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嗎?」閔雪瀅的瞌睡蟲瞬間被嚇跑了。
閔雪蓮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想哭,扭曲了臉,眼里滿是恨意,大聲的吼道︰「我沒瘋!你才瘋了!你為什麼這麼壞,為什麼什麼都要跟我搶?嫡長女的身分也是,父親的寵愛也是,現在就連婚事都要跟我搶?閔雪瀅,你為什麼要活著啊!閔家根本就不需要有兩個姑娘,唯一的那一個應該是我,就是我!你怎麼不去死啊!」
文氏听了女兒的話,整個人都不好了,眼淚忽地落了下來,想著女兒是不是刺激過大,瘋魔了。
閔雪瀅對于種種指責只覺得莫名其妙,可她還是秉持著科學的態度糾正道︰「首先,身為嫡長女這件事情不是我自己願意的,如果你真的要抱怨,那應該問問你娘,為什麼要來當人家的填房,早在嫁人之前不就知道是要當繼母的嗎?第二,你說我搶了父親的寵愛,這點我不予置評,因為我有的你也應該都有,沒有搶不搶的問題;最後就是親事,我也是接到聖旨才知道的,我本身也沒有強求過什麼,所以你說我用搶的,根本不正確。」
閔雪蓮當然听不進去,她只認定了一件事,要是閔雪瀅不在就好了,只要沒有閔雪瀅,她就不會活得這樣痛苦難過。
文氏听女兒越說越不像樣,連忙把不相干的丫鬟婆子都遣退了,只留下自己的心月復丫鬟關上門守在門口,接著她上前拉著女兒的手要往內室里去,女兒卻執拗的站在那里,死死瞪著閔雪瀅。
她拉了兩次還拽不動,忍不住嘆氣,「你這又是何苦呢?聖旨一下,那就是無法更改的事了,靖安侯府的大公子雖然好,可這世上也不是沒有其他好男兒了,你又何必如此作態?」
閔雪蓮苦澀一笑,「就算還有其他不錯的男人,可是他們都不是我心里的那一個……」
文氏被女兒這般大膽的話嚇得眼淚都縮了回去,她拍著女兒的肩膀道︰「你胡說個什麼,什麼心里不心里的?那是一個好姑娘該說的話嗎?」
「我怎麼不能說了?不是還有一個更不要臉的嗎?」閔雪蓮憤怒到口不擇言了,「上回在別院的時候,別說是什麼因為擔心我才跟過來的,哪有那麼剛好的事兒?剛好听見落水聲沒多久,你和他前後腳就到了不提,那時候你搭著小舟離開,他明明就走在我前頭,可我卻是先進了屋子,他是後來才跟著你一起進屋的,我還瞧見了他看著你笑得好溫柔,你也……」
「她怎麼了?」一道低啞的男聲打斷了她的話。
文氏和閔雪蓮全都啞住了,愣愣地看著推開門走了進來的男人——照理說應該正在工部辦公的閔父。
閔清揚今日才剛進衙門沒多久,家里就有僕人來遞消息說宮里的公公來傳旨,他擔心出了什麼事,也顧不得其他,請了假就往家里趕,沒想到正好听到二女兒大哭大鬧,他屏退了守門的丫鬟,省得她通風報信。
最後他實在听不下去了,才冷著臉走進來,他看向一臉狼狽的次女,微微皺了皺眉,才又看相依然面無表情的長女。
他如果不是腦子夠清楚,就算有皇上為靠山,也沒辦法在這個年紀就坐上三品官的位置,誰對誰錯,其實他站在門外听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判斷,只是他不想冤枉了哪一個,讓其中一個覺得自己偏心罷了。
閔雪瀅對上父親的眸光,知道父親這是想听听她的說法,她覺得沒有什麼好遮掩的,也就大大方方地說了。
她唯一沒想到的是閔雪蓮的觀察這般敏銳,可是她自認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雖然那天她的確是抱著想要見靳熹凡一面的想法才去的,可後來她也沒有自己找上門去,兩人在橋邊踫見真的只是巧合,至于後來閔雪蓮說的那些,明明跟她沒什麼關系,卻硬要賴在她頭上當她犯的錯嗎?她才不會讓人這般欺負。
其實那天別院出了這麼大的事,文氏不可能沒跟閔清揚說,就是閔雪瀅得罪了靖安侯夫人的那一大段話,她也一字不漏的全都說了,只可惜閔清揚對于這件事情的反應淡淡,並沒有多說什麼,文氏也只能不甘的把重點都引到閔雪蓮受了驚嚇上頭。
閔雪瀅之前也被父親問過那天的事情,如今再說一次,只是把剛剛閔雪蓮指責的地方說得更清楚一些。
閔清揚听了之後一點也不覺得意外,要他說,幾個子女只有長女最像他,至于次女和小兒子則是被文氏教得都有些任性,也幸虧他早早發現小兒子的問題,把人送到書院去念書,規定他無事不能回家,否則若是他也被養成蓮兒這樣的性子,他們閔家日後可真要敗了。
「都已經解釋清楚了,可還有不甘?」閔清揚即使已屆中年,樣貌看起來仍只有二十來歲,如果不是特意蓄了胡,站在文氏身邊,看起來都比她還要年輕十歲。
只是他的性子也冷,平日又多忙于公務,渾身的氣勢就是文氏偶爾見了都怕,就更別提閔雪蓮了,可今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氣得失去了理智,見父親一回來不過兩三句話就定調了是她在胡攪蠻纏,她冷笑一聲,嘲諷道︰「是了,在爹爹的心里我們又算什麼?不過是後娘生的,哪里比得上閔雪瀅這樣的掌中寶?她說什麼都是對的,我們自然說什麼都是錯的了!」
閔清揚眸光一冷,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一巴掌甩在閔雪蓮的臉頰上,力道不算重,但還是把嬌弱的閔雪蓮給打歪了頭。「你要是還有點羞恥心,就該知道你罵的不只是我,還有你的母親。」他看著文氏和閔雪蓮的陣光,冷得像冰。
文氏瑟瑟發抖,紅著眼眶,拼命地勸道︰「蓮兒別再說了,就當娘求你了。」她就怕女兒又說出什麼難听話,惹得丈夫更生氣。
當初她認為嫁進閔家算是低嫁,這才敢下手整治閔雪瀅,可後來被閔雪瀅一狀告到丈夫面前,她一開始還以為沒什麼,但是後來她才知道閔清揚的可怕,他雖然沒對她動手,甚至連罵她一句都沒有,可是那些個跟著她嫁過來的老人,若是有欺負過閔雪瀅的,一個個不是被打得下不了床,就是被發賣出府,任誰來求情都沒有用。
她被他嚇到了,連連承認自己錯了,保證以後不會再犯,可他嘴里說知道了,下手整治的功夫卻沒有停止,他就是這樣的人,平日無事還好,但一旦惹惱了他,他絕對不會善罷罷休的。
女兒當時年紀小,不清楚父親的手段,加上這些年他忙于公務,甚少關心家里,才會讓女兒敢這樣挑戰他。
閔雪蓮咬著唇,一臉倔強,強挺著的背脊其實微微顫抖著,可是她不想示弱,起碼不想在閔雪瀅面前示弱。
閔雪蓮死瞪著閔雪瀅,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我不!為什麼不讓我說?我輸給她什麼了?沒有,她虛長我那些歲數,可琴棋書畫沒有一項精通的,就是女工針黹,她也樣樣拿不出手,可就因為她佔了嫡長女的名頭,就能夠樣樣爭先不成?爹把好的都給了她,現在就連親事……如果不是爹去幫她求了來,誰能夠有這個面子請得動聖旨?
辦公時分父親卻突然出現在家里,讓她不免有了這樣的猜測,越想她就越肯定,她就說嘛,靳熹凡怎麼會看上閔雪瀅這個什麼都不會的姑娘,肯定是有人替她求了聖旨,才讓她得償所願的,而那個人是誰,不必多說也都明白了。
閔雪瀅知道閔雪蓮這是鑽進了牛角尖,根本听不進別人說什麼了。
而她都能夠看得出來,閔清揚可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他又怎會不知曉?可是失望也沒有用,既然二女兒都這樣認定了,他也懶得再解釋,只冷冷的道︰「朽木不可雕也。」
接著他看向又在發呆的長女,皺起眉頭,「你別以為這樣就沒你的事了,等等到我書房來,我要問問這聖旨賜婚是怎麼回事。」
閔雪瀅點點頭,還沒來得及想好等一下要怎麼解釋,府里的大總管忽然一臉嚴肅的從外頭快步走進來,語氣有些慌張的稟報,「宮里頭突然派出了幾路人馬,說是要傳旨的,要宣召一些官家女子入宮。」
閔清揚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完全沒辦法理解皇上怎麼會下這樣違背常理的旨意?接著又想起這些日子皇上對于國師是如何的相信,他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大總管低下頭,不敢看向老爺的表情,低聲快速的道︰「可是根據咱們的消息,這宣召進宮是國師的意思,說是要替皇上煉一味最重要的驅除百病丹,得需要幾個生辰八字符合方位的女子在邊上準備開爐,而且最好為官家女子,身上帶著貴氣,才能夠壓住那丹火,不至于煉丹失敗,目前已經接聖旨的有苗家,還有其他幾家還沒確定,可……」
大總管話還沒說完,可是閔清揚看他的猶豫之色,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消息,但逃避不是辦法,他沉聲命令道︰「說。」
「有一路人馬往咱們府上來了,剛剛小人已經派人先去打听過了,那是為了咱們家二小姐來的,說是二小姐的生辰八字符合其中一個方位。」
文氏今日打擊連連,本來就損了心神,偏偏這時候又听到這個壞消息,她的身子再也頂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閔清揚站在邊上,幾乎是在妻子往後倒的瞬間就把人扶住了。
閔雪蓮整個人也像是傻了一般,眼淚不自覺的一直落下來,她看著大總管束手在一邊,頭低得不能再低,她掙扎著問道︰「我……我不能不去嗎?」
大總管沒有回話,也不敢對上二小姐的視線。
就連閔清揚也是緊皺著眉頭,一臉嚴肅。
閔雪蓮張著嘴,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說什麼,同一天的兩道聖旨,一個幸福得很,一個卻是逼她走上絕路。
為什麼?她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想要的得不到,壞事卻總落在她的頭上?
「聖旨到——」
閔雪蓮還沒想出答案,或許也不需要答案了,因為大門再次被打開,她只听到刺耳的那三個字,就人事不知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