痛的夜里,她也一樣不好受。
黑如墨的雙瞳再次沉入淚水的濕潤中,宛如兩輪湖中的黑月,他撫著她的傷疤,輕聲問道︰「很痛嗎?」
紀若寶的淚珠隨著不斷點頭而落下。「很痛,真的很痛,可是……可是每次只要谷醫師說只要治好了就有機會可以再和你……和你在一起,就、就沒關系……」
樊厲軍用力地抿著唇,當最長最深的那道傷疤,往下延伸至她原本美麗堅挺的胸脯時,他以唇代替手,溫柔地替她撫平那些傷痛。
「不痛了……不痛了……都不痛了……」
從胸口吻上了頸項,再吻上了軟頰,以前來不及說的愛語,他要在未來的每.天全數還給她。
「寶寶,我愛你,很愛很愛……很愛你。」
一樣的淚水,不一樣的滋味,苦盡甘來之後,更值得細細回味了。
三省屋的那棟平房,已經被改建成流浪動物收容所兼民宿,老板和老板娘自然是已經結婚的樊厲軍和紀若寶,最大股東目前是後羿,但樊厲軍一直在想辦法要把他的股份吃下來。
今天他倆回台,是因為紀若寶要做例行性的心髒檢查。
每次想起,他還是覺得萬幸。
原來當初後羿命人將他和紀若寶送往谷醫師那時,就沒打算只救一個。
他發了話——軍是特異體質,只有這顆噬什麼心什麼葉長的心髒適合他,但紀小姐跟一般人一樣,東方家拜軍之前每次出任務的風格所賜,存放超多心髒的,雖然也是折磨,也不一定會成功,但就試試吧!
谷醫師便听命拿紀若寶的身體和心髒們做配對測試,沒想到居然成功了,紀若寶這才能夠活了下來。
原本樊厲軍要陪紀若寶做完檢查,但剛好听說今天是嚴子衛,也就是他那個好幾輩子以前的皇兄,他老婆杜甄華的珠寶設計發表會,因此在紀若寶的鼓勵下,樊厲軍先前去拜訪他們,紀若寶則是等檢查完再來和他們吃一頓飯。
由于來參加珠寶展的人太多,所以嚴子衛跟他約在對面百貨踫面,說晚一點等媒體們都離開後再過去。
只是當嚴子衛抱著女兒前來跟他會合時,那雙總是時刻警剔的眼神,在看向馬路對面時突然變得更為凌厲。
「大哥,怎麼了嗎?」樊厲軍問。
嚴子衛將懷里的女兒交給他,一邊說︰「我剛剛看到甄華的哥哥進到了會場,我擔心他會鬧事,我先報警。」
樊厲軍依言抱過乳名叫小乖的可愛小女孩,展現迷人的笑容逗弄道︰「小乖,有想厲軍叔叔嗎??」
「當藍有。」小女孩發音不標準,她開懷地抱住這個漂亮叔叔,就算年紀還小,但審美觀是天生就具備的。
爸爸很帥,婧剛叔叔也很有型,但厲軍叔叔是又美又帥又有型!「爸比,我以後的男朋友是不是就要找像厲軍叔叔這樣的?」
有一次睡覺前,她這麼問爸爸,可是爸爸卻轉頭跟媽咪說——
「小乖眼楮有業障,明天帶她去看醫生。」
什麼是業障?可是不管什麼障,厲軍叔叔的頭發真的好好模喔!
樊厲軍抱著小女孩,兩人有說有笑的,嚴子衛則是全身神經緊繃,直到警方到達,看樣子會場里真出了一些亂子,兩個大人才抱著小孩趕過去。
果真是杜甄華那個不學無術又想獨壇公司的哥哥杜淵華前來鬧事,而且還差點傷了杜甄華。
幸好嚴子衛警覺性高,提早報警,警方才能在傷害發生之前抵達現場,並將杜淵華以現行犯逮捕。
樊厲軍捂住小女孩的臉,不想讓她的小小心靈受到污染。「為什麼要捂住眼楮?」
「因為他們都長得丑丑的,你不要看,等一下你只要看著我就好。」
「好。」
待警方將杜淵華押走之後,將樊厲軍是怎麼哄小孩听得一清二楚的嚴子衛馬上把女兒抱回來,沒好氣的警告道︰「沒事不要亂勾引我女兒。」
樊厲軍失笑。他這張臉,是不是只有妻子能無限包容了?
本來說好要一起吃飯的,不過現在會場被這樣一搞,恐怕大哥大嫂有得忙了,樊厲軍便先行離去,反正飯還是有機會吃的。
走出會場,等著過馬路時,他抬頭望著一片藍天,再順著被雲層折射的光線看向馬路對面,呵,心頭被此刻在馬路對面朝他開心揮手的紀若寶牽起一絲悸動,等待燈色一轉換,她便朝他奔跑過來,一頭撞進他敞開的懷抱里。
「大哥大嫂呢?」
「他們在忙,飯改天再吃。」樊萬軍攬著她的腰慢步在人行道上,一邊細說剛剛發生的事情。
「好吧,但我們今天還有事情要辦呢!」紀若寶挑挑眉,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什麼事?」他不介意她給他什麼驚嚇或驚喜,只要她在身邊就好。
紀若寶停下腳步,從包包里拿出一張類似什麼申請單的東西。「其實這趟來,說要給谷醫師做檢查是騙你的,主要是為了這件事。」她將手里的衣格遞給他,滿臉笑意地等他仔細閱讀。
樊厲軍看了一下,驚訝地抬頭看著她。「什麼時候辦理的?我怎麼不知道?」這是申請將樊姨帶離精神病院的表格,而且上頭已經蓋了通過的印章。
她得意地笑道︰「當然是瞞著你偷偷進行一段時間,後羿幫了很大的忙。」樊厲軍一听,無奈笑道︰「不要被他帶壞了,那小子,心思可是比十八層地獄還深,你單純一點比較好。」
紀若寶皺皺鼻頭,勾住他的臂膀,甜甜的笑道︰「走吧,我們去把媽接回家!」
他凝視著她,模了模她的頭,笑著朝她眨眨眼。
媽媽、家,還有這女人,是可以期待的幸福未來啊!
三省屋那棟民宿一角,當真布置成東方家花園的樣子,而這里就是樊院長的最愛。
「媽,你又在這里蒔花弄草了?」
樊厲軍走進花園,輕輕搭上樊院長的肩頭,樊院長正在整理一盆蘭花。
這三年來在樊厲軍和紀若寶細心的照顧下,樊院長的情況愈來愈好,或許就像紀若寶猜測的,樊院長並不是真的瘋了,而是必須這麼假裝,才能保護他安然無恙地過自己的生活。
有了心的樊厲軍每每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既慚愧又感動,為了素昧平生的他犧牲成這樣,他卻過了這麼多年才懂得怎麼孝順。
「是啊,寶寶她不讓我去廚房幫忙,我只好在這做點事,不然看她忙成這樣,我閑著就覺得心里不舒坦。」樊院長笑容和藹地回道。「今天很忙嗎?」
民宿的大小事都听紀若寶的,他負責那些動物們的衛生吃住,還有偶爾後羿給的一些案子。
「是呀,今天一大票人把房間都訂光了呀!晚上寶寶要煮好多人的飯。」樊院長說著,眸光不免多了幾分擔心。
一大票人?在這種淡季?
樊厲軍心里有了底,但還是問道?「媽,您知道是哪些人訂的房嗎?」
樊院長點點頭。「東方家的兄弟們啊!」
樊厲軍沉默了兩秒,說道︰「媽,那您先忙,等下如果風大就要馬上進屋里,不要著涼了,晚點我再來陪您。」
「好好好,你趕快去幫寶寶,她呀,雖然現在身體不錯,但畢竟動過這麼多次心髒手術,現在又懷了孕……」
「什麼?懷孕?」樊厲軍完全忘了老人家禁不起嚇,忍不住大聲確認。
「啊……我不小心講出來了……」寶寶說過先不要講的,唉,老了,這記性!樊厲軍鐵青著一張臉,直接從民宿的第一間房開始,敲門都省了,直接把門給踢開。
果然,第一間房,四個西裝墨鏡男正在商討等一下要怎麼做掉目標任務。
第二間房,五個男人抽著煙,正在拆槍。
第三間房,三個男人在數手榴彈還剩幾顆。
第四間房,拆的是機關槍。
第五間房……
真是夠了!
「你們全都給我立刻、馬上、現在,統、統、滾?」
樊厲軍六年來第一次恢復成以前大家所認識的殺手模樣,每個人都好感動、好懷念啊,但他們也很怕樊厲軍秋後算賬,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把「東西」收一收,用最快的速度閃人。
紀若寶走了過來,看著一群大男人落慌而逃,受不了的道︰「老公呀,你把他們趕出去怎麼跟後羿交代?而且這樣我們民宿會虧錢的呀!」
那些兄弟都是後羿叫來捧場的,卻被他趕走,他實在太不會做人了!「寶寶,你現在懷孕了,不宜和這些人走得太近,尤其是姓東方的。」他模著她還看不出來的肚子,輕聲說。
「啊!你知道啦!」紀若寶害羞地捂著臉。
「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我不要在你跟孩子之間選一個,我兩個都要。」
做過這麼多次手術,懷孕對她來說非常危險,但他也知道,她一直都想要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所以就算再擔心,他還是希望能滿足她的心願。
紀若寶柔柔地抱住樊厲軍的腰,小聲說道︰「老公呀,以後我們的小孩可以叫他或她靖和嗎?」
樊厲軍回抱住她,挑眉問……「這麼快就想好名字了?」
紀若寶呵呵笑道︰「那是你第一世的名字呀!」
樊厲軍一听,馬上推開她,一臉嚴肅的道︰「那可不行,這樣不管他是男記女,我會覺得你比較愛孩子,我會被冷落。」
紀若寶被他這番話逗得哈哈大笑,但他可是完全笑不出來。
雖然說跟自己的前前前……幾世吃醋實在超蠢的,但跟自己的孩子吃醋更蠢,衡量之下,他決定還是要扞衛一下自己的權益,名字由他來取!
被淨空的民宿,樊院長正栽好一盆蘭花,灑在花瓣上的點點金光,映照出幸福的模樣,撫著花瓣,樊院長那滿布滄桑皺紋的手,在胸前劃了十字。「感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