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福擒飛白 第二十章 作者 ︰ 蔡小雀

恍恍惚惚的飛白和心神震蕩的魁北,渾然不知此時此刻,佇立在大殿門口的尊貴男人面色鐵青,眼底已有殺意閃動。

「孤的重臣,豈能容一個不知好歹的女子辜負嫌棄?」

蔡桂福萬萬沒想到自己「我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遠走他方,與君不見的計劃,只維持了短短一個晚上和一個早晨就被打碎成渣渣。

她神情憂郁沉沉地坐在熟悉的亭子里,水畔的游魚時不時翻騰起漣漪,那激起的泡泡轉眼消失得不見影……

蔡桂福覺得自己就跟那些魚一樣。

再怎麼歡月兌蹦跳,最終還是得落回水里。

她低著頭,心口悶塞得萬分難受,又有掩不住的難堪與內疚。

——明明可以理直氣壯地氣惱他憑什麼派人跟監她?明明她和他男未婚女未嫁,她都立好字據把偌大的一份安栗事業全留給他了,她應該半點也不欠他什麼才對。

可蔡桂福內心深處真切明白,她其實真的虧欠他太多太多……

她仰頭望著亭子上空的木雕紋路,努力眨去滿眼刺痛的灼熱淚意,臉上一片倉皇茫然。

直到那個高大熟悉的身影來到她跟前——

「……對不起。」她不敢看他,除了羞愧,更唯恐只要一對上他的眼神,自己就會情緒潰堤,淚崩難止了。

飛白在她對面膝坐了下來,大手輕輕地撫過她淡淡暗青、淚光漥然的眼角下方,低聲道︰「乖,別怕,我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求,你日後只管安心憑著你自己的心意行事,我萬事都由著你……只別再避著我,讓我不得見著你一面……這樣就好。」

蔡桂福听他溫柔得近乎懇求的話,心都要碎了,她再也控制不住淚水紛紛滾落,「飛大人你……你別這樣……都是我不好,是我沒心肝,我……」

他深邃眸里滿滿是痛楚的憐惜,大手顫抖著忙要拭去她那像是流也流不盡的淚珠,沙啞急道︰「別、別哭,你很好,是我不夠心胸寬闊,我太固執己見,明明都說了不逼你的,卻還是——讓你難受了。」

她哭得不能自已,作夢都沒想過自己哪里來這麼天大的福分,能夠得這麼一個崎磊落、剛毅果敢又情深真摯的偉男子來愛?

她一身都是缺點,自私又小氣,又有現代人這樣那樣愛防備愛算計的壞習性,她、她根本就不值得他把自己低到塵埃底的愛她。

剎那間,蔡桂福所有的害怕擔憂、顧慮仿徨和咬牙撐住的抗拒,都開始搖搖欲墜……

——阿福,你這個膽小鬼,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可能穿越回家的疑慮,拒絕了有可能是這一生唯一一次能擁有真愛的機會嗎?

——蔡桂福,你舍得他嗎?

「我……」她哭得直抽氣。

那一句「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選」還在唇齒間,忽然有個高昂的嗓音在亭子外氣勢洶洶地響起——

「聖旨到!」

飛白眸光凜冽瞥去,蔡桂福則是茫然地望向不知何時在亭子外的那幾個侍人,領頭餃旨的是神情冷冰冰盯著她的公公。

飛白心沒來由沉了沉,他迅速收斂心神,緊緊握住了因為慌亂而小手冰涼的蔡桂福,「莫怕,一切有我。」

她仰頭望著他,狂跳不安的心頃刻間就穩穩安定了下來,乖乖地點點頭。

待他二人跪下听旨時,伢大監看著他們一高大一嬌小十指交纏的模樣,只覺得一口老痰堵在喉頭,眼角抽搐了下,心下忽感不妙——

等等,現在這是什麼畫風?

伢大監忽然有種難道自家主公和自己就要枉作小人了的荒謬感。

但是,管他的呢,正所謂帝王一怒,伏尸百萬,血流千里……今日這番處置和動靜,主公已經可算是看在飛白統領的面子上了。

況且就算飛白統領為了情之一字,自願百般委屈,也得看主公和眾兄弟舍不舍得、肯不肯呢!

這阿福姑子太也不是好歹,是拿他們北齊大好男兒當碟瓜子兒,想嗑就嗑,不想嗑就呸遠遠了是吧?

「奉天承運,帝皇詔曰︰今有護國大巫來稟,東方天星自化外而來,身帶煞氣,擾爾北齊,人心浮動,蕩蕩不安,此星行事狂悖,祟亂朝廷重臣,致使上下不和,令乃不行,視我北齊皇權帝威于無物,孤聞之大怒也,諭令立時捉拿此星附身之蔡氏桂福,命大巫于正午陽盛之刻開壇,驅除此星戾氣,並拘于陰山天壇之上七日七夜,直待清明恢復,旁人不得阻攔,違旨者,孤一律當誅不誤!欽此,謝恩。」

就在蔡桂福還听得一頭霧水茫茫然的當兒,飛白已經臉色大變,猛然起身,神情嚴峻冷冽得令人心驚。

「伢大監,這旨,恕飛白不能遵!」他將蔡桂福護在身後,極力穩住心神,沉聲道︰「蒙主公愛重,飛白甚是慚愧,然此事緣由從來牽扯不到旁人,請大監容許暫且在此一等,待飛白進宮求主公收回成命——」

「飛白統領,這是聖旨。」伢大監一臉正氣凜然。

飛白眼神危險了起來——

「飛大人。」蔡桂福拉拉他的袖子,望著他赤紅不甘的鷹眸,小小聲地道︰「我領旨。」

皇帝因為寵信愛重他,所以才見不得他被自己這樣折騰,所以她被關、被懲罰也是應該的。

她反倒感謝皇帝讓她有這個機會贖點罪,心里也能好過一些些……

「阿福!」他心下大痛。

「飛大人,對不起,我一直叫你傷心了,這是我該領受的懲罰,你萬萬別再為我抗命。」她眼角噙淚,痴痴地凝望著他,隨即恭恭敬敬地對著聖旨磕下頭去︰「民女蔡桂福領旨,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飛白眼神滿滿痛楚,心疼得幾乎無法言語。

伢大監哼了聲,表情總算好看些,可是在接觸到飛白凌厲如寒冰的眼神時,不自禁打了個哆嗉,縮了縮脖子。

統領大人,奴下只是個路過打醬醋油的啊啊啊啊!

「阿福,你別怕,自此刻起我不會離開你半步。」飛白低眸,輕撫她的頭,低聲道︰「直到你安全無恙為止。」

「嗯。」她鼻音濃重,乖巧柔順地點點頭。

伢大監清了清喉嚨,迫不及待地高聲一喊︰「請大巫,開壇!」

就在此時,滿頭銀發,身穿白色大袍,赤著腳,仙氣飄飄的俊美大巫緩緩踏來……

飛白鷹眸微眯,警告威脅之色深深。

蔡桂福心口則是莫名重重一撞,有種似曾相識的恍神感漸漸爬升而上……

大巫對著她微微一笑,笑得她心頭發顫,薄唇輕啟,嗓音清朗悠遠如自九天裊裊而臨——

「也是時候了。」

現場人等均是一楞,一臉不明所以。

飛白敏銳如狼的感知剎那間警鐘大作,他伸手就要將蔡桂福緊攬入懷,不願讓半分危險逼近!

大巫已是大袖一揮,修長如玉的腕上銅鈴子如吟如誦、如夢如幻地悠悠響徹雲霄……

「來處當來,歸處當歸,千年一夢,過眼雲煙,叱!」

一瞬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漫天晴空陡然烏雲密布隱隱雷鳴……眾人皆驚呆了,駭然地看著這一幕。

「住手!」飛白臉色慘白,暴喝一聲,身形乍起,便要斬斷大巫這駭人的施法!

伢大監更是面色發青,險些嚇癱在地——大巫大巫,主公只是請您來嚇嚇人,沒、沒有要玩這麼大啊!

可饒是飛白有一身蓋世武功,又是在驚怒萬分之下,傾雷霆之勢劈天蓋地暴襲而去,依然在電光石火間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重重高山巨石攔阻住了——

蔡桂福不敢置信地仰頭,望著在那沉沉烏雲卷動間隱隱浮現的巨大漩渦……

她、她是眼花了嗎?

霧氣蒙蒙的漩渦中,里頭的景致逐漸變得清晰……

101大樓……一列熟悉急馳而過的白底藍條捷運車身……經過松山機場……

美麗華摩天輪……

她激動得無法自已,含著狂喜的眼淚,著魔般地慢慢往前走,往那個不斷吸引著她的大漩渦方向走去……

所有的人都看傻了,屏氣凝神,敬畏又恐懼地望著大漩渦中那稀奇古怪、光怪陸離的景象。

「我能回去了,」她滿心滿腦都是自己的阿爸、閨密、同事、電視甚至是肯德基……所有所有她熟悉而想念的一切,她如夢囈般喜極而泣地喃喃,「我該回家了……」

飛白目訾欲裂,震驚、狂怒、痛苦得幾乎肝膽俱碎——

可是無論他怎麼拚著全身力量如何沖撞,在自己和她之間那堵無形的天塹中打出一記又一記足可裂山碎石的掌勁,卻怎麼也擊不潰那該死的重重阻隔!

眼看著蔡桂福逐漸走近那已經擴大到她跟前的巨大漩渦,只要再跨一步,她就會永遠消失在他眼前,消失在他生命中——

「阿福回來!」飛白大慟,霎時血氣翻涌、經脈大亂,悲傷而絕望地大吼一聲。

求你,別走……

蔡桂福耳際一轟,她這才像是驚醒了般地怔怔回過頭來,隔著仿佛變得鏡花水月般模糊的視線中,卻依然能清楚無比地看見口溢鮮血、滿眼哀楚淒愴的他。

飛大人。

「要到站了。」大巫眼神悲憫,聲音卻清冷空靈如空谷回音。

耳熟的捷運到站鈴聲又在她耳邊響起,這思念的鈴聲此刻听來卻分外刺耳……

——到站了,阿福該下車了。

腦際聲音不斷提醒催促,可她腳下卻無法再移動半寸。

……怎麼辦?她該怎麼選?她該怎麼辦?

「阿福,回來。」飛白的嗓音已不再撕心裂肺,卻是低微破碎絕望得讓她整顆心劇烈疼痛起來。

飛大人……別傷心……

——阿福,再也不要讓飛大人傷心了!

一念起,頃刻間竟是神奇地狂風飛沙止息,陰郁沉沉的蒼穹雲散天開——

蔡桂福回頭看了像海市蜃樓般逐漸淡去的二十一世紀台北……恍惚間好似看到了在田里的阿爸抬頭對她慈愛地一笑,露出了曬黑老臉上的大白牙……

——阿爸,您放心,我在這里很好,您在那里也要身體勇壯老康健,不孝女阿福永遠想您,愛您。

她落下淚來,隨後毅然決然地轉身,直直飛撲進那個痴痴望著自己的高大身影懷里——

「飛大人,我回來了,我選擇了我的心和宿命,以後都不會再走了。」她把臉深深埋在他強壯溫暖的胸膛里,哽咽含淚地笑了,卻字字鄭重宣誓。

以千年跨越,立海誓山盟,諦結鴛譜。

「阿福……」飛白狂喜得不敢置信,卻是緊緊地、緊緊地摟抱著她,便是生生死死,也再不能教他放手了。

眾人震驚之色尚未褪去,卻不約而同被這一幕深深感動了。

伢大監偷偷的擦眼淚,還以為沒人看見。

大巫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滿意地頷了下首,隨即又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飄然而去了。

——神鬼莫測法力高深的人就是有本錢任性,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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