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親王府離皇宮不遠,屬于京城的高級地段,坐在轎子里,小希撩起簾子往外看,路上往來的行人看起來光鮮亮麗,兩旁的建築恢宏雄偉,看不出國力衰弱的現象。
小希渾渾噩噩的,心情沉到谷底,幾千個百姓、幾千條人命吶……她不是穿越當王爺,而是穿越當劊子手。
再嘆一聲,往竹園方向走。
張晴跟在她身後,低聲道︰「王爺,今天有十幾張拜帖,已經放在書房。蘭園那邊,夏側王夫已經來問過兩次,想求見王爺,李側王夫冷嘲熱諷,兩人又鬧上一場,王夫大怒,各罰三個月月銀,還責打兩人身邊的小廝二十大板,讓他們各抄經書三百遍。」
講到後來,連張晴都忍不住想笑。
這兩個側王夫,總鬧這出,不膩味嗎?吵吵鬧鬧就能引起王爺注意?傻子!
怎麼看,菊園那三個都比較聰明,雖然身分低了點,好歹乖巧懂事,王爺從不吝于賞賜。
王府分前後兩院,各佔王府一半地兒,兩院中間有一道門鎖著,除王夫之外,後院的人不得王爺召見,不能在前院出入。
前院有王爺居住的竹園和工作、念書用的桂園。
王府後院里,梅園是正王夫言海青的住處,離前院最遠,蘭圔是兩個側王夫的地盤,菊園則是男寵的住處。
奇怪吧,後院最大咖不是該利用身分之便,把自己安排在最靠近王爺的地方?為什麼偏偏選擇最遠的梅園?
是不稀罕王爺的寵愛,還是過度賢慧?
昨天言海青對阿叡的態度,尋不出半分妒忌,這是不是代表他對王爺沒多大心思?
漫漫長夜、孤枕難眠,女人都難熬,更何況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以阿叡所言,後院男子一人分派一個月,再怎麼快,也得大半年才輪得上,言海青怎麼能守得住?難道是……人家另外有夜間部同學?
和言海青相比較,兩位側王夫的反應比較正常。
「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王夫令人傳話,想請教王爺,上次提的事是否有論斷?」
上次提的?哦,銀子……小希點點頭,問︰「阿叡呢?」
「稟王爺,叡主子早上想進書房,奴才不敢作主、沒讓進,請叡主子等王爺下朝,得了命令,老奴才敢放行。」
小希耐心道︰「我再說一次,往後阿叡是府上的第二個主子,他想做什麼、知道什麼,你們都要拿他當正經主子護著。」
「奴才明白了。」
張晴蹙緊眉頭,王爺這是真心話?不是為著攏絡,刻意在叡主子跟前遞的話?
苦啦,她只當這是王爺哄男人的新手段,沒把王爺的話給傳下去,不知道有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已經得罪叡主子?
如果真有小話傳到王爺耳里,也能殺一儆百了。
「所以,阿叡人呢?」
「叡主子在呂箏的陪同下,上街去了。」
小希點點頭,說︰「下次阿叡出門時,挑兩個武功高強的跟著,對了,把阿叡的東西從菊園挪到竹園來,讓人盡快布置,今兒個晚上就住進來。」
阿叡不在身邊,她心慌得厲害。
小希的話讓張晴受驚,王爺竟然……前院只有王夫可以來,但也僅僅是「過來」,而非住下啊,難道王爺真想抬舉數主子?
張晴不解,但王爺發話,做下人的只有遵命的分。「是,奴婢馬上命人整理。」
「記住,阿叡的屋子干淨為首要,半點灰塵都不可以留,盡量弄得大氣些……算了算了,弄好後,我過去看看,不行的話,再重新布置。」
當阿叡幾年助理,他的食衣住行全是自己親手張羅的,交給別人真不習慣。
听著王爺的話,張晴再不明白,現在也全明白了,王爺確定把叡主子給寵上心。
「奴婢明白。」張晴躬身走出屋子,守在外頭的紫梅、紅梅連忙迎上前。
她從腰間取出一串鑰匙。「紫梅,你留在這里伺候王爺,紅梅,你命人把王爺隔壁屋子給整理干淨,記住,是徹底干淨,半點灰都不能留。」
「那屋子整理出來是要……」
張晴低聲道︰「給叡主子用的,不多說了,我去開庫房。」
張晴離開,紫梅、紅梅面面相覷,竟說不出話來。
後院男子不許到前院,就是王夫也不敢輕易過來,這是王爺親自定下的規矩,去年有個男寵自以為是,硬是鬧一場,結果當天人就被拉了出去,現在卻……紫梅低聲道︰「莫怪王爺,叡主子那副長相,是萬中選一,連王夫都得靠邊站。」
紅梅點點頭。「也是,但以色事人終究不長久,希望他肚子里有點墨水,別像夏側王夫那樣……」
提到夏側王夫,紫梅、紅梅搖頭嘆氣。
紫梅呸一聲。「不就是仗恃娘家有力嘛。」
比起王夫,夏側王夫的親娘還是個尚書大人呢,不曉得女帝心里想什麼,給他們家王爺賜言氏這門親。
「不說了,我先去把屋子收拾起來。」紅梅道。
「我也得去廚房吩咐午膳,王爺晚起,早膳用的不多。」丟下話,紫梅往廚房走去。
紫梅、紅梅都是從小跟在盛明希身邊伺候的,盛明希生性隨和,待人寬厚,身邊下人都對她效忠,她也習慣事事自己動手,因此除了打掃清潔的僕婦、粗役之外,只有按時巡邏的府衛。
在這個女尊朝代,為避免後院yin亂,後院不管是管事、奴僕,用的全是男子。
即使是未成年的女主子也只讓男人服侍,只有年紀夠大,挪到前院居住,身邊才能留用幾個奴婢。
小希月兌下官服,里衣早已被汗水濕透,走到屏風後面,發現那里已經備好一大桶熱水。
是盛明希的習慣?她跳進浴桶,水溫不冷不熱恰恰好,她滿足得長嘆一聲,全身毛細孔都舒張開來。
閉上雙眼,張晴講的話,沒在她腦袋里暫留,她想的全是朝堂上的事。
除瘟疫之外,堂上還是有幾個臣子能提出不錯的治國方針。
當然,大多數都是不象話的,一听到國庫虛空,竟提議廢除先帝花大把心血建立的學堂。
戶部尚書還跳出來算帳,說一個學堂聘五個夫子,每月得花十兩銀子,再加上供應學生的紙筆書墨,如果能夠廢學堂,一年下來可以省二百兩。
全國有一千五百間學堂,學堂廢除後,國庫至少可以省下三十萬兩,再把一千五百間學堂或賃或賣,國庫還可以增加一筆收入。
盛明珠听到這個提議,竟然眸光大放,連聲贊好。
得到皇帝夸獎,立刻有狗腿幫成員一個個跳出來提議。
提高稅收,大量開墾山地、買賣山林,犯罪定讜、罪犯家產全數沒入公庫,訂嚴律,罵人罰三兩、打人罰十兩、走路不靠邊罰五兩、女子公然猥褻男子罰一百兩……最可怕的是,那些大臣竟然還信誓旦旦說,一旦律法定下去,民間風氣就會立刻變好。
見鬼了,她們都沒听過苛政猛于虎這句話?
小希看見不少人握緊拳頭,氣得青筋暴張,卻都不敢站出來反對。唉……這個王朝是從根爛掉了。
出宮時,她跟在兩名官員後面,听見她們壓低聲音討論。
二品大員氣恨不平,說道︰「老子不干了!竟要廢義學,那是先帝的心血!」
「別傻,有多少人想搶你的位置,你在,多少還可以勸得女帝回心轉意,若是讓那幫宵小上位,百姓的苦日子真要過不完吶。」
「要是明玥公主還在就好。」
「可不是嘛,我還擔心曾儀呢,那人素來大膽,要是跳出來反抗……」
「她不會,上次女帝一口氣砍掉十幾個忠臣,她再傻也不會傻到犯渾。可悲啊,現在當官的人人自危,放任那票奸佞之輩危害朝堂,先帝若是有知,九泉之下怎能安心。」
兩人長吁短嘆老半天,卻沒找出可行之道。
小希放慢腳步,直到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後,听見她們提到「易風堂」,小希精神一抖擻,想撒腿上前問清楚時,她們已經上馬離開。
整個人泡進水里,腦袋中幻想著用頭顱堆出來的小山丘,她憋氣,憋到受不住,才浮出水面。
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幾千顆人頭,她是絕對不砍的。
離開浴桶,拿起旁邊的布巾把身子擦干,換上新肚兜和褲子,兩手忙著擰干長發。
她走出屏風,卻發現榻上坐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顯得身形挺拔修長,他的膚色像古銅似的,英挺的五官,恰如其分地分處在最佳的位置。
听見聲響,他抬起頭,視線與小希對上,眉眼一彎,格外生動。
小希倒退兩步,擦拭頭發的帕子,直覺拿來護住胸口,眼底流露出防備。
男人啟唇一笑,道︰「都這麼多年了,王爺還是像個處子似的。」
他起身走向小希,她被逼得一步步往後退,退到牆角,再也無路可退。
男人手臂一伸,她被……壁咚?
他長得頗高,至少比小希高半顆頭以上,他的身體靠近,帶著魅惑的嗓音在她耳邊輕喃。「王爺,好久不見,想不想小夏?」
小夏?誰?順親王的妻妾?哦……想起來了,是剛被罰抄經的側王夫夏飛?
「王爺出門兩個多月,小夏想王爺了……」
他伸手,將她濕濕的頭發撥到身後,露出雪白肩膀,手指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滑,滑到耳朵、頸部,滑到她的鎖骨處,輕輕劃圈。
他絕對是個很厲害的調情高手,手指會發電似的,一點一點讓她的肌膚浮起一顆顆小疙瘩。
「小夏真傷心,還以為王爺是去江南做生意呢,沒想到竟帶一個男人回來,真是……讓小夏怎麼說好呢?」
「我、我……」她哪曉得,盛明希為什麼不做生意,跑去搞男人?不關她的事啊!
「王爺出門時說,回來要給小夏帶好東西,難道男寵是王爺給小夏備下的?」
呵呵,把阿叡當「東西」,她還沒長出惡膽。除了干笑外還是干笑,沒被男人追過的小希,無法反應。
「王爺不說話,意思是……阿叡是我的?那我要怎麼處置,王爺都不能有意見哦。」
「沒、沒,我沒講這個話。」驚死!這人的推理能力怎麼好到讓人想跳樓。
「阿叡不給我啊?」他一臉失望。
「不給,絕對不給。」小希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她猜,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從來不曾出現過的荷爾蒙突然迅速泛濫,因此……影響身體機能運轉,所以臉紅心跳,所以雌激素在體內喧囂……夏飛失笑,王爺怎麼出門一趟,變得更可愛了?
他家王爺有兩面,對外的那面圓融、面面到,就像個與人為善的商人,不管那是假面還是真實表現,王爺就是有本事讓周遭的人感到愉快輕松。
而另一面嘛……在敦倫時,王爺就像傳說中那種小女人一樣,嬌羞、靦腆、被動,這樣的王爺真可愛,在他眼里,王爺比夜夜御男無數的女帝要好得太多。
夏飛的頭越垂越低,直到嘴唇停在她的臉上,他身子有股淡淡的薄荷香,讓人迷醉。
「阿叡不給小夏也行,王爺今兒個晚上陪我吧!」
啪啪啪,幾個清脆的掌聲響起,阻止夏飛的下一個動作,同時把小希飛掉的元神拉回來。
兩人同時轉頭,發現阿叡身子斜靠在門邊,一張臉笑得春光燦爛。
死定了!小希心頭浮上三個大字,還是粗黑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