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夫人冷笑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姑娘,倒是跟我繞起口令來了,你既然沒瞧見,又怎麼證明你妹妹的清白?再說了,你們是親姊妹,如今異口同聲的說有個古怪的丫鬟,可是又沒抓到人,我方才也吩咐下去盤查剛剛不在自己位置上的丫鬟,根本沒找到什麼古怪的人,所以不能排除可能是你們姊妹倆早已經串好了話,想找借口月兌罪,而且誰知道你是不是也跟著參了一腳。」她這是被閔雪瀅給激怒了,懷疑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她們弄出來的。
閔雪瀅哪里怕她這樣誣蔑,不慌不忙的回道︰「首先,我們不是純的親姊妹,起碼我們的娘不是同一個,所以我沒有必要一定要替她做偽證;第二,事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兩刻鐘,可是夫人下令不讓人出入,頂多也才一刻鐘以前的事,這中間一刻鐘的空檔,別院里要走丟一個丫鬟是很容易的事情,更別說這別院本來就在城外,找不到人一點也不意外。
「而且我剛剛下水救人的時候,苗姑娘的腳上纏著一條綁了石頭的繩子,擺明就是蓄意謀害,如果真是閔雪蓮所為,那不就代表她必須隨身帶了繩子和石頭?她只是笨了些,不至于會做出就連傻子都不會做的蠢事,必定是有第三人或者是第四人,一個將人推下水,一個在苗姑娘腳上纏上繩子,讓她很快的沉到水里去。」閔雪瀅把目前有的證據還有她觀察到的線索都說個分明,然後沉靜的看著靖安侯夫人,直言不諱的道︰「所以說,與其猜測是我們這些客人所害,夫人應該先查查自家人才是。」
她只差沒挑明了說,一個引人的丫頭,一個能夠在水下動手腳的人,要同時準備好人手和掌握下手的時機,如果不是靖安侯府的自家人動手,還真沒有人有這樣的能耐了。
靖安侯夫人沒想到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當眾打了臉,她的一字一句就像在指摘她治家無方,才會出了這種事情。
大廳里瞬間寂靜無聲,就連文氏也沒辦法高興自己的女兒是這樣被洗清嫌疑的。
這個丫頭是存心想害了自己家啊!把見到的事情說明白就好,還多嘴說那麼多要做什麼?
這不是白白讓靖安侯夫人就這麼恨上了她們嗎!
一直被晾在邊上的靳熹凡沒想到自家的小姑娘本事非凡,一下子就把嫡母給堵得說不出話來,他在心里偷偷笑著,表面上則是端著一副平靜的樣子,「母親,剛好那時我也在附近,所以一听到落水聲,我馬上過去察看,雖然也沒見到到底是誰將人推入水中,但我也的確見到了一個小丫鬟匆匆離去,而且穿著打扮跟母親身邊的二等丫鬟幾乎一模一樣。」
這句話說明了許多,苗靖雅常常在府里走動,府里丫鬟的服飾都有定例,她自然也是清楚的,加上她自視甚高,一般的小丫鬟肯定叫不動她,想來那個丫鬟也算是有點地位的,再者,如果是閔雪蓮這個客人下的手,那丫鬟若是待在原地,至少能夠當個證人,說不得還能將功抵過,可她卻在見到有人來就匆匆離開,豈不代表心中有鬼?
聞言,靖安侯夫人自然也想明白了里頭的彎彎繞繞,既然是自家府中鬧出的事兒,就不能把事情鬧大,她心里暗恨著這一個個都沒個省心的,急著想要把人給打發出去,忽然又想到一個疑點,「今日男客全都在前院的西頭院子里,你忽然又往後頭去要做什麼?」而且就這麼剛好那三個小姑娘也都往後院里頭去?難不成這個庶子還跟這幾個姑娘有什麼牽扯不成?
靳熹凡陣光一冷,就知道嫡母會以此質問他,他不疾不徐的回道︰「前幾日公務繁忙,想找個清靜的地方歇息一下,又想著後院今日沒人……卻沒想到正好踫巧遇見了這事兒。」
嫡母怎麼就沒想過,如果今日不是他和閔雪瀅在那兒,她那寶貝佷女就得死在蓮花池里了。
靖安侯夫人也不知道信沒信他的說法,她看向仍舊一臉惶恐的閔雪蓮和一臉「我很正直」
卻把她氣得半死的閔雪瀅,心里忽然有了想法,只不過這些事還得往後壓一壓。
既然出了事情,靖安侯夫人也不留客了,讓眾夫人去找了自家的姑娘離去,前頭也讓人去傳了話,就說今日府上有事,花會到此為止。
把事情給弄明白了,靖安侯夫人也不留著,讓丫鬟攙扶著離去。
文氏連忙上前攬住女兒,上上下下的檢查,深怕她也受了傷,文氏一邊抹著淚,一邊氣憤的道︰「方才我听見那該死的丫鬟居然還想要推你下水,我這氣差點都喘不過來了。」
閔雪蓮也是怕,緊緊回抱住自家娘親,過了一會兒她抬頭一看,靳熹凡就站在那里,一身的清貴氣息讓她忍不住紅了臉,她輕輕推開娘親,規矩地站在一邊。
文氏一開始還不懂女兒這是怎麼了,正想要問,就瞧見女兒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似乎還帶著羞澀,她下意識朝著廳里唯一的男子看去,先是一愣,緊接著心頭里許多想法閃過,可眼神一掃,見到差點害了全家的閔雪瀅還一臉悠哉平靜地站在邊上,想到自己剛剛被弄得一驚一乍的,還在外人面前把自己多年來裝得賢慧的外表都給撕了,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的。
若不是還有外人在,她肯定早就教訓她了,可現在……文氏忍得胸口都疼了,卻還是努力壓下罵人的沖動,得體的朝著靳熹凡笑了笑。「多謝公子替小女說話,今日之恩,必有厚禮回報。」
文氏說得體面,可是她的話才剛說完,就听到一聲小小的噴嚏聲,讓她的臉色倏地又是一沉。
閔雪瀅拿出帕子 了 鼻涕,發現繼母用彷佛要吃了她一般的凶惡眼神瞪著自己,她倒也不怕,慢條斯理地把帕子給收了回去。
怎麼?現在是不能打噴嚏也不能擤鼻涕了嗎?
靳熹凡看著她們這對繼母女交鋒,覺得著實好笑,之前他還想著這樣一個「可愛單純」的小姑娘在家里會不會受了欺負,但現在看來,他倒是不用太擔心了。
也幸好文氏和閔雪蓮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要不然肯定一口血都要噴了出來,可愛又單純什麼的,這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最佳代表了,她們可一點也不覺得這個把全家都送到靖安侯夫人面前當眼中釘的罪魁禍首哪里可愛單純了。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文氏母女倆的情緒也平靜多了,便想著該離開了。
靳熹凡跟著她們一起往外走,權當是幫著府里的人送客。
他有意落後在文氏母女後方,和閔雪瀅並肩走著,兩人之間雖然還有些距離,可是這樣讓他隱約覺得滿足。
閔雪瀅同樣趁機偷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今日他似乎又比之前更好了,至于確切好在哪里,她也說不上來,只是心里頭有著淡淡的甜味兒,似乎都彌漫在嘴里,讓人忍不住想微笑。
靳熹凡看著她半濕的頭發,想起文氏只關心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對她不聞不問,忍不住叮嚀道︰「等等上了車,讓你的丫鬟趕緊拿塊布再把頭發擦干,還有,回府之後趕緊熬一碗熱姜茶,喝了好祛寒,听見了沒有?」他發現她的眼神有點放空,一個沖動,手指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嗯!手感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樣好。
「听見了。」睨了他一眼,閔雪瀅鼓著腮幫子不說話,畢竟剛剛他那一捏,邊上的丫鬢都看了過來,讓她莫名有點尷尬。
他也知道自己的動作太過親昵了,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走著,直到快要走到馬車那兒,她才把手里一直握著的東西偷偷地傳給他,與他手指輕輕交錯後又放開。
他一踫到她遞過來的東西時,先是一愣,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可是當她放開手後,他又追了上去緊緊握了下。
兩人之間什麼名分都沒有,好不容易能夠親近的時間也被這突來的意外給打亂,只能趁著這個機會多親近親近了。
閔雪瀅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因為他放手之前手指還輕撓過她的手心,這挑逗的動作加上他望過來的柔情眼神,令她的心髒像是猛然被重擊了一下,濃烈的情緒就在那一眼瞬間交流完成。
霎時間,她咬了咬唇,似乎明白了戀愛是怎麼一回事。
為了一個人而微笑,為了一個眼神而甜蜜,輕輕旬勾手指也覺得情意無限,即使隔了那麼久才見上一面,可一次次的欣喜都更勝從前。
閔雪瀅輕綻一笑,可愛的小臉上多了一絲女子的嫵媚,引得靳熹凡貪戀的眼神追隨。
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沒有任何過分的表情或者是動作,可是若是有心人見了,馬上就能夠明白他們之間是容不了第三者介入的。
閔雪蓮就是那有心人,她落後文氏上了馬車,回頭想多看看那個今天解救她的男子,對一個剛受了驚嚇和冤屈的少女來說,這樣一個男子,迎著光走來,就像是話本里那種溫柔體貼、宛如謫仙般的男主角。
她不否認自己對靳熹凡存了愛慕之心,只是母親就在身邊,她剛剛甚至連回頭多看一眼也不敢,可就在上車前她鼓起勇氣看了這一眼——她卻感到有些後悔。
她關注的那個男子,滿眼溫柔的望著她的方向,可是他眼神卻是落在閔雪瀅那個賤人身上!
她甚至注意到他們之間離得並不遠,剛剛很多被忽略的小事都在瞬間涌上心頭,包括剛剛為什麼是兩個人一起出現解救了她?還有剛剛明明她是跟著他的腳步一起走的,為什麼是她先到了廳里接受靖安侯府夫人的質問,他卻與閔雪瀅一同姍姍來遲?
少女的心思無比的敏感,這許多連遮掩都不遮掩的證據,一個個讓她馬上想到自己最不喜歡的一個結論。
她就看著他,看著他一直望著閔雪瀅也上了車,然後他才像是猛然發現了她的注視,淡淡的笑了笑。
可閔雪蓮卻笑不出來了,眼眶瞬間泛紅。
如果沒有比較過,就不知道原來會有差別。
他看著她笑的時候,笑意很淺,甚至帶著疏離和客套,和他對待其他不相干的人一樣,可是當他面對閔雪瀅的時候,那眼里的溫柔和寵溺……讓她嫉妒得滿心怨恨。
閔雪蓮進了馬車後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撲進母親的懷里大哭。
文氏溫柔的抱著女兒,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以為女兒是被今天的意外嚇到,卻不曉得里得還參雜了小女兒的不甘和怨恨。
閔雪蓮在心里大聲吶喊,為什麼?閔雪瀅搶走了她嫡長女的位置,還搶走了父親的關愛,為什麼連她好不容易上了心的男人也要搶?
是不是這世間什麼都順著閔雪瀅?是不是只要閔雪瀅不在了,原本被搶走的東西就會回到她手里?
她沒有探究這樣的想法有多麼可怕,可是這種念頭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無法拔除,直到某天,惡念長成了參天大樹,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