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天色尚未亮透,玄覺寺便陸陸續續有香客入寺拜佛。
秦思自然也在禮佛的香客之列,一大清早,便見她縴柔娉婷的身影,出現在前往內進院的廂房路上。
轉眼幾個時辰過去,用午膳的時間將近,秦思的心思立即飄到外頭。
每一次見著這片竹林,她就會想起與殷淮在竹林初次相遇的情景,對她來說,這片竹林有特別的意義。
「新芽,我出去轉轉。」
一听到主子「又」想去轉轉,新芽可苦了張小臉。「小姐,您好不容易養好了身子——」
察覺這碎嘴的小丫頭又要叨念,秦思趕忙截斷她的話。「好了,你去備午膳吧,待我回來發現沒東西可吃,小心我罰你。」
在巴圖爾送花那次之後,她讓它把金創藥送去給殷淮,沒多久,便收到殷淮轉送來的東西。
一個小瓷罐裝著由冷昱風親自研制的「冰肌玉骨凝露」,听說對淡疤有奇效,以及一張寫著「甚好,勿念,珍重」的字條。
那瞬間,好不容易斂下的心緒被撩撥得激蕩不已,一張寥寥數字的字條,她卻反復看了好幾次,想見他的想法充斥整個腦海,讓她越發苦惱。
他們之間,隔著的是一道以世俗為標準的高牆,她是高官之女,他是冥王寨匪徒,即便正氣凜然,在世人眼里依舊是匪……
可偏偏,她管不著自個兒的心,尤其在以巴圖爾為信差的魚雁往返下,心底那初萌的小小情芽更加茁壯。
但……能怎麼辦呢?
除了他送的小東西,以及那片曾經相遇的竹林,她還能如何去抒發心里那越發濃厚的思念?
新芽又怎會不知道主子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壓根兒不舍得真的罰她,又見主子近來郁郁寡歡,若到竹林散散心能讓她開心些,不也是好事?
想明白後,她乖乖地去準備午膳了。
終于甩掉黏人的小丫頭,秦思循著石階進入清幽靜謐的竹林,只覺滿眼映入的綠意蔥蘢。
驀地,身後傳來窸窣聲響,她循聲望去,眼底被一張日夜懸念的英俊臉龐佔滿。
「你怎麼……」她驚訝地眨眼再眨眼,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殷淮終是抑不住對她的思念,來到這個可能會遇見她的竹林,期盼能再見她一面。
當眸底映入她婀娜娉婷的縴影,看著她墨黑發間簪著一支上等珍珠檀木雕成的素釵,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滿意的笑。「看來你恢復得不錯。」
天天想著他、懸著他,如今真的見了面,秦思只覺得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口,全身發熱,連腦子也懵了,連自個兒想說什麼都忘了。
瞧她發怔的模樣,殷淮斂下笑容。
這陣子以來兩人魚雁往返,他們之間其實早就該結束了,是他……一直死攢著這份美好,萬般依戀不肯放手……
秦思見他英俊的臉龐突然沉了下來,顧不得害羞,一雙美目緊張地朝四周張望。「你怎麼來了?是要躲著誰嗎?」
瞧她緊張的模樣,殷淮自嘲地暗暗嘆了口氣。
這便是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即便打著正義的旗幟劫富濟貧,匪終究還是匪……他抑下內心的情緒,自嘲地扯了扯唇。「沒事,我只是來瞧瞧你。」
听到殷淮為了見她特地跑這一趟,秦思掩不住喜悅,粉女敕臉蛋浮上可人的紅暈,害羞地道︰「我很開心……」
莫不是菩薩听見她的祈求了?
殷淮主動來尋她,一解她對他的相思之情,教她如何不歡喜?
瞧她芙頰生暈,眼波盈盈如秋水,以及美得叫人心顫的眼眉,殷淮只覺她的美好如情絲,將他一圈圈纏繞,讓他變得不像自己,忘了自己的身分……
他怔怔地看著她片刻後才開口︰「你能給我半個時辰的時間嗎?」
她該問他想做什麼,但見到他,對他的信任如昔,她毫不猶豫地頷首。
感覺到她的信任與依賴,殷淮一手攬著她的縴腰,垂眸凝著她。「抱緊我。」
興許是與他一同歷險過,對他的信任讓她願意放下禮教的束縛,加上對他的思念,听見他沉穩的心跳,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感覺他溫暖的體溫,她柔順地張開雙臂,摟著他結實的腰身。
她一靠近,嬌軟的身軀與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讓殷淮心頭涌上一股想要一輩子就這麼擁著她,珍寵、保護她的強烈渴望。
他將她壓進懷里,用身上的披風將她的頭和身子輕輕覆住,接著施展輕功,朝著竹林另一端奔去。
秦思知道殷淮的輕功十分了得,也因為如此,即便感覺風在身旁急掠而過,感覺他抱著她忽上忽下,她心里仍舊安穩踏實,沒有半點驚恐。
只是這一路,因為他驚人的輕功,身旁迅速流逝的景物讓她瞧得頭發暈,最後索性將整張臉壓進他的頸窩不去看。
也許是他的懷抱帶來的安全感,她的思緒有些恍惚,幾乎要睡著。
「還好吧?」
一听到殷淮帶笑的柔嗓,她猛地回過神,抬起眼對上他含笑的嘴角問︰「到了?」
「到了。」
殷淮凝視著她嬌憨的可愛模樣,情難自禁地去捋她頰邊的發絲。他布滿厚繭的手指贈著她橋女敕的頰側,發現她的臉微微發燙,透著紅暈,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動作有多唐突。
「抱歉……」
她既然都願意讓他抱了,又怎會在意這樣的動作?再瞧他冷峻的臉龐透著一絲不自在,她這才發現男人發起窘來有多可愛。
心湖因他而悸動,兩人間曖昧流轉的氛圍越發濃烈,讓她更加無法直視他的眼神。
她腦袋一片茫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這里是什麼地方?」
「崖上。」
兩人此時立在一片突出的崖壁上,勁風狠刮得兩人的衣裙獵獵作響。
有過墜崖的經驗,秦思打了個冷哆嗦,原本環住他結實腰身的手將他攬得更緊。
「帶你上‘賞秋崖’來賞秋景。」察覺她的不安,他微微含笑地望著她。「有我在,無須擔心。」
「賞秋景?」
她遠眺後才發現,自己此時身處在多麼壯麗的景致當中。
四周是一片莽莽綠林,因為季節的變化,滿山盡是秋意,黛綠、淺黃、深橙、殷紅,層層疊疊,錯落有致地交織出一幅瑰麗秋景。
「天呀!好美……」秦思贊嘆,眼前的美景令人很難轉移目光。
殷淮抑不住內心的悸動,只想討她歡心,他涉險到竹林想再見她一次,想再求一個與她共度的美好回憶,想再做些什麼,讓她展露笑顏。
此刻如願看到她的驚喜與笑容,他深深地望著她說︰「這是巴圖爾的視野。第一次跟著它上來,我可是吃足了不少苦頭,但這景致,值得!」
飛禽擁有一雙翅膀,想飛多高就可以飛多高,一介凡人,即便有蓋世武功,也取代不了可以直沖凌霄的雙翅。
她目光遠放,無限感慨地輕喃︰「有時想想,若能像巴圖爾該有多好,有雙翅膀,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你想飛去哪里?」
感覺他灼燙的視線,秦思腦中浮現的盡是他的身影,不自覺便月兌口輕喃——「你的身邊……」
分別後,殷淮對她的思念與日增,就算早已看清自己的心,卻顧忌兩人身分上的差距,不敢逾越。
可當她張嘴吐出如此直接的言詞,他再也難以抑制地低下頭,吻住她嬌女敕的唇。
秦思一意識到自己居然月兌口說出那樣的話,正有些懊惱,未料下一瞬感覺到男人剛毅的唇瓣吻上她的唇,加上噴在臉頰上溫熱的鼻息,讓她徹底怔住。
他、他這是在……吻她嗎?
雖說之前兩人的肢體踫觸也不少,但並未失控到如此地步。
她有些驚慌,環著勁腰的小手挪至他的胸口輕推,可其實她無法反駁……她的內心渴望他的踫觸,她貪戀他帶給她的悸動,以及強壯而溫暖的感覺。
她終于察覺自己無法將他推開,無法在兩人之間劃上一條禮教的界線……
于是她放棄掙扎,柔順地依偎在他的懷里,享受這美好的一刻。
察覺她的反應,殷淮不再壓抑自己,將這個吻加深,張嘴含住了她粉潤的下唇,探出舌頭,直驅進她的口中,將她徹底嘗遍。
感覺他的唇由唇瓣輕輕掃過,接著張嘴含住,似啃似咬,最後甚至探出舌頭進入她的口中……她幾乎喘不過氣,但內心卻泛著絲絲甜蜜,粉頰酡紅如霞。
她從不知人與人之間竟可以如此親密,嘴唇與嘴唇的貼觸,竟會帶來如此奇異的感受……
當一吻結束,他氣息不穩地抵住她的額心。此刻的兩人極有默契,都沒再開口說話,也不願去想兩人之間那難以跨越的鴻溝,只想靜靜感受心口那傾心彼此的甜暖滋味。
好一會兒,殷淮似是想起什麼,由懷里掏出一個用布袋束起的東西遞給了她。秦思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什麼?」
「離憂草。」他解開布袋,將整株曬干的植物拿給她看。「冷大夫說這株草能助眠離憂,你將它塞進枕下,對身子骨有好處。」
瞅著躺在殷淮手心那一把曬干的植物,雖然顏色褪了些,但依舊瞧得出是那日巴圖爾餃給她的綠色植物。
她失笑。「你不是已經讓巴圖爾餃了許多給我?新鮮植株與曬干的功效不同嗎?」
殷淮不解地挑眉。「巴圖爾?」
她赧著臉開口。「嗯,第一次巴圖爾餃著一大把離憂草給我,我問是不是你送的?它應了。」
聞言,殷淮失笑。「好樣的,原來是這大家伙自己跑去找你,我正納悶你是怎麼同巴圖爾聯絡上的?」
萬幸巴圖爾只是一只鷹,還是他養的,否則佳人芳心應該會早一步被巴圖爾給拿走。
「所以……不是你授的意?」
他頗無奈地搖了搖頭,跟著佔有性地將她圈得更緊。「我猜是巴圖爾自己想送給你的,可即便送你花的人不是我,你還是我的人,不許變心。」
秦思嬌嗔了他一眼,格格輕笑。「如果沒有巴圖爾,就沒有之後的魚雁往返,你該謝謝它。」
「知道了。」他情難自禁地低頭輕琢她的臉頰,內心充滿前所未有的滿足。「得到你的心,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秦思偎在他的懷里,心里甜得發漲,只覺得這賞秋崖上的景色是此生看過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