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燈跟隨人影在移動,燈光一閃一閃的,好像地上的星星……
天色未亮,已經有人起來走動。
星星閃在美麗的童話世界里,這里有城堡、蘑菇屋,遼闊的草皮,精雕細琢的花園和湖泊及掉落的楓紅。
今天的風好平靜——哇啊,好冷!
以為沒有風,苦薏才打開窗子就被一股冷意凍醒。
從窗口的方向對出去,遠處是蘑菇屋的屋頂,這里是積木屋二樓,也就是辛雅風的寢室。
听爺爺說,積木屋是辛雅風出生那年蓋的,最初的規劃是用來當兒童游樂室使用,所以才有溜滑梯的設計。
可惜辛家人丁單薄,辛雅風個性過于成熟穩重,從小就不像個小孩子,積木屋只有親戚朋友的小孩來時才有人氣,十幾年過去,設施老舊就自然淘汰了。
辛雅風搬進積木屋,除了樓下特別隔出一間工作室,整體結構沒有多大改變,樓梯走上去,辛雅風的寢室一目了然,完全沒有隱私空間。
辛雅風把整棟積木屋當做個人空間在使用,他當初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一朵菊花跑來撒野吧。
二樓長方形的空間,在溜滑梯那塊區域采用大量玻璃帷幕,日照充足,陽光直射到樓下,這里擺了兩盆高大的綠色植物和一組茶幾。
樓梯上去的區域,一面大型電視牆直對一張大床,木質地板踩起來冰冰涼涼,床頭櫃後面一扇霧面玻璃拉門隔出一個空間,這里是辛雅風的更衣室,另外旁邊還有一扇門打開——
就是苦薏正在看風景的地方……
里頭采用干濕分離,浴缸有按摩功能,整體米白色簡潔明亮的空間,洗手台寬敞的大理石台面擱著兩個漱口杯、一對牙刷,還有許多瓶瓶罐罐的美白產品和一束紅得發黑的玫瑰花,盛開的玫瑰花瓣被摘到剩下花苞,看來昨晚有人又洗了花瓣浴……
苦薏從洗手台旁的窗口轉回目光,拿起牙刷擠牙膏,邊刷牙邊拉起袖子看她光滑水女敕的皮膚——好像有變白了一點點?
難得有豪華舒適的按摩浴缸可用,玫瑰花有美白效果,每天泡澡洗玫瑰花瓣浴,長久下來……不多,再給她兩年半的時間,也許她也能像草兒一樣白泡泡幼綿綿,當一個白里透紅的美麗新娘,到時候站在白皙的千秋大人身邊就不會太難看了。
苦薏放下袖子,兩只眼楮又移到窗口外。
天空積著濃重的烏雲,一副要下大雨的模樣,看來今天的工作泡湯了,那要做什麼好呢……
難得的空閑,苦薏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小桃兒和千秋大人,想著、想著,心口正評評跳時,窗外不遠處一台腳踏車正往這兒騎過來,她漱完口剛好來得及打招呼。
「爺爺,早安——」她從窗口揮手,嘹亮的聲音都可以傳到蘑菇屋去了。
「早啊……雅風回來了嗎?」老人家牽著腳踏車停在窗口下。
辛爺爺對辛家的事業沒有興趣,早早就把擔子丟給辛雅風的父親,他現在是個快樂的志工。
「已經回來了,還在睡呢。爺爺,今天會下雨,你有什麼活動?」苦薏很喜歡辛爺爺——尤其在她知道蘑菇屋和積木屋都是爺爺設計出來,整座家園幾乎都是辛爺爺親手打造以後,更是崇拜。
「我要到辛夷大學去,今天圍牆要翻修,幾棵老樹生根破壞牆面,學校要鋸掉,我想先移回來種在家里,以後看哪兒有需要再移過去。」辛爺爺一大早騎著腳踏車晃,就是在幫老樹找個舒適的住所。
「爺爺,我跟你去好不好?我去幫你搬。」苦薏听到辛爺爺要去辛夷市可開心了,東方潦和西門草兒正在為搬回苦味廚房做準備,最近常回去,說不定能巧遇兩人,她又可以敲東方潦一鍋牛肉湯。
「你?哈哈……謝謝你的好意,雅風這一趟出去有半個多月了吧?你們夫妻小別勝新婚,你還是留下來陪他吧。」辛爺爺和辛雅風兩人高度差不多,背影很像,只差在辛爺爺滿頭斑白。
「爺爺,今天不是假日,他一會兒起來還要去上班呢,我今天想跟爺爺約會。」
苦薏爽朗的聲音讓辛爺爺直笑,他正要開口時,瞥見另一扇窗推開來……
「爺爺,早。」辛雅風從房里打開窗戶,身上還是睡衣。
「雅風……哈哈,你是被我們吵醒了嗎?」
辛雅風和苦薏隔著一面牆,兩人各站在一個窗口。
「老公,你今天要上班吧?我跟爺爺去搬樹。」苦薏半個身體探出窗外,朝著另一個窗口甜甜地喊了一聲「老公」。
「……小心摔下去。」辛雅風看見她那張臉,皺起眉頭。
「雅風,你這陣子是不是很忙?別把身體忙壞了。」辛爺爺仰頭望著孫子和孫媳婦,意有所指地勸道。
「公司正在推新產品,是比較忙一點——已經差不多了,所以今天休息。」辛雅風站在房間的窗口才說完,就听到浴室的窗口傳來唉聲嘆氣,他望著老人家揚起嘴角。
「嗯,好、好,那很好。」辛爺爺滿意地點點頭,就是希望小夫妻多點時間在一起,趕緊為辛家開枝散葉,讓積木屋恢復原本的功能。
辛爺爺騎上腳踏車,笑著繼續去找老樹的家。
苦薏洗了把臉,走出浴室,辛雅風已經又爬回床上去夢周公了……
「老公——對不起哦,是不是我聲音太大把你吵醒了?你那麼晚下飛機,深夜一點多才到家,又忙到三點才睡,還不到六點就被我吵醒,真是辛苦你了,有什麼需要老婆服務的地方嗎?」
辛雅風才眼,苦薏撲到床邊,一會兒拉棉被玩波浪舞,一會兒捶床墊存心不讓他好睡。
「……你在報復?」辛雅風把棉被拉高到頭頂,還是抵擋不了她的吵鬧,只好拉下被子瞪著她。
「哪有,我才不會這麼小心眼。」
「那就別鬧我。」一張大床上,一個枕頭擺在正中央,辛雅風卷起棉被翻身繼續睡。
「我哪有鬧你,除非你也知道擾人清夢有多胡鬧,不然我只是有樣學樣而已。」苦薏只是想讓辛雅風也嘗一嘗睡到半夜三點被人從床上挖起來的滋味,差不多就像他現在這樣子。
辛雅風充耳不聞,苦薏就跳上床,在床上蹦蹦跳跳。
「……你跟爺爺去搬樹,快去。」辛雅風已經快兩晚沒闔眼,受不了她的吵鬧,叫她滾。
「來不及了,你剛才沒幫我說話,現在我跟去,爺爺會怪我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苦薏一坐在床上,翻辛雅風的眼皮,扯他的頭發,她打的主意是——趁他精神疲勞、意志薄弱和他開戰贏面比較大。
「……你想怎樣?」辛雅風抓下她搗蛋的兩只手,緊緊抓在手里,張開了眼楮。
「聖誕節都過去了,寒流一波一波來,我們只有一條被子一件毯子,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辛雅風,有關于這張床的使用權,我要求重新分配!」昨晚吃到苦頭了,苦薏決定爭取權益。
苦薏盤腿坐在床上,被辛雅風扣住雙手,她卻只當辛雅風的手是冰冷的手銬,體會不到辛雅風手掌心的溫度和指尖的接觸,不見他……
辛雅風眼底流動著復雜的情愫,緊扣她的雙手有股想把她拉進懷里的沖動……他認為她很機伶,但她遲鈍到至今還以為他為了一張床和她鬧不愉快,他是否該讓她受點教勖了?
辛雅風生氣,為苦薏的自作主張,自找罪受。
苦薏生氣,因辛雅風的沒紳士風度,沒義氣。
兩人這一杠兩個多月了——至今沒有和談曙光。
戰火點起,是在那天,眼看著小木屋的家具歸位,辛家已經沒有她的位置——
夕陽紅翻了天,貨車上的家具都卸下了。
苦薏在情急之下打越洋電話給辛雅風,一股腦兒把電視連續劇的劇情都搬出來了,拜托他趕快回來,卻被辛雅風吐槽……
「趕回去……簽離婚協議書嗎?誰告訴你,你口中所謂的財大氣粗、有權有勢的豪門長輩可以為所欲為,無視法律的存在,不經當事人同意,擅自幫成年子女辦理離婚完成手續?」
「你說的情況——叫協議離婚,那才需要雙方當事人出面辦理,但是離婚還有其他方法,豪門大戶都有龐大的律師團隊待命,就是為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還要我教你?隨隨便便我都能想出幾十種手段給法院判決離婚,何況是婆婆的律師團隊!」
「你那是犯罪行為。」
「我要是活到七老八十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卻給我娶了一個不稱頭的媳婦,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看我的行李都被丟出來了,事實就是我已經被你家趕出來了!」
「你正苦無借口搬回去,這不是正好嗎?」
「辛雅風!你還有心情說風涼話,難不成你想和我私奔嗎?」辛家五代單傳的命根子,要是離開家里選擇她,她怕三年還沒到,她就成為失蹤人口了,而前提是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會發生——
「……停止你無聊的想象。」
看吧,她才一句話偏離主題,馬上就被辛雅風叫停了。
兩人又不是真夫妻,別說不是真心相愛,連曖昧情愫都沒個影,辛雅風為了得到她脖子上的項鏈才肯犧牲三年單身貴族的身分,而她是為了幫西門千秋拿到土地才和他去登記。
即便辛雅風有那麼一點點人情味,考慮到東方潦的心情有心幫忙而堅持走完三年婚姻,太爺爺、太女乃女乃都多少歲了,家里有三代老人家,辛雅風不可能也不應該為了「義氣」兩個字就氣死一家子。
「老公,還有什麼比你百忙之中風塵僕僕趕回來更能夠證明我倆愛的決心?」苦薏在李管家面前對辛雅風溫情喊話,搗起話筒,轉過臉去,低聲懇求他,「拜托,就這一次,日後我為你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只要辛雅風肯拋下工作回來保住兩人的婚姻,這次撐三年應該就不是問題了。
苦薏的如意算盤,就是一次解決麻煩,所以她才會演這出戲。
哪知道……結婚才不過短短四個多月,辛雅風和她這個兵不厭詐、口沒遮攔的在一起耳濡目染,她把冰山王子帶壞了,辛雅風竟然開口——
「如果有人願意拿下脖子上的項鏈,協助完成新商品的開發,在沒有理由四處奔走的情況之下,我的秘書應該能夠馬上訂到回國的機票。」
換句話說,苦薏得交出菊花墜子,讓他得到香氣秘方,他才同意幫忙。
苦薏听完,大張著嘴巴,難以置信她听到了什麼……
「……你放輕松,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先留在小木屋住幾天,等我回去再處理。我要忙了。」
辛雅風說完就把電話掛了,苦薏拿著手機還處在驚訝之中——
辛雅風究竟是隨口說說,還是認真的?
如果這種話出自她或東方潦的口,不管是認真或開玩笑都是小事一樁,但是教養好、修養好,品性端正的辛雅風——這片受保護的國家風景區吐出邪氣來——
慘了……
東方潦知道了會痛心疾首……
恐怕他會大聲哀號人間最後一塊淨土種上野菊花,終于還是被污染、被糟蹋了!
「真花姨,謝謝你……」苦薏把手機還給李管家,望著李管家,眼楮眨巴、眨巴地眨,既然遠水救不了近火,冰山不是她的靠山,苦薏只好靠自己了。「真花姨,天黑了,我還可以回去吃晚餐嗎?」
「……夫人不想看到你。這次夫人受傷,雖然太女乃女乃幫你說話,太爺還是很不高興,不過太爺有交代,你若有不滿,讓你回去說清楚。」
苦薏听到李管家最後一句話,大松了一口氣——
「真花姨,我餓了,我們趕快回家吧!」
她就怕開不了辛家那扇黑色大門,只要還能擠得進去,憑她機靈的腦袋一定能夠想到辦法留下來,先回去吃飽再說。